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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guān)中方言對《紅樓夢》副詞用法的傳承

2022-02-27 00:38孫立新
甘肅高師學(xué)報 2022年4期
關(guān)鍵詞:例句副詞用法

孫立新

(西安培華學(xué)院 人文與國際交流學(xué)院,陜西西安 710125)

副詞是一個很重要的詞類,學(xué)界對于副詞的研究,可從詞匯學(xué)角度來看,如《中國語言資源調(diào)查手冊·漢語方言》[1]第三章 “詞匯” 之第十四節(jié) “代副介連詞”,孫立新 《關(guān)中方言略說》[2]對關(guān)中方言“幸虧” 變體的報道,都是從詞匯學(xué)角度看問題的。副詞也是語法研究必須面對且必須重視的一個詞類,我國語言學(xué)界比較普遍地把副詞視作虛詞來研究。因為各地歷史文化等方面的差異,致使?jié)h語方言非常復(fù)雜,于是,各地方言的副詞系統(tǒng)也就獨具特色。如伍云姬教授主編的 《湖南方言的副詞》[3],既有對許多方言點副詞的研究,又有對湖南方言副詞類型的綜合研究。再如孫立新《關(guān)中方言語法研究》[4]第五章(P589—698)對關(guān)中方言的副詞進行了一定研究。本文就關(guān)中方言對《紅樓夢》 副詞用法的傳承問題進行研究。以下《紅樓夢》 例句后的數(shù)字為小說所在的回數(shù)。

一、關(guān)中方言對《紅樓夢》程度副詞用法的傳承

其一,《紅樓夢》 里的 “生” 有 “很” 的意思,用到 “生疼” 的例句如:“我乏的身上生疼14|便撞到板壁上,把頭碰的生疼41|我才掃了個大院子,腰腿生疼的60?!?關(guān)中方言也說 “生疼”,“生” 充當程度副詞,還可以跟 “冷、硬、長” 構(gòu)成 “生A” 式,其中“生硬” 有別于 “語言生硬、態(tài)度生硬” 語境的 “生硬”;“生A” 還經(jīng)常重疊成為 “生A 生A” 式。例句如:“這水咋是生冷的?|一入三九,有幾天生冷生冷的|他把涼粉打得生硬的,幾個人都沒吃,我還愛吃這生硬涼粉|他把文章寫得生長生長的,有兩萬字,其實有七八千字就夠了。”另外,關(guān)中方言也有 “生整”(胡整)的說法,其中“生” 為情態(tài)副詞。

其二,《紅樓夢》 里的 “很” 有 “非常、特別”等意思,例句如:“前人也沒很作37|已沒大很穿42?!?關(guān)中方言的 “很” 常常修飾動詞或動詞性詞組,例句如:“他很拿了單位些舊報紙,把那么多的舊報紙都賣了廢品了|我有錢那幾年,很給他給了些錢呢|老張的確是很研究了幾十年學(xué)問,早都成名教授了|我看你是很駁了領(lǐng)導(dǎo)的面子,其實你領(lǐng)導(dǎo)瓜(傻)著呢,應(yīng)當聽你的;你是個有真本事、好主意的實在人?!?/p>

其三,《紅樓夢》 里的 “多” 有 “很” 的意思,我們發(fā)現(xiàn)這樣一條例句:“賈母等已經(jīng)坐轎去了多遠29。” 關(guān)中方言的 “多” 表示 “很” 的意思時常常修飾單音節(jié)形容詞,許多單音節(jié)形容詞都可以受到“多” 的修飾;西安一帶 “多” 在這些語境里讀作陽平如 “奪”;還常常構(gòu)成 “多A 多A” 重疊式,例句如:“他把麺扯得多長的|他離我多遠的,他揭(此字在此語境讀如‘茄’,指‘揚聲’)多大個聲給我說事呢,我一點兒都聽不清|他一聽這話,就把眼窩(眼睛)睜得多大多大的|他是個認真而且愛深鉆的人,你知不道(不知道)他研究的這門學(xué)問有多難的|他把娃撂起接住,撂起接?。ú粩嗟厝酉蚋咛幉⑶医幼。痰枚喔叨喔叩模话淹薷吲d得漫(讀如‘蠻’,一直,長久地)笑漫笑的,把他媽嚇得把他漫罵漫罵的?!?西安一帶 “多” 還可修飾 “大兒、高兒、長兒、薄兒” 等單音節(jié)兒化形式,“多大兒、多高兒、多長兒、多薄兒” 分別是“很小、很高、很短、很薄” 的意思,例句如:“他有一副石頭(水晶石)眼鏡,那眼鏡陀(眼鏡片)多大兒的、多薄兒的,卻亮得很,絢(讀如‘酸’)凈(絢凈:潔凈)得很|半歲個娃,多高兒的,(跳)得有他自己半人高,能得很|我這娃嗇(吝嗇)得很,我叫他給他同學(xué)給個黃瓜叫他同學(xué)吃去,他給掰了連半拃長兒都沒有|你的書打印出來,連半厘米薄兒都沒有,還是四號字呢,這叫一篇文章才合適(讀如‘合叱’)。”

