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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你最近的故事

2022-02-23 21:42:09張夢芹
延安文學 2022年5期
關鍵詞:老莫老夏小林

張夢芹

1

連翹花朵朵金黃,串串金黃,叢叢金黃。

老管坐在連翹花旁,擇著菜,輕輕哼唱著自編的歌子,連翹啊連翹,你雖然小,可不自卑,不煩惱;你們相依相連,多么燦爛,多么美好……

手機響了,是小郁打來的。小郁說,市里要舉行廣場舞比賽,咱們是不是也該參加?老管說,那還能少了咱!小郁說,是啊,我想咱去還要取個好成績,爭個好名次。老管說,好啊,讓人看看咱的實力,說不定一下子就成了網紅呢,哈哈。小郁也哈哈笑了,那是必須的。不過,咱不能全部人馬都上啊,要挑選跳得好的。老管說,那是,你選吧。選多少?小郁說,我看真正跳得好的不多,也就選十來個人,多了也選不出來;再說人多了,也不好排練。老管說,行,你看著選吧。小郁說,這個選啊——也有點兒犯難,選不著的恐怕有意見。老管說,我想,別人一般沒什么問題,就是老莫。她知道了,一準要參加。可她那水平,實在不行,跳什么舞都不行,伸不開胳膊,抬不起腿,自己還覺著怪不錯的。小郁說,是啊,我主要就愁她。她那么熱心,就像她說的——夢里都在跳舞。要是不選她,對她那不是不小的打擊嗎?老管說,是啊。哎,要不,你先別公開這事兒,等老莫不在這兒時,再選——她大概快去伺候她老爹了,最近就要輪到她的班了;等她回來,人員定好了,你也好向她解釋了。小郁笑道,好啊,還是管姐有門道兒,真是我的主心骨啊。

哈哈,好主意——我得快去告訴老莫。

老管聽到笑聲,知道是老王,就回頭嗔怪道,躲在背后偷聽?老王笑道,怕聽?好事不怕人。說著便在老管身邊坐下,說,可惜我時常腰疼,怕到時上不了場,要不,我也想參加比賽。老管說,你不腰疼,也選不上你——那水平?。±贤跖牧死瞎芤话?,就你好!老管說,那當然。別的不說,反正跳舞你是比不過我。老王又拍了老管一把,比不過你,俺不和你比。哎,上午有事嗎?老管說,沒什么事,就是做飯。老王說,做飯不急,和我一起去坐椅子吧。老管說,我可不去。甭說我還得做飯——中午孩子們來吃飯,我得按時做好——就是不做飯,我也不跟你去坐。你坐了這么些日子,腰疼好了?血壓低了?老王搖搖頭,時間還是短了,長期堅持才行。不過,坐上去,確實很舒服;坐過以后,好半天渾身都覺著輕松、自在。老管說,那是,上上熱敷,活動活動筋骨,身上就舒服了。你就算不坐那玩意兒,自己弄個暖水袋捆在腰里,也覺著舒服。完全是騙人的,就是為了賣產品。

是啊,老莫過來,接口道,騙人的,確實是騙人的。俺樓上一家買的,花了一萬多塊,坐了一年多了,什么用也沒中。說是百病皆治,純粹是騙人的!哎,老王,你家那個老王閑著吧?俺那燃氣灶打不著火了,他閑著的話,讓他給看看。老王說,閑著,大概在前邊小廣場下棋。我打電話叫他。老莫說,你先別打,我還得去趟超市,等我回來,再叫他吧。哎,老王,你們兩口子都姓王,叫的時候別扭,還得這個那個的,真不好叫。老管說,俺老頭子給想了辦法了——男的叫王公,女的叫女王,往后這么叫就省事了。老莫說,那倒不如直接叫公王、母王,更順口。老管笑道,好,好。老王也哈哈大笑,你個老莫,還很有才呢。老莫笑道,那當然,俺是莫有才嘛!哎,老管,那會兒你在樓下拍打一輛車,干嘛呢?老管哼地道,一個不通理的小東西,亂停車——早晨我剛起來,聽到樓下有人喊,誰的車?誰的車?我就趴在窗戶上往下看,見是俺樓上的小李老師,就問,怎么回事?小李說,誰的車停在俺車庫門口,我開不出車了。我說,那怎么辦?車停在這里,應該是咱這樓上的,吆喝聽不到,挨戶問問吧。小李說,我急等著上班,來不及了。我說,要不,讓俺老頭子開電動車送送你吧。小李說不用,就自己叫了輛出租車走了。老莫搖頭道,唉,真是!老王也生氣道,真是,真是!老管說,我吃了飯,下來,見那車還停在小李老師車庫門口,就拍車叫人。叫了半天,好歹下來個青年,是在這里租房子做買賣的。讓我訓了一頓。老莫說,該讓他長個記性!哎,老王,你是買了個烙煎餅的電鏊子?老王說,嗯,買了好長時間了。老管說,我也買了,很好的。老莫拍著老管道,你們好啊,偷偷地自己就買了,也不吱聲。老管笑道,這是為了你好啊——俺先買來試試,行的話,你再買;要是不行,你就甭去花冤枉錢了。哎,等俺烙煎餅時你先去見識見識吧。

老管在陽臺上烙煎餅,聽到門鈴響,跑過去,開了門,見一個青年婦女站在門口,就問,你找誰?婦女說,我找小胡。老管說,這里沒有姓胡的,俺這單元沒聽說有姓胡的。婦女說,小胡說就住在這里,這不是10 號樓1 單元嗎?老管說,是啊,可這里沒姓胡的啊。婦女說,是青年,二十七八歲。他和媳婦兩個人住在這里。老管問,幾時來的?婦女說,前年來的。老管皺了皺眉,哦,有這么小兩口??伤麄冋l也不理,和誰也沒來往;我們這單元都不知道他們是干什么的,也不知他們姓什么——也許是他們?婦女說,那準是了。我這個弟弟沒禮貌,不搭理人。他媳婦也像個啞巴似的,不愛說話。嗐,真是!老管說,可我也不知他們干什么去了,不知在哪里,又不知他們的電話,不好辦啊。婦女著急道,我的錢包和手機都丟了,過來找他們想想辦法,可——這怎么辦?老管說,那——哎,我去物業(yè)上給查查吧,那兒可能有他們的電話。便急呼呼去了。一會兒回來,把記下的電話號碼給了婦女,又急忙拿出自己的手機給婦女,說,你聯(lián)系聯(lián)系看看吧。婦女聯(lián)系上了,就千恩萬謝的。老管擺擺手,你快去吧,我也還得忙。

又管閑事了?老王來了,和老管一塊兒上著樓,說,你就愛管閑事。老管說,那婦女遇到了難處,不管怎么辦?老王說,住樓的一些人都不來往,互不認識,遇到事兒就不好辦了。那婦女多虧遇到你個好心人。老管說,好心不一定辦出好事來。有次,我在樓下看孩子,來了兩個陌生人,向我打聽一個姓蔣的人,說三十多歲,不足一米七高,胖胖的,黑黑的……我一聽就知道是北樓上的小蔣。那青年很愛說話,雖然不和俺一個樓,可有時碰上,也問問道道。我就和那兩個人說了,小蔣住幾樓幾號。他們去了,不大會兒就聽到吵吵打架聲……我知道壞了,原來那兩個人是來找小蔣鬧事的。過后小蔣就埋怨我,不該多事——多虧我當時覺著情況不對,趕忙打了110……老王哈哈笑道,好心辦壞事。

