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志俊
(寧夏大學 民族與歷史學院,寧夏 銀川 750021)
文化是人類學和文學研究的共同主題,區(qū)別主要在于不同學科的方法論。隨著對文化的共同關注,人類學和文學在研究對象以及研究方法論等方面,逐漸達成共識。因而,文學人類學順勢而生。因產生的學科背景不同,學界對文學人類學也有不同的認識,如“文學界的文學人類學研究,應該屬于文藝理論批評的一個新學派,基本屬于文化學范疇;而人類學領域內的文學人類學,是人類學的一個分支學科?!盵1]也有人認為,“文學人類學既是一種批評的方法,又是對文學本質的一種認識,20世紀中國文學人類學的發(fā)展顯示了文學研究范式的革新。”[2]無論學界如何界定,地域文學既是文學的一種形式,也是人類學研究的一個文本對象。鑒于此,借用文學人類學的視角研究地域文學,也是一種比較可取的路徑方法。
文學地域風格是某一地區(qū)的作家在創(chuàng)作上所形成的地方特色,是某一地區(qū)的生活環(huán)境、風土人情、地域文化心理所形成的獨特風貌在作品中的體現(xiàn)。中國文學歷來就具有一定的地域性,無論古代文學,如《文心雕龍》稱北方的《詩經》“辭約而旨豐”“事信而不誕”;而南方的《楚辭》則“瑰詭而惠巧”“耀艷而深華”,明確提及地域與文學的關系。尤其是近現(xiàn)代及當代文學都或多或少印有地域烙印。需要說明的是文中所提地域文學是特指當代中國文學中具有鮮明而獨具地域風格的各類體裁作品。這類文學作品在其文本中蘊含著濃郁的地方社會風貌、本土文化以及獨具特色的思維邏輯、方言形式與敘述方式。作為地域文化載體的地域文學研究,不僅僅屬于文學領域的專屬品,而且人類學也可視其為一個重要的研究文本。以人類學為學科背景的文學人類學,為地域文學研究開辟了一條道路,尤其在社會文化方面,既帶了一種文本資料搜集的來源渠道,也提供了一種新的解釋方法。
對人文社會科學來說,無論是哪個領域的研究,或者采取什么樣的方法,文化是其研究的主題。尤其是有關地域方面的研究,文化始終處于核心地位。而文學和人類學更是在形式各異的“文本”中,凸顯地域文化之主題。作為精神表達和社會事項載體的地域文化,既是地域文學書寫的主要對象,也是有關文化人類學研究的主要對象。以文化書寫、表達、解釋和理解的地域文學,因相似的聚焦點——關注地域文化,而使地域文學與人類學地域文化研究相融在文學人類學研究道路上的共同主題。與其說文學人類學為地域文學研究就提供新的方法和視野,不如說地域文學為人類學研究地域文化又增添了一個別致研究的解讀文本。
多樣性是這一主題的主要再現(xiàn)方式。相比而言,地域文學以不同的形式對地域文化進行了不同方式的表述與書寫,與地域有關的方方面面都隱含在字里行間,為讀者提供了更廣闊的解讀空間和現(xiàn)象空間,并以文學的形式不斷構建地域文學。而人類學在借鑒文學的寫作風格和描述模式,形成了獨特的記述風格,不斷記述地域文化、解釋地域文化。文學人類學不僅僅以所研究地域文學為單一的敘事對象,而且注重跨文化比較中的多樣性與差異性關懷。如有人認為,“人類學給20世紀思想的最重要獻禮不在于這門學科的知識積累本身,而在于文化的多樣性的自覺意識給當今人類所帶來的再一次思想啟蒙作用。文化多樣性的理念從人類學研究拓展到文學及人文學科創(chuàng)新實踐的過程,正在改變殖民時代遺留在學術與教育制度中的殘余勢力,開啟全新的文學觀與批評理論?!盵3]