二、關(guān)中方言對《紅樓夢》范圍副詞用法的傳承

《紅樓夢》 里的范圍副詞“共總/通共” 是 “一共” 的意思,例句如:“共總寶叔叔房內(nèi)有幾個女孩子?26|一個月通共那幾串錢37|你娘兒們,主子奴才共總沒十個人,吃的穿的仍舊是官中的,一年通共算起來,也有四五百銀子45|我通共剩了這么一個可靠的人46|共總傾了二百二十個錁子53|一年通共算了,也省的下四百兩銀子56|通共留下這幾個預(yù)備菜上的澆頭61|我就拿出來共總數(shù)了一數(shù),才有五六十篇70|共總要賣二萬銀子呢92。” 關(guān)中方言用到了 “共總/通共”,還用到了 “總共/通滿共/通滿/一共/共滿” 等;其中 “共總” 是 “總共” 的逆序形式,而 “通共” 沒有逆序形式 “共通”。關(guān)中方言用到“共總/通共” 的例句如:“我共總/總共/通共就這幾個錢,都是準備給娃上學(xué)繳學(xué)費的,你要是一下(全部)拿走了,我娃就上不成學(xué)了|這個單位不大,共總/總共/通共就50 個人,級別卻高得很|共總/總共/通共才七八個人,都是咱關(guān)中冷娃(有血性,敢承擔,不怕死),占的位置好,把敵人一個小隊打得抬不起頭?!?/p>

三、關(guān)中方言對《紅樓夢》時間副詞用法的傳承

其一,《紅樓夢》里 “成日、成年” 的 “成” 跟“整” 同義,例句如:“成日家說你的玉8|我成日家和人說笑39|成年家大手大腳的51。” 關(guān)中方言把“成日” 叫作“成天”,不但有“成天、成年” 的說法,而且有 “成月、成晌、成晚夕(晚上)、成半年、成輩子” 等說法。例句如:“今日他成天都沒在屋(在家)|他做活慢,成晌連半畝地都沒鋤完|兩口子成晚夕擺嘴(吵嘴)呢,為了個啥事情?為娃不好好兒念書,都把責任給對方推呢|不到3000 字的文章,寫了成半年天氣(時間)|他成輩子就愛吃老婆給他做的飯?!薄俺商?、成年、成月、成晌、成輩子”里的 “天、年、月、晌、輩” 還可以重疊成為“AA” 式,這種重疊式是最口語化的東西,關(guān)中老派最常說,例句如:“你成天天都忙啥呢?|他在一個單位看大門呢,成年年甚不(不太,不經(jīng)常)回來|一出差就成月月天氣|他成晌晌連半畝地都沒鋤完|他成輩輩就愛吃老婆給他做的飯?!?口語里也可以是 “成A 成A” 重疊式,但是,“成A 成A” 不等于 “成AA”,“成A 成A” 表示程度的增強,例句如:“他忙得很,成月成月都不回來|你成天成天就知道個耍|老了,做不動活了,成晌成晌連半畝地都鋤不完?!?/p>

其二,《紅樓夢》 里的“一徑/一氣” 是 “徑直,一直” 的意思,“一氣” 又指一口氣,例句如:“一徑同秦鐘上學(xué)去了9|寶玉一氣飲干54。” 西安一帶跟 “一徑/一氣” 對應(yīng)的說法都是兒化形式 “一徑兒/一氣兒”,例句如:“你一徑兒/一氣兒望過走,這個公園就把你擋住了|他一氣兒把一碗米湯(粥)喝完了?!?/p>

其三,《紅樓夢》 里“只管” 是“一直,不停息地” 的意思,例句如:“他不抬頭,只管撥那灰6|奴才叫車夫只管拉著走93|好沒來由,你只管睡去109?!?關(guān)中方言用到“只管” 的例句如:“我都把他叫了幾遍了,他只管不來|他一著氣(生氣)就望出走,我想把他擋住,我咋叫他都不理我,只管走呢|都通知幾遍了,你咋只管不來呢?”

