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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原星

2022-02-10 02:00荊歌
小說月報 2022年12期
關鍵詞:巴圖王曉明外星人

◎荊歌

我年輕的時候,經(jīng)常去王曉明家里,跟他一起在陽臺上長時間坐著,希望能看到飛碟。

我們這樣做有點癡。他的妻子吳然子顯然根本不相信有外星人,即使有,她說也不見得就能被我們看到。但她正話反說,每次到了深夜,她要上床睡覺之前,都會把頭探到陽臺上說:“困死了,我要睡了。但愿不要等我醒來的時候你們就被外星人捉去了!”

其實我的想法跟吳然子比較接近,我不敢說地球是茫茫宇宙中唯一有文明的星球,但我對于自己能夠親眼看見外星人,并沒有太大的信心。因為我想,宇宙這么浩大,不光是空間距離,還有時間的遼闊,讓渺小的我們比一粒沙塵更小,比一瞬更短暫。遇見外星人的概率,幾乎等于零。我們也許堅持買彩票會有朝一日中獎,但我們這樣癡癡地看天,哪怕每天晚上看,哪怕我們一生不干任何事只是盯著天空看,也不可能如愿的。

但是王曉明卻信心滿滿。他認為,既然宇宙幾乎是無窮大,那么,有文明的星球,也可以理解為有無窮多。既然這樣,相遇的可能性還是很大的。

他希望自己成為一個真正的目擊者,而不是腦子里出現(xiàn)幻象,更不要像那些可鄙的謊言家,故意制造假象來迷惑公眾。他之所以拉著我一起看,可能更多的也是出于這樣的考慮。他非常擔心,有朝一日外星飛行器出現(xiàn)在他眼前卻無人作證。他是要把我當作目擊證人的證人。

當然我也并不討厭這么做,否則我不可能一次次到他家陪他這樣傻傻地坐在陽臺上。首先我覺得他家的陽臺很舒適,方方的,高高的,離天很近,離塵世很遠,視野很廣。有風的夜晚,微風涼爽地吹在身上,就像被愛人撫摸一樣舒服。他還經(jīng)常準備了一些小吃,花生米和牛肉干,沏上一杯綠茶,靜靜地坐著,吃著,很是享受。有一次,他還拿來一瓶白酒和兩只小玻璃杯,跟我一杯一杯地喝起來。酒讓我們飄飄然的,好像身體能從陽臺上飛起來,飛向夜空,飛入浩瀚的宇宙。這樣我們就更有可能遇見外星人了!或許我們自己就成了外星人。

我非常樂意去他家,還有一個隱秘的原因,就是我似乎非常樂意見到吳然子。吳然子在一所大學當教授,學者風度和女性氣息結合在一起,讓她散發(fā)出一股特別迷人的氣息。可惜的是,她從來都不跟我們一起觀星。我只有在進入王曉明家的那一刻,才有可能見上她一面。

后來的某一天,我去王曉明家,沒有見到吳然子。我有點失落,也很奇怪?!皡抢蠋煵辉诩覇??”我做賊心虛地問。

“我們離了!”王曉明無所謂地說。好像離婚是跟扔掉一件沒用的東西一樣簡單。

離婚的原因,據(jù)說是因為吳然子愛上了別人。當然王曉明不這樣表達,他說是因為別人把她勾引走了。對此王曉明表現(xiàn)得并不悲傷惋惜,這很讓我不解。我是這樣想的,即使他已經(jīng)不怎么愛她,已經(jīng)不太需要她,但是,事實是她有了新歡,他是被拋棄者,他難道就一點都不屈辱憤怒嗎?他為什么如此灑脫?

“王曉明”這個名字,是他自己改的。他原名王哲。但他忽然在某一天,決定讓自己叫王曉明。這個名字太普通了呀,全中國估計叫王曉明的多得可以組成一個城市。他向我解釋說,因為他是明末清初本土天文學家王曉庵的后代。他就是王曉庵的明天。

我查資料,歷史上確實有個天文歷算學家王曉庵,曉庵其實是他的號,王錫闡才是他的姓名。此人在孩童時代,就對天文感興趣,經(jīng)常爬到自家屋頂上觀星,有一次困意襲來,從屋頂上跌了下來。當然沒事,因為屋頂不高,而且地上又有一棵樹,他跌落到樹上的時候,竟然還在睡夢中。

要是當年他跟王曉明一樣是住在十一層的高樓上,那就麻煩了。

王曉明告訴我,夜空中有一顆星星,就叫曉庵星。那是世界天文組織以王曉庵的名字命名的。是哪顆星?它在哪里?即使是在最晴朗的夜空,我們也看不見它。王曉明說,曉庵星肉眼是看不見的,但是如果有高倍的天文望遠鏡,就可以看到它。

