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顯斌
表面溫潤君子,背里鼠竊狗盜;半瓶紅酒成餌,醒來丟腎一顆。傷愈追兇,遇金蟬脫殼;劫后復(fù)仇,遭釜底抽薪。只道紅顏心腸狠,孰料助手計更毒;若知今日同赴死,何必當(dāng)初太癡情!
半瓶紅酒
從名片上看,周劍是個作家。他也的確像個作家——面皮白白凈凈、戴著一副金絲邊眼鏡,跟人打招呼時笑容可掬,儒雅斯文。甚至,他偶爾也會出席某個文學(xué)筆會或研討會。其實,只有他自己清楚,暗地里,他做的是殺人越貨的黑道買賣。沒生意時,他才會坐在電腦前忙忙碌碌,敲打出一大堆稀奇古怪的文字。生意一來,他馬上鍵盤一推,悄悄地出去,神不知鬼不覺地干他的活兒;完事回家,他又繼續(xù)他的“作家”生活。
因此,對于周劍,鄖城沒有幾個人知道他的真實身份。
他行事謹慎、隱秘,從未暴露過,甚至連他的戀人曾美倫,也不知道他的底細。曾美倫最崇拜的就是作家,因此,她開始是周劍的粉絲,不久就變成了他的戀人,逢著朋友就介紹:“周劍,新銳作家,才華橫溢?!?/p>
周劍的日子看起來過得寫意,灑脫,幸福,不過,這只是表面現(xiàn)象。尤其最近,他特別著急,每天起來,都眼巴巴地瞅著手機,等待著生意上門。因為,他想買一套房子,和曾美倫結(jié)婚。最近他發(fā)現(xiàn),曾美倫對他有些冷淡了,她經(jīng)常注視著他,很久很久一言不發(fā),再也不像過去那樣熱情似火。
幾次,周劍忍不住問:“怎么啦,親愛的?”一邊說著,一邊像過去一樣,想去撫摸對方的頭發(fā)。
每次,曾美倫都默默地躲開了,讓他很尷尬,也很疑惑。他覺得,曾美倫還在為上次想買房卻沒得到他的同意而生氣,故意冷淡他,這是女孩子慣用的手段。于是,他信誓旦旦地告訴曾美倫,他已經(jīng)看好了一套大別墅,不出半年,一定會將別墅買下,然后和曾美倫在新房里結(jié)婚,讓她的親戚朋友都羨慕她。
曾美倫笑了笑,不說話,似乎不怎么相信他的話。
雖說許下了諾言,可周劍私下一算賬,發(fā)現(xiàn)還差著一大截。他覺得,自己得主動找些生意,增加收入,盡快把大別墅買下來,滿足曾美倫的愿望。他甚至決定,等大別墅買下后,他就不再做那些違法的黑道買賣,踏踏實實地陪著曾美倫過夫唱婦隨的日子。
這天傍晚,周劍正坐在書房里瀏覽電腦網(wǎng)頁,手機突然響了。他瞄了一眼,是個陌生號碼,不禁一喜,應(yīng)該是有生意來了。
他按下接聽鍵,只聽一個男人的聲音輕輕問道:“請問,您是周劍先生嗎?”
周劍沉穩(wěn)地回答:“是的,我是周劍。請問你是誰,有什么事嗎?”
男人說:“是這樣的,周先生。我看中了一件對我來說十分重要的東西,可是想了好多辦法也沒弄到手,不知道您是否愿意幫幫我?”
周劍說:“既然你能找到我,那就說明你知道我是干什么的。直接說吧,是什么重要東西?你開什么價碼?”
男人猶豫了一下,說:“我想拿到半瓶紅葡萄酒,出價二十萬元?!?/p>
周劍一聽,愣住了。怎么可能?半瓶紅葡萄酒,出價二十萬?不會是開玩笑吧?他拿著手機,站在那兒,心里一時充滿了疑惑,隱隱感覺到,這人有可能是在戲耍自己。
“周先生,您怎么啦?”
“你是說要我?guī)湍闳ト“肫考t葡萄酒?出價二十萬?”
男人干咳了一下,一字一頓地說:“沒錯,是半瓶紅葡萄酒,辛苦費二十萬元?!?/p>
周劍不解地問:“你有二十萬,難道不會去買一瓶嗎?”
男人說:“外面是絕對買不到的,因為那半瓶紅葡萄酒是特制的,獨此一家?!?/p>
“噢,原來如此!不過……”作為一個經(jīng)常做這類事情的人,多年下來,周劍從未暴露,就在于他十分小心,不弄清事情的來龍去脈,他是絕不接手生意的,以免引火燒身。
男人聽出了周劍的疑惑,低聲道:“那酒,可不是一般的酒,它是由著名養(yǎng)生大師,利用許多極其名貴的藥材精心浸泡而成的,堪稱無價之寶,據(jù)說只要喝上一口,受傷的人可以活血生肉,垂死者甚至可以起死回生呢!不瞞您說,我本人剛剛受了重傷,很想用這酒來治療我的傷?!闭f到這兒,對方咳嗽了兩三下,繼續(xù)說,“我已經(jīng)打探清楚,那酒已被它的主人喝了一半,再遲疑的話,我恐怕連個酒瓶也看不到了。”大概是怕周劍不愿出手吧,男人繼續(xù)道,“周先生,請您務(wù)必幫我這個忙,我先預(yù)付您十萬,等拿到酒之后,我再付剩下的十萬。怎么樣,可以嗎?”
“好!成交!”周劍答應(yīng)了。二十萬,弄半瓶紅葡萄酒,傻子才不干呢。不過,他心里仍然有點兒不信,想說什么,又沒有說,只是再次笑了笑,表示了心里的疑惑。
男人急了,說:“周先生,您給我一個卡號吧,我馬上將預(yù)付款打給您。”
抱著試試看的心理,周劍將一個銀行卡號發(fā)給了對方。不一會兒,唧唧一響,他的手機信息顯示,十萬元已經(jīng)到賬。
周劍暗喜,終于不再懷疑了,他對著手機道:“哥們兒,看來你是玩真的,這活我接了。”
男人似乎松了口氣,笑了笑,說:“周先生,為了避免夜長夢多,您今晚就行動,明天無論如何得把酒拿給我,到時我再電話聯(lián)系您交貨地點,剩下的十萬元當(dāng)面交清,絕不虧欠?!闭f完就掛了電話。
真是天上掉餡餅!周劍站在那兒,思索了許久,仍然有些不相信這事是真的。他登錄手機銀行查了一下賬,確實剛剛進了十萬元!他終于確認對方不是在開玩笑,不由笑了,告訴自己,和什么有仇,也千萬別和錢有仇。
然后,他心情暢快地打通了曾美倫的電話,輕聲問:“親愛的,在干什么???”
曾美倫的聲音依舊有些冷,問:“大晚上的打電話,你有什么事嗎?”
周劍愣了一下,笑著說:“沒什么事,就是想你唄?!?/p>
曾美倫說:“別肉麻,早點兒睡吧,我也要睡了?!闭f完把電話掛了。
周劍輕輕地搖了搖頭,心想,這個女孩怎么啦?一會兒熱情似火,一會兒冷如冰霜。自己不是說了,準(zhǔn)備買大別墅嗎?比她想要的房子更好,怎么還這樣???他有點兒落寞,上了床,準(zhǔn)備養(yǎng)精蓄銳,等到下半夜出去盜回那半瓶紅葡萄酒。
好不容易捱到下半夜,月黑風(fēng)高,星星滿天,正是辦事的大好時機。周劍一身黑衣,帶上必要的作案工具,鬼魅一般閃出房子。他也不打車(怕留下線索),憑著兩條腿,飛速地向男人電話中所說的地點撲去。
那是市郊外的一個有名的別墅區(qū),里面住的清一色都是富人。
半個小時后,周劍來到別墅區(qū)外,他也不從正門進入,怕被保安發(fā)現(xiàn)或被監(jiān)控錄了像,而是找了個隱蔽的地方,輕輕一躍,一下子就躍過了一人多高的鐵柵欄。
此時的小區(qū)安靜得很,路燈光明明滅滅,路上看不見一個行人。周劍小心謹慎,躲避著途中的每一個攝像頭,來到電話中說的603號別墅。他站在暗處,望著那座樓房猜想,這么貴重的東西放在里面,樓里一定少不了兇險的機關(guān),自己可得當(dāng)心,別把小命搭上。
周劍思索了一會兒,輕輕移動步子,慢慢靠近樓房,他一咬牙,拿了一顆石子扔向樓房的玻璃窗,“當(dāng)”的一聲響,石子落地。他迅速隱身暗處,眼睛一眨不眨地向樓內(nèi)望著。樓內(nèi)毫無動靜,更別說有人影出現(xiàn)。
周劍心里有點兒忐忑,樓上如此安靜,很有點兒反常,這可是他殺手生涯中從未見到過的情況。
他將匕首叼在嘴里,緊緊衣帶,飛身上了二樓陽臺,順利地進入屋內(nèi)。屋內(nèi)沒有燈光,各個房間都黑漆漆的。他皺了一下眉頭,大覺蹊蹺,這是怎么回事?難道里面沒有住人?他故意絆動了一下身邊的一張小圓凳,讓它發(fā)出聲響,然后緊張地做好迎敵的準(zhǔn)備??墒呛冒胩?,屋里依舊死寂一團。
真的沒人?他大著膽子靠近走廊,勾著頭看了看一樓的客廳,借著小區(qū)射進來的隱約的路燈光,他發(fā)現(xiàn)客廳里除了沙發(fā)、桌椅等家具外,并沒有任何人的跡象。但他仍然不放心,小心翼翼地上了三樓。因為讓他取酒的男人告訴他,那半瓶酒就藏在三樓某間房子的保險柜里。
很奇怪,三樓跟一樓二樓一樣,也是毫無人跡。
他雖覺詫異,卻也來不及細想,蛇一樣溜到男人所說的那間房門前,輕輕地敲了一下門,“咚”的一響,房子內(nèi)沒有絲毫的動靜。然后,他快速躲到一個拐角處藏起來。他想,里面如果有人,聽到腳步聲遠去,一定會打開門四處張望。這時,他就會像雪豹一樣猛撲過去,伸出鐵鉗一般的雙手,毫不猶豫,一把掐住對方的脖子。
門緊緊地關(guān)著,沒有打開,更沒有人伸出頭來。
“媽的,搞的什么鬼?”周劍長吁了一口氣,他已經(jīng)確認,這棟別墅除了他,今晚一個人也沒有。
他的心中竟然隱隱有些失落,一個著名殺手,做了充分的準(zhǔn)備,面對的居然是一棟無人把守的房子。來之前,他差點兒把他的助手張凱叫上了?,F(xiàn)在看來真的是多余??!
這單生意做得也太順利了,順利得出乎他的意料,也順利得讓他放松了戒備。
他打開手機的燈光,仍然有些不放心地四周照著,慢慢地觀察著。
屋內(nèi)的床和家具都是歐式的,一看就很豪華,表明屋子的主人身份不一般??繅ωQ著一個半人高的保險柜。周劍用手機電筒照了照,是瑞士進口貨,很高級的那種,普通的竊賊很難將它打開。但對于周劍這種級別的高手來說,那就是小菜一碟。果然,五分鐘不到,保險柜的門就被周劍打開了。里面只有一樣?xùn)|西——半瓶紅葡萄酒,在手機燈光下,那酒氤氳著一片血色。
他瞪大眼睛,望著那半瓶紅葡萄酒,簡直以為自己是在做夢。奶奶的,怎么可能?老子的運氣太好了。這東西竟然這么容易到手,幾乎不費吹灰之力。
他拿起那半瓶酒,端詳了一會兒,一個想法迅即在大腦里產(chǎn)生。
不久前,他和一個叫于文的殺手進行了一次平生最為兇狠的較量,結(jié)果,于文受傷逃跑,當(dāng)然,最終沒有逃過自己的追殺,可是幾乎同時,他的腹部也中了一刀,劃出一道傷口,鮮血淋漓的。過后,他找了一家私人診所(大醫(yī)院他一般不去,怕引起麻煩),讓醫(yī)生做了清洗包扎,而且還縫了幾針,可是傷口至今沒有痊愈,有時運動過量,還會隱隱作痛。他想,這酒如果真能活血生肉或起死回生,自己為什么不喝上一口試試,或許對自己的傷口有好處。一個殺手帶傷作戰(zhàn),會限制自己的能力正常發(fā)揮,對自己是極其不利的。更何況眼前是半瓶酒,瓶蓋也已經(jīng)擰開過,自己喝一點點,買主肯定不會察覺。
說干就干。他得意地一笑,拔開瓶蓋,嘴對著瓶嘴就是兩大口,然后蓋上瓶蓋。剛準(zhǔn)備轉(zhuǎn)身向外走,他就發(fā)現(xiàn)情況有些不對,自己平日酒量很大,一瓶白酒下肚也無多大的感覺,可是今天,才兩口葡萄酒,竟然把自己喝醉了,頭腦發(fā)暈,眼前一片云遮霧罩的看不清楚。剛一抬腳,他就感到腳步虛浮,踉踉蹌蹌,幾乎跌倒在地。
這究竟是怎么啦?周劍大驚,拍著自己的腦袋想著,希望腦子能清醒一點兒,可是腦子不聽指揮,依然一片混沌。
他感到自己特別疲勞,這一刻特別想睡覺,就搖搖晃晃地走到那張歐式大床上,倒頭睡下,轉(zhuǎn)瞬即打起鼾來。
大約過了半個小時的樣子,房門被輕輕推開,兩個人影鬼魅一樣閃進來,輕手輕腳地來到周劍的床前,將他弄到一個擔(dān)架上,抬起來就走。
睡夢中的周劍似乎有感覺,自己仿佛是在做夢,可又不像是在做夢,渾身搖晃得厲害,好像是在一輛車上。不一會兒,車子停下,他被抬了下來,走了幾步,抬到一張床上放著。
他想極力睜開眼睛看看,可又感到眼皮很重,好像千斤巨石墜著,很難睜開。以一個殺手的毅力,他勉強將眼皮睜開一線,隱約中看到,眼前一片灰蒙蒙的,好像大霧彌漫一樣,有兩個人影在霧里晃動著,如同水墨畫里的影子一樣來回忙著。
他夢囈一樣地輕聲問道:“你們……是誰?想干什么?”
