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露,王德峰
骨質疏松癥(osteoporosis,OP)患者全身骨量明顯減少,骨小梁微結構遭受破壞,導致骨骼強度大大降低,骨折風險增加。臨床可將OP分為原發(fā)性和繼發(fā)性2種,其臨床表現為骨痛、肌無力、脊柱變形、身材縮短及脆性骨折等,嚴重者會出現嚴重的繼發(fā)性健康問題和最終死亡。OP影響著全世界約2億人[1],顯然已成為重要的公共疾病之一,給社會帶來沉重的生活壓力和經濟及醫(yī)療負擔[2-3]。
盡管新型抗OP藥物種類較多,但雙膦酸鹽(bisphosphonates,BPS)仍然是目前臨床應用最廣泛的一線抗OP藥物,最近BPS再次被各國權威醫(yī)療相關指南推薦作為OP患者的首選治療方案[4-7]。本文選取了幾種常見的BPS,從它們生物學特性、藥代動力學,以及此類藥物治療原發(fā)性OP的作用機制、給藥方式、療效及藥物假期等方面,結合近年來的一些研究進行綜述,以期為臨床應用提供參考。
1.1 BPS的流行病學 根據2018年國家衛(wèi)健委疾控局發(fā)布的流行病學調查結果顯示,我國50歲以上人群OP患病率為19.2%,65歲以上人群OP患病率達到32.0%,而我國女性總體患病率明顯高于歐美發(fā)達國家女性[8]??梢奜P已經成為影響我國50歲以上人群的重要健康問題,中老年女性尤為嚴重。截至2010年,我國慢性骨質疏松性骨折的患者數量達233萬,預測至2050年我國骨質疏松性骨折患病人數將會高達599萬,相應的社會醫(yī)療費用支出將高達1 745億元[9]。
1.2 BPS的生物學特性與作用機制 自19世紀以來,BPS首次作為防腐劑和絡合劑合成出現在工業(yè)領域[10]。20世紀60年代后期,BPS被引入醫(yī)學領域,用于治療影響骨代謝的疾病[11]。BPS(骨架結構為P-C-P)是焦磷酸鹽(P-O-P)的類似物,其中氧被碳取代,具有抑制骨吸收和促進骨生成的雙重作用,以前者作用為主。BPS還可以與骨礦物質結合,積聚在活躍的骨骼重塑部位,抑制骨吸收;且因其P-C-P骨架結構類似于焦磷酸鹽(P-O-P),使得其對骨組織中羥基磷灰石具有高親和力、化學穩(wěn)定性和抗酶降解性,可抑制羥基磷灰石的溶解,來抑制鈣化和減少骨吸收。BPS主要分為含氮的BPS(N-BPS)和不含氮的BPS(非N-BPS),常見的N-BPS包括阿侖膦酸鹽、唑來膦酸鹽等,非N-BPS包括依替膦酸鹽、氯屈膦酸鹽等。這兩個基團之間的區(qū)別在于其中心碳黏附在R1或R2側[12]。
1.3 BPS類藥物的藥代動力學 BPS目前臨床多通過口服或靜脈給藥。BPS經口服3個月后可減少骨吸收,且骨生化標志物得到了正確表達,在繼續(xù)BPS治療后幾乎保持不變。BPS靜脈給藥的生物利用度較口服高。BPS進入患者機體后40%~60%由骨骼吸收,也有一部分被軟組織吸收(如肝臟、脾臟)。在骨吸收過程中可直接被破骨細胞攝取或繼續(xù)附著于骨礦物質表面,且由于附著于骨礦物質表面的BPS在骨形成的過程中可嵌入骨骼內,所以BPS清除非常緩慢。而40%~60%未被骨組織吸收的BPS,因其P-C-P主鏈結構穩(wěn)定,不發(fā)生水解,24 h內幾乎完全以原形由腎臟排出,約0.5%的劑量將保留在腎組織中[13]。