后來我才知道,王曉明在離婚之前,就有一個情人,她叫姜芳儀,是吳然子的學生。所以說,他們離婚,是誰拋棄了誰,還真不好說。也許吳然子被別人勾引了去,只是王曉明編出來的。事實是他移情別戀,就想要結束這段婚姻。

他離婚之后,我還是經(jīng)常去他家。不過,坐在陽臺上看星星,我的心情與之前大不一樣了。屋子里沒有了吳然子,那股迷人的氣息消失了。而星空對我來說,也不僅只是神秘,還變得有一點寂寞。

后來,我就見到了王曉明的女友姜芳儀。

姜芳儀雖然也每次都和我們一起坐在陽臺上觀星,但她顯然并不滿足于這樣做。有一天,她突然提出來,要我們跟她一起去內(nèi)蒙古錫林郭勒草原看星星。“那兒的星星,每一顆都有黃豆大!”她表情夸張地說。

“為什么要去那里?”我問。

我知道草原上看星星肯定比在這里好,因為這里空氣不好,城市的燈光也很影響觀星。但是,空氣更好,離天更近的地方,應該是西藏呀!為什么不去世界上海拔最高的地方呢?

姜芳儀說,因為她在草原上有一個最好的朋友,是她大學同學,她們曾經(jīng)在同一寢室住了兩年。

“都是吳然子的學生!”王曉明插話說。

姜芳儀的朋友名叫其其格,是她對姜芳儀說,草原上可以看到豆子大的星星,還能看到一些在內(nèi)地看不到的天文景象,比如流星,甚至流星雨。

“我還沒看到過流星雨呢!”姜芳儀說,“一道道金色的光,在漆黑漆黑的天空上劃過,那是多么浪漫哪!”

“我看到過一次流星!”王曉明說。

“它是不是掉進北斗七星的那個勺子里去了?”姜芳儀緊張地問。

王曉明沉默了一會兒,說:“沒有!”

姜芳儀嘆了一口氣,說:“還好還好!”

“為什么?”我感到好奇。

姜芳儀說:“親眼看到流星飛進北斗勺,是會倒大霉的!”

我覺得好笑。

王曉明說:“你怎么這樣迷信?我只相信科學!人倒不倒霉,跟星星根本不可能有任何關系!”

“那為什么古人說,天上一顆星,地上一口???天上掉下一顆星,地上就死去一個人!”姜芳儀說。

“那是古人愚昧!”王曉明說。

“你才愚昧呢!”姜芳儀有點生氣。

“倒也不能說是愚昧,”我說,“是古代科學不發(fā)達,古人不知道星星是跟地球一樣的天體,懸浮在宇宙中。古人還以為月亮里住著嫦娥和吳剛呢,還有一只玉兔和一棵桂花樹,那都是古人的想象?!?/p>

王曉明說:“月球上就是有人,至少住過人!”

姜芳儀說:“那我怎么看不見?”

王曉明說:“月球的背面,就是外星人的基地。”

我基本同意王曉明的說法,因為我也看到過相關的報道,說美國宇航員登上月球后,確實發(fā)現(xiàn)了人類活動的痕跡。外星人曾在月球建立觀測地球的基地,確實有此一說。但是,關于外星人,美國軍方歷來諱莫如深,是國家一級機密。種種與之有關的新聞,比如捕獲兩個外星人并對他們進行醫(yī)學解剖之類的,大多并不靠譜。

“錫林郭勒草原能見到外星人嗎?”王曉明問姜芳儀。

姜芳儀說:“這個我不知道。其其格就說那里的星星有黃豆大,亮得像鉆石。她還說,那兒有一個上都湖,特別漂亮。草原、湖泊、鮮花、牛羊,美得就像仙境!”

“想象總是美好的!”王曉明似乎并不太感興趣。

姜芳儀說:“你不愿意去,你就不去好了!”

她轉而對我說:“我們一起去,好不好?”

我沒有回答。你懂的,我不好說嘛!如果王曉明不去,我跟姜芳儀兩個人去嗎?當然不可能。但是,我又是很想去的,我不愿意說我不去。

“還有誰?”王曉明說。

“你是問還有誰去嗎?”姜芳儀說,“再叫上柳琳琳吧!她人很好,像男的一樣!”