對方愣了一下,拍著他的肩,輕聲安慰道:“別說話,一會兒就好了。”聲音有點兒熟悉,是誰?
他迷糊了,自己究竟怎么了,一會兒就好了是什么意思?難道自己受傷了?可是自己并沒和人爭斗?。吭摬皇钦娴脑谧鰤舭??
于是,他再次輕聲問道:“我……是在做夢嗎?”
那個黏糊糊的聲音輕輕告訴他,他是在做夢,是個甜蜜的夢,夢醒之后就是早晨,一切都會好的。
他掙扎了一下,下意識地抱緊酒瓶,生怕被對方搶去了。突然,他感到手臂一冷一疼,一根冰冷的針頭扎進去,涼涼的。不一會兒,他不聽自己大腦的指揮,又一次呼呼地打起鼾來。這一覺睡得很長,也很深沉,是他殺手生涯中最長最舒服的一覺。
當(dāng)他睜開眼睛時,窗欞上已經(jīng)染滿了陽光,明顯已經(jīng)過了一夜。
夢里的幻影不見了,夢中那兩個人影,還有那輕言細語的聲音都不存在了。周劍扭動著腦袋,勉強轉(zhuǎn)動著四處望望,想知道自己究竟睡在哪兒。他發(fā)現(xiàn)自己竟然睡在一間十分破舊的屋子里,連床也是破爛不堪的,只有床板,沒有被褥。好在他的衣服還穿著,半瓶酒仍好好地抱在懷里。
他想動一下身子,渾身卻十分乏力,好像經(jīng)過了一場精疲力竭的搏斗一樣,像極了那次和于文搏斗后的情況。
他想爬起來,剛動了一下身子,不由“哎喲”一聲,腹部傷口處傳來一陣陣撕心裂肺的疼痛,如刀子割著一般。他摸了一下,過去的紗布還好好地貼著,那個傷口已經(jīng)快好了啊,怎么一夜之間又發(fā)了,竟然這般疼痛,讓他幾乎難以承受!
漸漸地,他感到不是傷口在痛,分明是腹內(nèi)疼痛,鉆心地痛,以至于他冷汗直流。
他突然一驚,自己會不會是中毒了,會不會是那酒中有毒?想到這兒,他越發(fā)著急,越發(fā)感覺自己的猜測是真實的。他不敢耽擱,疼痛促使他無法再繼續(xù)耽擱。他忙藏起匕首,掙扎著拿起手機,通過騰訊地圖給自己定了方位,然后撥打了120急救電話。他告訴醫(yī)生,快來救人,自己不行了,馬上就要死了。
現(xiàn)在,生命第一,其余的對他來說都是次要的。
他不想中毒,不想不明不白地死去,等著警察來拍照。
電話打過,他在撕裂般的疼痛中暗想,是誰讓他上的當(dāng),給他準(zhǔn)備了毒藥?他甚至發(fā)誓,自己只要活著走出這間破屋子,一定要查出此事的實情,讓對方付出慘重的代價。
不一會兒,120按照他發(fā)的地址定位找過來了,幾個醫(yī)生抬著擔(dān)架沖進屋里。
周劍告訴醫(yī)生,自己叫米言,中毒了,腹部疼痛難忍,快不行了。米言,當(dāng)然是周劍的假名之一。
醫(yī)生們一聽,粗略地檢查了一下,七手八腳地抬起周劍,還有他的那半瓶紅葡萄酒,急匆匆地出門上了救護車。然后,救護車一路鳴叫著,飛一樣地駛到市立醫(yī)院。
在周劍的要求下,醫(yī)生們拿了那半瓶酒,經(jīng)過化驗,最終告訴他,那酒沒有毒,只是里面兌有迷藥,人一旦喝上一口,就會昏迷。
“不可能!”周劍呻吟著,有些不相信地說。
迷藥只能讓人昏睡,讓人失去知覺??墒乾F(xiàn)在的他,腹內(nèi)疼痛如割,里面的器官好像扭結(jié)著疼,這不是中毒還會是什么?他捂著傷口不斷地扭動著,在哀號聲中,他被醫(yī)生急速地推入B超室,進行了一番細致的檢查,然后被推了出來。
醫(yī)生說:“難怪這么痛,竟然是剛剛做過手術(shù)!”
周劍忍住痛,不解地抬起頭問:“請告訴我,我究竟怎么啦?”
醫(yī)生說:“你剛剛做過手術(shù),一個腎被摘除了?!?/p>
周劍驚得目瞪口呆,幾乎忘記了疼痛。一會兒后,他一把扯住主治醫(yī)生的手,大叫道:“不可能,我那是傷口,都快痊愈了的傷口,不是剛剛做過的?!?/p>
主治醫(yī)生點著頭,拍著他的手,說:“這些我都知道,可就在昨晚,有人在你原來的傷口處又開了一刀,做了手術(shù),取出了你的一個腎,然后給你縫上傷口,貼上紗布,和原來的一模一樣,不細看是根本看不出來的。”醫(yī)生怕周劍不信,又拿出剛剛拍的片子讓周劍看,“你看啊,這有腎的地方,有個形體如同彎彎的茄子的影子,沒有的,就是一片黑白?!?/p>
周劍看著片子,果然是真的,片子的右邊有個茄子狀的影子,左邊卻沒有。
他臥在那兒,瞪著眼睛,望著主治醫(yī)生的嘴唇一張一合地動著,主治醫(yī)生的聲音卻慢慢遠去了,一點兒也沒有進入他的耳朵里。
他知道,自己上當(dāng)了,上了一個天大的當(dāng)!
他咬著牙,狠狠地掏出手機,想撥打昨天那個男人的電話,可是對方已經(jīng)關(guān)機??磥?,對方讓他盜酒是假,目的就是想引誘他喝酒,等他昏睡過去后,趁機盜取他的一個腎。
這是他走入黑道以來最大的一次失敗,也是作為一個超級殺手的最大恥辱!更為嚴重的是,一個殺手如果少了一個腎,以后行動時就會腰腿酸軟,四肢無力,那一單單的生意將怎么去完成?
他行走黑道,手段毒辣,出手無情,沒有少殺人,也沒有少結(jié)下梁子,一旦被仇家知道他丟失了一個腎,成為一個殘疾人,那些人一定會找上門報仇的。真的到了那時,自己只有死路一條了!
他嘴角抽搐了幾下,紅了眼珠子,狠狠地一拳砸在床上,大吼道:“是誰干的,是誰他媽的干的???”
主治醫(yī)生嚇了一跳,煞白著臉望著他,許久之后,一臉的大惑不解,道:“不是你自己賣掉的?。俊比缓簏c點頭,自言自語地嘆息,“又是一個被盜腎的受害者,這個世界啊,究竟是怎么啦?”
撲朔迷離
經(jīng)過一段時間的休養(yǎng),周劍的傷口一天天好起來,可以下床行動了??墒牵S著時間的推移,他的仇恨也一天天累積起來,越來越兇猛,越來越難以按捺,就如蓄積的洪水,只想沖破堤壩,洶涌而下。
他現(xiàn)在只有一個想法,趕快養(yǎng)好傷,趕快出去,無論采用什么樣的辦法,都必須迅速查清是誰給自己設(shè)下的圈套,在那個夜晚讓自己去偷那半瓶酒,然后,把自己的腎悄悄摘走。每次想到這兒,他都緊緊地咬著牙,恨不得把那人一把拉到面前砍了。
這天下午,周劍躺在床上,正在痛苦地思索時,門一開,一個人走了進來,正是他的主治醫(yī)生。
主治醫(yī)生仔細地打量著周劍,滿意地摸著下巴,笑道:“你身體真棒,抵抗力超強,看來身體好多了?!?/p>
周劍點點頭,臉上露出感激的笑,連聲道謝,說:“如果不是您醫(yī)術(shù)高超,我也不會恢復(fù)得這么快!”
主治醫(yī)生仔細地檢查了周劍的傷口,說:“你的傷口已經(jīng)基本愈合,多起來轉(zhuǎn)轉(zhuǎn),這樣會對身體有好處的?!?/p>
周劍說:“我最近已經(jīng)在開始鍛煉了,一切按您說的辦?!?/p>
主治醫(yī)生再次點點頭,很滿意地說:“對,應(yīng)當(dāng)這樣,這樣才是對自己負責(zé)?!庇终f,“警察來了,在醫(yī)務(wù)室坐著等你,請你隨我去一趟,他們想了解一下情況。”
周劍聽了,大吃一驚,心想,難道自己暴露了?難道自己來到這兒的原因已經(jīng)被警察察覺了?
看他一臉的疑惑,主治醫(yī)生連忙解釋說:“是我報的警,別怕,你是受害者,照實將腎被盜的情況告訴警察就行了。”
“啥,你報的警?”周劍愣了一下,對主治醫(yī)生的感激之情迅速消失,眼中白光一閃,狠狠地問。
主治醫(yī)生沒有注意到周劍臉色的變化,繼續(xù)細聲細氣地解釋道:“是啊,你的腎被盜,應(yīng)該報案,給那些盜腎者以懲罰,是理所當(dāng)然的。我看你傷口差不多了,就替你報了案,也算是伸張正義嘛。”說完,露出一副助人為樂的微笑。
周劍想了想,點頭一笑,連聲道謝,招手讓醫(yī)生過來,說自己傷口還有些痛,難以起身,請他幫忙扶一把。
主治醫(yī)生沒有想到有其他變故,扭動著胖乎乎的身子走過來,準(zhǔn)備扶他。趁此機會,周劍的手臂突然一動,閃電般伸出,扣住對方的脖子,惡狠狠地道:“不許喊,不然我就殺了你!”
主治醫(yī)生嚇得目瞪口呆,不停地眨巴著眼睛,連連點頭。
周劍一招得手,干凈利索地將主治醫(yī)生的白大褂扒下,口罩搜出,笑道:“對不起,你得為自己的熱心付出一點兒代價?!币贿呎f,一邊用輸液管和主治醫(yī)生的皮帶,緊緊綁住主治醫(yī)生的手腳,在對方的嘴里再塞上滿滿一嘴衛(wèi)生紙,將他放在床上,用被子把他渾身上下遮蓋得嚴嚴實實的,乍一看,就像是病人在蒙頭睡覺。
做完這些,周劍飛快地戴上口罩,穿了白大褂,戴上白帽子,儼然一個醫(yī)生在查房,轉(zhuǎn)身準(zhǔn)備離開。
就在這時,門外響起腳步聲,只聽有人說:“警察同志,就是這間。”隨之,門被推開,一個個子高高的醫(yī)生和兩個警察出現(xiàn)在面前。
高個子醫(yī)生很不滿地對周劍道:“李醫(yī)生,怎么這么慢啊?病人呢?讓他快點起來,警察要問他話呢?!?/p>
周劍愣了愣,不說話,用手一指被窩,示意病人在睡覺,不宜打擾。然后,他一邊匆匆地向外走去,一邊彎著腰,對著幾個人指指自己的肚子,意思是他鬧肚子,要去一下衛(wèi)生間。
幾個人一見,忙讓開一條路。
周劍心里一松,加快腳步,飛快地跑出去,沿著樓道一直向那邊跑。
高個子醫(yī)生見了,高聲喊道:“錯了錯了,洗手間在這邊。”然后搖著頭,對警察們解釋,“這個李醫(yī)生,當(dāng)醫(yī)生倒是很認真,可做其他事情就特別馬虎?!?/p>
周劍好像沒有聽見一樣,低著頭,不管不顧地飛一般跑下樓,不一會兒就不見了身影。
身后,兩個警察站在那兒,呆呆地看著,漸漸感覺到情況有些不對。其中一個忙沖進房內(nèi),一把掀開被子,看見李醫(yī)生睡在被窩里,手腳被緊緊地綁著,嘴里堵著衛(wèi)生紙,臉色憋得通紅,呼呼地喘著氣。大家一愣,忙解開李醫(yī)生,詢問原因。李醫(yī)生傻乎乎地搖著頭,解釋半天,也沒說出個子丑寅卯,只是說,那家伙有點兒神經(jīng),好端端的突然就發(fā)作了,把我綁在床上。
其中一個警察想了想,猛地一拍腦袋,醒悟了一般,道:“那家伙是不是什么犯罪分子,聽見我們尋找,以為來抓他,就嚇跑了?”
另一個想了想,道:“一定是的,不然他怎么會急急忙忙地逃走?”
二人馬上抽出槍,沖出病房,向樓下追去,可是周劍早跑得無影無蹤了。
周劍逃出醫(yī)院,開始尋找起那個盜腎的人。他先是去了那天早上自己呼叫120急救的地方,發(fā)現(xiàn)那兒竟是拆遷區(qū),一大片房子都是空的。他接著又去別墅區(qū),了解了一下603別墅的情況,想通過別墅的主人找到幕后主使。知情人告訴他,那棟別墅的主人是一對老年夫婦,他們都已經(jīng)80多歲,子女移民國外,這對夫婦已經(jīng)出國大半年了,平時別墅都上著鎖,根本沒有人進出。
看來,想通過這些找到線索是不可能的!周劍想,對手僅僅只是利用它們作案而已。
其實,這段時間,周劍經(jīng)過細致的思考,大致上已猜出是誰設(shè)的圈套,盜取了他的腎。那人姓王,就是給他治傷的那個私人診所的醫(yī)生。他現(xiàn)在終于搞清楚了,那晚自己昏迷后,迷迷糊糊所感覺到的并不是夢,而是真實的存在:那個該死的家伙,帶著自己不是去了別的地方,一定是去了他的診所,然后給他開了刀,摘取了他的腎,然后將他丟棄在拆遷屋里。
王醫(yī)生這家伙與其說是醫(yī)生,不如說是兇手,在治療病人的同時,他會利用醫(yī)生的身份,暗地里進行人體器官,尤其是腎的買賣。
是的,這事絕對是王醫(yī)生做的。
前些時,他和那個叫于文的黑道高手一決雌雄,受傷后,去的就是王醫(yī)生的診所。
他剛剛包扎好傷口,回到家里,就有一個小胡子微笑著找上門來。
周劍不認識此人,所以警惕地問:“你是誰?來干什么?”
小胡子哈哈一笑,道:“我知道你是殺手周劍就得了,你卻沒有必要知道我是誰?!?/p>
周劍充滿敵意地望著對方,以為對方是聽說自己受傷了,專門上門復(fù)仇的,于是笑了笑,道:“來吧,你可以出手了。”
小胡子一驚,說:“我找你并非為了決斗,而是想做一筆生意。我想買一個人腎,出價五十萬!”
