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彩霞
水井,在歷史上是一項至關(guān)重要的發(fā)明。一口井,周圍開墾上幾塊土地,人們就可以在這里繁衍生息。
我們八一村,地處黑河南岸,村南村北有兩條人工開挖的水渠,水自東向西緩緩流過,滋潤著村子周圍千畝沃土,是個水草豐茂的地方。村里的井,跟村莊的歷史一樣綿長。一方水土養(yǎng)一方人,水的潤澤,讓我的鄉(xiāng)村五谷豐登、六畜興旺。
水井是平原鄉(xiāng)野里的一道古樸風(fēng)景。從我記事起,我們那個不到百人的小村子里就只有一口井,是一口轆轤井。水井在村西頭的老榆樹下,經(jīng)年沐浴著日月光輝,為村子里提供人畜飲水。
轆轤井上豎立井架,上裝可用木頭把兒搖轉(zhuǎn)的軸,軸上繞上繩索,繩索一端可系上水桶,搖轉(zhuǎn)彎彎的木頭把兒,連著纏滿粗井繩的木頭輥子,搖起來咯吱咯吱地響,宛若一曲悠揚(yáng)的鄉(xiāng)間小調(diào)。
往上打水不但需要力氣,也是一項技術(shù)活兒。沒有力氣,搖不上來那好幾十斤的水桶;技術(shù)不行,水也打不到桶里,看著那只水桶漂在水面左搖右擺,就是不肯沉到水里,只能干著急。而有經(jīng)驗的母親打水的時候,只見她一手扶著轆轤,一手撒開轆轤把兒,水桶剛接觸到水面的一剎那,猛然一停,水桶隨著反作用力調(diào)轉(zhuǎn)頭,口朝下,一提一放,“咕咚”一聲,水桶沒入水下,一大桶水就被絞了上來。
轆轤井的下方,常年放置著一個石槽,供村子里的牲畜飲水。因此,水槽的周圍總是汪著水,被牲畜反復(fù)踩踏后,變成了一片水洼。人們擔(dān)水有井臺,是一塊不大的方地,上面鋪著石塊,它的作用是平穩(wěn)放置水桶,讓水桶里不小心灑出的水快速流入地底下,使挑水的人不至于滑倒。上下井臺有幾級石頭臺階,再往下走就是土路了。
那時候的井邊是非常熱鬧的,從一大早一直熱鬧到天黑。尤其是黃昏時分,等候打水的人們嘮著家常,石槽邊常常羊歡馬叫,老人小孩兒也到井臺邊湊著熱鬧,還有挑水的扁擔(dān)發(fā)出的“吱吱呀呀”的聲音,匯成了一片歡樂的海洋。
我常常跟著母親去井邊抬水,水桶里汲滿水后,穿一根木棍放在肩膀上,我走在前面,母親走在后面。而個子比我高的母親總是怕把我的肩膀壓疼,她兩只手使勁兒把住水桶的橫梁,不讓水桶滑到我這邊。一桶水,承載了母親對我濃濃的愛,水桶晃晃悠悠,晃動著我快樂的童年。
還記得炎熱的夏天,我們把從地里摘回來的黃瓜、西瓜、西紅柿等放在剛挑來的水桶里泡一會兒,這些瓜果會更加清脆、可口、爽心。而寒冷的冬天里,井水又是溫暖的,剛汲上來的水還冒著熱氣,熱乎乎的,洗洗涮涮的,也不覺得冰手。村里的井水,清冽甘甜,養(yǎng)育了一代又一代村里人。
井是村子最后的根。奶奶說過,一口井要很多的人家經(jīng)常使用,才能把水用活。村子里的這口井,水特別旺,特別清冽,大約就是用的人多的緣故吧!
后來,隨著生活條件的改善,村里通了自來水。人們也可以像城里人那樣用水,再也不用費(fèi)力挑水了。我家蓋了新房,自來水直接通到了家里,用水時,一開水龍頭,清凌凌的水就嘩嘩地流了出來,很是方便。
如今,村里的轆轤井已成了機(jī)井,灌溉著村莊周圍的千畝沃野。
漫漫歲月風(fēng)塵中,轆轤井作為一道風(fēng)景,已經(jīng)悄然消失,但轆轤井強(qiáng)壯了我們的身體,磨礪了我們的意志,豐富了我們的人生。在我記憶深處,它一直水光瀲滟,每每憶起,心頭總會漾起層層漣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