我不知道柳琳琳是誰,更不明白為什么她像男的一樣就好。像男的一樣,是女人的優(yōu)點嗎?王曉明也許是知道柳琳琳的,因為他沒問,就說“好的”。

確定下來要去錫林郭勒草原之后,姜芳儀很開心。她從包里拿出一盒巧克力,分給我們吃。她說,其其格皮膚很黑,但她很漂亮,她就像一顆黑珍珠。她唱歌特別好聽,會很多草原民歌。歌聲悠揚,仿佛能把人帶到草原。當然,這一回,我們就要去草原,在草原上親耳聆聽其其格唱歌,那就太美了。

我那時候剛結婚,對于經(jīng)常夜晚不在家而自稱是去王曉明家陽臺上看星星,妻子當然不滿意,充滿疑慮也是正常的。如果兩男兩女結伴去草原,理由竟是看星星,妻子一定不會相信,更不可能同意。

沒想到的是,妻子非常大度,她一句也沒多問就同意了。她打開抽屜的鎖,取出六百元遞給我,神情凝重地說:“我有了。否則就跟你一起去了!”

我當即就決定不去了。去什么草原呀!妻子懷上了,我就要當爸爸了,再也不能像無知少年,整天腦子想一些不著邊際的事。我應該承擔起丈夫的責任,做好當父親的準備,少些幻想,多做實事。看星星,去草原,這種浪漫的事,還是留給別人吧!

妻子卻力勸我不要改變主意?!澳氵€是去吧,都已經(jīng)答應了!我沒事的。再說,你又不是一去不回。也就是一個星期是不是?等你回來,就會看到我的肚子鼓起來了!”

她用雙手在肚子上比畫了一下。我看得出來,她的內(nèi)心充滿了幸福。而我想象她肚子隆起的樣子,竟也有一些激動。

一路上柳琳琳說個不停。她并不像姜芳儀所說,像個男的。相比之下,她的女人味更足。當然,對此各有各的看法。也許姜芳儀覺得自己才是最像女人的。我倒覺得她太瘦了,我更欣賞柳琳琳這樣有一點肉的女人。皮下脂肪不應該是女性的特征之一嗎?柳琳琳的嗓音比姜芳儀也要更柔和一點。可能是因為她一頭很短的短發(fā),所以姜芳儀才說她像個男人吧!

柳琳琳說,還在她很小的時候,她的爸爸就不見了。媽媽始終都是對她說,爸爸是被外星人擄去了。所以從小她就對外星人充滿了恐懼。但是隨著年歲的增加,好奇心慢慢取代了恐懼。是真的嗎?爸爸真的是被外星人擄走的嗎?真的有外星人嗎?對于后一個問題,柳琳琳從來都沒有懷疑過。她做過無數(shù)關于外星人的夢,她有時候把夢理解為真實發(fā)生的事——等她醒來,她覺得自己也許確實是見到了外星人。

即使是在十分恐懼外星人的階段,在她的夢里,外星人也是友好的。也正因為這樣,在她的意識里,恐懼才漸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對外星的向往和好感。

她不是沒有懷疑過。上了初中,有個同學對她說,哪里會有什么外星人!都是你媽媽騙你的!你爸爸一定是死了!

柳琳琳很生氣,說:“你爸爸才死了呢!”

同學說:“要不,就是他有了另外的家,不要你和你媽媽了!”

柳琳琳沒有反駁。因為她確實也曾這樣懷疑過。她甚至斗膽對媽媽這樣說過。但是,媽媽的反應讓她吃驚。媽媽隨手給了她一記耳光,歇斯底里地說:“誰說的?是誰對你說的?”

柳琳琳捂著臉,說:“是我自己?!?/p>

媽媽說:“你是腦子有病嗎,才會這樣想?我不是告訴過你了嗎,他去了外星球!他不是不要我們,他是沒辦法,他被外星人綁架了,他反抗不了,他哪里能反抗外星人哪!”

柳琳琳覺得媽媽說的是對的,外星人既然能來地球,他們的文明一定遠高于地球人,他們跟地球人的差別,肯定是熱兵器與冷兵器的差別。不對,差別還要更大,是飛機和獨木舟的差別,是洲際導彈和弓箭的差別。

但柳琳琳始終相信,外星人是文明而友好的,無數(shù)次的夢境證實了這一點。她盡量不為爸爸擔憂,因為外星人一定會善待他。他們把他帶走,并不見得是把他當作俘虜,更不可能為了研究而殘忍地解剖他。他們只是以這樣的方式跟地球人深度接觸,他們選中了他,也許是他以及他們?nèi)业臉s幸呢!也許某一天,爸爸就會神奇地歸來,他會變得更帥更年輕嗎?完全有這個可能??!因為外星的時間,跟地球是不一樣的。宇宙飛行器是能順著光的曲度航行的,會讓時間倒流。但愿歸來的爸爸不要看上去年齡反倒比她還小,那就很滑稽了。

原來,在我和王曉明在陽臺上等待外星人的同時,柳琳琳也在她臥室小小的窗口癡癡地看著夜空。每到夜幕降臨,在我們的地球上,有多少人在仰望著星空??!人們默不作聲,懷著不同的心事和期待,看著遼闊的夜空。無數(shù)奇跡早已在他們的腦海里反復演練,只期待在某一時刻被夜空驗證。

