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韋利梅 郜欒（安徽中醫(yī)藥大學 合肥 230038）

在中醫(yī)的發(fā)展史中，金元時期是中醫(yī)學發(fā)展的一個重要階段，以李東垣為代表的醫(yī)家，在《黃帝內(nèi)經(jīng)》《神農(nóng)本草經(jīng)》《傷寒雜病論》等中醫(yī)學經(jīng)典著作的基礎上，結合臨證實踐，對經(jīng)典古籍做總結評論，闡述自己的獨到見解。李東垣對小兒驚風的論治特色，主要體現(xiàn)在《蘭室秘藏》《東垣試效方》兩書之中。在《蘭室秘藏·門下小兒》中，李東垣云：“因驚而泄青色，先鉦肝以朱砂類，勿用寒涼之氣，大禁涼驚丸”“錢氏以羌活膏治療慢驚風誤矣”“閻孝忠編集錢氏方，以益黃散補土，誤矣”。李東垣何以多次直指錢氏之誤，是學說之異亦或是錢氏確有不足？醫(yī)道者，千古秘，理蘊深，為求小兒驚風論治之本質，追本溯源，特將錢李兩家對小兒驚風之論治思想比較如下，不足之處，請各位專家斧正。

1 病因病機

“小兒驚風”的病名，最早出現(xiàn)在北宋王懷隱所著《太平圣惠方》中，分為“急驚”與“慢驚”，為兒科四大要證之一［1］。李東垣為補土派的代表醫(yī)家對驚風病因的論述多集中于慢驚風。《東垣試效方》載：“夫慢驚者，皆因妄用快利食藥，損其脾胃，久瀉不止，或因乳食不調(diào)而成吐瀉，亦令脾胃虛損”，將慢驚風病因主要為兩方面：一者，應用瀉下食藥不當；二者，飲食失節(jié)，過飽過饑。除此之外，李氏承《內(nèi)經(jīng)》之理，對慢驚風的機理進一步闡述：“《內(nèi)經(jīng)》云不足而往有余隨之，又云不及則乘其所不勝，故風木來乘土位，慢驚之病作矣?！鄙w因所勝太陰脾土，過于虛弱，所不勝肝木偏亢，土虛木勝，慢驚作矣。

陽郁不升，化為陰火，熱擾肝經(jīng)可見急驚風之象。錢乙在《小兒藥證直訣》中將驚風，分為急驚風與慢驚風，著重對急、慢驚風的辨證要點做出了詳細的區(qū)分［2］?！缎核幾C直訣》記載：“本因熱生于心……蓋熱盛則風生，風屬肝，此陽盛陰虛也。”肝風內(nèi)動，風火相煽，故臨床見身熱面赤引飲，口中氣熱，大小便黃赤，甚則抽搐有力。若病情加重，火熱之邪，煉液成痰，痰火擾心為危重之候。此外錢乙認為慢驚風是由于脾胃虛損所致，癥見精神萎靡，面色萎黃，嗜睡露睛，抽搐無力，時作時止，不欲飲食，大便稀溏，色帶青綠，時有腸鳴。久病正虛，土色上泛，故面色萎黃，精神萎靡；土弱木乘，虛風內(nèi)動，故嗜睡露睛，抽搐無力；脾陽虛虧，陰寒內(nèi)盛，不能溫煦四肢，故四肢不溫；肝木乘脾，水走大腸，脾濕下流而現(xiàn)肝木本色，故大便稀溏，色帶青綠時有腸鳴。

將李東垣與錢乙對驚風病機的論述結合來看，兩位醫(yī)家的理論形成了對驚風病機的完整認識。錢乙首先將急驚風產(chǎn)生的病機用五行學說做出了解釋，但并未點明慢驚風機理之全貌。李東垣在其著作《東垣試效方·小兒門下》提出錢乙遣方不當?shù)挠^點后，并詳述了慢驚風發(fā)生的機制。

2 遣方用藥

《難經(jīng)·七十五難》記載：“子能令母實，母能令子虛”。木為火之母，火為土之母，此三者之中存在著相生的關系。黃連安神丸（又名朱砂安神丸，見于《內(nèi)外傷辨惑論》），由朱砂、黃連、當歸、生地黃、炙甘草組成，此方應用于小兒驚風之中，觀其并未有平肝息風、補益脾胃的藥物。黃連為瀉心之藥，瀉其子則肝風平，用于驚風之中，取的是補母瀉子之法，此法運用的關鍵在于心，瀉心以平肝，益火以培土。李氏在治療脾胃損傷引起的小兒驚風中，將針灸之中的補母瀉子法，應用于遣方用藥之中，為組方提供了新思路，并且拓展了朱砂安神丸的臨床使用范圍。