到了陽臺上,老王看著老管烙的煎餅道,你這不是烙得也不錯啊。老管說,當然!不比你差吧?老王笑笑,那是,你是誰!哎,我替你烙會兒,你歇歇吧。老管說,不用。我要累了,直接停電就行了。這電鏊子確實不錯,很方便。老莫剛才來看了,也打算買呢。哎,你快自己疊幾個,中午吃。老王說,我上星期烙的還有呢。老管說,新烙的,香。老王說,那就聽你的,吃新的,香香。一邊疊著煎餅,又道,我去看了看老錢,還不能走。老管說,前幾天我去看了,躺在床上,見了我,哭了……唉,現(xiàn)在這種毛病真多!你看,經常見到走路拖著腿的,說話打嗚啦的……老王說,是啊。老錢平時看著身體很好的,突然就得了這種病……唉,我這身體,血壓一直高。我就擔心,說不定哪天就倒下了……老管說,你確實得注意——胖得喘不上氣來了,還死吃!老王笑笑,就是饞,就想吃。老管說,越胖越想吃,越吃就越胖。病從口入,這話真不假。一些病就是吃出來的。你啊,一頓扒上一大碗肥肉,還了得!你得戒肉——仨月不吃,試試。老王笑道,要我的命??!那還活著咋?活一天,受用一天,不能難為自己,聽天由命吧。好歹我一直吃著藥,爭取五十年不出問題。老管笑道,五十年后更不會出問題了。

管姐,比賽又麻煩了,小郁來電話說,你快幫我想想辦法吧,管姐!老管問,什么麻煩?小郁說,老莫啊——她非要參加比賽,怎么辦?老管說,你啊——當初沒選上她,就不該讓她參加訓練,這不是自找麻煩嗎?小郁說,她當時一個勁兒地纏我,弄得我沒辦法了,就答應讓她跟著訓練,說好的比賽時不上場,可沒想到……老管嘆了口氣,說,這——真是麻煩了……小郁著急道,總不能答應讓她上吧?老管又嘆了口氣,說,實在不行,就讓她上,我下來吧。小郁說,開玩笑啊!她上去耍猴兒???再說,誰下,也不能你下啊!老管說,我這腿時常疼,怕是上不了場。平時自由,我腿不疼就跳,疼的時候,就歇著;這參加比賽可就不一樣了,要是在臺上正跳著疼起來了,能停下?小郁說,你別找借口了,反正你不能下。你跳得最好,不能少了你,少了誰也不能少了你!老管說,那你好意思讓老莫下?小郁說,她跳得確實不行,怎能讓她丟人現(xiàn)眼?老管說,老莫那么熱心,又跟著訓練了,沒法讓她下來,讓她上吧,把她放在后排;有前排擋著,后邊跳得就算差點兒,也能糊弄糊弄。再說,去比賽也就圖個歡樂,名次是次要的——第一名當然好,第三名也不錯,排不上名次,只要去參加了,熱鬧了,高興了,就行了——重在參與嘛。你說呢?小郁沉默了一會兒,嘆了口氣,道,既然這樣,那就讓老莫上。不過,你也不用下來了。老夏跟我說了,她有事不能參賽了。

哎,你上哪了,管姐?

老管正走著,聽到有人喊,回頭見是老夏。老夏急呼呼奔過來,問道,老管,你干什么了?老管說,我感冒了,去拿了點兒藥。你咋?老夏說,我想去超市。哎,我問你,這個小郁——怎么樣?老管一怔,什么怎么樣?老夏說,我看你們買那鞋很好,也讓她給買了一雙,可一下子比你們那個貴了十五塊!這個小郁,買雙鞋,還得賺點兒,怎么這么貪!老管搖頭道,不可能啊,她好意思賺你這幾塊錢?你把鞋拿來我看看。老夏就回家把鞋拿了出來。老管看著,說,我怎么覺著這鞋和我們那個有些不一樣——你等等,我去把我那個拿來,比一比,看看。老管和老夏兩人住的樓相近,一會兒也把她的鞋拿來了。兩雙鞋放在一起,就看出不一樣了。老管說,鞋不一樣,價錢當然就不可能一樣了。老夏還是有些不高興,怎么不和我說呢?老夏的手機響了,她就接聽,喂,老劉啊。電話里說,老夏,咱買那鞋——小郁告訴我,電商沒有原來那種了,還有和那個差不多的。小郁發(fā)給我圖片,我看了,覺著還行,價格差個十塊八塊的,我覺著也沒什么,就沒跟你商議,一塊兒定上了——鞋,你拿去了吧?怎么樣?老夏說,還行。掛了手機,搖搖頭,也不早和我說。又朝老管歉意地笑笑,問,你們比賽得了第幾名?老管說,第二。老夏說,依著小郁非爭第一不可,可能老莫上去給減了分吧?老管說,什么第一第二的,反正就是玩玩兒。

2

現(xiàn)在,年輕女性都喜歡穿短褲。天一暖和,就把美腿亮出來,美化環(huán)境。舞隊里只有小郁、小林幾個是短褲族。老管說,年輕真好,想怎么穿就怎么穿,穿什么都好看。小郁說,管姐,你們干脆把長裙子甩了,都整上超短褲,又輕快又涼快,多好!老管哈哈笑道,賣干柴??!

跳舞的人時常有走的,也時常有來的。

老管發(fā)現(xiàn)舞隊后排一個人陌生。休息的時候,她就來到陌生人身邊,問道,這位姐妹頭一次來吧?那婦女點點頭,嗯,頭一次。老管說,不是這小區(qū)的?我怎么沒見過?婦女說,俺是農村來的。閨女住在這里,俺來給閨女看孩子。老管點點頭,好。貴姓?婦女說,俺姓馮。老管就朝大家道,我們又添了一位新舞友——馮姐,大家歡迎馮姐。大家就噼里啪啦拍著手,叫道,歡迎,歡迎!老管就指著小郁,對老馮介紹道,這是咱舞隊的頭兒,小郁妹妹。她又組織,又教舞,還自帶著機子,為大家放音樂,大家叫她郁領導、郁教導。小郁哈哈笑道,我是小小小小服務員。便指著老管,對老馮道,這才是咱舞隊的靈魂,總管——管總。老管也哈哈笑道,我姓管,就是管事的管。老王說,老管就愛管——什么事她都管。老莫說,她愛管,也會管。這小廣場前幾天晚上還黑著呢。燈壞了好長時間,物業(yè)總也不修。打電話,答應得好好的,就是不動。昨天,老管拉著我去了物業(yè)。進了辦公室,她就質問道,廣場的燈還修不修?物業(yè)的人說,修啊。誰說不修了?老管追問,幾時修?那人支支吾吾道,這個——明天吧。老管啪地一拍桌子,喊道,糊弄誰?說了多少個明天了!今天就修,立時去修!要不——便掏出手機,讓12345 說話!……物業(yè)真的立時就把燈修好了。說著拍拍老馮,指指老管,你看這個老管——笑著像菩薩,瞪起眼來是金剛呢。哈哈哈……老管拉著老馮的手笑道,相處久了,什么脾性就知道了。哎,馮姐,你別覺著是農村來的,放不開。其實,農村人應該驕傲啊——吃綠色食品,吸新鮮空氣……現(xiàn)在有的城里人想把戶口轉到農村,還辦不成呢。又拍拍老馮,咱這認識了,以后有空就來活動。娛樂嘛,鍛煉了身體,心情又舒暢,還交了朋友。便朝周圍指指,我們這些人,要不是跳舞能認識?除了住得近的,誰知道誰啊——哈哈,跳舞好啊。

跳舞好,跳舞好!小郁拍著手笑道,有這么些好姐妹在一起,我真是連家都不想回了。老莫拍著小郁道,小美女,你千萬別這么說,讓你老公知道了,就不讓你出來了。老王也說,是啊,那我們怎么辦?小郁說,他敢!有姐妹們給我撐腰,我老公不敢阻攔我!大家紛紛附和,對,對,有我們,誰也不敢欺負小郁!接著全場哈哈大笑……