讓柳琳琳感到奇怪的是,媽媽為什么從來都不認真地守著夜空觀望呢?她不想爸爸嗎?她不希望突然看到一只飛碟向她駛來嗎?有時候柳琳琳會在深夜醒來,聽到媽媽的低聲哭泣,哭聲就像遙遠的地方傳來的貓叫。柳琳琳的心揪緊了。她用被子裹住自己的身子,移到窗口,把窗戶打開,將目光投向灰藍色的夜空。她的心很快放松下來。她看到了一些星星在向她眨眼,它們的光一閃一閃的,十分神秘。她還看到了一顆星在移動,是人造衛(wèi)星吧?最后她發(fā)現(xiàn),那只是一架夜航班而已。

她赤著腳,走到媽媽的房間外,輕輕將門推開?!皨寢尅彼挠牡睾傲艘宦?。媽媽驚恐地叫了一聲,打開燈發(fā)現(xiàn)是柳琳琳,便恨恨地罵道:“你是人是鬼呀?想嚇死我呀!”

“我聽到媽媽哭了……”柳琳琳怯怯地說?!拔覜]哭!”媽媽說。

“可是,我聽到了呀!”

“我做噩夢了!”媽媽算是承認自己哭了。

柳琳琳爬上媽媽的床,把窗簾拉開,推開了窗戶,說:“你看,這么多星星!”

媽媽用被子角擦了一下眼睛,說:“哎,今天星星特別多!”

“爸爸去的那個星球,不知道離我們會有多遠?”柳琳琳挨著媽媽坐下說。

媽媽摟緊柳琳琳,兩個人看著夜空。月亮出現(xiàn)了,它是這樣的圓,這樣的亮。它的出現(xiàn),讓無數(shù)星星不見了,淹沒在了它的光輝之中。

“到過年的時候,爸爸一定會回來吧?”柳琳琳說。

媽媽說:“不一定,外星又不過年?!?/p>

柳琳琳說:“外星肯定也過年的,只是歷法不跟我們一樣。”

“外星的時間跟我們肯定不一樣!”媽媽說。

柳琳琳想起了觀棋爛柯的故事,說:“會不會爸爸那里才過了兩個星期,我們地球上就已經(jīng)是幾百年過去了?”

她后悔這么說,她被自己的話嚇到了。

媽媽又哭了起來,把她摟得更緊了。柳琳琳的感覺是,媽媽一定擔心一松手,女兒也會從窗口飛走——被隱形的外星人拉向浩渺的宇宙。

去草原看星星,柳琳琳比任何人都積極。我知道她內(nèi)心充滿了期待。我看著她喋喋不休的樣子,突然有點同情她。她是不是過于樂觀了?城市的夜空,雖然星星稀疏黯淡,卻跟草原是一樣的宇宙,并不會因為能見度高就出現(xiàn)飛碟。雖然我跟她一樣,深信宇宙中一定存在著外星文明,對親眼見到外星飛行器充滿了期待,但我并沒有覺得此番草原之行跟平常日子有什么不同。這又不是看戲,非得到劇場才能目睹演員的表演。

只有我饒有興味地聽柳琳琳說著她荒誕不經(jīng)的故事,王曉明和姜芳儀也許早已聽過不止一遍,所以始終態(tài)度冷淡。不過我看出來,柳琳琳完全沉醉在了自己的敘述中,至于別人是不是在聽,是不是愛聽,她根本無所謂。

姜芳儀說得沒錯,其其格是位皮膚黝黑的美人。她不僅有漂亮的面孔,身材還特別好,是纖細飽滿的,健康的。唯一讓我沒想到的是,她戴了一副深度近視眼鏡。見了姜芳儀,兩人激動得大叫起來,然后熱烈地擁抱。她們的身體,仿佛是撞擊到了一起,把其其格的眼鏡都撞落了。

在其其格家蒙古包里的那個夜晚,是無比歡樂的。其其格的媽媽山丹嬸子烙了一摞摞的羊肉餡餅,熬了芳香的奶茶,還拿出奶豆腐和烈酒。所有的人都吃了不知道多少張羊肉餡餅,包括一向飯量不大的我。因為擔心腸胃不好,開始我并不敢吃太多奶豆腐,奶茶也喝得比較節(jié)制。但是后來,完全放開了。在酒的燃燒中,在其其格婉轉又嘹亮的歌聲中,在巴圖叔叔悠揚的馬頭琴聲里,我們已經(jīng)沒有了任何顧忌。

遺憾的是天空布滿了烏云。其其格說,馬上就要下雨了。她還說,草原的雨,可是稀罕東西,這是貴客到來的待遇。她讓我們不必擔心,雨下一陣就會過去,烏云很快就會散開。“再說了,今天看不到,可以明天看哪!明天一定會是滿天星星,讓你們看個夠!”她說。