周劍望著小胡子,說:“一個腎,目前黑市價可是四十萬!”
小胡子點點頭,說:“你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換腎首先需要配型,配型成功,還得對方答應(yīng)出售才行,對方如果不答應(yīng),即使配型成功,也是白搭,毫無意義?!?/p>
周劍點點頭,說:“關(guān)于這個我倒是外行,從來沒有聽說過。不過,對方既然愿意配型,既然已經(jīng)配型成功,為什么又不愿意出售自己的腎呢?”
小胡子搖著頭,尷尬地笑了笑,道:“這個嘛,我得保密,不能泄露的。”
周劍站起來,做出送客的樣子,道:“我的規(guī)矩就是這樣,要我出手,就必須說清我所提的問題。”
小胡子望著周劍,沉默了好一會兒,很無奈地說:“這個秘密,希望你知道了不要說出去?!笨匆娭軇c頭答應(yīng)了,他繼續(xù)說,“其實對方不是自愿做的配型,他受了傷后,前往一家私人診所治療,我特意請那里的醫(yī)生暗中配了型。那個配型很成功,所以我非常想得到他的腎?!?/p>
周劍想了想,問:“能否告訴我,你們選中的對象是誰嗎?”
小胡子笑了笑,不說話,慢條斯理地從口袋內(nèi)拿出一張照片,說:“就是這個家伙,你看看。”
周劍接過照片一看,大吃一驚,這人不是別人,正是跟自己決斗受傷后逃走的于文。
“不用你說,我也知道給這個人做配型的醫(yī)生是誰!他姓王,是不是?”周劍冷冷地說。
小胡子一愣,問:“你怎么知道是王醫(yī)生?”
原來,周劍治傷時,王醫(yī)生曾經(jīng)告訴他,昨天也有人來他的診所里治過傷,且身中三刀,傷勢很重,是他讓那人保住了性命。周劍當(dāng)時就懷疑前來治傷的人是于文。
周劍矜持地笑了笑,暗想,自己猜測得果然不錯,這個王醫(yī)生,竟然私下里干這樣的勾當(dāng),簡直黑透了。不過,對他而言,這個情報來得很及時,他現(xiàn)在必須盡快找到于文,讓他在這個世界永遠消失。高手對決就是如此,必須把對手趕盡殺絕,不能有半點兒婦人之仁,否則后患無窮。
小胡子見周劍低頭不語,說:“我現(xiàn)在真的急需這個腎,因為我的老父親快不行了。周先生,你無論如何給我想想辦法。”
周劍說:“于文是個頂級高手,狡猾得很,他若隱藏起來,一時半會兒是不容易找到的。我現(xiàn)在是有力無處使,對不起……”
小胡子截住周劍的話,說:“這個你不必擔(dān)心,于文負傷后,并沒有逃很遠,那家伙躲藏的地方我已經(jīng)派人查清楚了?!?/p>
周劍再次打量起小胡子來,這人一臉精瘦,其貌不揚,沒想到竟然有這么大的能量,不得不讓他刮目相看。他無聲地一笑,說:“地方既然查清了,據(jù)我估計,你的力量也不差啊,為什么不去找他,弄到那個救命的腎?”
小胡子搖搖頭,解嘲地一笑,說:“江湖上大名鼎鼎的于文,一般人哪對付得了?若不是像你這樣的高手,誰敢找上門去送死?”
周劍知道,小胡子是想讓自己出馬,所以在竭力恭維自己。他一笑,點點頭,表示成交。他之所以這樣做,是有自己的想法,找到于文,無論如何弄清他究竟為什么要和自己過不去;不弄清楚,自己簡直寢食不安。在黑道混久了,他知道,有些事不弄清,很可能會為此送命。至于取腎一事,自己姑且答應(yīng)著,能不能兌現(xiàn),他就不敢保證了。
小胡子聽了,留下一張名片,很滿意地走了,臨走前告訴他,屆時一手交錢一手交貨。
當(dāng)夜,按照小胡子的指點,周劍悄悄出發(fā)了,來到某小區(qū)一個十分隱蔽的閣樓里。這兒小巷深深,幾乎和大街上的喧鬧聲隔絕,走進去,頓時一片寂靜,算得上鬧中取靜,不是小胡子提前告訴他,他是無論如何也想不到于文會藏在那里。
他悄然走上去,到了二樓左邊的房子。小胡子告訴他,于文就躲在那兒,餓了時就打電話叫外賣,幾乎沒有出過門。
周劍想,自己的到來,于文絕對不會想到。
他悄悄走到門前,輕輕敲門,可是里面靜悄悄的,沒人開門。房子里一片漆黑,也沒響動聲傳來。他隔著窗戶向里望去,窗簾拉著,什么也看不清。他再次來到門外,拿出一張卡片,插入門縫,一抽一插,門輕輕開了。
他走進去,輕聲道:“于文,我不是來找麻煩的,我只想和你談?wù)??!?/p>
房內(nèi)靜靜的,沒人回應(yīng)。他有點兒擔(dān)心,害怕于文躲在哪個角落里,向自己突然發(fā)動襲擊。于文的手段他是清楚的,那家伙不出手便罷,一旦出手,從不給人留下還手的余地。他背靠著墻,一動不動,眼睛極力地睜大,希望能適應(yīng)里面的黑暗,可是一切白搭。好在自始至終于文都沒有現(xiàn)身,也沒有發(fā)動襲擊。
站了一會兒,他慢慢挪動腳步,向前移動,突然腳下被絆,跌倒在地。身子下面軟乎乎的,觸手之處,竟然摸到一張冷冰冰的臉!他一驚,迅速爬起來,忙打開手機燈光,借助熒熒的燈光一照,一個人仰面躺在地上,大睜著眼睛盯著他,眼睛里充滿了恐怖,還有驚訝和不解。
死者正是于文!顯然,他已經(jīng)死去多時。
于文身體冰冷,腹部出現(xiàn)一個傷口。他猛地明白過來,一定是有人殺了于文,取走了他的腎。
他想到了小胡子,感覺自己上當(dāng)了。
周劍猜測,小胡子得知于文的腎和他父親的腎配型成功后,很可能就產(chǎn)生了一個想法,想摘取于文的一個腎。毫無疑問,于文是不會答應(yīng)的,于是,小胡子采用了殺人取腎的罪惡手段。當(dāng)然,殺了于文后,一定會引來公安機關(guān)的追查,小胡子也想到了這些,便靈機一動找到自己,告訴自己于文的去向,目的并非是讓自己來取腎,而是讓自己來找于文,這樣,小胡子就可以順理由成章地嫁禍于自己,他則可以逃脫法律的制裁。
周劍想到這兒,氣得腦袋冒火。
這時,他的手機響了,在暗夜里聽來,格外瘆人。
周劍接通了,只聽一個沙啞的聲音道:“小子,你殺人了?!?/p>
他一愣,輕聲問:“你是誰?”
那人不回答,陰冷地一笑。接著,他的手機唧唧一響,收到一組照片。他打開一看,再次驚呆了,照片上,他渾身是血,站在于文身邊。他忙向外望去,隱隱的天光下,一個人影一閃,不見了。
他飛快地趕出去,可是外面什么也沒有。
他的手機里,那個沙啞的聲音再次響起:“想想,我把這組照片貼到網(wǎng)上,會出現(xiàn)什么樣的情況?”
這一刻,周劍猜測出了這人是誰,一定是小胡子!因為除了小胡子,沒人知道自己今晚會來這兒,更不會跟蹤自己,在自己摔倒后,他還用手機把他渾身沾血的照片拍攝了下來。很清楚,小胡子跟蹤自己也好,拍照也好,就是為了制造他周劍殺人的現(xiàn)場證據(jù)。
周劍笑了笑,說:“你這點兒小伎倆也想糊弄我?如果你把我的照片貼出去,我被抓了,會向警察交代一切的,到時真相大白,被抓的人是誰還不一定呢?!?/p>
“你……”小胡子不說話了,好半天才冷哼一聲,“小子,算你狠。”說完關(guān)了手機。
看來,小胡子這家伙既心狠手辣,又膽小如鼠,十分怕事。
受驚過后,周劍忽然又感到一身輕松:小胡子被自己震懾住了,看來他翻不起什么浪花!對手于文也死了,從此自己可以高枕無憂了。
他舒坦地伸了伸腰,再次打開手機燈光看了看死去的于文,冷笑一聲,出門而去。
小胡子的出現(xiàn),讓周劍明白,于文去了王醫(yī)生那兒,血型被配型。那么,自己去了那兒,也接受了王醫(yī)生的治療,很可能自己的血樣也被王醫(yī)生抽取,做過配型試驗,只是沒有和小胡子的爹配型成功罷了,否則,這次死的很可能不是于文,而是他。想到這些,周劍的心里不由又生出一絲后怕,因為當(dāng)時這事很快過去了,自己也沒有受到什么傷害,所以很快就忘記了。他怎么也沒想到,正是自己的那一次疏忽,留下后遺癥,以至于現(xiàn)在自己竟然上當(dāng),一個腎被他人盜取。
這個王醫(yī)生簡直膽大包天,太傷天害理了!周劍咬牙切齒地想。
栽贓嫁禍
周劍在人群中行走著,戴著一副墨鏡,粘著兩撇小胡子。他知道,警察一定從他身上嗅到了什么,正在到處找他,他不得不小心謹慎。因此,他沒有住大賓館,而是找了一家小旅館悄悄住了進去,開始自己的復(fù)仇計劃。
王醫(yī)生的診所開在城市東北角的一條巷子里。當(dāng)晚深夜時分,周劍悄悄出門,鬼影子一般飄上了街,躲躲閃閃,不久就來到了王醫(yī)生的診所門前??墒?,眼前的情景令周劍目瞪口呆,半個多月不見,這個不算太小的診所,已經(jīng)變成了一堆廢墟,四邊煙熏火燎的,顯然是遭受了火災(zāi),診所已經(jīng)完全消失了。
這地方并不冷清,相反,雖在深夜,仍有人來來往往。
周劍瞅準(zhǔn)一個行人,一把拉住他,指著廢墟問:“大哥,這地方究竟發(fā)生了什么事?”
那人看了看周劍,不耐煩地問:“你是外地人?”
周劍連連點頭,說:“是的是的,我是來這兒看病的,卻不知這兒變成了這樣?!?/p>
那人說:“這個診所啊,前幾天晚上無緣無故發(fā)生了火災(zāi),那個醫(yī)生沒有跑出來,找到后,已經(jīng)被燒得烏焦巴黑的,都看不清面目了,死得好慘?。 ?/p>
周劍一愣,不相信地問:“咋可能?真的嗎?”
那人不高興地說:“我騙你干嗎?警察都來過了,已經(jīng)做了結(jié)論,判定是電線老化失火導(dǎo)致的。當(dāng)時我也在現(xiàn)場,親眼目睹,還會有假?”大概是怕周劍不信,那人一指不遠的地方,“王醫(yī)生的家就在那邊,不信的話,你去問他老婆?。 闭f完轉(zhuǎn)身走了。
周劍站在那兒,呆愣了許久,罵道:“狗日的,美得你!”他不相信王醫(yī)生就那么趕巧,在自己要找他時,他卻死了。
徘徊了一會兒,周劍最后決定,這事還得進一步核實,必須找到王醫(yī)生的老婆一探究竟,自己的腎不能這樣白白地丟了。
王醫(yī)生的家很普通,三室一廳,裝修非常樸素。周劍悄悄靠近房子,運用自己撬門開鎖的本領(lǐng),很輕易地就撬開了大門,然后靈貓一樣地閃了進去。走進大廳,他不由一愣,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張黑白照,王醫(yī)生在鏡框里呆著,正對著自己微笑呢,仿佛在說,哥們兒,你來遲了,我先走一步,拜拜!
周劍冷哼了一聲,扭過頭,抽身就向里屋閃去。
里屋有人影在晃動,是王醫(yī)生的老婆,她穿著睡衣,大概正準(zhǔn)備睡覺吧。聽到響動,女人回過頭來看見周劍,還有他手里那柄閃光的匕首,頓時張大了嘴,準(zhǔn)備叫喊。周劍風(fēng)一樣沖過去,將匕首狠狠地對準(zhǔn)女人的脖子,喝問道:“你是王醫(yī)生的老婆?”
對方把一句叫喊硬生生地咽下了,連忙點頭,眼睛里滿是驚駭。
周劍壓低聲音,惡狠狠地說:“我問你什么,你必須如實回答,否則老子先奸后殺,還要把你的尸體掛在外面的電線桿上,讓明天早起的人們都看看,好好欣賞欣賞?!?/p>
女人身體直打哆嗦,嚇得幾乎說不出話來,只是連連點頭。
周劍瞪著她許久,感覺到對方確實被自己震懾住了,才一字一頓地問:“你老公呢?他去了哪兒?”
女人很悲戚地流著淚,一指客廳里的照片,意謂她丈夫已經(jīng)死了。
周劍殺氣騰騰地道:“臭娘們兒,你說謊,找死???”
女人慌忙搖頭,結(jié)結(jié)巴巴地道:“沒……我真的沒說謊!他真的死了,嗚嗚——”
周劍又望著女人,許久不說話,希望在女人的眼睛里找到答案。
女人以為周劍想強奸自己,忙縮著身子,告饒道:“別……求你別這樣,我什么都坦白?!?/p>
周劍冷冷地一笑,拍了拍對方光嫩的臉,然后松開了手。通過恐嚇,他明顯地感覺到,這女人非常怕死,這樣的人一般是不會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的,也不會面對刀子說假話。
于是,周劍開始問第二個問題:“告訴老子,買腎的人是誰?他究竟給了你老公多少錢?”
“什么腎?”女人明顯地感到安全一點兒了,驚訝地問。
周劍匕首一晃,在女人的眼前劃過一道光。女人一驚,尖叫起來,隨之想到周劍不許她大聲叫,又趕緊捂住嘴。
周劍啟發(fā)她道:“最近,你老公是不是接到過什么電話?是不是帶回來一個人?”
女人終于想起來了,連連點頭,說:“是的。最近有人想從我老公手里買一個腎,給多少錢我不知道,但那個買腎的人是誰,我倒是隱隱約約聽我老公談起過。”
周劍聽了,心里一喜,忙問:“快告訴我,那人是誰?”