2.1 阿侖膦酸鹽(alendronate,ALN) ALN已廣泛用于OP的治療,是治療絕經后OP患者使用較多的藥物[14],因其可抑制骨形成,改變皮質內或皮質內骨中骨礦物質的積累作用,已獲得FDA批準用于預防和治療絕經后OP、類固醇誘發(fā)的OP、男性OP和骨佩吉特病等疾病[15]。Xu[16]在研究中評估了ALN治療男性OP的臨床療效,結果顯示,每日口服ALN 10 mg可以有效提高腰椎、股骨頸和全髖部位的骨密度(bone mineral density,BMD),從而降低新椎體骨折的發(fā)生率。多項研究證實了ALN可明顯降低椎體、非椎體、髖部骨折率[17-18]。事實上,ALN不僅在治療OP方面療效明顯,同時可減少服用羅莫單抗患者的嚴重心血管事件發(fā)生。Asadipooya等[19]指出,雖然羅莫單抗在預防骨折方面優(yōu)于ALN,但羅莫單抗組在第1年心臟缺血和腦血管事件發(fā)生率較高。ALN可降低服用羅莫單抗患者嚴重心血管事件的發(fā)生率。其機制可能為ALN可以抑制甲羥戊酸鹽—膽固醇途徑中的關鍵酶合成,即降低FPP合酶和膽固醇水平,從而減少脂質攝取、炎癥和鈣化,改善羅莫單抗的有害影響。但還需進一步研究來闡明其在心血管系統(tǒng)中的作用機制,羅莫單抗與ALN聯用或可成為OP合并心血管疾病、老年OP患者的一種治療方法。
2.2 伊班膦酸鹽(ibandronate,IBN) IBN為預防和治療絕經后OP的一線用藥,其最大的特點在于既可口服也可靜脈給藥,靜脈注射較口服治療的效果更為明顯[20]。研究表明,脊椎骨折的絕經后婦女使用IBN治療3年后,可明顯降低椎體骨折發(fā)生風險[21],但對于其可降低非椎體骨折風險尚無相關證據。一項多元回歸分析選取了34項研究,結論為受試者在1~5年期間,使用伊班膦酸鈉治療OP或BMD降低的時間越長,血清1型膠原C端端肽(CTX)水平越高,其療效越好[22]。Eisman等[23]將患有OP的絕經后女性分為IBN組(每2個月2 mg組與每3個月3 mg組靜脈注射)和安慰劑組(每日口服2.5 mg),在為期2年的研究結束后,各治療方案患者的腰椎BMD分別增加了6.4%、6.3%、4.8%。
2.3 利塞膦酸鹽(risedronate,RIS) RIS是臨床用途廣泛的一種強效第三代含N-BPS。國內外有研究表明,RIS可增加BMD,且明顯降低新椎體骨折發(fā)生風險[24-26]。有研究表明,伴有糖尿病、高血壓和/或血脂異常的OP患者中,RIS在抑制骨轉換和增加BMD方面顯示出一定的安全性和有效性[27]。相似療效同樣存在于伴輕中度慢性腎功能不全的原發(fā)性OP患者中[28]。然而,因中度慢性腎臟病(CKD)患者較少,研究者提醒應謹慎解釋。對于伴有CKD4期(肌酐清除率<35 ml/min)以上的老年OP患者,禁用BPS[29]。盡管RIS療效眾所周知,但眾多BPS通過口服生物利用度相對較差。近年來有些可避開口服而通過皮膚、鼻腔和肺部等途徑局部傳遞的新型給藥制劑被研制出[30-31],已在動物試驗中均被證實具有較好的抗OP療效,希望今后有更多的臨床數據證實其可行性。
2.4 唑來膦酸鹽(zoledronic,ZOL) 唑來膦酸是迄今為止較有效的第三代N-BPS,具有長期活性,相對較高的吸收率及安全性,不依賴于性別,對OP患者具有明顯的抗再吸收作用,給藥方式為每年靜脈注射給藥5 mg,因而患者的治療依從性較好,是《原發(fā)性骨質疏松癥診療指南(2017版)》[32]推薦的首選骨吸收抑制藥之一。Black等[33]的臨床試驗證明,與安慰劑相比,ZOL治療3年后可大幅降低脊椎椎體及髖部骨折的發(fā)生風險。盡管ZOL已被批準應用于臨床治療OP多年,但目前它的最佳給藥方案尚不完全確定。