果然就下起了大雨。雨點打在蒙古包上,啪嗒地響。仿佛落下來的不是雨點,而是冰雹,或者小石子。

在其其格家蒙古包不遠處,巴圖叔叔特意為我們搭了另外一個蒙古包。男人們住臨時搭起的蒙古包,姜芳儀和柳琳琳就跟其其格和她母親住在她家較大的蒙古包里。

雨下個不停??斓桨胍梗鯐悦魈岢鰜?,不能影響其其格父母休息,大家還是早點睡覺吧。我們從其其格家的蒙古包里鉆出來,奔向小蒙古包。草原的夜真黑呀,奔跑中我感覺自己的右腳踝涼涼的,是被一條蛇纏住了嗎?我驚得猛甩了一下右腿,結果把自己的鞋子甩了出去。

我和王曉明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找鞋,擔心草地上真的有蛇。巴圖反復說,現(xiàn)在草原上很少有蛇了,即使有也是草蛇,不會有毒。但我還是害怕。

鞋是王曉明找到的,他拿著我的一只鞋,第一個沖進了小蒙古包。我們都被淋濕了,頭發(fā)上的水滴下來,把蒙古包里的地毯也弄濕了。

躺下不久,巴圖的鼾聲就響起來了。

我感到有些恐懼。在這個寂靜的草原之夜,伴著這如雷的鼾聲,我能入睡嗎?如果能關閉自己的聽覺就好了!偏偏這時候耳朵又特別靈,仿佛時刻都在捕捉任何細小的聲音。會不會有狼?我推了一下身旁的王曉明,希望他沒有睡著。他如果也像我一樣醒著,我就不會過于害怕。

還好他醒著。

“沒睡著哇?”他輕聲說。

“怎么睡得著!”我說。

“我以為你睡著了?!?/p>

“我也以為你睡著了?!?/p>

“柳琳琳的爸爸,根本不是去了外星球!”他突然這么說。

他告訴我,柳琳琳的爸爸,是為了躲債而逃走的,他不知去了什么地方。而柳琳琳卻一直相信她媽媽的話,真的以為他是被外星人擄去了。有人在四川江油的一個賓館門口見到過他,身邊還帶著一個女人。他不會再回家了,他逃到了沒人認識他的地方,有了另外的女人。

“是這樣??!”我感到驚詫。

“也不一定,”王曉明說,“只是傳言?!?/p>

“反正肯定不會是去了外星球!”我說。

我們說話的聲音一開始是很輕的,慢慢就響了起來。但是盡管這樣,巴圖還是激情洋溢地打著他的呼嚕。

“還有人說,柳琳琳的爸爸,其實是被自己的老婆殺死了!”王曉明說,“有人看到他回過家。據(jù)說,柳琳琳媽媽把他殺了,就埋在自己家的院子里,一棵石榴樹邊?!?/p>

我感到驚悚,簡直不可思議。在我們的生活中,竟然會發(fā)生這樣的事嗎?柳琳琳對此一無所知嗎?她早已不是小孩子了,會對被外星人擄去這樣的謊言深信不疑嗎?抑或她心里其實非常明白,只是堅持用幻想來掩蓋殘酷的真相?媽媽用謊言欺騙她,她也很愿意自欺。如果她父親被殺是真的,也許她是幫兇呢!說不定是她們母女一起干的,先把人殺了,再把他埋在院子里,就讓這個人從世界上消失了,就像被外星人擄了去一樣。

后來我迷迷糊糊睡著了,但是其間多次驚醒。夢與現(xiàn)實彼此糾纏,讓我無法分清孰真孰幻。耳朵里灌滿了巴圖的鼾聲,以及似有若無的狼的嗥叫。腦子里翻騰著石榴樹旁的尸體、柳琳琳母女猙獰的面孔,還有蛇,以及外星人。

由于晚上沒睡好,白天暈暈乎乎的。草原上蒸騰著青草和野花的香氣,還有牛羊糞便的氣味,廣闊的大地看不到邊際,成團的濃烈的白云在天空有的推搡擁擠有的孤單零落,這越發(fā)讓我感受到世界的陌生。白云在藍天上翻滾,腳下的地球正繞著太陽旋轉,它一刻不停地在宇宙中飛奔。眾星隱匿,我們的星球在白天顯得更為寂寞。

其其格騎了一匹馬,馬上還帶著姜芳儀和柳琳琳。她們在遙遠的地平線出現(xiàn)的時候,就像一只螞蟻。后來她們越來越大,嘚嘚的馬蹄聲也漸漸可以聽到。當我和王曉明能夠看清這是一匹馬,并且看到了馬背上坐著三個女人的時候,她們哇哇地對我們尖叫起來。