小郁笑了陣子,又說,親們,和大家商量個事兒——鄉(xiāng)鎮(zhèn)的一個茶場搞產品推銷會,請市里的文藝團體去演節(jié)目造聲勢,也請廣場舞去捧場。大家看看,咱去不去?老王說,借這個機會去參觀參觀茶場,也不錯。老管說,聽說那茶場規(guī)模不小,還有游樂場什么的,去看看吧。大家都附和道,去玩玩兒,去玩玩兒。老莫說,去吧。不過,我是不能再上場了。老王說,你是積極分子,怎么打起了退堂鼓?老莫說,那次比賽因為我減了分,沒得著第一,我不能再拖累大家了。平時跳著玩兒,孬好的無所謂;比賽啊外出表演什么的我確實不能再上了。不行就是不行,不能再逞強了。老管笑道,老莫你不上場也得去,可以做點兒服務工作。老莫說,行。我給大家倒點兒水啊,看護物件兒什么的,倒是還能勝任。保證盡心服務,讓大家滿意。郁小妹,我這個無償服務者,你用吧?小郁笑道,這樣的好事,能不接受?

下午,老管去找小郁玩兒。見老夏站在北邊樓下,老管就問,你干什么?老夏朝樓上指指,小聲道,吵架呢。正說著,樓上嗷了起來——上層是青年的聲音,我就鬧,鬧你個老不死的,鬧得你黑夜不能睡覺,白天不得安生。下層是老頭兒的聲音,鬧,鬧,你鬧咱也鬧!就從陽臺的護欄伸出手來,敲著鐵盆子,當當當!當當當!……老管說,真是,弄得鄰居也不得安生!老夏說,可不是,整座樓都“沾光了”。有人也打110 了,民警來給處理過。消停了兩天,又開戰(zhàn)了。老管說,整天這樣,怎么過?老夏說,一樓的老頭兒不想在這住了,兒子給另買了房子,很快就要搬走了。老管搖著頭道,鬧成這樣,嗐,真是!扭頭要走,老夏上前一步,扯住她,說,因為那鞋,我誤會小郁的事,你沒和小郁說?老管笑道,你當我是三歲小孩子?老夏搖搖頭,嘆了口氣,我總覺著對不住小郁——她整天為大家操心費力的,我還誤會她……老管拍拍老夏,別多想了,不值得提的小事,過去了。

小郁干房屋中介,很清閑,有時一天也不來個客戶。她閑著就上網,看到新的廣場舞就學,學會了就教給大家。小郁正在門頭房里練著舞。老管說,歇會兒吧,小美女???,我又烙了煎餅,給你幾個嘗嘗新。這回是白面加小米,還加了黃豆。小郁笑道,管姐真好,有什么好吃的,總想著我,真是我的好姐姐!老管說,一家親嘛。小郁點頭道,那是。便撕了塊煎餅,慢慢嚼著,道,好香??!管姐真巧,什么飯都做得好!老管笑道,讓你說得我就像真了不起了,什么都做得好,趕上一級廚師了。小郁說,真的好,特級廚師!哎,管姐,你昨天晚上沒去跳舞,是陪護你們樓上的一個病人了?老管點點頭,俺樓上的呂老頭兒,不知怎么趴在了樓梯上,嚇得一個孩子又哭又叫——我聽到,就急忙打了120。可他老婆子沒在家,兒子、女兒都在外地工作,眼前沒個親人,我只好陪著他去了醫(yī)院。小郁說,呂老頭兒有你這樣的鄰居,真是幸運。他真得好生感謝你啊。老管哼地道,他啊——怕是不知感謝是什么。小郁說,怎么,這人不通人情?老管搖搖頭,他好像認為一切人都是為他服務的,為他做事是應該的,他當然不需要感激;還挑鼻子挑眼,像老爺對仆人似的,總對人做的不滿意。有次,他說手工烙的煎餅好吃,吃著也放心。我說,你想吃手工烙的煎餅,我給你烙些吧。他老婆一下子泡上了一大盆面。我烙了五六個小時,累得腰都直不起來了。你猜他怎么著?小郁問,怎么著?老管氣得一拍腿,他說烙的什么煎餅,咬不動!……小郁哈哈笑道,少見,少見!真是費力不討好。他這樣的人,你還對他那么好。老管嘆了口氣,說,鄰居嘛,就得互相幫襯。他再差勁,咱不能像他似的。他真是個不討喜的人。整天板著臉,像誰欠他錢似的,對誰也很無情。他親戚給他送來只雞。他說就是送了把骨頭,精瘦精瘦的,沒有點兒肉。他女兒隔得遠,不常來。他就罵女兒不是孝順東西,心里沒有老子。女兒來了,又嫌女兒帶著孩子,來鬧騰他——不是燒香,是糟蹋神。小郁說,冷血啊。老管點點頭,反正這人——好像世上沒有他滿意的事,沒有他滿意的人。人家瘦了點兒,他說是瘦猴子,蚊子叮不出點兒血。人家胖了點兒,他又說人家是豬,以前能賣個好價錢,現(xiàn)在不行了(人們不再喜歡肥肉)……有次看到同樓的老梁買的蘋果,有些小。他就譏笑道,當老師的就是小氣,買東西也得撿便宜的。我氣不過,就說,當老師的小氣?人家梁老師,買了好吃的,遇到樓下有孩子,都是要分點兒給孩子。有的人提著水果,樓下的小孩子叫爺爺,都不敢答應,趕緊往家跑。咱樓道里的燈泡壞了,誰換新的?以前都是我換。自打梁老師來了以后,都是他換的;我想換,都搶不著了——別人誰換過了?前幾天,幾個在這兒為咱這樓墻刷涂料的工人渴了,想要點水喝,有的人連腔都不答,像沒聽到;人家梁老師一下子從家里提出了兩暖壺水……他聽了,哼地一聲走了。小郁笑道,他不傻啊。老管點頭道,那是,他聽出是說誰了——哎,小郁,那個找你介紹對象的老頭兒還來吧?小郁笑道,我告訴他,找對象到婚姻介紹所去;我這兒介紹房屋,不介紹對象。他不知腦萎縮還是怎么的,還是往這跑,好歹今日沒來。老管說,八十三了,還要找媳婦,是為了做伴呢,還是想那一套?