女人望了一眼窗外,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說:“那人說了,如果我們透露出去,他會殺了我們的?!?/p>
周劍惱了,匕首又一次亮閃閃地逼上去,惡狠狠地說:“他還沒殺你呢。如果不說,老子現(xiàn)在就開宰,你信不信?”
女人面對匕首,牙齒咯咯作響,輕聲道:“我說了,你……你可別傷害我。”
周劍點點頭,答應(yīng)了。
女人又望望他,低著頭。
周劍急了,吼道:“說啊?!?/p>
女人一驚,再次抬起頭,可憐巴巴地道:“還有個……條件,不許侵犯我?!?/p>
原來,女人把周劍當(dāng)成了強奸犯。
看著眼前嫩白的少婦,周劍笑了,他根本沒有這個想法,他從不劫色,尤其和曾美倫好上后,更是如此。他覺得,如果有這種想法,都是對曾美倫的不忠。但是,聽了女人的話,他卻裝出色迷迷的樣子,盯著女人高低起伏的胸脯,說:“如果不說實話,可就很難說哦,老子可是很想嘗嘗美眉的滋味?!?/p>
女人渾身打顫,鎮(zhèn)定了一會兒,輕聲道:“那個買腎的人,聽說叫……叫……莫大頭。”
周劍的眼睛里又一次冷光一閃,如同冰刀,牙齒緊咬了許久,罵道:“莫大頭,狗日的,我怎么就沒想到是他??!”然后,他嚴厲警告女人,“我今晚來這兒的事,你必須絕對保密,對誰也不許說出去,否則,到那個時候……哼哼!”
女人連連點頭,說:“不會的,我一定不會說出去的?!?/p>
周劍轉(zhuǎn)身走了,他說話算話,一個殺手不會和一個女人過不去。現(xiàn)在,他終于找到買腎的對象了。
莫大頭,這家伙長得矮胖矮胖,敦敦實實的,見人總是一臉的笑,像個笑面佛。他的生意很廣,涉及地產(chǎn)、餐飲、娛樂等,是本市首屈一指的富豪,更是一些政府官員的座上賓。不過,這只是他的表面身份,暗地里,他就是一個名副其實的黑社會老大,不僅從事色情業(yè),還走私販毒。
同行是冤家,另有一個商界大佬和莫大頭杠上了,想黑吃黑,就請殺手周劍出面,想搞掂莫大頭。于是,周劍打電話給莫大頭,要他交兩百萬元的保護費。
莫大頭可不是省油的燈,接到周劍的電話后,他不以為意,嘿嘿一笑,叼著煙,鼻孔朝天,說:“媽的,老子的錢是花心血弄來的,不是打水漂來的。再訛詐,老子讓你小子進黑屋?!?/p>
周劍冷笑道:“你可不要因小失大,不給錢,就等著身敗名裂吧。你的那些破事,我已經(jīng)調(diào)查得一清二楚,只要我把相關(guān)證據(jù)交給警方,你就不只是進黑屋,而是要吃槍子兒?!闭f罷掛了電話。
莫大頭聽后,心驚肉跳,周劍這人的情況他是十分了解的,武功高強,足智多謀,行事干凈利落,答應(yīng)別人的事從來都是說一不二。他想,難道周劍真的掌握了自己的秘密?不可能啊,如果掌握了,為什么他不直接亮出來?是的,他肯定是在恫嚇自己,跟我玩心理戰(zhàn),想不戰(zhàn)而屈人之兵!
莫大頭生氣了,覺得自己應(yīng)當(dāng)給周劍一點兒顏色看看,不然,誰都敢在太歲頭上動土!
機會說來就來了。兩天后,周劍來到莫大頭開的一個桑拿室洗浴,還找了兩個女人伺候他。莫大頭聽到手下人報告,哈哈大笑,當(dāng)即帶著一群兄弟,拿著家伙一擁而入,準(zhǔn)備亂刀齊下,解決掉周劍。可是打開桑拿室的門,桑拿室中,只見兩個被綁的桑拿女渾身被剝得精光,嘴中塞著絲襪,倒在地上嗚嗚地叫著。
莫大頭一見急了,帶著兄弟們一起沖了進去,到處搜查,卻連鬼影子也不見一個。
兩個女人的衣服都長長地掛在衣架上,一直拖到地面。莫大頭進去后,站在衣架旁邊,大聲吩咐,看看床底下,再仔細地找找,找到狗日的,一刀宰了。正在吼叫著,衣架上的衣服“嘩”地飛了起來,衣服里面隨即跳出一個人,匕首一晃,橫在莫大頭的脖子上,笑著罵道:“狗日的,敢和我玩真的。說,是愿死啊還是愿活?”說話的正是周劍。
莫大頭一招失算,被對方制住,脖子上架著亮光光的匕首,感到寒毛直豎。他手下的幾個兄弟一見,就往前沖,準(zhǔn)備救人。
周劍一笑,匕首輕輕一送,莫大頭感到脖子有些疼痛,大驚道:“兄弟,別,一切都好說?!?/p>
周劍冷冷地對那幾個人說:“想讓莫大頭早死的話,你們就上吧?!?/p>
莫大頭一聽,馬上喊道:“狗日的,都給老子退下去?!?/p>
幾個手下聽了,乖乖地退了下去。
莫大頭腦門上流著汗,輕聲說:“兄弟,他們走了,我們可以好好談?wù)??!?/p>
周劍拿開匕首,腳一踹,踢在莫大頭的屁股上,莫大頭沒有防備,踉蹌幾步,坐在地上。
周劍也蹲下,面對著他道:“小子,我這次上門找你,不是為了玩女人,而是來要錢的?!?/p>
莫大頭沉默了一會兒,道:“強迫索要別人的錢財,這是違法的,警察若是知道了,恐怕對兄弟你很不利??!”
周劍嘿嘿一笑,道:“狗日的,你這種人居然也在我面前談法律!”說著,他把手伸進衣兜里,摸出個信封,扔給莫大頭,“看看吧,違法不違法,你自己掂量?!?/p>
莫大頭拿過信封,驚疑地打開,發(fā)現(xiàn)里面是一沓照片,有幾張是他最近一次販毒時,跟人交易的場景。照片上,自己嘗著一撮白面,臉上滿是得意的笑。還有幾張,是他陪著一個市領(lǐng)導(dǎo)一塊兒去洗桑拿。那個市領(lǐng)導(dǎo)懷里坐著個小姐,領(lǐng)導(dǎo)的一雙胖手伸進小姐的衣服里,一臉色迷迷的笑。
莫大頭大驚失色,抬起頭道:“你……你跟蹤我?”
周劍冷笑一聲,諷刺道:“我一直以為莫大善人是個奉公守法的好公民,想學(xué)學(xué)你的樣子,改邪歸正,沒想到,這一跟蹤,就發(fā)現(xiàn)了貓膩。”
莫大頭臉色煞白,結(jié)結(jié)巴巴道:“你……你到底想怎樣?”
周劍呵呵一笑,道:“我已經(jīng)說過了,一年兩百萬!交還是不交,你自己看著辦!”
莫大頭愣了半天,繼而哈哈大笑,說:“兄弟,好說,好說,有財大家發(fā)嘛。放心,你要的錢,我呆會兒就打給你?!?/p>
果然不出十分鐘,周劍的手機短信提示:進賬兩百萬元。
周劍說:“你夠朋友,我也不失信于你。從今以后,只要你按時交錢,我就當(dāng)個睜眼瞎,你的事我一概不問!”
莫大頭哈哈大笑,說:“好,那今后我們也算是朋友了!道上的事情,還請你多多關(guān)照?!?/p>
“沒問題!”周劍目的達到,心里很高興,也哈哈笑著,很瀟灑地揮了揮手,“莫哥,沙揚娜拉!”說完,轉(zhuǎn)身離去。
在周劍看來,自己拿了莫大頭的錢,算是贏家,不必要繼續(xù)跟莫大頭作對;再者,有照片在手,鐵證如山,莫大頭被自己掐住了脖子,從今以后肯定會服服帖帖,不敢對自己怎么樣。可是,他萬萬沒想到,這個莫大頭竟然懷恨在心,對自己下手,而且喪心病狂,把自己的腎悄悄給摘取了,這家伙真是該殺?。?/p>
周劍決定拿莫大頭祭刀。
這天,莫大頭正在桑拿室里享受兩個美女的服務(wù),手機突然響了。他漫不經(jīng)心地看了看,是個陌生號碼,就不打算接聽。誰知那個號碼竟然不停地打進來,他只好按下了接聽鍵,剛想吼罵幾句,卻聽電話里一個陰沉沉的聲音道:“今天晚上,到城西小樹林一敘,有要事相告?!?/p>
莫大頭火了,冷笑一聲道:“你是哪路神仙???知道你在跟誰說話嗎,他奶奶的!”
對方輕笑一聲,說:“當(dāng)然知道,你不就是被周劍治得服服帖帖的莫大頭嗎?”
莫大頭一下子跳起來,正要大罵對方,忽聽對方說:“我叫于武,不想見嗎?”
“于武?你是于文的弟弟?”
“不錯,鄙人正是?!?/p>
“好!好!今晚城西小樹林,我們不見不散。”
莫大頭眉開眼笑,一口答應(yīng)了下來。于文、于武兄弟倆在黑道上名聲顯赫,無人不知,莫大頭早就想借他們二人之手除掉周劍,只是于文不久前已經(jīng)死于非命?,F(xiàn)在,神龍見首不見尾的于武竟然自己找上門來,莫大頭恨恨地想,周劍,你狗日的死期到了!
當(dāng)晚,按照約定的時間,莫大頭帶著幾個手下,來到了城西的小樹林。
小樹林白天一片陰暗,到了晚上更是陰森森的。不過,今晚還好,月光雖然不是很亮,畢竟還是能看得見路。這樣的地方,這樣的夜晚,一般人哪敢來?但是于武敢來,因為于武與眾不同,不然,年紀(jì)輕輕的他,名頭為什么遠遠在他哥哥于文之上,甚至能和周劍一爭高下?
在黑道上,于武的綽號比他哥于文還猛——無影殺手。于武從不露面,只通過手機接單,然后默默出手,無聲無息地完成。因此,在警方的檔案里,從來沒有無影殺手這個人,也從沒有于武作案的蛛絲馬跡。于武不像他哥哥于文,囂張跋扈,兇案累累,黑道上的人對于他,只知道其名,很少有人見過他本人。所以,他就像個謎一樣。
今晚,莫老大親自出馬,就是要去解開這個謎。他知道,于武不會不出手的,他哥哥死了,而且死得很慘,一個鐵血殺手,怎么可能無動于衷?
車子到了林子邊,手機再次響起,仍是那個陌生號碼,仍是那個陰沉的聲音:“讓你的手下都留下來,你一人進來,我不想見到其他人?!?/p>
莫大頭猶豫著,有點兒不想答應(yīng)。
對方冷哼一聲,說:“如果不按我說的做,那么我們今晚就不必見面了。”
莫大頭一聽,連忙道:“別別。我聽你的!”
他一揮手,讓手下留在原地,自己帶上兩把手槍,開著車子進了小樹林。他想,來者是朋友,并非敵人,如果是敵人,他莫大頭也不是豆渣做的,更何況還有兩把槍,子彈一出,誰人能擋?
進入林子,按照對方的指點,莫大頭繼續(xù)向前行駛著,隱隱約約的燈光下,他看見前面一人,黑衣黑帽,紋絲不動,背對著這邊站著,那種穩(wěn)重鎮(zhèn)定勁兒,讓莫大頭肅然起敬。
莫大頭下了車,一手握一把槍,小心翼翼地走過去,道:“于老弟,讓你久候了,我莫大頭來了?!?/p>
對方仍不說話,傲然站立在那兒,也不轉(zhuǎn)身看莫大頭一眼,穩(wěn)如泰山。
莫大頭也不著惱,一步步走上前,一直走到黑影身邊,伸手拍了一把那人的肩膀。突然,他驚訝地睜大了眼睛,那個黑人,竟然是個稻草人!
莫大頭知道上當(dāng)了,還沒來得及回過身,脖子一涼,一把冷冰冰的匕首已經(jīng)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莫大頭驚出一身冷汗,連忙舉起雙手,槍當(dāng)即被人奪走。
他也不敢動,輕聲問道:“兄弟,你是誰?該不是手上短缺了吧?放心,十萬二十萬甚至一百萬,我莫大頭還是拿得出來的?!?/p>
對方冷哼了一聲,慢慢轉(zhuǎn)到莫大頭面前,竟是周劍!
“你——周劍,究竟想干嗎?”莫大頭瞪著牛眼,望著周劍道。
周劍氣呼呼地罵道:“狗日的,你裝糊涂,老子今天剝了你的皮!”
莫大頭不知道什么原因,面對周劍的匕首和粗重的喘氣聲,更是發(fā)慌,結(jié)結(jié)巴巴道:“今年的保護費……不是已經(jīng)給你了嗎?你怎么言而無信???”
周劍眼中冒火,道:“狗日的,你今天死定了,竟敢下老子的黑手,出高價購買我的腎!我這就把你的腎臟肝臟全部摘出來,喂狼喂狗!”說著,他匕首一晃,“嘩啦”一聲,將莫老大的衣服從中間一剖兩半,連牛皮褲帶也齊刷刷斷成了兩截。可是,莫大頭的皮膚竟然沒有受到絲毫損傷,這份刀功,別說做,莫大頭聽也沒聽說過。
莫大頭渾身一冷,魂靈都快出竅了,顫抖著嗓門大吼道:“周劍,快……快停下!”
周劍哼了一聲,匕首一頓,收住勢。
莫大頭艱難地咽了口唾沫,擦了一把頭上的汗,結(jié)結(jié)巴巴地說:“周劍,我無病無災(zāi)的,我要你的腎干嗎?再說了,我如果真他媽的患了什么腎功能衰竭,憑我的實力,什么腎弄不到?何必找上你,那不是自尋死路嗎?”
“真的不是你狗日的干的?”周劍不相信莫大頭的話。
“我對天發(fā)誓,若我說了謊,讓我死無葬身之地!”莫大頭信誓旦旦道。
周劍拿了手機,打開電筒,在莫大頭腹部仔細看了看,莫大頭肚皮肥肥的、白白嫩嫩的,保養(yǎng)得很好,上面毫無疤痕,跟女人的一樣。
周劍還是不信,說:“你難道不是給別人買的?”
