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前,中國現(xiàn)代文學(xué)館為我舉辦了一個“魯光現(xiàn)代中國畫展”。展出的畫中有一幅貓。賀龍元帥的女兒賀捷生看中了。她說,她母親愛貓,求我畫一幅。我畫了兩只貓,送給了她。她在東郊民巷老正興設(shè)宴答謝,還送了一個賀老總常用的那種紅木煙斗給我作紀(jì)念。
小時候,我只知道貓會抓老鼠,好吃葷。下雨天,捉到魚蝦,就丟一些給貓們吃。貓手腳敏捷靈巧,能奔能跑,善于上躥下跳。抓老鼠絕對是一把好手。那時農(nóng)村養(yǎng)貓,就是讓它逮耗子。歷代許多文人愛養(yǎng)貓,不少人還成了貓奴。他們淡化了貓逮鼠的功能,強化了貓陪伴人的作用。
貓成為寵物后,甚至陌生了老鼠。有一回,鄰里家弄來一只老鼠,放在幾只家養(yǎng)的貓們中間。貓們圍著那只老鼠,誰也不敢往前。鼠一動,貓們就往后閃。啊,寵貓們居然怕鼠。有偉人提出,不管黑貓白貓能逮耗子就是好貓,真是一語中的,淺晰又深刻,我打心里贊同。
貓成寵物之后,品美食,不愁溫飽,忘掉逮鼠天職,學(xué)會用各種招式討主人喜歡。當(dāng)主人遺棄它們之后,它們無家可歸,成了到處流浪的野貓。我在公園和庭院里,常碰見它們。野貓到處覓食,恢復(fù)逮鼠捉魚的野性,三五成群,四處流竄,活得自由自在。
有一年,我在故里山居時,鄉(xiāng)友送來一條二三斤的大魚。魚在水桶中,放在門外。睡過午覺,打開門,只見水桶,不見了魚。魚哪兒去了呢?大中午也無人來過。后來發(fā)現(xiàn)在附近草叢中有兩只野貓和一堆魚骨。野貓居然能從水桶中將大魚抓走,拖出十多米,將它吃掉。
虎屬貓科,貓有虎性。故有畫虎不像便似貓,畫貓不像便似虎之說。自古以來,貓便是文人們的寵物。他們淡化了貓的捕鼠功能,張揚了陪伴人、娛悅?cè)说钠沸?。陸游、黃庭堅都是出名的貓奴。陸游一生就寫過十二首貓詩。明嘉靖皇帝養(yǎng)御貓,在紫禁城里建貓房。相傳,一個官員為皇上的寵貓寫祭文,升官騰達(dá)。
近現(xiàn)代,豐子愷、胡適、冰心、臧克家、錢鐘書、季羨林、袁隆平等都愛養(yǎng)貓。徐悲鴻以畫馬名世,誰知他畫貓比馬多。他在貓畫上有幽默題欵,“人家都說我的馬好,其實我的貓比馬畫得好?!饼R白石愛畫貓,一幅《油燈貓鼠》拍出148萬元。老舍先生的散文《貓》,還入選小學(xué)語文課本。人們愛養(yǎng)貓,各有各的理由。綜合養(yǎng)貓人或貓奴們的見解,有貓陪伴,可消除孤獨,排解寂寞。還能取樂,娛悅心緒,緩解焦慮。
我不養(yǎng)貓,但愛讀有關(guān)貓的圖文書刊,常觀察貓,與貓逗玩,熟悉貓。我愛貓,常常畫貓。奔跑的貓,戲鬧的貓,狐獨的貓,沉思的貓……有的朋友好奇地問我:“你是畫牛的,怎么老去畫貓?”我也說不清。
跟畫牛一樣,畫貓也是畫自己。從我的各種貓畫中,無論是逮鼠的家貓,纏人的寵貓,還是被遺棄的野貓,都能讀出畫外之音:我的信念,我的好惡,我的情感,我的審美。對一個畫家而言,他筆下的一切,無論是動物還是花鳥,都是他寄托思想、抒發(fā)情感的藝術(shù)符號。
選自《文摘報》
37725011865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