姜芳儀坐在其其格前面,柳琳琳在其其格的身后。她們的馬迅速抵達我們面前,馬似乎比她們還要興奮,它長長地嘶鳴了一聲,粗重喘息的聲音,讓我覺得它的鼻子就像一件古老的樂器。

柳琳琳摟著其其格的腰,從馬背上滑了下來。她很矯健,穩(wěn)穩(wěn)地落地,臉紅撲撲的,鼻子也像馬一樣喘著粗氣?!昂每嵬?!”她大聲說。

其其格一甩腿,便輕松地下了馬。“想騎馬嗎?”她對我和王曉明說。

我們還沒來得及回答,姜芳儀就從馬背上滑了下來。她跌倒在地上,樣子很是狼狽。

“摔痛了沒有?”其其格上前想把她扶起來,說,“你怎么突然就下來了?”

“我一動都沒敢動,不知怎么就下來了!”姜芳儀說。

姜芳儀還沒站起身,馬就一口把她的肩膀咬住了。她大叫起來,不知道是因為痛呢,還是受了驚嚇。

其其格打了一個唿哨,這聲響特別地尖銳,馬就立刻松開了嘴。

“馬也會咬人哪?”王曉明說。

其其格說:“馬不咬人,從來不咬人的!”

“它咬我了!好痛!”坐在地上的姜芳儀,用手捂著自己的肩膀。

“它以為你是一堆草!”其其格笑了起來。

是啊,姜芳儀穿著一件綠色的上衣,顏色真的跟青草一樣。馬兒早上起來,還沒吃東西吧,帶著三個人奔跑,它一定餓了,以為姜芳儀是一撮鮮嫩的青草,所以張嘴咬住了她。

“你沒事吧?”幾乎所有的人都問了姜芳儀同樣的問題。

她苦著臉,轉動了一下她的肩,說:“應該沒事,就是很痛?!?/p>

其其格把姜芳儀綠色的外套脫掉,將她里面衣裳的領口解開,說:“喲,有點腫呀!”

“還好不是被狼咬了!”王曉明說。

姜芳儀一下子從地上站起來,生氣地對王曉明說:“你才被狼咬呢!狼撕了你!”

王曉明自嘲地笑笑,說:“快用熱水敷一下吧!”

姜芳儀甩動了一圈手臂,說:“不用你管!”

其其格拉起姜芳儀的手說:“我有點后怕,要是從奔跑的馬背上摔下來,肯定比這個痛!”

“我可不敢騎馬!”我對其其格說,“你們的馬連馬鞍都沒有,跑那么快,摔下來非斷條胳膊斷條腿不可!”

其其格說:“沒那么嚴重啦!有我呢,又不是讓你自己騎。”

我想象自己上了馬,坐在其其格身后,緊緊摟住她柔韌的細腰,內(nèi)心忽然有了小小的激動。

這匹馬真漂亮!棕色的毛閃著光,面容英俊鎮(zhèn)定,腿長長的,站在那里就像一幅油畫。

柳琳琳上去愛撫了一下馬的面孔,說:“帥哥,大長腿,你怎么咬人呢?”

其其格說:“它叫阿穆爾,腿比純種的蒙古馬長一些?!?/p>

“它不是純種的呀?”王曉明說。

其其格說:“它有歐洲血統(tǒng),比純種的蒙古馬貴一些。去年阿爾善嘎查那達慕賽馬我得了冠軍,它是我的獎品?!?/p>

“你這么厲害呀!”姜芳儀說,“賽馬冠軍,你是草原霸王花??!”