莫大頭帶著哭腔說:“周劍,你的腎沒了,真的跟我沒有半點兒關(guān)系!我還是那句話,我有的是錢,只要我想要,多貴的人體器官我都能買到!我犯不著惹你這個黑道魔頭,請你相信我,不要讓真正的壞人得逞了!”
周劍一愣,莫大頭這話說得沒錯,如果自己冤枉了莫大頭,真正取他腎的人就會逍遙法外,到頭來還會笑話他周劍愚蠢。
周劍哼了一聲,說:“這么說,是有人嫁禍于你了!我姑且信了你的話,反正如果真是你做的,我絕不會放過你?!闭f完,他扔下莫大頭,轉(zhuǎn)身就走,瞬間消失在樹林深處。
莫大頭“撲通”一聲,癱軟在地,半天站不起來。過了許久,他突然發(fā)了瘋似的大吼道:“誰他媽這么缺德,想栽贓嫁禍老子?讓我查出是誰,老子一定弄死你這個王八蛋!”
金蟬脫殼
周劍離開小樹林,回到小旅館,怎么也睡不著。
他想,這事如果不是莫大頭做的,又會是誰做的呢?莫大頭所言有理,他完全沒有必要冒著殺身的危險來盜取自己的腎,他有的是錢,隨便找個人下手就行了??磥?,自己受到了愚弄,受了王醫(yī)生老婆的愚弄。這個壞女人,表面上看嬌弱無比,竟然不顯山不露水地給自己設(shè)下了一個圈套,讓自己白忙了幾天。現(xiàn)在,他要開始新一輪的行動了。他知道,對待王醫(yī)生老婆這種狡猾的女人,不能逼迫,逼迫的結(jié)果,只會再次弄到一個假口供,引得自己上當(dāng)。
他決定,晚上再次去探查一遍王醫(yī)生的家,或許能得到一點兒線索。
當(dāng)晚,天黑不久,周劍化了裝,戴著一副眼鏡,走出小旅館,大搖大擺地前往王醫(yī)生的家。
剛走到大門不遠處,忽然看到一個人走出來,正是王醫(yī)生的老婆。周劍急速轉(zhuǎn)身,向旁邊一閃,躲在樹影里。女人四處望望,沒有發(fā)現(xiàn)有人跟蹤,便快步來到大街上,一招手,攔住一輛出租車,輕聲嘀咕了幾句,扭腰坐了上去。出租車一頭鉆出燈影,向遠處快速地飛馳而去。周劍見了,也趕緊攔了一輛出租車,抽出兩百塊錢扔在司機面前,說:“兄弟,跟住前面的那輛車?!?/p>
司機收了錢,高興地一笑,車子急速跟上,始終和前面那輛出租車保持著不遠不近的距離,緊緊地咬著它。
女人的出租車在燈影里奔馳著,不久,進入一條巷子,像捉迷藏一樣,它左鉆右鉆,最終在一處院子的大門口停下。
女人下了車,接著出租車離開。等車子走遠了,她再次四處看看,沒有發(fā)現(xiàn)什么,才裊著細腰,走到一個院門前輕輕敲了敲門。不一會兒,門開了一條縫,女人側(cè)身進去了。
周劍也早就下了出租車,讓司機將車開走,自己悄悄躲在一處旮旯里,遠遠地看著眼前的一切。他暗想,這女人也不知在搞什么名堂,如此神神秘秘,像做賊一樣!
等到院門關(guān)緊后,過了好一會兒,他才貼著墻壁來到門前,輕吸一口氣,一縱身就跳入院內(nèi),輕快似靈貓,無聲無息。只是他腹部的傷口沒有痊愈,稍微扯動,就會感到疼痛,這讓他更是怒火中燒,想找王醫(yī)生的老婆問個清楚明白,她為何要欺騙自己。
院子里面種著花草,月光下,一陣幽香傳來,直撲人的鼻孔。前面矗立著一座樓房,各個樓層都是黑洞洞的,只有二樓一個窗口透出燈光,顯然女人去了那兒。
周劍彎著腰,輕聲上了樓,來到亮著燈的窗下。窗子沒關(guān)嚴,隱隱約約的,他聽到一個聲音,說:“你敢斷定,那家伙真去找莫大頭了?”
女人說:“千真萬確,我當(dāng)時一說是莫大頭買了他的腎,他就咬牙切齒。臨走時,他還警告我不許把這件事說出去。”說到這兒,女人略帶焦急地問,“這事也只能哄騙他一時,難以哄騙他一世啊,他知道了咋辦?我們還得另想辦法。”
另一個聲音得意地道:“莫大頭是多厲害的主!誰敢找他的麻煩,不是活得不耐煩了,去找死嗎?放心得了,那家伙單人獨騎找上門去,和莫大頭過不去,指定是死路一條,說不定這個時候早已魂歸奈何橋了呢?!闭f到這兒,那個聲音長嘆一聲,“那個要命的家伙若是死了,咱們再躲藏一段時間,等風(fēng)聲一過,把借銀行的錢和上次賣腎得到的錢一帶,到外地去做個富翁,過過有錢人的日子?!?/p>
女人聽了,嗯了一聲,幽幽道:“只是這事,實在做得有些缺德!”
另一個聲音道:“喲,看中那個家伙了,心疼了?”
女人嘁了一聲,道:“一個人沒了腎,現(xiàn)在又受騙上當(dāng),真的有些可憐!”
另一個聲音不屑地道:“他做的缺德事也不少!別想不開了,來吧,寶貝,樂一下吧,最近真的太緊張了……”說著,兩個黑影擁在一起,嘖嘖有聲地咂起嘴來。
周劍在外面聽了,怒火沖天,知道他們說的是自己,再也忍不住,飛起一腳狠狠地踹開門。
房內(nèi),兩個摟在一起的人一聲驚叫,迅即分開。
周劍見了面前的兩人,頓時目瞪口呆,以為看花了眼。兩個人中,一個是王醫(yī)生的老婆,另一個竟然是已經(jīng)死去的王醫(yī)生。
周劍愣了愣,頓時明白了一切,嘿嘿一笑,道:“小子,不是搞穿越吧?怎么,死人還能復(fù)生?”
王醫(yī)生的老婆臉色煞白,睜大眼睛望著周劍,裙子拉鏈拉得半開,現(xiàn)出一片肉色,在燈光下蕩漾一片水光,格外誘人。
王醫(yī)生更是面如死灰,望著周劍道:“你……你……怎么……”
周劍拉張椅子坐下,盯著王醫(yī)生,許久一笑,說:“金蟬脫殼,想騙過警察,也想騙過我,對吧?”
王醫(yī)生瑟瑟發(fā)抖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原來,周劍來尋找王醫(yī)生的前幾天,就有人悄悄打電話告訴王醫(yī)生,他先前摘取的腎,不是別人的,是周劍的,這家伙殺人不眨眼,被他捉住,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王醫(yī)生聽了,頓時傻了眼,他久在江湖上混,對于周劍這個名字還是略知一二的(上次周劍在他的診所療傷時,用的是假名,所以王醫(yī)生并不知道那就是周劍),知道這人不太好對付,現(xiàn)在得知周劍要來找自己,他頓時嚇得一泡熱尿全撒在了褲子里??墒?,腎已經(jīng)偷摘了,而且已經(jīng)賣出去了,后悔已經(jīng)來不及。
他拿著手機,傻站了一會兒,冷汗淋漓,一時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毫無主張。
正在他焦急冒火的時候,屋漏偏逢連陰雨,銀行的人又找上門來。原來,他向銀行借貸的幾百萬元已經(jīng)到期,人家現(xiàn)在上門催債來了。根本就沒打算還債的王醫(yī)生坐在家里,抱著腦袋左思右想,最后一拍大腿,決定來個金蟬脫殼。
第二天下午,他就上了街,到處轉(zhuǎn)悠,尋找金蟬脫殼的對象。
鄖城是座小城,處于幾省交界處,雖在山里,卻很熱鬧,整日里人來人往,擾攘嘈雜,流動人口很多,尤其是叫花子,其他幾個地方的相關(guān)部門嫌棄他們有礙市容,就用車悄悄拉著送到這兒,扔下就跑,因此,這兒的叫花子特別多。他們整天蓬頭垢面,成群結(jié)隊,到處流浪,東家要西家討,嘴里不停地喊:“給碗飯吧,好心人,給點兒吧?!?/p>
那天,王醫(yī)生在街上轉(zhuǎn)了半天,天快黑時,居然在破橋洞里發(fā)現(xiàn)一個叫方老七的叫花子跟他長得特別像,面相、身材、高矮都像,而且他是認識方老七的,只是以前自己沒有這個需要,就沒有往那方面想。
王醫(yī)生暗喜,笑著對方老七說:“方老七,你剛剛?cè)ツ膬毫???/p>
方老七卻不認識王醫(yī)生,上下打量著他,說:“你是誰???我又不認識你!”
王醫(yī)生說:“我是開診所的王醫(yī)生,你每次到我診所,我都給過你錢的,真的不記得了?”
方老七搖了搖頭。
王醫(yī)生拍著方老七的肩,說:“記不得也不打緊,我有件事想請你幫幫忙,也就是扛點兒東西,不重,一百多斤,我這幾天腰痛,扛不了,所以就找你來了。”說到這兒,大概怕方老七不答應(yīng),他忙說,“放心,干完了活我付給你三百元工錢?!?/p>
方老七一聽,眼睛一亮,說:“真的?”
王醫(yī)生笑了笑,從口袋里摸出一張百元鈔票,塞在方老七手里,說:“預(yù)付一百元,這下你就不用擔(dān)心了吧!”
方老七喜出望外,連連道:“要得要得,我這就幫你扛去。”
于是,王醫(yī)生領(lǐng)著方老七到了他的診所。
王醫(yī)生指著十幾袋草藥,對方老七說:“就這么點兒活,扛到樓上就算完事了?!?/p>
“好嘞!這活兒輕松!”方老七一邊愉快地答應(yīng)著,一邊開始搬。
很快,那十幾袋藥材就搬完了。
王醫(yī)生對方老七十分客氣,說:“辛苦你了!你這人實誠,一看就是個好人,我最喜歡像你這樣的人。”一邊說,一邊給方老七倒茶,“天熱,累著了,坐下歇歇氣,喝口茶吧。”
方老七自當(dāng)叫花子以來,哪里得到過這樣的待遇,高興得連連點頭,接過茶杯喝了,說:“謝謝你,王醫(yī)生,天已經(jīng)黑了,我也該走了?!?/p>
王醫(yī)生拍著腦袋一笑,說:“哦,我還得給你錢呢。你稍等片刻,我上樓去拿錢?!闭f完去了樓上。
等王醫(yī)生回來時,方老七已經(jīng)睡著了,原來王醫(yī)生剛剛在方老七的茶里下了迷藥。
王醫(yī)生還不放心,走到方老七身邊,輕聲喊道:“方老七,方老七,錢來了。”
方老七哼唧了一聲,繼續(xù)打鼾。
王醫(yī)生趕緊關(guān)上診所大門,幾把脫下自己身上的衣服,給方老七穿上,自己則穿上了方老七的破衣服。
一切停當(dāng),王醫(yī)生提起一個塑料壺,里面裝滿了早就備好的汽油,輕輕潑在方老七身上。再把診所里的電線鉸斷,做出漏電著火的場景。接著,他點燃打火機,往方老七身上一扔,頓時汽油就燒著了,火焰騰空而起,不一會兒就籠罩住了整個診所,映紅了整個夜空。
王醫(yī)生趁著夜色,在眾人趕來救火前悄悄跑了,躲在自己新買的一棟三層小樓中。然后,他給老婆打電話,告訴她自己的金蟬脫殼計劃。
他老婆聽了,不放心地問:“你沒……沒留下什么線索吧?”
王醫(yī)生得意地笑了,說:“放心吧,一切都做得天衣無縫!”
王醫(yī)生叮囑他老婆,在家里一定要戴孝,做出非常悲痛難受的樣子,一則繼續(xù)哄騙大家,再則也好打聽外面的情況。同時,他告訴她,若有一個叫周劍的人來找他,就告訴周劍,是莫大頭買了他的腎,讓他去找莫大頭算賬。
王醫(yī)生的老婆對王醫(yī)生言聽計從,按照王醫(yī)生的吩咐,在家里布置了靈堂,掛起了王醫(yī)生的黑白照,自己也穿著白裙子,裝出一副悲痛欲絕、哭哭啼啼的樣子。還別說,她這一招,不但騙過了周劍,也騙過了警方。
周劍聽了王醫(yī)生的供述,氣得瞪大了眼睛,他哼哼地冷笑著,眼睛斜看著眼前軟癱著的夫妻倆,像是要剜出他們身上的肉。
突然,他扔出一條繩子,一努嘴,對王醫(yī)生的老婆說:“把你老公綁了!”
王醫(yī)生老婆聽到吩咐,忙拿了繩子,乖乖地把王醫(yī)生的手給綁了。
周劍眼睛一瞪,呵斥道:“還有腿,怎么,現(xiàn)在還想為他逃跑創(chuàng)造機會嗎?”
那女人流著淚,咬咬牙,在周劍的逼視下,又用繩子把王醫(yī)生的雙腿給捆上。做完這一切,女人抬起頭,可憐巴巴地道:“饒了我們吧,我們的錢都給你?!?/p>
周劍一笑,惡狠狠地道:“錢!錢有屁用?現(xiàn)在,老子的身體被你們徹底毀了?!闭f完,他拿著一根繩子走過去,毫無憐香惜玉之心,把那女人也緊緊地捆了起來。
他覺得,這夫妻倆不可小覷,自己久在江湖上行走,什么樣的伎倆沒見過,竟然不知不覺落入了他們的圈套?,F(xiàn)在,自己如果不小心點兒,稍一疏忽,說不定就會喪命。
一切做好,他坐下,喝了一杯茶,開始細細審問起來。
一直以來,周劍都以為哄騙自己去偷紅葡萄酒的是這個該死的王醫(yī)生,因為,只有王醫(yī)生知道他受傷的事。而且,根據(jù)小胡子的話,他猜測,這個王醫(yī)生也一定用自己的血做過配型試驗。因此,這家伙喪盡天良,為了摘取自己的腎,就用那酒能活血生肉的鬼話來引誘他,讓自己落入圈套,然后趁機摘取自己的腎,賣給了別人。
現(xiàn)在,在刀子的逼迫下,王醫(yī)生戰(zhàn)戰(zhàn)兢兢告訴周劍,自己從沒有打電話讓周劍去盜酒,也沒設(shè)圈套騙他。
周劍笑了,惡狠狠地說:“是嗎?”匕首一閃,在王醫(yī)生的胸部劃出一條血槽,一粒粒血珠冒出,在燈光下,像珊瑚一樣。王醫(yī)生“啊”的一聲叫起來,褲襠里馬上濕了,房子里也彌漫著一股騷味。
女人在旁邊見了,嗚嗚地哭著,嘴里不停地道:“求你了,求你別那樣!”