文學人類學視野為地域文學研究新的觀點和評判理論。有學者研究認為,地域文學存在“四種不同的認知”[4]。產生這些認知的焦點在于,文學家的民族屬性,以及書寫的文學對象,是否為地域的問題。這恰恰為文學人類學研究地域文學帶來了一定的空間和重要的契機。在文學人類學看來,地域文學的屬性在于地域性,作家的地域屬性并不是研判是否為某地域文學的核心因素,而是一個參照系數(shù)。但是,狹義上,地域文學所書寫的對象一定具有地域性。廣義上,對我國而言,任何地域文學都是中國文學的有機組成部分。所以,地域文學應該是狹義上的地域文學。地域文學的書寫者,不一定彰顯其地域身份,而書寫的對象應該是以地域為核心的各個領域。若從單純的文學研究來看,以文學的理論方法來研究一個地域文學文本,更多的是文學的一般屬性;若從地域文學來看,地域文學文本的屬性應體現(xiàn)地域性。地域文學作為中國文學的一部分,體現(xiàn)的是文學的一般性原則,而作為地域文學的一部分,卻體現(xiàn)的是文學差異性——地域性。這也是地域文學何以成為地域文學的關鍵因素所在。
地域文學主要以文學書寫對象以及思想精神和文化特色等諸多方面的“差異性”為主。該“差異性”既是我國文學內容豐富多彩的組成部分,也是地域文學存在的重要原因。人類學研究因在文化的差異及其比較而探索人類與文化之間的關系,“我”與“他者”為何形成。人類學家認為,文化成為不同群體之間邊界形成的主要原因,并成為維持不同群體的關鍵因素。地域文學與其他文學之間的差異,也是某地域及其文化與其他地域及其文化之間的“邊界”。文學與人類學的“聯(lián)姻”,可以消除地域文學研究的爭議,增強地域文學研究的地域屬性意義。既為地域文學研究帶來了新的方法論視角,也為地域文化書寫與解讀拓寬了道路。誠如有學者認為,“文學與人類學的交叉,確實可以破解許多歷史文化之謎,文學人類學因此具有獨特的反思和重估歷史文化現(xiàn)象的功能和意義。”[5]
以地域為書寫對象的地域文學,無論形式如何,都是以文學的普通原則,對地域歷史、社會和文化等現(xiàn)象的描寫與敘事。整體上,文化的核心因素隱含在地域文學任何文本當中。文學主要講求“寫作”,而很多深層次的東西,被隱含在“字里行間”,而以“隱射”為主要寫作要求和表現(xiàn)形式。而人類學將地域文學視為探索地域文化的一個重要文本,挖掘“字里行間”沒有被直接敘述出來的“隱射”,進行“文化的解釋”。其中,文學的文化敘事,以及人類學的文化解釋,都緊緊圍繞地域文化主題,以地域為書寫和研究對象。所以,借用文學人類學的研究方法論,可以全面研究地域文化。
文化是人類的核心主題,既有人類共通的普遍性,也有差異的特殊性。其中文化的特殊性及其差異,既是多樣性文學形成的基礎,也是多樣性人類文化書寫和延續(xù)的基礎。同時,為文化比較研究 (人類學的跨文化比較和比較文學)奠定了基礎。無論是文學研究,還是人類學研究,文化是探索民族差異基礎上的研究的前提和重要意義所在。所以,無論是文學領域的地域文學研究,還是人類學領域的地域文學研究,都無法脫離地域文化這一永恒的主題。地域文學為地域文化的人類學研究提供了不同的書寫范式,人類學為地域文學研究提供了新的文化研究方法。因此,文學人類學視閾下的地域文學研究,可以將不同學科背景下的地域文化之主題,納入一個全新的視角,進行全面研究。
一般而言,文學作品作為一種文化的載體和表現(xiàn)形式,注重追求寫作風格及其所表達的意義。但是,文學作品是一個“文本書寫”的形態(tài),而人類學是一個文學作品為“文化文本”,比較注重其所承載的意義,也就是對“文本解讀”。地域文學作品在人類學看來,就是一個地域文化文本。應用人類學對文化的研究理論方法研究地域文學作品,可以補充文學研究所忽視的領域。尤其是對文本書寫背后所隱含的文化解讀,是文學人類學研究核心所在。
從文學屬性看,地域文學必須遵循文學的“藝術性”特點,通過一些社會文化現(xiàn)象對地域精神文化進行隱含性地表述。任何一部地域文學作品,都是一部承載著某一領域的文本書寫,也是地域文化書寫的一種方式。對這樣的文本研究,除了文學研究的普遍方法外,人類學通過自身對文化研究的法則,對該文本進行解讀而得出另類文化意義,即個案文本解讀的意義。從作者屬性看,文學作者在個人對地域書寫對象的感知和體驗基礎上,以個人情懷為起點,書寫個人的所看所想。誠如有學者認為,“將一個書寫者或進行書寫的從業(yè)者稱為‘作家’,這首先意味著他是一個個體。