從姜芳儀的表情看,她的肩膀已經(jīng)不那么痛了。馬畢竟只是食草動物,牙齒并不尖利。

柳琳琳將臉貼住阿穆爾的腦袋,它突然打了一個響鼻,噴了柳琳琳一臉。

大家都樂不可支。姜芳儀最是笑得花枝亂顫,她一定是覺得馬在欺侮了她之后,也惡搞了一下別人,她心里就平衡了。

草原的星空果然不一般哪!繁星像蜂群一樣,在頭頂亂飛。這當然只是我的錯覺。我知道每一顆星星都是巨大的天體,我根本不可能感覺到它們的旋轉。它們只是像螢火蟲屁股一樣閃爍著,神秘地眨著眼,讓仰頭觀望的我們不知道該把目光停留在哪一顆上才好。如此多的星星,散布在浩瀚的宇宙中,到底哪一顆星球也有著我們地球一樣的萬家燈火和車水馬龍?我和王曉明認真討論過,達爾文的進化論破綻百出,我們完全不能相信人類最早是從大海里爬上來的。單細胞生命最多進化到猿,人類更可能是從外星而來。為什么幾乎我們所有的人,夜晚仰望星空的時候,都會有一種望鄉(xiāng)的親切感?我們在星輝的照耀下,內(nèi)心不僅不再感到孤獨,反倒有一種幸福的感情油然而生,這不正可以從另一個側面來證明我們的祖先也許來自一顆遙遠的星球嗎?然而,它又是哪一顆呢?蜂群般的繁星,哪一顆才是我們的故鄉(xiāng)?它是較亮的一顆呢,還是黯淡到幾乎看不見?也許就是看不見。它躲藏在宇宙的深處,與我們隔著百生百世,我們不僅身體無法抵達,肉眼不能看見,就是我們的想象飛馳如電,也需要幾億年才能與之靠近。這樣遙遠,這樣阻隔,這樣無望,這樣教人常思量、難相忘!

巴圖叔叔的馬頭琴,才拉了半首曲子,弦就斷了。他把它放到身后,清唱了一首古老的蒙古族長調(diào)。其其格悄聲向我們介紹,這是一首草原情歌,它的歌詞并不復雜,只是簡單地重復著“我思念你,想見到你”這樣的話。歌聲是這樣的悠揚蒼涼,真假聲的轉換,讓歌聲仿佛是從地底下鉆出來的?;蛘哒f是來自天上吧!我們聽呆了,連鼓掌都忘記了。這樣的歌聲,在這樣的夜晚,讓我們變得憂傷起來。我們在星空下,越發(fā)感覺到自己的渺小,小得就像草叢間塵屑一樣的蟲子。讓我們變成昆蟲吧,讓我們扇動翅膀,飛起來,飛入蜂群一樣的繁星,飛入宇宙深處,飛到時間的另一端去。

“你們看到了嗎,在我們頭頂正中,有一顆星正在暗下去。”巴圖叔叔抬起頭說。

“哪里?哪里?”

“是哪一顆?”

大家都抬起頭,但是誰也沒有看出有一顆星星正由亮變暗。

“它又亮起來了!”巴圖說。

“我看到了!”姜芳儀說。

王曉明問她:“你真的看到了嗎?”

“好像!”姜芳儀說。

“亂說!我都沒有看到,你怎么會看到?”王曉明說。

姜芳儀說:“我為什么不能看到?為什么只能你看到?你又不是望遠鏡!”

“他的老祖宗是天文學家!”我說。

“天文學家會算命嗎?”柳琳琳說。

其其格說:“我爸會呀!”

“真的嗎?”姜芳儀來了興致。

“真的嗎?”柳琳琳挽住巴圖的手臂說,“巴圖叔叔,你能算出來我爸去哪顆星球了嗎?”

巴圖緩緩轉動腦袋,仿佛是把整個星空看了個遍。

“他去了南方,”他說,“那兒有一片海,那兒看不到星星,他在那里有了一個自己的家?!?/p>

巴圖叔叔的話讓所有人都沉默了。誰都沒有想到他會說出這樣一番話來。這是真的嗎?他真的會算命嗎?就像王曉明的老祖宗,每天晚上都爬上自家屋頂,看著星空的變化,企圖知曉自己的從前和未來嗎?人類命運的答案,果真是藏在這滿天繁星之中嗎?

柳琳琳低聲哭泣起來。

坐在她身旁的姜芳儀將她摟在了自己的懷里。

“我知道他還在地球上,”柳琳琳幽幽地說,仿佛自語,“誰會相信他是被外星人抓走了!根本就沒有什么外星人!”

“這個我反對!”王曉明說,“我一直都相信有外星人!”

“你見過了嗎?你見到過外星人嗎?”其其格問。

“總有一天會見到的!”王曉明說。

“芳儀,你也相信有外星人嗎?”其其格說。

姜芳儀說:“有時候相信吧。”

“我也是有時候相信,有時候不信!”我說。

王曉明說:“那你們?yōu)槭裁匆乙黄鹂达w碟?不相信,為什么要看?”

“萬一看到呢?”我說。

姜芳儀說:“你那么癡,我不陪你看,還能做什么?”

王曉明說:“地球絕對不會是孤獨的!文明不可能是唯一的!”

姜芳儀和柳琳琳躺了下來。姜芳儀說:“今晚,我們都睡在外面吧,這樣整夜面朝星空,一輩子也許只有一回!”

“會有狼的!”其其格說。

“昨天好像還有一條蛇纏住了我的腳!”我說。

姜芳儀和柳琳琳嚇得跳了起來,“我最怕蛇了!”柳琳琳說。

“我也是!”姜芳儀說。

其其格說:“以前草原上蛇多,現(xiàn)在蛇很少了。我姥姥小時候踩到了蛇,蛇在她的腳趾上咬了一口,她姥爺就把她那個腳趾用刀割掉了?!?/p>

“我們還是回到蒙古包里去吧!”王曉明說??磥硭才律?。

“為什么人會怕蛇?”姜芳儀說。

“因為它有毒!”其其格說。

柳琳琳說:“因為它太長了!”