周劍一把抓住王醫(yī)生的頭發(fā),匕首晃動著,吼道:“快說,騙我去盜酒的是不是你?不然,老子挖出你的眼珠子?!?/p>
王醫(yī)生哭著搖頭,看周劍再次舉起匕首,忙說:“你這樣做是在逼供,得到的將是虛假的消息,那樣,你永遠也找不到真兇。我真的沒有騙你,我當(dāng)時僅僅是接到一個電話,電話里的人告訴我,有個活兒,問我接不接?!睘榱俗C明自己沒說假話,王醫(yī)生側(cè)過腦袋,對著他老婆說,“她當(dāng)時也聽到了那個電話,絕對是真的!”
周劍望著那女人,女人楚楚可憐地點了點頭,說:“真的,我老公說的是實話,他沒有騙你?!?/p>
周劍想了想,一笑,一把抱住女人,將她提到了隔壁的一間房里,關(guān)上門。過了好一會兒,他打開門走了出來,對王醫(yī)生說:“你老婆已經(jīng)招了電話的內(nèi)容,現(xiàn)在你再說一遍,我聽聽是不是一樣的,如果不一樣,那就別怪我手下無情了?!?/p>
王醫(yī)生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問:“我老婆呢?你沒害她吧?”
周劍說:“放心,只要你們坦白,我是不會傷害你們的。但是,如果說一句假話,那我就不敢保證了?!?/p>
王醫(yī)生猶豫了一下,說:“那天晚上,我和老婆正在吃晚飯,電話忽然響了,我打開一看,是個陌生號碼。我問對方是誰,對方告訴我,有個買賣,問我做不做。我問是什么買賣,多少錢。對方一笑,說:‘五十萬,買一個腎。我一聽,心里一跳,這可是個好買賣啊,現(xiàn)在黑市上賣腎,一個也就是四十萬。但是,我還是有些猶豫,對那人說:‘買賣雖好,可這大晚上的去哪兒找腎源???難不成把我的割了賣給你?對方顯然猜到我在考慮什么,呵呵一笑,說:‘腎源我已經(jīng)選好了,放在那兒,等著你去取。我問:‘真的?在哪兒?對方說:‘在一座廢棄的房子里,有個人昏睡在那兒,你只需去那兒,把那個人弄到自己的診所,手術(shù)一做,腎一摘,將那人送回原地即可。我嚇了一跳,疑惑地問:‘那不是偷腎嗎?那人說:‘那家伙是個黑社會,無惡不作,盜賣他的腎是替天行道,他是不敢報案的。我還是有些不敢。那人說:‘看不出來啊,一貫賣腎買腎的王醫(yī)生什么時候放下屠刀,也變得醫(yī)德高尚了?可喜可賀??!可是我聽說,前不久,你還在一間閣樓里取過一個人的腎呢!我說:‘這可是兩碼事,我那次取的是一個死人的腎!那人不耐煩了,一咬牙說:‘這樣吧,六十萬干不干?不干拉倒。我經(jīng)不住誘惑,就答應(yīng)了他。隨后,我便開著一輛面包車,按那人的指點,趕到一片拆遷區(qū)的某間廢棄屋里,找到了正昏睡著的你,將你背到了我的車上……”
說到這里,王醫(yī)生鼻尖都冒汗了,做賊心虛地望著周劍。
周劍壓抑著怒火,說:“你去了那個屋子后,除了我,有沒有看見其他人?”
“沒有,就你一個人!”王醫(yī)生根本不敢正眼看周劍。
“接下來你就取了我的腎?”
“是……是的?!?/p>
周劍聽了,眼珠通紅,吼道:“你這個狗東西,為了六十萬,就把我的腎給摘了,你簡直……”他咬著后槽牙,氣憤地問,“那你把我的腎給了誰?”
王醫(yī)生苦兮兮地說:“對方讓我用藥水將腎保護著,放在診所外面,不許我出去看,然后就打六十萬過來。我按照他的要求做了,果然卡上就多了六十萬。當(dāng)時,我也感到很好奇,想偷偷去看看那人究竟是誰,可是,等我悄悄開門出去一看,東西已經(jīng)沒了,也不見一個人影。因此直到今天,我也不知道取走你腎的人是誰?!?/p>
聽了王醫(yī)生的敘說,周劍坐在那兒,讓頭腦冷靜了一下,仔細梳理著線索,可是仍感到眼前迷霧重重,不知所以。他想,那個買腎的人是誰?沒做配型,那人為什么那么直接,指定要自己的腎,他究竟為了什么?
他弄不清其中的原因,弄不清對方是誰,因此,心情很是煩躁。他甚至隱約感到,一個黑影正冷笑著,鬼魅一般在向自己逼近,臉上露出得意的獰笑,將自己一步步逼上絕路,可直到現(xiàn)在,他還不知道那人是誰,究竟想干什么。
周劍感覺到一種透骨的害怕正滲入他的神經(jīng),這次他遇見的不是人,而是一個極其厲害的影子對手。
他想聯(lián)系自己的幫手張凱,讓他幫忙對付影子殺手,可是,他很快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張凱這小子腦子笨笨的,即使上場,也幫不了自己什么忙。有幾次出去行動時,張凱都膽戰(zhàn)心驚的,好像上刑場一樣,嘴里不停地念叨:“大哥,我……我害怕,不會讓人抓住吧?”氣得周劍以后行動,就再也不帶他了。這樣沒用的家伙呆在身邊,只會壞事,是起不到什么作用的。
再說,自己丟腎的事,也不能讓外人知道,否則,趁自己身殘,仇人紛紛找上門,自己也應(yīng)付不過來??!他暗暗想,等把那個買腎的家伙找出來,討個公道后,就再也不涉足黑道了,否則,會把小命搭進去的。
想了一會兒,他走進里屋,將女人挾出來,扔在地上,然后點著一根煙,默默地吸著,不時吐出一縷縷煙霧??粗矍暗膬蓚€人,他在思索,該如何處理他們。
一根煙吸完,周劍將煙頭扔在地上,用腳狠狠碾碎,回過頭,目光閃閃,狠狠地瞪視著王醫(yī)生夫妻倆。
二人皆嚇了一跳,連喊饒命。
周劍緩步走過去,捏著王醫(yī)生老婆白嫩的下頜,道:“老子真他娘的下不了手!”
女人淚流滿面,閉上了眼,渾身顫抖著。
王醫(yī)生聽到這話,眼睛一亮,仿佛看到了一線希望,忙叫道:“兄弟,好漢,你要不殺我,我讓她伺候你,讓她滿足你?!比缓螅膊还苤軇κ欠翊饝?yīng),他就大夸特夸自己老婆皮膚白嫩,尤其床上功夫特別了得,能讓人欲仙欲死。
女人睜開眼,望了一眼王醫(yī)生,臉色煞白,“呸”的一口唾沫吐在王醫(yī)生的臉上,狠狠地道:“你真卑鄙!真惡心!”
王醫(yī)生好像沒有聽見,仍不管不顧,對自己的老婆大聲叫道:“快啊,去服侍這位兄弟啊,讓他快活了,就放了我們。”
周劍瞪了一眼王醫(yī)生,吼道:“再亂喊,老子活剝了你?!?/p>
王醫(yī)生嚇得閉上了嘴,軟成一攤稀泥。女人更是臥在地上,嗚嗚咽咽地哭個不停。
周劍走過去,撿起王醫(yī)生的電話,走到隔壁房間,關(guān)上門,撥通了一個號碼。
過了一會兒,電話里響起莫大頭的聲音:“喂,你是誰?”
周劍呵呵一笑,說:“我是你的老朋友周劍,怎么,這么快就忘記我了嗎?”
莫大頭一驚,如同踩著了響尾蛇一般,在那邊大叫道:“周劍,老子不是告訴過你,你的事跟我沒有半毛錢的關(guān)系嗎?你怎么陰魂不散,一個勁兒地纏著老子?”
周劍說:“我今天打電話給你,并不是找你的麻煩,相反,是給你送來了兩件禮物,我想你一定會喜歡?!?/p>
“什么禮物?”莫大頭不解地問。
“你想知道是誰嫁禍于你嗎?”
“想?!?/p>
“我告訴你一個地方,你自己來看看就知道是誰了?!?/p>
“好!媽的,我正想找那狗日的算賬呢!”
周劍對莫大頭講了王醫(yī)生新房的地址后,就把手機掛斷了。
他回到這邊屋子,走到女人身邊,反復(fù)打量著她。
女人仿佛已經(jīng)麻木了,反復(fù)念叨道:“放了我吧,求你放了我?!?/p>
周劍冷冷地一笑,拿起一塊破布塞進王醫(yī)生嘴里,然后用匕首劃斷女人腿上的繩子,一把提起來,連拉帶搡地往外推,回頭笑著對王醫(yī)生道:“我放了你,放心,馬上就會有人來救你?!?/p>
王醫(yī)生臉露喜色,也顧不得自己的老婆了,連連點頭,表示感謝。女人眼里則露出絕望的神色,可是,在周劍匕首的威逼下,她不得不流著淚往外走。她以為周劍要強奸她,嘴里不停地抽噎著,發(fā)出鳴笛一般的聲音。
這時,巷子那邊傳來汽車聲。
周劍一把推著女人躲進一條巷子,悄悄藏起來,在女人耳邊說:“不許出聲,不然,殺死你?!?/p>
女人忙點頭,乖乖地蹲下。
汽車不一會兒駛到王醫(yī)生的新屋,車門一開,下來的是莫大頭,他身后還帶著幾個人。
莫大頭惡狠狠地說:“丟那媽,敢誣陷我,進去看看是誰!”
女人這一刻更不敢動了,滿眼驚恐,看著莫大頭帶人踢開門,沖了進去。
周劍用匕首劃斷女人手上的繩子,冷冷地道:“想死就進去,不想死就趕快逃,逃得越遠越好。不然的話,老子能饒你,莫大頭饒不了你。”說完,轉(zhuǎn)身就走。
女人愣了一會兒,踉踉蹌蹌地轉(zhuǎn)身消失在夜色里。
周劍搖了搖頭,凄慘地一笑,他知道,自己即使放了女人,女人也不敢報警,否則,她會把自己也送進監(jiān)獄去的。
第二天,窩在小旅館里的周劍,在電視里看到這樣一則新聞:在我市一座三層小樓內(nèi),昨晚有一男性自殺身亡。死者是幾天前在自己診所里一度被認為焚燒致死的王醫(yī)生,原來王醫(yī)生先前并沒有死,而是因事躲藏起來了。昨晚,王醫(yī)生在他的住宅里上吊自殺,旁邊留有遺書,說他自知罪孽深重,無處可逃,干脆一死了之……
周劍嘆了口氣,心想,這個莫大頭,果然心狠手辣,做事不留痕跡。
他關(guān)了電視,坐在那兒,再次梳理著王醫(yī)生夫妻的供述。在梳理的過程中,那個盜腎人的面目已經(jīng)清晰地出現(xiàn)在自己面前。
難辨真假
夜里,一輛車悄悄停在一棟樓邊,隱入樹木的黑暗里,一個人很謹慎地閃出,四處瞄著,見沒有人,飛快地鉆入樹叢中躲了起來。燈光籠罩著夜色,一聲聲蟲鳴,給夜帶來一絲波動,如同一滴水滴入湖面,淡淡地漾開。
燈光下,樹林那邊的樓里,款款走出一個女子。女子一襲白裙,包裹著滿身的風(fēng)情和性感,如同一枚吹彈可破的櫻桃。她提著包,高跟鞋噔噔地響著,從樹叢旁走過。
突然,樹叢一分,那個黑影飛快地撲過來,一把箍住女人的脖子,另一只手上,拿一塊毛巾捂住了女人的嘴。女人嗚嗚著喊不出聲,只是踢著腿掙扎了幾下,隨即不動了。
黑影將女人抱進小車里,自己也上了車,發(fā)動車子,迅速消失在黑暗里。
不久,車子來到郊外,在一處舊房前停下。車門打開,黑影將女子扛進去,同時打開屋里的燈。
燈光下,那個黑影赫然是周劍。
此時的周劍臉色鐵青,他望著昏睡中的女人,哼了一聲,用繩子綁了女人的手腳,捆在椅子上,然后拿了一杯冷水,對著女人的臉澆了過去。
女人一驚一顫,醒了,睜開睫毛長長的眼睛,看見周劍,又回頭看看自己身上綁著的繩子,驚問道:“周劍,你怎么啦?我……我是曾美倫??!”
周劍的眼睛如同錐子一樣,直直地射向曾美倫,道:“老子找的就是你,騷貨!”說完,狠狠地搧了曾美倫兩個耳光,曾美倫的臉上頓時出現(xiàn)幾個指印,血紅血紅的。
是的,周劍要找的就是曾美倫——他的這個千嬌百媚的戀人。因為,那次受傷之后,整個世界,除了王醫(yī)生知道自己受傷外,還有一個人知道,就是曾美倫。
現(xiàn)在,他查清了,王醫(yī)生并沒有打電話誘騙他,也沒有把他受傷的事情說出去,這家伙僅僅是按照一個電話中的指示,去廢棄的屋子里,把自己背走,然后盜取了自己的腎??墒?,當(dāng)時打電話來騙自己上當(dāng)?shù)氖且粋€男人的聲音,也是這個男人讓王醫(yī)生去摘取了自己的腎。也就是說,一定是曾美倫把自己受傷的事告訴了這個男人,然后這個男人就設(shè)下圈套讓自己鉆。換言之,曾美倫是在和別人合伙悄悄暗算自己,讓自己失去了一個腎。
“為什么,究竟是為了什么?”周劍扯著曾美倫的衣領(lǐng)搖晃著,眼睛里冒著火。
他這個人,一直以來唯利是圖,可他也有愛情,也有心愛的女人,曾美倫就是他的最愛,為了她,他可以鋌而走險。可是,他萬萬沒有想到,自己舍生忘死地干,想盡辦法掙錢,想讓這個女人過上好日子,她卻背叛了他,在背后狠狠地捅了他一刀。
見曾美倫望著他一言不發(fā),周劍再次惡狠狠地吼道:“說啊,為什么不說?”