想哪一套?老莫說著闖了進來。

老管說,你們兩口子那一套!你來干什么?老莫說,怎么,這兒你來得,我就不能來?美女妹妹,我能來嗎?小郁笑道,管姐,莫姐,都是姐,我可不希望你們打架。你們要是打起來,我可不拉架;拉偏了,就怪我偏心,我只能觀戰(zhàn)了。老莫說,小郁真聰明。老管,咱打一架,讓小郁看看熱鬧吧?老管搖著頭道,誰敢和你打?你個大狗熊,一巴掌還不把人拍爛了!老莫笑道,我還沒工夫和你打呢,我有正事——哎,丹鳳山你們去過了嗎?那里采摘園的桑葚熟了,去摘桑葚吧。俺女婿在那兒當上副總了,咱去不用買票。老管說,桑葚很好呢,吃了有很多好處。小郁說,我沒空去了,俺表姐五一回來,要看看咱市里的幾處風景,我得陪著她。老管問老莫,誰們去?老莫說,老趙、老韓、老高都想去。老管說,這時候天還不算熱,去吧。可怎么去?不能坐公交車吧?聽說丹鳳山不通公交車。老莫說,小林也去,她開車。老管說,那好啊??梢惠v車才坐幾個人?哎,再問問小穆、小孔吧,要是她們能去,兩輛車的話,就正好了。老莫點頭道,好,我問問她們。嗐,好容易托俺女婿的福,想給大家辦點事兒,可惜小郁又撈不去。小郁笑道,謝謝莫姐的美意了,以后有時間再去。老莫賭氣道,以后不管了!又拍了老管一把,哎,今中午你們怎么沒在家的?老管說,在家啊。老莫說,在家?我按了多次門鈴,怎么沒動靜?老管說,那可能我們睡了,沒聽到門鈴響。老莫說,你們老兩口子大白天還辦好事?老管說,辦好事還用定時間?什么時候想辦,什么時候辦。哎,午睡有利健康,好處很多呢。怎么,你有事?老莫說,死老頭子氣我,想找你拉呱拉呱,出出氣。老管說,你老頭子看起來挺溫和的,很好啊,怎么氣著你了?老莫搖搖頭,你看著他平時像綿羊,生起氣來是驢呢。我見他沉著臉,不說話,不高興的樣子,問他怎么了,不搭腔;連問了三遍,他嗷地一聲,我牙疼!震得樓亂顫顫呢……你說這個死東西!你牙疼,又不是我給弄的,朝我吼什么?老管哈哈笑道,不就一句話,你吼回去,不就扯平了?哎,早飯后那會兒,你們樓下吵吵什么?老莫說,俺樓上的老朱在花園里栽了幾棵蔥,被物業(yè)上的人給鏟了。老管說,人家物業(yè)上早就貼出通知了,在小花園里、綠化帶里亂栽亂種的,自己快清理掉;要不,物業(yè)上就給清理了。他怎么不聽?還鬧什么?老莫說,這些日子,他老兩口子沒在這里,到閨女家去了。昨天剛回來,不知道物業(yè)的通知。老管說,幾棵蔥也不值得去吵架。老莫說,可不是!可老頭子就認為不該把蔥給鏟碎了,糟蹋了東西。物業(yè)上的那青年嗷他道,你發(fā)渾,把你也鏟了!老朱一下子就火了……小郁說,那青年怎么這么說?也太不像話了!老莫說,老朱就認為那青年太粗暴了,非和他理論理論……

她們正說著,忽然傳來急促的警笛聲,又看到南邊一些人在說話,老王也往那走。老管過去,問,什么事?老王說,南邊樓上一家被小孩子點上火了。老管說,自己的孩子?老王說,自己的,孫子跟著爺爺奶奶住。老兩口喜歡孫子,就把孩子養(yǎng)在這里。老兩口很嬌慣孩子,孩子想怎么就怎么,嬌慣壞了,任性,霸道,還打他爺爺奶奶呢。這不,今日他想要五千塊錢,買手機,他爺爺不給,就氣得在家里點上了火,要把他爺爺奶奶燒死——十三四歲了,應該懂事了,還這樣!老管連連嘆道,造孽啊,造孽啊!

一些人聚攏過來,看熱鬧。老管看到了老李,就問道,李姐,你怎么不去跳舞了?老李嘆口氣,道,跳舞——我想跳樓!……累得死都沒空了。老管說,白天看孩子,晚上該歇歇了吧?老李搖搖頭,晚上歇?哪有那種好事!人家一概不管,白天看著,晚上摟著,反正都是我的,還得做飯給人家吃。老管說,老頭子不幫忙?老李說,他出去干活,天天不在家。老管說,退休了,還去找累受。老李說,這不是缺錢嘛。兒子嫌原來的房子面積小了,要買大的。唉,兒子兒媳工資都不高。俺老頭子本來工資就不高,退了就更少了。唉,沒錢,還非要辦大事。老管說,貸款啊。老李說,當然得貸款,光首付就把俺摳干了。唉,老了也沒那舒心的日子。唉,我覺著要累死了。俺又住得樓層高,五樓啊,又沒電梯,上來下去一趟,就累個半死。唉,真累??!老管說,不得閑,是累;可你心里不能累,你要心情好些,興許就不那么累了。有想累的還撈不著呢。老夏千求萬求地要兒媳生個二胎,人家不生,兒子、兒媳都不愿意要。你看,現(xiàn)在的一些年輕人光圖自己自在。老夏兩口子說了,生下來,就不用他們管了,喂養(yǎng)、伺候都是老兩口子的,他們就是不同意生。唉,真是一時一個樣兒,社會變得快,人也變得快。前些年不讓多生,都偷著生,寧愿交罰款也生。這才幾天啊,放開二胎,又不愿生了。你說現(xiàn)在這年輕人——唉,咱真不懂!老李搖頭道,真是!不過,現(xiàn)在生養(yǎng)孩子也真不容易,從上幼兒園,直到大學畢業(yè),再買樓,結婚,得花多少錢??!老管點頭道,是,是,這確實是個問題,一般收入的真是不敢多生——可車到山前必有路。人家不是有些人一來了二胎的政策,就生了嗎?說著拍拍老李,咱年紀大的就盼個多子多孫。你想想老夏,你不就滿意了,不累了?老李哈哈笑了起來。老管又說,晚上得空就出來,不跳舞,和大家說說話,心里也痛快。老李點頭道,對,我得和老頭子商議商議,他晚上看著孩子,讓我出去松散松散。

晚上跳舞,早來的就要等一等晚來的,等大部分人來了,再跳。小郁帶機子,她一般來得都比較早,當然也有晚來的時候。老管說,趁小郁沒來,和大家商量個事兒——小郁整天教咱舞,來回地背個機子,還得天天充電,操心又費力,咱給她湊個電錢吧,行不行?大家都說,行,行。

說什么呢!小郁大步流星地過來道,背地里搞“陰謀”!老管笑道,這不還沒搞成嘛。小郁嗔怪道,搞不成的!你們這不是明顯地小看我嗎?管姐你以前整天背著機子為大家服務,湊了幾回電錢?老管笑道,我,這個——我總覺著你……小郁抱住老管,像孩子似的撒嬌道,姐,你怪我不如你?老管拍著小郁,哈哈笑道,高,你高,我高,咱都高!大家哈哈笑道,都高!小郁笑了笑,又說,咱這佳木斯舞跳了好長時間了,快的慢的都跳了,是不是該換換口味兒了?老莫說,好啊,換新鮮的。大家都說,行啊,換換吧。小郁說,換個水兵舞,怎么樣?老王問,水兵舞是快的還是慢的?小郁說,兵嘛——就得有個兵的樣子。老管說,什么快慢的,就當回兵試試吧。

晚上的廣場是女人的天下,除了老管小郁她們這群跳舞的,還有一伙打拳舞劍的;只有三幾個男的繞著廣場轉轉,然后趴在單杠、雙杠那兒閑聊。單杠、雙杠那兒燈光照不到。老管說,那幾個臭男人在那兒偷看呢。我到那邊轉了幾次,看到他們說著話,眼睛一個勁兒地瞅著咱這兒。老莫說,讓他們看去,咱還怕看?老王說,咱把胸挺起來,使勁哆嗦哆嗦,饞死他們!老管說,你哆嗦下來,也沒搭理的——人家饞的不是干巴茄子。

有個七十多歲的老頭兒,拿了個馬扎,坐在跳舞的前面,正對著跳舞的人看,距離不到兩米。小郁在最前邊。老頭兒也就主要看小郁,看得小郁臉紅了,腳步亂了。休息時,小郁悄悄對老管說,那個老東西,直勾勾地看我。老管說,等會兒,你到后排,我在前面。小郁就和老管換了位置。誰道,那老頭兒又轉到了后面看小郁。小郁很生氣。有人就說,罵他,罵這個老混蛋!老王說,人家又沒怎么著小郁,只是看看,罵人家不合適吧。老莫說,他看得也太下作了,哪有這么直勾勾地看人的?這是騷擾,不能再讓他這么騷擾了。老管點頭道,嗯,不能讓他騷擾了,我去找他!為了小美女,別說這點事,就是赴湯蹈火,咱也不會皺眉頭!——哎,小林呢?她怎么沒來?