其四,《紅樓夢》 里的“終久/終須” 是 “終究”的意思,例句如:“終久怎么樣呢?9|這病與性命終久有妨無妨?10|終久算什么,說了那么些無情無義的生分話唬我36|終久咱們是那邊屋里去的61|縱有千年鐵門檻,終須一個土饅頭63。” 關(guān)中方言 “終久/終須” 兩個詞語都用,“終究” 也用;部分知識分子把 “終究” 的 “究” 讀如 “糾”,多數(shù)人包括多數(shù)知識分子把 “終究” 的 “究” 讀如 “久”;“究” 讀如 “久” 可能是口語里受到近代漢語 “終久” 一詞定勢影響的結(jié)果。

其五,《紅樓夢》 里的“才剛” 是“剛才” 的逆序形式,例句如:“才剛老爺叫你作什么|才剛是他家的老頭子來特告訴我的16|才剛是我淘氣,不叫開門的30|才剛太太打發(fā)人給我送了兩碗菜來35|他是罵他外孫女兒,我才剛也聽見了83?!?西安一帶老派以“才剛” 的兒化形式“才剛兒” 來指時間副詞兼時間名詞 “剛才”,例句如:“我才剛兒見他望東走了,知不道(不知道)他做啥去了|他才剛兒還在這兒呢,估計上衛(wèi)生間去了|才剛兒有個人尋你來了,看你沒在,他說一會兒就卻(讀如‘渴’,又)來了?!?/p>

其六,《紅樓夢》 里的 “且” 有的具有 “暫且”的意思,例句如:“茗煙答應(yīng),且不收,忙爬(趴)下磕了幾個頭43|我身上不太冷,且不穿呢89?!?關(guān)中方言的 “且” 也有 “暫且” 的意思,鄠邑等處“暫且” 義的 “且” 讀作陽平如 “茄”,例句如:“我還有些事,且(=茄)不去著呢|我正忙著呢,你且(=茄)嫑急;候我一陣兒?!?/p>

其七,《紅樓夢》 里的“肯” 有用作能愿動詞表示 “愿意” 義的,也有用作時間副詞表示 “經(jīng)常,經(jīng)常性地” 義的,如74 回 “你??? 和這些丫頭們鬼鬼祟祟的,這些丫頭們也都肯2 照顧他”,其中 “肯1” 是 “時常,經(jīng)常性地” 的意思,“肯2”是 “愿意” 的意思;83 回 “只要你安心肯吃藥,心上把喜歡事兒想想……” 的“肯” 兼有這兩個意思。柯理思《西北方言的慣常性行為標記“呢” 》[5]有這樣一段話牽涉到了“肯” 的副詞用法:太田辰夫先生(1987:192[6])討論“愛” 用來表示“常、頻”的用法時指出這種多義模式在漢語里是反復(fù)出現(xiàn)的,并強調(diào)“愛” 和“肯” 語義擴張的平行性。根據(jù)太田先生的考察,“肯” 當然是古代漢語中就有的,在清初的北京話中有用作 “容易……” 之意,和意志全然無關(guān)的用法。太田先生所舉的例句是《紅樓夢》 第57 回的“春天凡有殘疾的人肯犯病”。我們從白維國先生主編的 《白話小說語言詞典》[7]820 頁看到了“肯” 第六義項及其舉例:“時常,易于。[例]你又拿我作情,到說我小性兒,行動肯惱。(紅樓·二二)家父有個胃脘疼痛之癥,行常肯犯。(歧路·二三)天氣很熱,紹興酒肯出汗,換過汾酒,卻涼快些。(蜃樓·一五)”看來,“肯” 在近代漢語時期由能愿動詞虛化成副詞的用法較普遍。關(guān)中方言“肯” 不用作能愿動詞,只用作副詞,具有 《白話小說語言詞典》[7]第六義項的語法語義特征,例句如:“我這幾年最肯出差了|這個人就肯念白字|這個地方肯出毛病,咱得操心(注意)著|他一入冬就肯感冒。”《蘭州方言詞典》[8]315 頁指出:蘭州方言的“肯” 也表示 “時?;蛞子凇保淙?“秋天肯下雨|不記在本本子上肯忘掉”。關(guān)中方言 “肯” 當“時?;蛞子凇?講,常修飾 “吃、喝、長、響” 4個單音節(jié)動詞,“肯吃” 指牲畜食量大,“肯喝” 指牲畜飲水量大,“肯長” 指孩子個子長得快或幼小的禽畜長得快,“肯響” 指鞭炮的響聲大;“肯吃、肯喝、肯長、肯響” 可受否定副詞 “不” 的修飾。例句如:“這個豬肯吃、肯喝得很,一頓就吃一桶呢;也就肯長|這個??铣?,啥都吃呢;那個牛不肯吃,光愛吃好的|這個娃飯量大,肯長得很;兀個娃飯量不大,不肯長|這些炮肯響得很?!?/p>