曾美倫仍然瞪視著他,許久,臉色灰白地喃喃道:“你騙了我,你是個殺手,不是作家,那次出外負傷也不是你所說的翻車,而是和人決斗受的傷。”
周劍呆了呆,猛地眼睛一睜,牙齒咬得咯咯響,咆哮道:“告訴我,是誰告訴你的?”
曾美倫搖著頭,眼角滑出兩滴淚來,亮晶晶的,如青草上的露珠,低著頭。
周劍望著她,許久許久,再次沉聲問道:“告訴我,你是不是另有所愛了?”
曾美倫身子一顫,沒有回答,如同一尊蠟像坐在他的面前。
周劍的心像掉進了冰窟里,拔涼拔涼的。他知道,自己的猜測最終變成了真實,這個女人,在知道自己的殺手身份后,一定另有所愛,和別的男人滾在了一起??墒牵钪軇ο氩煌ǖ氖?,她可以光明正大地離開自己,為什么還要如此狠心地盜取自己的腎呢?
面對周劍的問話,曾美倫始終一言不發(fā),如同啞巴一樣。顯然,她愛著那個男人,為了保護自己的心上人,她選擇默默不言,甘愿承受一切,甚至愿意面對匕首和死亡。
周劍吃醋了,額頭上青筋直跳。他努力平復(fù)著自己的憤怒,許久,說出了自己的猜測:“是你新認識的那個男的出的餿主意,他患有腎功能衰竭,快要死了,是不是?”
曾美倫忽然睜大眼,大聲分辯道:“不,一切都與他無關(guān),是我自己想出來的。”
周劍氣壞了,再也控制不住,又用力搧了曾美倫兩個耳光。曾美倫的嘴角流出鮮血,滴在裙子上,裙子上頓時盛開出幾朵紅色的花兒。
周劍怒罵道:“臭婊子,你那么心疼他,你想過我嗎?我的感受你想到過嗎?”
曾美倫不屑地說:“你是一個偽君子,是一個罪犯,我不可能喜歡你的?!?/p>
周劍暴跳如雷,問:“誰說的?這話究竟是誰說的?”
曾美倫側(cè)著頭,再次選擇不回答,甚至嘴角還掛著譏諷的微笑。
周劍更是怒不可遏,正要發(fā)作,這時,他的手機響了。
電話是他的助手張凱打來的,他說自己有個秘密要告訴周劍,卻一直找不著合適的機會,問他現(xiàn)在哪兒。
周劍不耐煩地說:“有什么消息就說吧,怎么這么婆婆媽媽的?”
對方尷尬地笑了笑,說:“這事不能讓曾美倫聽到,否則就不好了?!?/p>
周劍疑惑地望了望曾美倫,不知道張凱要說什么,便答應(yīng)了一聲,走出屋子,對著手機道:“好了,現(xiàn)在你可以說了?!?/p>
張凱輕聲地告訴周劍,最近,曾美倫頻頻外出,行為極為詭秘,好像在做著什么見不得人的事。于是他暗暗跟蹤了她,終于發(fā)現(xiàn)了一個天大的秘密:曾美倫好像另有所愛,她每次悄悄出去,不是為了別的,竟然是和那個男的幽會去了。
周劍聽了,暗暗罵道,事后諸葛亮,真是個廢物,自己為什么會和這樣的人認識?不過,他嘴上卻說:“謝謝你,我知道了。還有什么事嗎?”
張凱的聲音變得更輕了,咕咕噥噥起來。周劍越聽臉色越難看,最后,他竟然可怕地痙攣起來,對著電話煩躁地說:“好了,就這些嗎?”
那邊說:“嗯嗯,就這些?!?/p>
周劍哼了一聲,關(guān)了手機,走進屋,對著曾美倫狠狠地罵道:“騷貨,真是最毒婦人心?。 ?/p>
原來,張凱在電話中告訴周劍,曾美倫不只是另有所愛,喜歡上了其他男人,經(jīng)常與那人幽會。而且,她早就在覬覦周劍的近幾百萬元存款。周劍把這些錢存在幾張銀行卡里,為了表達自己的愛和信任,他把銀行卡都放在了曾美倫手里,現(xiàn)在,曾美倫卻把他的銀行卡交給了那個男人。當(dāng)然,曾美倫也知道,周劍一旦知道這些事,是絕對不會放過她的,即使找到天涯海角,也會做掉她。于是,在反復(fù)思考后,曾美倫和那個男人設(shè)下了圈套,打電話給周劍,讓周劍去盜酒,并最終讓他喝下紅葡萄酒,昏迷過去。本來,他們是想讓王醫(yī)生殺死周劍以絕后患的,可是王醫(yī)生膽小,不答應(yīng),于是他們臨時改變了主意,讓王醫(yī)生摘取了周劍的一個腎。這樣也好,他們就不需要承擔(dān)命案追責(zé)的后果,而周劍只剩下一個腎后,身體肯定會越來越糟,缺乏精氣神,也就沒辦法再到處尋找他們了。
“不……不是這樣的?!甭牭街軇Φ呐R和質(zhì)問,曾美倫抬起頭,終于大聲爭辯起來。
周劍沒料到,這個女人到現(xiàn)在還在哄騙自己,還如此放肆。他望著她,久久地望著她,眼睛里突然有些潮潤和傷感。面對這個女人,他一時竟不知道怎么辦好!殺死她,自己下不了手;放掉她吧,他又心有不甘。
正猶豫不決時,外面,靜夜之中,一個夜梟般的聲音“嘎嘎”地笑著,并扯著沙啞的嗓門大聲道:“不,這個女人在撒謊,她就是想讓你死?!?/p>
周劍聽了,大吃一驚,忙沖出門外,向著那個聲音發(fā)出的地方撲去。遠遠地,只見前面站著一個黑影,看見周劍撲來,黑影一閃,飛速進入旁邊的樹林里,不見了蹤影。
周劍手握匕首,四處尋找,可是,黑沉沉的夜里,黑沉沉的樹林里,什么也沒有,只有夜鳥被驚醒,撲棱著翅膀,偶爾發(fā)出咕咕的聲音,然后又沉入到睡夢中。
周劍摁亮手機電筒,借助著手機的燈光,小心地尋找著,一叢灌木,甚至一塊巨石后,他都不放過??墒?,他找了半天,仍沒發(fā)現(xiàn)什么蛛絲馬跡。
正在尋找著,他隱隱聽到,林子外面?zhèn)鱽眄憚勇?,接著是曾美倫“啊——”的叫聲,聲音顯得很悲慘、很悠長。
周劍心里一驚,恍然醒悟過來,大叫一聲“不好”,連忙轉(zhuǎn)身向房子跑去。他知道自己上當(dāng)了,對方剛才故意在外面叫喊,故意現(xiàn)身,為的就是引誘他去尋找自己。對方這樣做的目的就是要引開他,引誘自己遠遠地離開那所房子,然后趁機救走曾美倫??墒?,曾美倫為什么要大聲慘叫呢?難道她不愿意離開?不,絕對不可能。
周劍確實上當(dāng)了。
他猜測,這個人一定是曾美倫的新男友——張凱偵查出來的那個男人,他特意趕到這兒,為的就是引開自己,然后解救曾美倫。
周劍腳底生風(fēng)地向回跑,帶著一種憤怒,又帶著一絲隱隱的希望,希望自己沖進房子時,那人已經(jīng)救走了曾美倫——既然自己下不了手,就讓那個男人把她救走吧??傊僖膊幌胍姷剿?,一旦見到,自己柔軟下去的心,很可能會再次強硬起來,以至于難以控制,做出讓自己后悔的事。
走吧走吧,不是自己的,何必強求呢?他暗暗勸自己,心里有一種悲愴,甚至想哭的感覺。
想到這些,周劍的腳步漸漸慢下來,希望給他們留下一點兒離開的時間,在自己趕到屋子前,最好他們已經(jīng)走了。他覺得,這是一種不錯的解決方法。
因此,他突然站住,在樹下呆著,抽出一根煙點燃,慢慢地吸著,將煙霧,還有一肚子怨氣,從嘴里緩緩噴出,心里也漸漸平靜下來。他抬起頭望著天,天藍得如一片海,上面的星星一顆接著一顆,如同寶石一樣,熠熠生輝。
他的心里此時一片清涼。走吧,他想,各奔前途吧。他甚至想,作為一個黑道人物,讓一個女孩做自己的戀人,是不是殘酷了一點兒?迅即,他又搖搖頭笑了,今晚自己怎么多愁善感起來了,這不像是自己?。恐軇?,就應(yīng)當(dāng)很硬氣,很冷酷的??!
他再次苦笑了一下,將煙蒂扔在地上,用腳踩滅。覺得時間差不多了,曾美倫已經(jīng)走遠了。他知道,這一走真的再也見不著了,見不著她的笑,見不著她柔軟的腰肢,還有她動人的回眸一瞥。他的心,又一次漾起一波波憂傷。
帶著一種矛盾的心理,周劍走到屋門口,朝里一看,不由張大了嘴巴,只感到肝膽俱裂,隨即發(fā)出一聲慘叫。
曾美倫并沒有被人救走,她的腿仍被綁著,坐在椅子上。只是,她已經(jīng)一動不動了,眼睛大大地睜著,很驚駭?shù)臉幼?。她的胸口,端直地插著一把匕首,鮮血涌出來,已經(jīng)打濕了她的裙子,浸濕了好大一片。她面前的地上,放著一件東西,是一件白襯衫。
周劍身體搖晃了一下,感到有些發(fā)軟,輕聲問自己:“誰……誰做的?他娘的這究竟是誰做的?。俊?/p>
他移動著步子,突然踉蹌了一下,摔倒在地,又慢慢地爬起來,掙扎著站起,一步一步地走過去,渾身疲軟,腳步很重。他想拔出那把匕首,想告訴曾美倫自己已經(jīng)原諒她了,已經(jīng)打算讓她走了。他想問曾美倫,是誰做的這件事,是誰將匕首插入她的胸膛。他望著她的臉,她的已經(jīng)由于驚恐而變形的臉,還有微微張著的嘴,一步步走過去,走到了她的面前,一只腳踩在那件白襯衫上,仍然毫無感覺。突然,他感覺到腳下隱隱不對,剛準(zhǔn)備跳開時,只聽得“咵”的一聲響。他一聲慘叫,倒在地上呻吟起來。他低下頭,這才發(fā)現(xiàn),那件白襯衫下竟掩蓋著一個鋼夾。這種鋼夾是帶鋸齒的,獅子老虎一旦撞上也難以逃脫,更何況一個血肉之軀!
周劍的腿骨已經(jīng)折斷了,他慘叫著,抱著腳嘶聲大吼:“誰?狗日的站出來,給我站出來?!?/p>
隨著“嘎嘎”的笑聲,一個一身黑衣的人在曾美倫的尸體后慢慢走出,臉上蒙著一塊黑紗,渾身散發(fā)著陰冷之氣。剛才,他就隱藏在曾美倫尸體所坐的椅子后面,就是他,引誘周劍出去尋找自己,然后自己躲進林子里,等到周劍進入林子后,他馬上金蟬脫殼,快速地沖入房子內(nèi),抽出匕首,亮光一閃,在曾美倫的慘叫聲中,毫不猶豫地將匕首插了進去。做完這些,他快速拿出一件白襯衫,布好偽裝,掩蓋好安放妥當(dāng)?shù)哪莻€鋼夾。這時,外面?zhèn)鱽砟_步聲,他知道周劍快要進來了,迅速閃身躲在曾美倫的尸體后,靜靜地等待著周劍上當(dāng)。
黑道江湖上,從沒聽說過有這號人,心狠手辣,詭計百出,而且有著如此的身手。
周劍呻吟著,臉色灰白,疼痛難忍,瞪視著眼前的蒙面人,問:“你……你是誰?為什么要這樣?”
對方仍然“嘎嘎”地笑著,佇立不動,慢慢伸出戴著手套的手,緩緩地扯下臉上的黑紗,面前站著的不是別人,赫然就是不久前投靠自己的張凱。
那次,周劍遭到警察的追捕,無處可逃,慌亂之中,貓腰鉆進一個小巷里,向前跑著,可是,跑了十幾步,他登時站住了,這兒是個死胡同。他冷汗直流,準(zhǔn)備翻墻,這時,一個小伙子突然沖出來,輕輕叫道:“來這兒,快!”說著,一把將他拉進了一間房子里,藏在一面夾墻內(nèi),等到警察走遠,才讓他出來。這人,就是張凱。周劍無論如何也沒想到,這個張凱竟然是一顆定時炸彈,這樣做僅僅是為了接近自己,為了謀殺自己。
黃雀在后
周劍不解地問:“為什么……你為什么要殺死曾美倫?”
張凱的臉上帶著一種勝利的微笑,慢條斯理地解釋道:“我以為你一發(fā)怒,就會匕首一插,辣手摧花,殺掉曾美倫的,可是你卻沒有這么做。無奈之下,我只有出手,替你做了這個娘們兒。”說完,仰著頭哈哈大笑起來。
周劍忘記了劇痛,眼睛噴火,對張凱大吼道:“為什么?”
張凱一笑,說:“很簡單,因為對于我而言,曾美倫已經(jīng)失去了利用價值,應(yīng)該閉上嘴,離開這個世界。”
原來,張凱投靠周劍,做他的幫手,就是為了對付周劍??墒?,他發(fā)現(xiàn)周劍對自己并不是特別信任,而且防范很嚴,實在不容易得手,便靈機一動,轉(zhuǎn)而靠近曾美倫,私下里用小殷勤,還有甜言蜜語,獲得了曾美倫的好感。
有一次,在一起飲茶時,張凱故意漫不經(jīng)心地問:“你為什么喜歡周劍???”