不管作家書寫的是關于自身的或人類的生命的感覺還是對世界秩序的某種理解,這種書寫都必須建立在作家的個人體驗與感悟之上,也就是說,在作家的書寫中,所包含的必然是某個個體對生命和世界的理解?!盵6]無論地域文學作品再現(xiàn)的是作者個人的經歷,還是文本所呈現(xiàn)的個體經歷,每一部文學作品都是一個大環(huán)境的縮影。也就是,文學作品都隱喻某一地區(qū)或某一個群體的某種現(xiàn)象。人類學正是基于個性的、個案的現(xiàn)象,來解讀地域區(qū)域性的、群體性的文化意義。因此,地域文學作品可以作為一個人類學研究的個案文本,對地域研究進行整體性關懷,符合人類學“以小見大”的研究要求和基本方法。
傳統(tǒng)上,文學研究的文化是一個狹義的概念,對象范圍相對較為窄小。尤其在真善美、假丑惡等文學慣性思維的影響下,文學書寫以及文學解讀,都被戴上了精神限制。隨著學科研究的發(fā)展,“‘文化性’提法是一種學術研究范式更新的嘗試,它與當代學術理論轉變的語境有關,也與文學概念的變化有關。受文化研究思潮影響,文學的概念也逐漸突破純文學的義界,向文化的方向傾斜,經歷了從‘純’再到‘泛’的過程?!幕D向’及文學概念的‘泛’化,對身處當代語境的地域文學創(chuàng)作、研究必然會發(fā)生影響?!盵7]地域文學也順應文學發(fā)展的要求,在文學書寫過程中,改變以往狹隘的思路,而不斷擴大視野和寫作對象范圍。人類學的文化研究對文學帶來的影響是顯而易見的,特別是以“地方性知識”為解釋系統(tǒng)的文化多樣性與文化比較研究,對地域文學的書寫,拓寬了思路,也為地域文學研究帶來了新的視角方法。作為一個文化文本,文學與人類學具有不同的研究目的,“文學強調通過文本的闡釋、不同文本的比較研究來發(fā)現(xiàn)人的心智結構,作普通人性的抽象。而人類學關注的則是底層的民間文化和地方知識,注重社會文化的多樣性和多元化,強調文化場景的特殊性,甚至還關注個人體驗的社會價值。”[8]人類學對地域文學作品的研究,是在“抽象”的寫作文本中,探索“具象”的人性及其與文化之間的特殊關系。文學人類學兼有二者研究的屬性,既通過人類學的“文本解讀”拓寬地域文學研究的思路方法,也通過文學的“文本寫作”促使人類學寫作方法的文學化。
在文學看來,地域文學是以地域性為基礎,進行地域文化書寫。這樣一來,地域文學作品大都以作者個人經驗和喜好,而更多的是展現(xiàn)的是個人思想。往往是“我們常對自己喜愛的東西,對自己期望、流連、沉思的東西采用隱喻的說法,目的是從不同的角度,在一個特殊的焦點上,由所有類似的東西反映出的不同的光線中去觀察它。”[9]從文學作品書寫的目的看,無論是讀者還是文學評論家,評介一部文學作品的首要條件是文學基本書寫規(guī)范。這從某種程度來說,文學作品是一部藝術品,講究藝術原則。之后,再評介藝術水平的高低,也就是通過寫作技巧所表達的思想。地域文學作品重點在于作者的寫作過程,是通過文學的寫作方式,形成的一個藝術品。不同的是,該藝術品所體現(xiàn)的是對地域文化的“文本書寫”。
在人類學看來,在地域文化研究過程中,文本的意義遠遠大于文本自身。一般都會預設一個提綱,在訪談中搜集個案文本,根據(jù)受訪人的個人敘述,人類學家在不改動口述本意的基礎上,經過修辭加工形成具有代表性和解釋性的人類學文本。雖然該文本不需要過分地強調修飾技巧,但是也要有“寫文化”的“詩學”色彩。因其初創(chuàng)性,地域文學作品可視為一個一手資料和重要信息載體的文化文本,來研究文本所書寫的與地域有關方面的內容。文化的隱喻不僅是人類學解讀文化文本的重要方法,也是地域文學內涵的一種呈現(xiàn)方式。社會的多樣性和文化的多樣,為地域文學書寫提供了更為廣闊的空間,也為地域文化書寫提供了廣闊的對象范圍。同時,重要的是地域文學為人類學研究地域文化,也提供了更多的個案文本。文學領域對地域文學研究的空缺,為人類學研究地域文化帶來了廣闊的研究空間,特別是人類學對文化研究的特殊“文本解讀”,凸顯了地域文學的“文本”意義。