小兒急驚風神昏抽搐，考量應用祛風開竅之藥以治之。小兒驚風多為熱證之因，李氏還提出祛風之藥多屬辛溫，子令母實，動風益甚，故《蘭室秘藏·小兒門》言：“若動氣所驚，宜寒水石安神丸，大忌防風丸。治風辛溫之藥，必殺人……辛散浮溫者，火也，能令母實，助風之氣盛皆殺人也?！保?］

小兒因恐懼所致驚風，李氏主張從心論治?！短m室秘藏·驚風論》載：“外物驚，先鉦心，以黃連安神丸，勿用寒涼之藥，大禁涼驚丸”“因驚而泄青色，先鎮(zhèn)肝以朱砂之類”，指出外物驚勿用錢氏之方?jīng)鲶@丸等攻下之藥，當用朱砂安神丸等藥以鎮(zhèn)心安神。

驚風的治療中，醫(yī)者多以“急驚合涼瀉，慢驚合溫補”為治療大法?！缎核幾C直訣》針對急驚風“身熱面赤引飲，口中氣熱，大小便黃赤，甚則抽搐有力”者提出利用釜底抽薪之法，攻其實，瀉其實熱，為治本之法。在選取瀉下之主藥時，錢乙提醒：“利驚丸主之，以其除痰熱，不可與巴豆及溫藥大下之”，著重涼溫各異。利驚丸由青黛、清粉、牽牛末、天竺黃、薄荷五味藥組成，其中牽牛為急驚合涼瀉法之主藥。方中并沒有選用同為瀉下藥之巴豆，其原因在于牽牛子性味苦寒，而巴豆性味辛熱，用性味辛熱之瀉下藥，恐其實熱去而虛熱又生，犯圣賢所言實實之戒也?！凹斌@合涼瀉”，如不知其使用法門，恐忽視藥性，濫用攻下藥，故在應用前賢治法時，應謹守病機，細查精詳。

在慢驚風的治療中，錢乙喜用溫補法，所選方藥包括瓜蔞湯、宣風散。“凡藥性之冷，炒焦用之，乃溫也”，指出循溫補法，非溫熱之性的藥物并非不可用，在驚風治療中利用藥物炮制方法，將藥物炒焦，以去其寒性增其溫熱之性，同樣起到溫補的效果。

將兩位醫(yī)家學術思想對比來看，李氏認同錢乙對急驚風所采治法曰：“錢仲陽治急驚，以涼瀉之。肝風水也，主驚，心熱火也，主動?；饋砟局?，子能令母實，實則瀉其子，故立瀉青丸、導赤散之類，瀉其肝，驚自愈。”在此基礎上，李氏將外物致驚從急驚中區(qū)分出來，按照虛則補其母，實則瀉其子的原則，選用黃連安神湯以鎮(zhèn)心止驚，提出不能將其誤認為急驚之證，而采用涼瀉攻下之法。

對于錢乙提出的急驚證中可使用利驚丸等攻下之藥，李氏亦多有異議，認為風木旺會傷脾胃，此時再用攻下藥實屬不當。對于脾胃虛損所致慢驚，李氏認為在治療之時，當詳查溫熱寒涼，先實脾胃后散風邪。李氏所創(chuàng)黃芪湯適用于脾胃虛損，內(nèi)有虛熱之證。治療脾胃虛損，內(nèi)有虛熱之候，使用辛熱溫補之藥，或將助火動風，李氏提出治療驚風勿應用辛溫治風之藥的禁忌。

3 總結

將李東垣與錢乙對驚風病機的論述結合起來看，兩位醫(yī)家的理論形成了對驚風病因病機的完整認識。在驚風的分類上，李東垣有一定的創(chuàng)新，將外物致驚從急驚中區(qū)分出來，選用黃連安神湯以鎮(zhèn)心止驚，并認為不能將其誤認為急驚風，采用涼瀉攻下之法。從遣方用藥來看，在慢驚風的治療中，李東垣提出的多種治法對組方用藥有一定的指導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