小郁哈哈笑道,我可不忍心管姐赴湯蹈火——小林嘛,在家陪著兒子高興呢。老管問,什么高興事兒?小郁伸出大拇指,大大的高興事兒——她兒子考上了北大。老管驚喜道,真的?這么棒!以前就聽說她兒學習很好,沒想到竟考上了北大!老莫不由拍手叫道,好厲害!大家都贊嘆道,厲害,真棒!老管又對小郁說,你女兒學習也很好,下次就輪到你女兒上清華了。小郁笑道,謝謝管姐吉言??晌遗畠翰派铣踔?,還早呢。正說著,小林來了。大家就涌上去,歡呼道,祝賀,祝賀!

3

柳樹的葉子開始飄落了。春天它來得早,秋天它走得早,它總是占先。緊接著,法桐的葉子也著急了,好像在樹上站累了,要快跑到地上休息。白天清潔工掃了一遍又一遍,落葉沒法在地面上停留。晚上趁著清潔工休息,它們就又偷偷遛下來了。

老管一邊走著,一邊說道著,現(xiàn)在不用你們燒火做飯了,你們真成了廢品了,可惜了,可惜了!……來到小廣場,見已經有不少人了,正在閑聊著。老夏說,人家都裝在袋子里,一天收集不少呢。老管問,什么?老夏說,樹葉。清潔工把樹葉都打成包,賣錢呢。老管說,賣給哪里?老夏說,南邊鎮(zhèn)上建了個有機肥廠子,收秸稈、樹葉一些東西,干的、鮮的都要,用來生產有機肥。老管笑道,廢物利用啊,好,好!多生產有機肥,莊稼、蔬菜多用有機肥,咱的食品就多些綠色。哎,我說點兒事——老周明天要走了,咱去看看她吧,怎么樣?大家齊聲道,對,對。去看看,去看看。

大家剛要走,老周就來了。老管跑上去,抱住老周道,周妹,沒想到,我們要分別了……說著就流出了淚水。老周緊緊抱住老管,也流出了淚,我實在不想走,可——沒想到這么大年紀了,還出國……大家都圍過來,爭著和老周握手、擁抱,問道著,早晨誰去送,到哪兒坐飛機,多長時間到,什么時候再回來……問著說著,也都不由流出了淚……老周抹著淚道,咱一起這么長時間了,我真舍不得離開大家……大家心情都很沉重,都巴不得能把老周拽住。老管嘆息了幾聲,擦了淚水,說,老周到兒子身邊,這是為了孩子,是親人團聚,咱該祝賀。大家好像從夢中醒來,也就說道,祝賀!祝老周一路順風!……老周說,謝謝這些年大家對我的好,謝謝大家!我想今晚和大家一起再跳一回舞。大家齊聲道,好,好!小郁就放開了音樂,大家一起跳了起來。

跳了兩支曲子,老管說,周妹啊,行了吧,跳半個小時和跳兩個小時一回事了。你臨行前,還有一些事兒——咱平時出趟門,都得這么準備,那么拾掇,何況你這出遠門呢——早回去吧。大家也都說,早回去吧,回去好好拾掇拾掇,該捎的別忘了,好好檢查檢查……老周便和每個人又都抱了抱,戀戀不舍地走了……

有些特殊時候,譬如學生考試期間什么的,為了讓學生好好休息,跳舞的就到小區(qū)外面找場子跳。當然,平時在小區(qū)的小廣場里,音響的聲音也不能大,四周都是居民樓,音響大了,會擾民。有一回,聲音放大了些——正跳著,嗖地一個東西砸了下來,嚇得大家哎呦哎呦四下里躲;接著又嗖地飛來一個,摔在地上,是爛蘋果……

這里是一座銀行大廈,不過大廈后面也有居民??梢话悴粫绊懢用裥菹ⅲ糁蛔鶚欠柯?。當然要是音樂聲音太大了,也不合適,畢竟距離不遠。本來聲音不大,可因為西邊又來了一伙打太極的,也放著音樂,小郁就把她的音響放得大了些。小林說,這不合適吧。她站在前排,順手把音響調小了。小郁喊道,干什么?小林說,聲音大了,影響人家休息,不好。小郁氣呼呼地道,什么不好!隔著樓呢——大驚小怪!又把聲音調大了。小林被呵斥愣了,默默地站了會兒,扭頭走了……跳完舞,往回走的時候,老王對老管說,小郁和小林有矛盾嗎?老管搖搖頭,一直很好的啊。老王說,你看小林氣走了。老管說,是啊。小林真生氣了——她走的時候,我沒注意;要看到,就不讓她走了。不要緊,我和她們說說。老王說,對,你該和她們說說。哎,小孔怎么又多日不見了?老管說,人家上班忙,也就是偶爾有空的時候,出來跳跳,哪能和咱這些閑肉一樣?老王點點頭,嗯。我今下午碰到小穆,她像大病了一場,瘦得皮包骨頭了。老管嘆道,可憐啊!好好的家一下子完了……怎么受得了?老王也嘆了口氣,真是禍從天降啊!本來雙休日一家到公園里玩玩,多好啊。誰會想到出那樣的事呢?老管搖頭道,想不到,誰也想不到!小兩口坐在那兒正說笑著,背后就來了狠狠的一棍……老王連連嘆道,狠啊,真狠啊,她老公一下子就……唉,唉!老管不由得流出了淚水,小穆怎么受得了?唉——接著又憤憤道,精神病人殺人不負法律責任,人死了都白死了——真冤,真冤!老王也流出了淚,什么事都有……唉,這些日子,你也為小穆操了心費了力了,陪伴她,勸說她。老管連連搖頭道,她太慘了,太苦了——可不管怎么還得活下去啊,還有孩子——好歹這幾天能吃點兒東西了……兩人默默走了會兒,老管又問老王,你今日回家不累?還來跳舞。老王搖搖頭,沒干什么活,累什么?哎,你到俺地下室拿菜吧,省得我去送。

老王村里有房子,院子里種些菜。她?;丶?。老管說,和公王一塊兒回去的?哈哈,我叫你們公王、母王,還是王公、女王?老王笑道,反正王公、公王都是公,女王、母王都是母。老管又笑道,分出公母就行。哎,你們村里不是要硬化街道,打算多待些日子嗎?怎么一天就回來了?老王說,還沒輪到俺那條街。等輪到了俺那里,再回去。老管說,統(tǒng)一硬化,自己還忙什么?老王說,自己門前要自己平平路面什么的,再說,自己看著總放心些。老管說,你們村里在家的人多,你在家里也有和你玩兒的。老王說,是啊,俺村里一些人都在家種大棚菜,年輕人也很多不出去打工了。白天忙著干活,晚上村里的小廣場里也有一些跳舞的,好熱鬧呢。老管說,那多好。俺那村里白天不見人,晚上更見不到人。青年都走了,連老婆孩子都帶走了……哎,你老公還去上老年大學?老王說,去啊,每星期二的上午就去。老管說,就去上書法班?老王點頭,就是學毛筆字。老管說,他在家天天練?老王說,有時寫,有時不寫,不一定;反正愛動彈就寫,不愛動彈就拉倒,就是弄著玩兒。老管說,俺老頭子夸他那毛筆字寫得好。俺孫子練毛筆字,在書法班里學習了半年。俺老頭子說,那書法班老師寫的字,還不如您老公寫的呢,想請您老公給俺孫子指導指導。老王說,那還不容易?只要喜得用,去就是了。老管笑道,還得請拜師酒吧?老王拍了老管一把,笑道,那得請啊,連我一塊兒請著。