其八,《紅樓夢》 里的“原舊” 是“仍舊” 的意思,例句如:“求大爺原舊放小的在外頭伺候罷88|只是不肯放下本業(yè),原舊領(lǐng)班93?!?關(guān)中方言用到“原舊” 的相應(yīng)例句如:“我看叫他原舊管他手下那些人去|你就原舊從這條路回來。” 關(guān)中方言有一條慣用語 “原舊原樣子” 指原來那個樣子,例句如:“我把飯館一個碗打了(不小心打碎了),給他賠錢還不行,老板叫我原舊原樣子給他買一個呢;你說,我在阿搭(哪里)給他買原舊原樣子的呢?”

四、關(guān)中方言對《紅樓夢》情態(tài)副詞用法的傳承

其一,《紅樓夢》 里的 “忙” 是 “急忙,連忙”的意思,以“忙” 的使用頻率為高,例句如:“我們不知系何貴客,忙的接進來5|茗煙答應(yīng),且不收,忙爬下磕了幾個頭43|二人忙起身|秋紋先忙伸手向盆內(nèi)試了一試54|忙命打了燈籠帶著眾人來尋61?!标P(guān)中方言的 “急/忙” 用作形容詞時互補,而以“急” 的使用頻率為高,用作情態(tài)副詞時以 “忙”的使用頻率為高,例句如:“他一看他外婆給他提了一籠子(籃子)葡萄,就忙把他外婆的籠子接住|(問)你這會忙的(急著)做啥呀?(答)我忙的接孫子呀。” 另外,《紅樓夢》 里的 “即忙” 也是 “急忙,連忙” 的意思,例句如:“命人即忙收拾行李91?!标P(guān)中方言“即忙” 的使用頻率比“忙” 高得多,例句如:“他一看他外婆給他提了一籠子葡萄,就即忙把他外婆接住|領(lǐng)導(dǎo)給他一安排,他就即忙干開了|他一回來就即忙在地里做活去了|他一聽有人叫他呢,就即忙出去了。” 關(guān)中方言 “即忙” 還引申為“一直,長久地” 的意思,常常處于否定句中跟“不” 字呼應(yīng),例句如:“我都候了他半天了,他即忙不來|你要是即忙不來的話,我就走呀|我叫你馬上去,你咋即忙不去呢?”

其二,《紅樓夢》 里的“看” 具有阻斷意味,是“注意別(給)” 的意思,例句如:“看凍著了21|這里有老虎,看吃了你28|好冷手!我說看凍著51|看人聽見笑話80|看跌倒了84|看奶奶知道了,大家倒不好看88?!?關(guān)中方言這類語境的 “看” 常跟介詞“把” 結(jié)合成“看把”,表示“注意別(給)” 的語法語義特征,我們從清代渭南皮影戲劇作家李芳桂(1748—1810)《李芳桂劇作全集校注》[9]找到這樣的例句:“老總,路上總要小心賊,看把你教賊殺了(《春秋配》)|你莫擋,教她來,看把她急得,莫要把人的興頭子打回去了(《香蓮佩》)。” 現(xiàn)代關(guān)中方言例句如:“路上滑得很,看把你滑倒了著|你憑這德行還想升官,看把你卯捩(讀如‘咧’;捩卯:脫臼,特指理想難以實現(xiàn))了著|你媽害怕冷,你把窗子關(guān)了,看把你媽凍了著|娃還小,看把娃嚇了著|這東西太沉,看把你掙(累壞)了著?!?/p>

其三,《紅樓夢》 里的“只得” 是“只好” 的意思,例句如:“士隱聽了,也只得罷了1|寶玉只得拿了來77|恐鳳姐自尋短見,只得緊緊守著106|他只得也跟進去幫著盛殮111。” 關(guān)中方言很普遍地以“只得” 表示 “只好” 的語法語義,如孫立新、柏雪梅 《西安方言俗談》[10]156 頁記錄的西安市六村堡及鄠邑方言相對于普通話的“這下兒北風只好承認”,分別作 “這下北風只得承認、這下北風只得認卯”。再舉幾條例句:“他知道領(lǐng)導(dǎo)不同意還要過去黏(‘黏’ 讀如‘然’,據(jù)理力爭)呢,他沒說幾句,領(lǐng)導(dǎo)就把他的話打斷了,他只得走了;他這是胡黏呢|我跑去尋他,他沒在,我只得明日再去|我問你要,你給我不給,我只得買去?!?/p>