有研究顯示,與繼續(xù)使用該藥9年的患者相比,6年后停止使用ZOL治療的患者的骨轉換標志物無明顯增加。因此Black等[34]建議,接受6年ZOL治療的患者不需要繼續(xù)再使用長達3年的藥物。Grey等[35]在早期臨床研究中發(fā)現,靜脈注射ZOL 1 mg和2.5 mg可產生至少2年的抗吸收作用,并且給藥2年后2組ZOL誘導的骨骼效應相似。在后期研究中還發(fā)現,對絕經后骨質減少婦女靜脈注射ZOL 1~5 mg,其抗再吸收活性,至少可持續(xù)3年[36],有助于增加絕經后女性BMD,降低骨折發(fā)生風險[37-38]。另外,對于骨折風險較高的患者,持續(xù)治療可降低脊椎骨折發(fā)生風險[39]。
3.1 急性期反應(acute phase reaction,APR) APR指輕、中度的流感樣癥狀,如惡心、發(fā)熱、疲勞、肌痛、關節(jié)痛和骨痛加劇等,常在患者靜脈注射BPS類藥物后產生[40]。該癥狀呈自限性,通常在3 d內消失。治療通常旨在緩解癥狀,并且復發(fā)率通常隨著后續(xù)給藥而逐漸降低(風險從第1次輸注時的30%下降到隨后輸注時的不到7%[41])。建議首次靜脈注射BPS的患者使用非甾體消炎藥進行預先給藥[42]。
3.2 非典型股骨骨折(atypical femur fracture,AFF)
AFF常見于長期服用BPS的OP患者[43],可能先發(fā)生于腹股溝疼痛,也可能發(fā)生在雙側[44]。位于股骨近端或中段[45],且發(fā)生概率隨著治療時間的延長而增加,停止治療后發(fā)病風險迅速下降[46]。雖然BPS導致的非典型骨折很少見,但在臨床應用中應充分考慮AFF的風險,并評估其合理用藥及劑量[47]。研究發(fā)現,BPS使用時間越長,AFF發(fā)生風險越大[48]。也有報道顯示,在現有BPS類藥物中,口服ALN時AFF發(fā)生率更高[49]。
3.3 BPS相關頜骨骨壞死(bisphosphonate-induced osteonecrosis of the jaws,BIONJ) BIONJ發(fā)生于服用過BPS且無顱面放射史的患者,其頜骨骨暴露時間超過8周[50-53]。疼痛是暴露的骨骼是最常見的臨床表現,發(fā)生率為1∶10 000~1∶100 000[44]。雖然發(fā)病罕見,一旦發(fā)生卻是嚴重的潛在危害,需早期識別。在高?;颊唛_始使用BPS之前,建議進行牙科檢查和治療[54]。在計劃進行牙槽手術時應停止使用BPS[52]。
3.4 上消化道不良反應 該反應常發(fā)生于口服BPS患者中,上腹部疼痛或惡心、嘔吐等癥狀較為多見,最嚴重者可見糜爛性食管炎,正確使用、口服BPS可能有助于降低上消化道不良反應發(fā)生風險。建議服藥時用>200 ml的水送服,服藥后盡量保持自然站立或使上半身處于直立狀態(tài)30~60 min[32]。另外還需評估患者潛在的胃腸道疾病發(fā)生風險,可預防性使用質子泵抑制劑。
3.5 腎毒性作用 靜脈注射BPS時,大量鈣離子與BPS結合形成的復合物易集聚于腎內,引起腎損傷。口服BPS需通過胃腸吸收入血,其時間明顯慢于靜脈注射,因此可很大程度地降低其帶來的腎臟毒性[54]。對于肌酐清除率低于30~35 ml/min的患者,不建議口服或靜脈注射BPS[44]。