兩天沒見小林出來跳舞。老管就打電話給小林說,你還在生小郁的氣嗎?小林說,不生氣??陕犅曇艟褪呛懿桓吲d。老管說,咱們一起這么長時間了,誰的脾氣還不知道?小郁是個急性子,火爆脾氣,心里沒什么。別為一句話,鬧成了矛盾。出來吧。自己在家里,干什么?小林說,我不想出去。老管說,你不出來,那不就說明對小郁意見大了?原諒點兒吧。小林說,我就覺著她太讓我難堪了,我真受不了。這會兒不想出去,過幾天再說吧。

老管又給小郁打電話說,美女啊,你那天確實說得有些急。小林臉皮薄,愛面子,受不了。你和她解釋解釋吧。小郁說,毛病!不就一句話嘛,拾到心里去了。老管說,不管怎么,她比你大幾歲,你作為小妹,就和她說句軟和話吧。咱都為了好,好好相處多好!要是心里疙疙瘩瘩的,面兒也不想見,怎么相處?你給她打個電話,她也就沒什么了。小郁說,聽管姐的。哎,管姐,扇子舞我已經學會了,扇子也買了,咱今晚開始學吧?老管說,好啊。你在群里下個通知,讓大家捎著扇子,今晚開始。小郁說,好嘞。老管又問,小美女,你在吃什么?我聽你嚼得脆生生的。小郁笑道,大棗呢,莫姐剛送來的。怎么,沒給你?老管說,這個老莫,光看著美女了,心里沒我了,我找她!

進了老莫的門,老管就叫道,給你送來個活兒,省得你閑著難受。便把手中的褲子扔給老莫。老莫說,怎么了?老管說,褲腿劃了道口子,閨女讓我扔了。我舍不得扔,二百多塊呢;剛穿了不長時間,扔了實在可惜,補補還能穿。老莫拿過去,看著說,是條好褲子,不能扔。如今年輕人不珍惜東西,和咱不一樣。老管見老莫有些不高興,就問,怎么了?老莫說,讓兒子氣的。俺那個臭兒子,光聽媳婦的。媳婦朝他放個屁,他就得朝俺跺跺腳。老管說,又為什么跺腳?老莫放開縫紉機,說,俺閨女要承包門面房,開個水果店,我和老頭子商議了下,給了她五萬。兒媳估計我會出錢,問我;我沒敢說實話,說是給了一萬。兒媳不相信,當時就嗆我,鬼才信呢!這不是兒子來了,就數(shù)落俺偏向閨女。你說,這東西,俺攢幾個錢,都讓他給摳去了。他姐姐花一個,他就難受了。怎么還有這樣的東西!老管說,都是你們從小慣的,這是你們重男輕女的報應。他小的時候,你們樣樣讓著他,吃個水果,還得揀好的給他,他姐姐吃孬的……長大了也就心里光想著自己。老莫說,報應啊報應。俺舍不得吃好的,舍不得穿好的,為了誰?臭小子從來不問俺死活,連把瓜子都不會買給俺,光想著從俺這里摳。老管說,以后該吃的吃,該穿的穿,別難為自己了。咱不會浪費錢,可也不要刻意地去為兒女們攢錢了。咱花剩下的,才算他們的。兒女大了,他們得靠自己了,不能光指著啃老了。老莫嘆口氣,道,對,以后不能難為自己了,還活兩輩子?說著話,就把褲子補好了。

從老莫家樓上下來,老管遠遠地就看到小林站在她樓下,便急急奔回去,問道,小林,你有事?小林說,我正想給你打電話。拍拍手中的小籃子,俺親戚送來些栗子,給你幾個嘗嘗。老管說,哎呀,人家送給你的,你不留著自己吃,又送給我!小林說,還有呢,我還有。老管笑道,那好,我就不客氣了。便接過籃子,走,上去坐坐。正好,昨天小郁給了我些芋頭,你捎點兒煮了吃。小林說,小郁也給我了,不要了。我不上去了,該做中午飯了。老管說,那就不勉強你上去了,你還忙???,你這全職太太很盡職呢。不過,孩子上學去了,不用你伺候了,單單為老公做點兒飯,也太清閑了吧?不找點兒工作干干?小林說,我想出來干點兒活,老公不讓我出來。老管搖搖頭,按說你們家也不缺錢,可不是錢的事,有點兒事干著總比閑著好。小林說,是啊,我也覺著整天在家里,閑著無聊。我得和老公商議商議,出來干活。

有時,晚上跳完舞之后,大家不急著回家,坐下說會兒話。有人講個笑話,有人說點兒小故事,會其它才藝的也展示一下。老周會唱京劇,她原先是縣京劇團的演員,她時常還給大家唱點兒京劇。老王說,老周走了,撈不著聽京戲了。老莫說,我有個好戲呢,是很熱鬧的武打劇。老王問,什么武打劇?老莫說,俺樓上一戶租房子的,是一個小包工頭兒,和兩個小媳婦——小媳婦是跟著包工頭兒干活的——他們住在了一起。老王笑道,一個男人兩個女人,怎么睡?老夏說,左邊一個,右邊一個。老管說,那男的能撐?幾天還不就累垮了?老王說,輪班兒吧?一晚摟一個。咳,老莫快講,怎么武打了?老莫從包里掏出了手機,打開,說你們看看吧——今天包工頭兒的老婆來了——看,這個有點兒胖的女人就是包工頭兒的老婆……人們就圍過來看手機??善聊惶。竺娴娜丝床坏?。老莫就給介紹,包工頭兒的老婆真厲害,一個人打倒了三個。小郁吃驚道,那么猛???老管說,人生了氣,力氣就大了。老莫說,看,那老婆個子也不算高,可力氣真大。你們看,她抓住了一個小媳婦的頭發(fā),一拽,就把那小媳婦拽倒了……另一個小媳婦跑過去了,她是想扯那老婆,又讓那老婆一把扯住頭發(fā),拽倒了——哎呀,真厲害!老王說,那男的呢?老莫說,這不是包工頭兒跑過去了,他想拉開他老婆,被老婆一拳捅在了眼上——好,打得好!包工頭兒只顧捂著眼,叫媽了——看,老婆又趁機撲上去,雙手抓他的臉,抓,抓!……老王哈哈笑道,好熱鬧,好熱鬧!大家都哈哈大笑,熱鬧,熱鬧!老管說,要是早知道,去幫幫忙。

哎,別光聽笑話了,小郁拍拍手,道,說點兒正事——沒量體的姐姐們,明天快去量量吧,不量身體尺寸,人家沒法發(fā)衣服。老管問,這回是牛奶加工廠贊助的?小郁點頭道,嗯,牛奶加工廠。老管說,好,明天去。今日沒得空去,明天一定去。不去量,對不起人家的贊助。哎,還有誰沒量的,我給捎著吧。老莫笑道,這個忙你幫不上。

4

下了場雪,小廣場里四五公分厚,沒法跳舞了。老管在群里說,小郁啊,物業(yè)上不給打掃廣場的雪,咱自己動手,怎么樣?小郁說,好啊。管姐,你下命令吧。老管笑道,好,我去招呼一下——哎,親們,今上午沒事的,咱去打掃雪,有鐵锨的拿鐵锨,有掃帚的捎掃帚——那么點兒場子,不愁,一會兒就清理完了……好不好?大家紛紛響應,好,聽管姐指示!干,管姐指哪,咱就打哪……