如上所述,人類學個案文本寫作技巧,可以借鑒文學的“文本書寫”敘事風格,而文學研究可以借鑒人類學對文化研究的“文本解讀”方法,推動地域文學的研究路徑。因此,文學人類學將取這兩大類學科所長,既有利于地域文學研究的擴充,也有利于地域文化的書寫。文學人類學視閾下的地域文學研究,主要用人類學的研究方法,視地域文學作品為地域研究的個案文本,挖掘地域文學所敘述的有關地域歷史、社會和文化等諸多方面的內容,從而強化地域文學與人類學研究之間的聯(lián)系。
學科交叉是當前人文社會科學研究的發(fā)展趨勢,也是對研究對象全面研究的基礎。面對同一研究對象,不同學科研究方法論的交叉,可以相互彌補學科傳統(tǒng)理論方法的遺漏。地域文學的人類學研究,無論是文學學科背景下的地域文學研究,還是人類學學科背景下的地域文學研究,都有對地域文化全面深入研究的重要價值。至少為地域文化研究帶來了新的視角和方法論,正如有學者指出,“文學研究的人類學范式擴大了狹義‘文學’的概念所指,為文學研究提供了新的理論視野和研究方法?!盵10]
首先,填補文學學科背景下的地域文學研究遺漏。傳統(tǒng)上,作為當代文學的一部分,因社會和文化的多樣性,地域文學研究具有人類學文化研究的韻味。但是,文學研究者,依然難以跳出傳統(tǒng)文學研究的已有方法論束縛而存在局限。“文學研究以人類的文學活動,尤其是以作家作品為主。文化人類學研究以特定的文化和文明為主。作為跨越文化人類學和中國文學兩大學科的交叉學科,中國文學人類學研究的主攻方向,側重從理論上闡明中國文化、華夏文明與中國文學的關聯(lián),并嘗試找出這種關聯(lián)的因果關系模式。一方面說明潛在的‘文化文本’在何種程度上制約著文學文本和歷史文本的發(fā)生,另一方面給作家作品研究和文學史研究提供更加宏觀的大傳統(tǒng)背景。所以對文化文本的探究成為首要任務。這方面,恰恰是以往的文學研究所缺乏的?!盵11]作為文化文本,與文學研究相比人類學如何看待、解讀地域文學作品尤其自身的不同指出,人類學不僅從文學文本中探索文化因素,而且探索文化與其所處環(huán)境各方面的關系,進而探索文化與人之間的關系問題。美國人類學家斐·比爾斯指出:“在眾多有關人的學科中,人類學的特殊作用在于它是唯一匯集全面的、歷史的、比較的方法進行研究的學科。全面的方法就是根據(jù)人類生存的全部范型來研究人或人類群體。這樣,人類學家面對諸如生態(tài)、社會關系、經濟或藝術等特別領域與人本身和人類行為等各個方的關系”。[12]
同時,地域文學以隱含的方式將地域有關的“現(xiàn)象”和“精神”進行文學敘述,所有的文化信息都暗涵于其中。在文學研究看來,地域文學作品都是一個“藝術品”,藝術探索引領這作品研究的方向。而在人類學研究看來,地域文學作品既是一個文化載體,也是一個文化文本。“解讀”該文本所包含的文化意義,是人類學研究地域文學作品的重要目的。人類學對文化意義的探索,強于對藝術性的探索。而且,在地域文學范圍方面,對將所有有關地域的文學作品置于同樣的研究對象層次,而不以出自學院派和民間的文學為區(qū)分。相反,一些出自民間作家的地域文學作品,在藝術性方面可能不如學院派,但其卻真實地記錄了真實的民間社會、草根文化,這恰恰是人類學所深愛的研究文化文本,因為地方性文化及其差異性的文本,是人類學研究人及其文化的關鍵所在。不同區(qū)域的書寫對象,為地域文學多樣性文化記載提供了條件。人類學將這一多樣性文化進行研究,可以通過地域文學作品全面研究地域文學及其所承載的地域文化,進而可以作為文學學科領域研究地域文學研究,以及地域文化的有意補充。