其四,《紅樓夢》里 “干” 是 “白、白白地” 的意思,例句如:“也不答應(yīng)你,隨你干叫去61|黛玉此時心中干急82。” 關(guān)中方言“干” 當 “白、白白地” 講的時候一般處于慣用語中,例如:“干吃棗兒還嫌胡兒大(鄠邑等處指白拿別人東西還嫌不好,西安作‘白吃棗兒還嫌胡兒大’)|干著急沒辦法|干呼呼(只是空喊,沒有實質(zhì)性作為)|干勞斂(表面上有所準備,沒有實質(zhì)性作為)”。

五、關(guān)中方言對《紅樓夢》語氣副詞用法的傳承

其一,《紅樓夢》里的 “怪道” 是 “怪不得” 的意思,例句如:“怪道又說他……1|怪道你送東西給我24|你原來是寶玉房里的,怪道呢|怪道呢!原來爬上高枝兒去了27|怪道這么好看,原來是孔雀毛織的49!” 關(guān)中方言例句如:“怪道他吃得不多,他把飯吃了|怪道他給你不提意見,他是你外甥,不好意思給你提;你以后要遵守制度呢|你不會開車,怪道你不接車鑰匙|我原先知不道(不知道)你見不得(討厭)他,這陣兒才知道,怪道來(呢)!”

其二,《紅樓夢》 里的“管保/包管” 是 “肯定”的意思,例句如:“我薦一個人與你……管保妥當13|三十三日之后,包管身安病退|不出三日包管就有了49?!?關(guān)中方言例句如:“我答應(yīng)給你給,就管保/包管給你呢|你放心,我管保/包管給他送到他屋里去?!?/p>

其三,《紅樓夢》 里的“想是” 是“想必” 的意思,例句如:“想是有事,又出去了8|想是為喪禮上風光些13?” 關(guān)中方言例句如:“他不想吃,想是把飯吃了|你不要,想是你有;或者你不愛這些東西?|他走了半天了,想是已經(jīng)到了?!?/p>

其四,《紅樓夢》 里的“敢是” 是“該不是” 的意思,表示猜度,例句如:“敢是病了19|敢是他犯了呆病了57?” 關(guān)中方言區(qū)東部、北部用到了 “敢是”,例句如:“他今日沒上班來,敢是有病,或者有事?|他一簽到就急乎乎走了,敢是有啥急事哩?”

其五,《紅樓夢》 里的“虧得/多虧” 是 “幸虧”的意思,例句如:“虧得家里有錢91|虧得妙師傅和彩屏才將姑娘救醒111|多虧鳳姐能言勸慰略略止些98|多虧二哥哥在外頭賬頭兒上討來應(yīng)付他的114?!标P(guān)中方言區(qū)高陵、太白用到了 “虧得”,其他多數(shù)方言點用到了 “多虧” 或 “緊虧”,現(xiàn)在舉用到“多虧” 的例句如:“這些事多虧他幫忙|那時候多虧你給我借了那些錢;要不是你給我借錢,我的生意肯定就摞(停業(yè))了?!?另外,陜南方言以“難為”表示 “幸虧”,《紅樓夢》 里的例句如:“這 ‘余’ 字和‘上’ 字,難為他怎么想來48!”

六、關(guān)中方言對《紅樓夢》其他副詞用法的傳承

其一,《紅樓夢》 里的“提另/替另” 是 “另外”的意思,例句如:“咱們提另喝一夜酒47|替另派了好些人將寶玉的住房圍住102?!?關(guān)中方言以 “替另” 的使用頻率較高,“提另” 的使用頻率較低,以“單另” 的使用頻率最高,用到“替另” 的例句如:“給你先按人分些,等一下(一陣子)替另給你再給些|你先把這些拿回去,我一會兒替另再給你送幾個去|他做得好,你把他做的替另擱著,叫其他人看嘎子(看看),學(xué)嘎子?!?/p>

其二,《紅樓夢》 里的“慢說” 是“別說” 的意思,例句如:“且慢說和他好說,又多給銀子19。” 關(guān)中方言例句如:“慢說他有錢,我也不借他的;他再有錢跟我有啥關(guān)系?|慢說你不想去,我就沒想著叫你去|慢說他看不起我,把他那號(種)人,我看不起的茬大(到了極點)!舔溝子起一個能頂倆(很能巴結(jié)富貴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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