大家邊打掃著雪,邊嘻嘻哈哈說笑。小林問小郁,這下了雪,后天還能去鄉(xiāng)下演出?小郁說,我問問再通知大家。老管說,咱到鄉(xiāng)鎮(zhèn)名義上算是做示范演出,其實有些村子的婦女跳得也不差,咱不一定比人家強。咱千萬別有傲氣,覺著是城里下去的,高人一等;當然咱更應該跳出水平來,讓人家佩服。小郁說,管姐想得周到,咱可要牢記喲。

老管又問老夏,你那電動車找到了嗎?老夏搖搖頭,上哪找?小郁說,好幾座樓被盜呢,都把電瓶給偷去了。小區(qū)的監(jiān)控錄像里錄著了,是個青年,背著個包,戴著大口罩。報了案,也沒聽說破案??床磺迥樏妫缓么_定,也說不定是外地流竄來的。老莫說,你看看,你看看!咱小區(qū)多年沒發(fā)生盜竊案了,突然地又來了。老夏說,我也太大意了,電動車都沒鎖呢。人家可能將就騎著我的車,載著偷下的電瓶,竄了。老管笑道,你個細心的人,怎么也馬虎了?不過你上了鎖也白搭——你提供了方便,小偷得感激你呢。

老夏走到老管身邊,悄悄道,昨天小單和老馮去了派出所?老管點點頭,嗯。雞毛蒜皮的小事,鬧出個大動靜,還驚動了派出所。小郁說,都是扇子舞惹的禍。歸根結底怪我,是我堅持跳扇子舞的。老管笑道,歸根結底——那得怪賣扇子的,怪造扇子的。老莫說,這個小單,怎么這樣!老馮是個老實人,不會說謊;還有好幾個人都看著,是小單拿了老馮的扇子。她卻咬著牙不承認,還罵老馮誣賴她。老夏四下里看了看,又小聲道,不知是無意拿錯了,還是嫌自己的扇子破了點兒,想換把好的?老管拍拍老夏,你甭到處瞅。小單沒在這里,老馮也沒來。怕什么?我當著小單的面照樣說,打人犯法!不管有理無理,都不能亮巴掌!

廣場的雪清理好了,晚上就耽不了跳舞了。

停下!停下!大家正跳著,忽然后面有人喊了起來。

大家就唰地停下了,都愣愣的。老王問,什么事?什么事?老管走到后邊,指著一個老婦女說,你搗什么亂?那婦女說,你們跳得不規(guī)范,我給你們糾正糾正。老管說,我們愛怎么跳就怎么跳,不用你管!你愿在這里跳,就老老實實跳,不愿跳就走開!老婦女哼地一聲,扭頭走了。

大家都問,她是誰?這么狂。老管說,是西小區(qū)的,和我同事住同一樓。這人很差勁。見了人,先問人家工資,一聽比她高,就嘻嘻哈哈,和人家有說有笑;要是工資比她少,就板起臉,冷颼颼的了;那些沒工資的,從農村來的,她根本就不搭理人家。老莫說,這樣啊。怪不得你對她一點兒也不客氣。老管說,俺同事和我說了她這一套,我還不怎么相信。有次,我上超市,遇到她,她問我工資多少;我和她說了,她立時斜著眼看我。我就問她老公工資多少,她說了。我就笑道,哎呀,你怎么找了這么個沒出息的老公,工資還不如你多;俺老公的工資起碼是你老公的兩倍半。她聽了,先是一愣,接著又哈哈笑道,你行,你行!……西小區(qū)里沒人稀得搭理她的,竟然跑到這里逞能。你們說,這樣的人我能對她客氣?小郁笑道,管姐也有討厭的人。

休息的時候,老莫把捎來的馬扎遞給小郁。老管說,老莫拍馬屁呢。老莫說,小郁整天為大家操心費力,辛苦了,讓她坐不應該嗎?老管說,當然應該。小美女,你沒白費力氣,有拍馬屁的了。小郁笑道,好,我好為大家服務,好賺個拍馬屁的。接著又小聲道,今晚老陳沒來。我跟大家說,以后見了她千萬別談咱這里剛剛反出來的貪官局長,那是她弟弟。老莫說,老陳還有個能弟弟啊,她從來沒提起過。小郁說,她今晚沒出來可能與這事有關。畢竟是她親弟弟啊,她還有什么心情跳舞?小林說,老陳很低調,對人很好;她弟弟卻很張揚,很霸道,很貪呢,怪不得就整著了。小郁說,就該整!他都逼著下屬給他下跪呢,真惡霸!那個貪勁兒更沒法說了——找他辦事,得先到他老婆那兒去掛號交錢。不掛號交錢,不辦;掛號費少了,也不辦。老管氣憤道,呸!什么東西!出了這樣的東西,家人也丟臉!——嗐,不說這個了。親們,我明天早上炸油條,想吃的,早吭聲。老莫說,咱這二三十個人都要的話,你得愁得哭。老管說,我就那么沒出息?一夜不睡不就行了嗎?小郁說,管姐炸的油條——我不能再點贊了……老王說,點贊不點贊,我都想吃;她愿意干,咱就得幫忙吃。哎,明天晚上,這小廣場演電影。咱看電影,還是出去跳舞?老莫說,舞還能歇?老夏說,多年沒看電影了,好不容易演一回,就看看吧。有幾個人也都說,看看吧。小郁說,好,那就少數(shù)服從多數(shù)。

看電影的人不多??戳艘粫?,老管說,沒看頭兒。大家都紛紛道,到外面去跳舞吧。小郁說,那我就快回去拿機子。

幾個人邊走著,邊說笑著,突然老王哎呀一聲。老管問,怎么了?老王說,我踩上狗屎了。嗐,遛狗的真是,狗拉了也不清理!老管就從包里掏出了衛(wèi)生紙,給老王擦著鞋道,遛狗的不著調,可你那眼呢?朝哪里看去了?路燈這么亮,一攤狗屎都看不到!老王說,俺白天都看不好,晚上更甭說了。哪能像你,兩眼賊亮賊亮的,賽過年輕人。老莫說,老王是強調理由。她根本沒顧腳下,仰著頭數(shù)星星呢。哎,老管你別費事擦了,干脆給她把鞋扒下來,扔到溝里,得了。老王說,你嫉妒?。恳荒阋踩ゲ壬铣舫?,讓老管給你擦擦。小郁說,你們真把管姐當服務員了?老管說,老莫要踩上臭臭,我干脆把她扔到溝里去洗,又省事又干凈。老莫拍了老管一把,給我來冷水浴???哼,怕是有心無力——你要抱動我,還得再長長。哈哈……可是咧,今夏天掉到這溝里的孩子,后來怎么處理了?小林說,那家白鬧了,物業(yè)上沒給他錢,另一個孩子家也沒賠錢。小郁說,這溝里的水不深,還用寫警示牌了?就是有警示牌,五六歲的孩子能認識?自己不看好孩子,還找這個怨那個。老王點頭道,是啊,還鬧那個孩子家——又不是人家孩子把他的孩子推下去的,他家孩子是自己掉下去的,真是!老管給老王擦干凈了鞋,又自己擦了擦手,說,孩子沒出事就很好了,還想撈一把。照他那歪理,飯店里都得寫上警示牌,吃飯別噎死了!