3.6 眼部的不良反應 根據世界衛(wèi)生組織國際藥物警戒數據庫顯示,BPS是與藥物誘發(fā)葡萄膜炎相關的最常見藥物類別,占報告病例的四分之一以上[54]。加拿大一項研究指出,與未使用BPS患者相比,首次使用BPS的患者葡萄膜炎的相對危險度為1.45,鞏膜炎的相對危險度為1.51[55]。2例首次靜脈滴注BPS后患有急性前葡萄膜炎的受試者在首次輸注18個月和36個月后接受了再次激發(fā),經過第2次和第3次靜脈滴注BPS前后的仔細評估,受試者均未出現眼部問題。故考慮與BPS相關的炎癥性眼病可能是首次靜脈輸注治療時廣泛報道的APR的一部分[56]。
3.7 心房顫動(atrial fibrillation,AF) 有大型早期臨床試驗,如骨折干預試驗和HORIZON-Pivotal骨折試驗報告顯示;BPS與AF發(fā)生風險增加相關[57]。Kim等[58]對口服和靜脈注射BPS的隨機安慰劑對照試驗中的不同心血管事件進行了薈萃分析,總體結論為,雖然BPS對心血管事件發(fā)生風險沒有有利或有害影響,但靜脈注射ZOL的患者發(fā)生AF的風險可能略有增加。Kirchmayer等[59]最近的一項基于人群的嵌套病例對照研究證實心血管風險沒有增加,沒有發(fā)現口服BPS治療的患者與非使用者相比AF風險增加的證據。最新研究數據顯示,BPS可通過抑制纖維化心肌重構而起到抗心律失常的作用[57],因而BPS與AF之間的關聯存在爭議。
藥物假期是連續(xù)使用BPS治療后停止治療的時期,其基本原理是利用殘留的BPS來發(fā)揮抗骨折作用,同時阻止藥物的持續(xù)累積,并可能減少不良事件(AFF、BIONJ等)的發(fā)生,藥物假期還可以減輕患者藥物負擔,尤其對于老年患者。雖然在低至中度骨折風險患者的治療中,經BPS治療后開始藥物休假已被普遍接受,但關于最佳持續(xù)時間仍存在爭議[52]。歐洲女性與男性更年期協會(EMAS)臨床指南與英國骨質疏松診斷和治療(NOGG)臨床指南均建議對于ALN治療超過5年或ZOL治療超過3年的患者,應考慮停用BPS,并在停用后1~3年及新發(fā)骨折時重新評估患者骨折風險、新發(fā)骨折及BMD等[60]。中國《原發(fā)性骨質疏松癥診療指南(2017)》[32]建議對口服BPS連續(xù)治療5年或靜脈注射BPS連續(xù)治療3年的患者提出重新評估藥物的長期療效、安全性和特定患者的骨折發(fā)生風險,如為低骨折風險,可優(yōu)先考慮停用BPS實施藥物假期;如骨折發(fā)生風險仍高,可以選擇繼續(xù)長期使用BPS或換用其他抗OP藥物。由于遺傳、飲食和環(huán)境的差異,中國人群和其他國家人群對BPS的反應不同,也應考慮個體化策略[32]。藥物休假的適當持續(xù)時間可能受治療的初始時間和濃度、藥物保留藥理學、BMD和跌倒風險以及患者特征(如骨骼大小)等影響。未來的研究需要通過藥物假期長度來檢查骨折風險,考慮這些因素如何改變骨折風險,從而形成患者和治療特定的藥物假期時間框架[61]。
綜上所述,BPS的抗骨折效果明顯,可有效增加BMD、降低骨折發(fā)生風險。雖然未來可能有更多新型的安全有效的防治OP的藥物被不斷開發(fā)并用于臨床,但現階段BPS仍然是目前臨床應用最廣泛的抗OP藥物之一。盡管總體上BPS可有效防治OP,但對于BPS藥物假期持續(xù)時間及重新啟動治療條件等諸多問題尚無明確指南或專家共識說明。但我們相信會有越來越多的藥物基礎醫(yī)學試驗與藥物臨床研究會在將來一一做出解答,從而指導臨床醫(yī)生為OP患者制定最有利的用藥方案,在保證藥物療效的同時,最大程度地減少不良反應,以促使患者獲得最佳的抗骨折療效。
利益沖突:所有作者聲明無利益沖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