王曉明說:“不知道外星球有沒有蛇。”

我說:“肯定也有這一類的動物,但長得不一定完全一樣!”

姜芳儀說:“說不定外星人就長得跟蛇一樣呢!”

王曉明說:“又胡說了!高等智慧的外星人,怎么可能像爬行動物!”

“為什么不能?”姜芳儀抬杠道。

王曉明說:“頭太小!智慧生物大腦發(fā)達,怎么可能會有像蛇一樣小的腦袋?”

“好像你真的見到過外星人一樣!”姜芳儀譏諷道。

“這么說有什么意思?”王曉明很生氣。

“你這樣有什么意思?”姜芳儀也生氣了。

柳琳琳說:“好了,你們別這樣嘛,這也能讓你們鬧不愉快,大家都無趣了?!?/p>

王曉明氣鼓鼓地獨自朝小蒙古包走去,不慎踢到了巴圖身后的馬頭琴。斷弦的馬頭琴發(fā)出了很古怪的聲音。

“睡覺了,睡覺吧!”其其格說。

巴圖的鼾聲比昨晚還要響。我一點倦意都沒有,腦子里胡亂想著柳琳琳的事,她果然不是小孩子了,城府不是一般地深哪!她在車上說得煞有介事,我有一陣還真的差點就相信了,真以為她爸爸就是被外星人擄了去。

“我都后悔來!”王曉明說。

“還生氣呀?多大的事,犯得著嗎?”我說。

“不是生氣!”他說,“是后悔跟她一起來!”

我覺得挺好哇,此行不僅有浪漫的色彩,還有一點點傳奇性。人活著做每一件事,都想得到預期的結果嗎?我們來草原,又想得到什么呢?結果又得到了什么呢?

王曉明告訴我,其實他跟吳然子并沒有離婚,他說:“她只是去韓國做訪問學者了。”

他說,他其實不喜歡姜芳儀。從前他不在家的時候,姜芳儀會過來陪吳然子睡覺。吳然子去了韓國之后,姜芳儀還來?!澳腥寺?,守不住寂寞,嘿嘿!”王曉明有點無恥地說。

“那,她會逼婚嗎?”我指的是姜芳儀?!跋M鲃油顺?。”

“要是她不呢?”

“再說吧,管不了那么多!”

我背對著王曉明說:“要是外星人來把你帶走,你愿意嗎?”

“愿意!”他不假思索地說。

“一點都不留戀地球嗎?”

“地球上麻煩事太多了!”他說。

他說得太大聲,巴圖的鼾聲突然停了。我們便不再說話。

告別的時刻,姜芳儀和其其格又撞到了一起,又一次把其其格的眼鏡撞落在地。她倆緊緊地抱著,姜芳儀還哭了起來。柳琳琳在一旁說:“又不是生離死別,這樣的難舍難分,太夸張了吧!”

我注意到,拎著擠奶桶的山丹嬸子也在用衣袖抹淚。她淳樸的樣子讓我鼻子一酸。

我也不管是不是合乎當?shù)氐亩Y儀,在和巴圖叔叔擁抱之后,上前抱了一下山丹嬸子。她沒有放下奶桶,用另外一條手臂回抱了我。我真的很感動,心無雜念,這一刻覺得自己是透明的,是像孩子一樣純真的,好像自己就是山丹嬸子的孩子。

其其格的眼鏡,一直在柳琳琳手里。我和王曉明跟巴圖叔叔擁抱之后,柳琳琳也跟巴圖叔叔擁抱了一下。接著她又去跟山丹嬸子擁抱。

姜芳儀松開其其格之后,也去抱了山丹嬸子,但她沒有跟巴圖叔叔擁抱。

柳琳琳把眼鏡交給其其格的時候說:“你的眼鏡太重了!”

其其格說:“沒辦法,深度近視,是阿爸的遺傳!阿爸已經(jīng)看不見五十米之外的東西了。我以后可能會瞎。”

什么?巴圖叔叔的視力,已經(jīng)看不到五十米之外的東西了嗎?那他是怎么看星星的?昨晚他還讓我們看一顆星,說它由亮變暗,又慢慢亮起來,為什么?我們都看不到,他又是怎么看到的?

送我們的皮卡車已經(jīng)停在一旁,所有的人都沒有提出疑問。車在草原上一路突突地吼著,大家好像都累了,沒有人說話。我閉上眼,仿佛看見妻子挺了個大肚子站在家門口。我想不管生下來的是男是女,我們都會叫她“小星星”。沒錯,我用了“她”字,是我潛意識里更想要一個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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咚咚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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