走著,小林又說,這幾天怎么不見老康了?老莫說,她忙,沒空出來了。小林問,怎么了?老莫說,她兒媳婦出了車禍,還在醫(yī)院里,她在家照料小孫女。小林一怔,車禍?老莫說,她兒媳去倒垃圾,被一個騎電動車的青年撞著了。她兒媳一邊走著一邊看手機;那青年騎著車,也看著手機,就撞了……老王說,現(xiàn)在的年輕人怎么都成了手機迷?俺兒子和媳婦,吃飯時,面前放著手機看;吃完飯,就坐到沙發(fā)上看;咳,上衛(wèi)生間也拿著手機呢。老管說,這毛病傳染呢,向高齡人群傳開了。你看有的老頭兒、老太太也和手機戀上愛了,眼睛只要盯在手機上,就抬不起頭了。老莫憤憤道,嗐,最可惡的是開車看手機!這樣的人,他自己不想活了,那隨他吧,可恨的是危害別人——馬路殺手?。摵莺莸靥幜P!老管看看小郁和小林,說,你們二位美女也算是低頭族吧?我看你們對手機也很迷。跳舞休息那么一小會兒,都是和手機作對,開車時不會也玩兒手機吧?小郁搖頭道,放心吧,管姐。俺可不能拿命當兒戲,為了自己,為了家人,也為了別人。小林說,那可是,安全第一。老管點點頭,好啊,小心開得萬年車。哎,明天應該去趕集了。老王問,什么集?老管說,不是北邊的李莊集嗎?老王說,去,去。老莫說,哎呀,可惜明天我有事,撈不去了。

鄉(xiāng)鎮(zhèn)通上公交車后,城里的一些人就坐公交車到鄉(xiāng)下集上去買菜、買肉。鄉(xiāng)下的農產品比城里便宜。特別是老年人辦上了公交卡,坐公交車不用花錢了,更是時常往鄉(xiāng)下跑。

老管就問小郁、小林她們,你們需要買什么,咳嗽聲。小郁說,哎呀,管姐,你自己買的就夠你拿了,我不麻煩你了吧。老管說,我累不著,百兒八十斤的,我也能拖來。小郁哈哈笑道,那就給我捎二斤羊肉,二十個雞蛋,青菜——你看相著給弄點兒就行了。小林說,給我捎只笨雞吧。老莫說,你光看著美女了,也給我捎點兒——我也要只雞。接著又搖搖頭,天冷了,還是少往鄉(xiāng)下集上跑吧。小郁說,是啊,寒冬臘月嘛,很冷了。

學生都放假了,要過年了。如今過年不像以前那么忙這忙那的了,什么都可以買。超市里生的熟的,什么都有,不用自己忙;再說,超市里大年初一都開著門,現(xiàn)吃現(xiàn)買都來得及,家里不用存貨。不過,有些東西還要自己弄一弄,比如弄點兒炸果子,這是這里過年的傳統(tǒng)年貨,弄點兒,顯得有年味兒;比如蒸只雞、炸條魚,祭奠天地、祭奠先祖……過年嘛,總要有些事做,比平時要忙。當然,最出力的活應該是整理衛(wèi)生了。擦窗子玻璃,洗窗簾,洗沙發(fā)墊子,到處擦擦掃掃……要干干凈凈過新年。

小郁就和大家商議,這臨近過年了,休幾天舞呢,還是一直活動?老莫說,過年還能妨礙跳舞?還有多少活兒?那點兒活,白天就干了,晚上不照樣可以跳嗎?跳,繼續(xù)跳,一直跳,大年夜也耽誤不了跳——跳著舞過年不更好嗎?大家不由哈哈大笑。小郁說,莫姐真不愧是跳舞積極分子,咱得發(fā)個獎狀給莫姐。老王說,別聽老莫胡說八道了,還是休舞吧。我覺著我是沒時間跳了;即便有時晚上沒什么事,可白天這個那個的累了一天,晚上也不愿動了。老管也說,休舞吧。今晚咱跳完這一場,就休吧。大家一致同意休舞。小郁就說,好咧,明天咱就休舞。

早飯后,老管在沙發(fā)上躺了會兒,想起該去買只雞,就下來,到了西樓下,見一個婦女,面前放了大包小包的好幾個,還有兩只活雞,呆呆地站在那里,就問,走親戚?婦女說,給兒子家送東西。正說著,一個年輕婦女下來,提起了兩包東西,上去了。婦女說,是她兒媳。一會兒,又下來提走了另外一些,上去了。婦女拍拍衣服,轉身就走。老管說,你就不上樓坐坐,喝口水?婦女說,人家沒讓我上去。老管說,你是從農村來的?婦女點點頭,人家嫌我臟,不讓我上樓。老管說,臟?那別要東西啊。哎,渴了吧?婦女說,回去喝吧。老管說,走,到俺那邊坐坐,歇會兒,喝口水。便把那婦女領到自己樓下,說,你等等。便進地下室,拿出了馬扎,讓婦女坐著。她又上樓,提了一暖壺水,拿了一個茶杯。婦女一邊喝著水,眼里便流出了淚,說,從小把兒子拉巴起來,又供他上學,盼著大學畢業(yè)就輕松了,可還是得供備他,買樓要錢,買車要錢。俺莊戶地里能出多少錢?沒辦法了,俺老頭子出去打工掙錢給他們。平時還得從家里要米、面、雞蛋,還有菜……唉,這樣,還不把俺當人。

婦女走了。老管還坐在那兒,摸弄著暖壺,嘆氣。老王從東邊過來,說,你咋?喝水還得跑到樓下?老管搖搖頭,就把剛才那婦女的事說給老王聽。老王嘆了口氣,道,現(xiàn)在這樣的青年不稀罕。真不知他們是怎么想的,就不怕讓孩子學著他們?哎,我給俺孫子買的柚子,你想吃吧?老管說,怎么吃?讓我啃皮啊。哪兒買的?老王笑道,你啃點兒皮就很好了,瓤兒留給俺孫子——咳,小單水果店的,沒花錢,白得了兩個柚子。老管說,小單對你怎么那么好?有什么私情?老王搖搖頭,小單哪能那么大方,她一分錢也不會讓的。正好小孔也在那兒買水果,她用支付寶付錢,順便也給我掃上了。我找給她錢,她怎么也不要。老管點點頭,小孔確實很大方,待人實心實意的好。老王又說,小單這人是不是有些好笑?老管問,怎么好笑?老王說,我和她聊了會兒,說起了小郁,我說小郁又年輕又漂亮,真是個小美女。你猜小單怎么說?老管笑道,她準說,小郁能有我漂亮?老王說,你怎么知道的?會算?老管說,當然會算——小單對我這么說過嘛。老王笑道,這個小單,怎么這么能夸自己???老管說,我起先聽到她這么自夸,還以為她說笑話,后來才知道她真是自夸,她對誰都這么說。她還和兒媳爭美呢。有次我見了她兒媳,我說你兒媳長得真好啊。小單就說,有我好?我比俺兒媳強多了。我的鼻梁高高的,眼睛大大的;俺兒媳的鼻子不如我高,眼睛不如我大。老王哈哈大笑,這個小單……老管也不由得笑了起來,拍著老王道,自己覺著美就真美了?那咱也學著點兒——怕是學不來。哎,我得到街上買只雞。你買吧?老王說,俺妹妹給送來了,我就不買了。你快去吧。

晚上,看了會兒電視,老管就出來了,不由自主地到了小廣場。小廣場里不少人,多數(shù)是孩子在嬉鬧,有幾個大人站著說話。老管就慢慢繞著場子轉悠。剛轉了一圈,小郁來了,招呼道,管姐啊,你不忙了?老管說,咳,了了點事兒,弄好了,沒的忙了。你也忙完了?小郁說,覺著好像一些該忙的,其實也沒多少活兒。這不清閑了,在家里悶得慌,出來透透氣。老管說,是啊,出來習慣了,在家里坐不住了。幾天不跳舞,身上癢癢了。小郁笑道,誰不說呢——也想姐妹們了。老管說,干脆跳跳吧。問問大家,誰有空兒誰出來,怎么樣?小郁說,好啊。小郁在群里一招呼,許多人立馬就回應,愿意出來。小郁就立馬回去拿機子。一會兒,來了十幾個人,小郁也拿來了機子,大家就嘻嘻哈哈跳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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