其次,增添了人類學研究個案文本。以個案為文化研究的文本是人類學研究的基礎,而個案的書寫規(guī)則,卻是在不失其所表述的“事實”的基礎上,具有文學描述和敘述的風格。誠然,人類學對個案的描寫,不完全按照文學的書寫方式,但是也需要文學之美。人類學的發(fā)展歷程,也體現(xiàn)了文學與人類學的相互影響過程,尤其“在西方文學研究和人類學發(fā)展的歷史上先是人類學對文學產生了廣泛的影響,后是文學對人類學研究帶來重要的啟發(fā),實際上,這些影響和啟發(fā)大多基于學科自身強烈的問題意識才產生。”[13]所以,就人類學研究地域文化而言,一部地域文學作品就是一個個案文本。
支撐人類學研究的個案文本,具有典型性和代表性要求。每一個文本并非是全能的,而是集中呈現(xiàn)某一個方面或某一個領域的事實。不同的地域文學作品,是根據(jù)不同的書寫對象和不同的事實反映目的而進行文學敘事。人類學雖講求個案的重要性,但是個案背后的整體性關懷始終是其研究社會及其文化的重點。個案和整體性體現(xiàn)在人類學研究成果——民族志上,一本民族志需要一些重要的個案為基礎。地域文學的地方性及其所反映文化的多樣性,為研究地域文化多樣性提供了重要的個案文本。以地方歷史記憶為例,人類學通過民間文學神話記憶和歷史傳說,作為傳統(tǒng)史學研究地方歷史文化的補充,不斷探索地方歷史,特別是一些少數(shù)民族以及地方性的民族歷史,人類學在研究過程中大量借用了相關民族文學作品。地域文學作品中,不乏有關地域歷史和文化信息。有學者認為,“面對全球化沖擊下地方性知識與族群歷史記憶的快速消失,保護和拯救文化多樣性的重任從來不是,也不應當只是人類學家的獨白,而需要包括文學在內的眾多人文學科的共同參與。傳統(tǒng)人類學民族志的單一表述范式也是遠遠不夠的,應該由多樣化的文學創(chuàng)作實踐和文本樣態(tài)來加以補充。民族文學作為文化書寫的價值與功能應加以重新審視和深入開掘?!盵14]
因此,地域文學的價值不僅僅體現(xiàn)在文學研究領域,而其所承載的文化價值和文化功能正是人類學研究地域的重要材料基礎。一部文學作品所承載的文化信息是人類學研究地域某一個方面的重要文本,為探索其所承載的文化意義,塑造了典型的個案。文學作品中的價值判斷隱射和文化意義隱喻,為人類學通過研究地域文學而解讀地域文化留下了廣闊的空間。重在描寫和敘事的文學作品,為人類學研究地域提供了重要的個案文本,而以“文化解釋”為目的人類學研究,為解讀地域文學的文本解讀增添了新的視角和方法。文學與人類學學科交叉的文學人類學視角,既為人類學研究地域文化拓寬了個案文本的來源渠道,也為地域文學文本的意義探索帶來多樣路徑。
對地域文化,包括民族文化的探索,既是文學的責任,也是人類學的義務。以“描寫”為重點的地域文學與以“解釋”為核心的人類學相互結合,既有利于文學學科背景下的地域文學研究,也有利于人類學學科背景下的地域文化研究。本文主要從人類學出發(fā),以文學人類學為視角,探索地域文學研究的價值和意義,即地域文學所體現(xiàn)的文化價值,或地域文學文本對地域文化研究的價值。地域文學所書寫的對象,無不包括地域社會有關的各個方面,碎片化的地域文學作品,承載著地域文化的碎片。將地域文學作品進行歸類整理,就會建構一部中國各地域差異化的地域文化,一部另類文學史,也是一部地域文化發(fā)展史。文學人類學視閾下的地域文學研究,既有利于地域文學的多重文化解釋,也為地域文化研究提供了多樣的文本。
地域文學作品可以視為地域民族志研究的資料來源,也可以視為地域文化研究的個案文本,是人類學研究地域及其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有關地域文化的人類學研究,不應該將地域文學遺漏,尤其是民間文學,以及近年來興起的一些草根文學家及其文學作品,他們筆下的地域文學作品真實地反映了本地域真實的底層社會生活和文化現(xiàn)象,將其納入人類學研究范疇,運用文學人類學研究方法,不僅拓寬了文學研究,也拓寬了人類學地域研究的領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