曾美倫說:“我特別崇拜作家,周劍英俊斯文,文筆又好,當(dāng)然能吸引我。”
張凱嘿嘿一笑,打開手機,翻出一張照片讓曾美倫看,曾美倫接過,只見一個黑衣蒙面人在前面狼狽地逃跑,身后警察在緊緊地追趕。另一張照片,則是黑衣人被救,已經(jīng)摘下蒙面,微微笑著,正是周劍。
曾美倫傻住了,睜大眼睛望著張凱,許久才道:“你給我看這些照片是什么意思?”
張凱緩慢地飲下一口茶,在嘴里轉(zhuǎn)了轉(zhuǎn),緩緩?fù)滔?,說:“你說呢?難道你真的沒有看出來?”
曾美倫有些不信,問:“他犯過法?被警察追捕過?”
張凱點點頭,說:“周劍并非表面看到的那樣,是個文質(zhì)彬彬、才華橫溢的作家,他只是以作家做幌子,來掩蓋自己的犯罪行為,哄騙別人的感情。”
曾美倫聽了,頓時眼圈紅了,她萬萬沒有想到,這個一表人才、斯斯文文的人,竟然是個偽君子,更是個黑道人物。她想,自己不能跟著他過一生,一定要擺脫他。
張凱聽了,馬上阻止住了她的沖動,說:“如果讓周劍發(fā)現(xiàn)你已經(jīng)知道了他的身份,他一定會下手殺死你的?!?/p>
“那怎么辦?”曾美倫問。
“我們暫時要裝出不知道內(nèi)情的樣子,繼續(xù)和他周旋。一旦時機成熟,我會帶著你悄悄離開,隱姓埋名,逃到遠方?!?/p>
曾美倫說:“還是報警吧,讓警察抓住他?!?/p>
張凱搖搖頭,說:“不要急,慢慢來,我有辦法對付周劍,絕對讓他傷害不到你。如果報警,可能周劍還有其他的幫手,他們知道后,會為周劍報仇,到時我們還是會遭殃的?!?/p>
無奈之下,曾美倫只好點頭同意了。
慢慢地,兩人走得近了,張凱用各種辦法討好曾美倫,讓曾美倫對他百依百順。
在曾美倫嘴里,張凱終于得到一個消息,周劍一次外出時,曾受到過不輕的傷,治療之后,至今沒有痊愈。
張凱聽了,陰笑著,靈機一動,想出了一個方法。這天晚上,他給周劍打了個電話,在電話里,他采用變音裝置改變了自己的聲音,請周劍出動,去盜竊半瓶紅葡萄酒。關(guān)于那棟別墅的情況,張凱早就了解清楚了,是一對老年夫婦的住所,那對夫婦半年前就已經(jīng)出國了,別墅等于是空的。那半瓶紅葡萄酒,當(dāng)然是張凱提前放好的,里面兌了迷藥,專等著周劍前去上當(dāng)。待到周劍喝下紅葡萄酒昏迷過去后,張凱馬上和他的一個搭檔將周劍抬出別墅,裝進一輛面包車里,送到事先選好的拆遷區(qū)的一所空房里。然后他讓王醫(yī)生過來,將周劍弄到他的診所,取出了他的一個腎……
周劍忍住疼痛,聽著張凱的敘說,他實在弄不明白,問:“你這樣費盡心機,究竟是為了什么?”
張凱得意地道:“我這樣做,是一箭雙雕,妙不可言!”見周劍不解,他又笑呵呵地扳著指頭說,“這第一嘛,曾美倫已經(jīng)如了我的心愿,死了,我卻不需要承擔(dān)殺人的罪責(zé),更不會受到警方的懷疑?!闭f完,他得意地晃動著戴著手套的手讓周劍看,“匕首上沒有我的指紋,因為我戴著手套。明天,警察發(fā)現(xiàn)曾美倫的尸體后,通過指紋鑒定,還有作案的手法,一定會斷定是你做的?!?/p>
周劍沒想到張凱竟然如此卑鄙,手段如此殘酷,而且面對自己還如此大言不慚,他痛得齜牙咧嘴,道:“他娘的……你真狡猾!那第二條呢?”
張凱笑著說:“至于第二條嘛,我終于滿足了買主的要求,不但將你抓住,而且是活捉到了買主的面前,讓買主把一肚子鳥氣全部出盡。我呢,按照合約,將會得到一筆不菲的酬金。”
周劍抬起頭,驚訝地望著張凱,許久道:“你……是別人安排的?”
張凱略帶譏諷地豎起手指,夸獎道:“周劍,你小子不笨啊,現(xiàn)在終于明白過來了?。??”
周劍沒理會對方的諷刺,趁著張凱得意時,他希望進一步弄清究竟是誰出高價殺他。于是,他試探著問:“有買主要買我的命?那個膽大妄為的家伙是誰,告訴我?”
張凱一樂,說:“我這就叫他來,讓你見識一下,冤有頭債有主,等做了死鬼,你可別找我算賬。”說完,他掏出手機,撥通了一個號碼,對著手機說,“好了,老大,你的愿望終于實現(xiàn)了,帶著你的一百萬酬金來領(lǐng)人吧。對,不是死的,是活的?!闭f完,他很瀟灑地關(guān)了手機,手指一彈,“嗒”的一響,抽出一根煙點著,得意地吸起來。
周劍躺在那兒,折斷的腳骨傳出一陣陣鉆心的疼痛,可他強忍著,假裝和張凱談話,其實是在麻痹對方,想讓對方放松警惕,從而極力為自己尋找逃走的機會。他知道,這種機會幾乎微乎其微??墒牵荒芊艞?,不能死在這兒,他還得為曾美倫報仇,也為自己報仇。
他看著張凱若無其事地吸煙,笑道:“你不綁著我,小心我跑了?!?/p>
張凱搖搖頭,狡猾地笑著說:“這事還是留給買主做吧,他到時動手,想怎么綁都與我無關(guān)。我是無論如何不會上前綁你的。你的能力我略有耳聞,我可不想陰溝里翻船,給你一個翻盤的機會。”
周劍笑了,說:“看不出來,以前我一直以為你笨頭笨腦的,狗日的,原來是裝的。好吧,我今天死在你手里也算值了。我現(xiàn)在想抽根煙,你能給我一根嗎?”
張凱一笑,抽出一根煙,周劍心里一跳,手臂上鼓起了力量,他打算在張凱給自己點煙時,一把夾住他的脖子,使勁一扭,“咔”的一聲結(jié)束他的生命。
可是,他再次失望了,張凱將香煙點著,遠遠地扔在他面前,說:“吸吧,我是很人道的,能夠滿足將死之人的要求的。”
周劍無奈地用手拿起地上的香煙,抬起頭,正準(zhǔn)備吸時,突然望著張凱的背后,眼睛瞪大,嘴張開著,嘶啞著嗓子喊:“莫大頭,你狗日的怎么來了?”
張凱見到周劍的樣子,不知身后出現(xiàn)了什么情況,得意的笑容凝固了,停住了吸煙。再聽到周劍喊莫大頭,他忙回過頭去看,身后空空的,卻不見莫大頭出現(xiàn),他叫聲不好,忙回過頭。
周劍忍著疼痛,竟然帶著鋼夾,憑借著一條腿和雙手支撐的力量撲了過來,匕首一閃,劃過一道冷冷的光,襲上張凱的面門。張凱忙一轉(zhuǎn)身,腳步連退,滑開幾步,身上一痛,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一道傷口,冒出紅紅的血珠子。剛才,如果稍慢一下,周劍將開膛破肚。
張凱驚魂未定,還沒站穩(wěn),耳邊傳來一聲大吼“著”,只見周劍一揚手臂,手中的匕首化為一道白光,直直地飛向張凱的面門。張凱匆忙之中,連忙來了個大低頭,匕首“嗖”的一聲飛過,插在后面的門框上,晃晃悠悠的。
張凱頭上冷汗涔涔,許久,他慢慢地走過去,一使腕勁拔出匕首,點點頭道:“今兒個我才覺得,在對付你時,我小心翼翼確實沒錯?!闭f完,他好像什么事情也沒發(fā)生一樣,遠遠地站在一邊,不言不動,也不發(fā)怒,更沒有想走過來將周劍狠狠揍一頓的想法。他只是監(jiān)視著周劍,決不讓他逃走,同時也絕不給他第二次偷襲的機會。
兩人一坐一站,就那么對峙著,不言不語。時間,這一刻也仿佛凝固了,只有夜色漸漸沉了,涼風(fēng)吹過外面的樹木,唰唰地響。
周劍徹底絕望了,面對這樣一個高手,他第一次感到無辦法可想,他甚至感覺到,死神在一步步走來,嘿嘿地對他獰笑著。
這種沉思,不久,就被車子的響聲打破。車子在樹林那邊響起,開始隱隱約約,慢慢地,清晰在耳,然后停下。
張凱笑了笑,道:“好了,買主終于來了,我完成任務(wù)了,也終于可以解脫了?!?/p>
話剛說完,一群人哈哈笑著下了車,走進屋子,當(dāng)頭的正是莫大頭,一個光頭在燈光下閃閃發(fā)亮。
看見周劍臥在地上,捧著自己的腳哼哼,莫大頭嘿嘿地笑了,“呸”地吐了一口唾沫,道:“周劍,你狗日的也有今天!”
周劍瞪視了他一眼,呻吟著問:“張凱這小子是你請的高手,專門用來對付我的?”
莫大頭得意地撓著腦袋大笑,說:“怎么樣,張凱這小子夠你喝一壺的吧?”
周劍還沒有來得及答話,張凱在旁邊冷哼一聲,說:“記住了,本人不是什么張凱,是于武,于文的弟弟。”
這句話石破天驚,連莫大頭也睜大了眼睛,呆在那兒,審視著面前這個年輕人,好像第一次見到似的。面前這個俊朗帥氣的小伙子,不是別人,竟然就是黑道上威名赫赫的于武,于文的兄弟!
莫大頭拍著自己的光頭,狠狠地罵了自己一句:“我他媽的真是豬,還以為你是我手下的一個小嘍啰呢,我真是瞎了眼?!?/p>
原來,于文也是莫大頭請來對付周劍的。于文死后,卻不見于武的蹤影,無奈之下,莫大頭決定,先派遣一個手下去周劍身旁臥底,能制服周劍固然好,如果不行,被殺了,對自己也沒多大的損失。他無論如何也沒想到,自己差遣出去的這個叫張凱的小嘍啰,竟然就是大名鼎鼎的于武。
周劍也傻住了,長嘆一聲,對于武道:“你費盡心思,殺掉我就可以了,為什么還要先弄走我的一個腎?你其實并不需要腎的?!?/p>
聽了周劍的話,于武眼里幾乎噴出火來,惡狠狠地說:“是的,老子是不需要你的腎。我這次出手,不只是為了完成哥哥接手的生意,更重要的是為哥哥報仇。你不僅將我哥哥殺死,還摘取了他的腎……”
于武氣憤地告訴周劍,當(dāng)他聽說這事后,他大叫一聲暈倒了過去,醒來后暗暗發(fā)誓,一定要報仇,要讓周劍加倍地付出痛苦。于是,他化名張凱,躲在莫大頭身邊,借著他們搜集到的情報,掌握著周劍的一舉一動,時時琢磨著,等待時機,向周劍復(fù)仇。本來,將周劍迷翻的那個晚上,他就有機會殺死周劍,可是他一直沒有這樣做,他覺得那樣做太便宜周劍了。他要以牙還牙,也摘取周劍的腎,讓他嘗嘗其中的痛苦,然后,再讓他慢慢地死去。
周劍吼道:“不,我沒有殺于文,更沒有摘取他的腎!我接受小胡子的邀請,尋找到于文時,于文已經(jīng)死了,除胸部有致命的傷外,腹部也有。于文是被小胡子派人提前殺死后摘取了腎的,那家伙那樣做,只是為了嫁禍于我。于武,我對天發(fā)誓,我確實沒有殺死你哥哥!”
莫大頭笑了,對著周劍搖頭道:”殺人之后摘腎,只有你這家伙做得出來。嘖嘖,現(xiàn)在做了還不敢承認,讓我莫大頭小看你了。”
周劍紅著眼,說:“我沒有做,為什么要承認?”
莫大頭撇著嘴,道:“殺人的人,有幾個承認自己殺了人?”
周劍望望滿臉譏笑和不屑的于武,不再辯解了,他知道,此時再辯解這些已經(jīng)毫無意義,只會讓自己受到更大的奚落。至于于武,也只會認為自己怕死,才極力辯解。
他眼睛一眨,忽然笑道:“一百萬讓黑道鼎鼎大名的于武出手對付我,出價也未免太低了。”
于武很寬容地一笑,說:“你不用挑撥離間,我是絕對不會上當(dāng)?shù)摹!苯又猹q未盡,炫耀一般道,“我這次露面,不止為哥哥報了仇,而且收入也不僅僅只有一百萬,而是五百萬。”
莫大頭不解,問:“五百萬?老弟,我可是只答應(yīng)了一百萬啊?!?/p>
于武得意地說:“你的當(dāng)然是一百萬!另外的四百萬嘛,是周劍的,他把這些錢存入幾張銀行卡后,全部交給曾美倫保管著,現(xiàn)在,曾美倫死了,那些錢就都歸到我了?!闭f完,他仰起頭,再次得意地大笑。
周劍氣得眼睛冒火,冷冷道:“你也別高興得太早,沒有密碼,拿著銀行卡也是白搭?!?/p>
于武笑著,連連搖頭,說:“是的,這銀行卡放在別人手里等于是廢紙,可在我手里就不一樣了。我拿到銀行卡后,就悄悄跑到銀行試驗。我用了很多數(shù)字去試,可惜都沒成功。最后,我突然想起一個人,也想起一組數(shù)字,一試,居然成功了。”
周劍一笑,說:“做夢吧,你覺得在我面前編故事,我會上你的當(dāng),會說出密碼來嗎?”
于武搖搖頭,表示不用他說,然后一字一頓道:“那密碼,是曾美倫身份證的最后六位數(shù)字。”
周劍望著于武,不說話了,確實,他用的是曾美倫身份證的最后六位數(shù)字。他想,一般人絕對不會想到,沒想到這個于武竟然如此奸詐。同時,他也終于醒悟,為什么于武用盡方法,要讓曾美倫死,目的就是為了得到自己的錢。他沒想到,自己辛辛苦苦,出生入死地弄到的四百萬,竟然成了自己和曾美倫的追命符,全部落在于武手里。
周劍狠狠地想,他得想辦法,不能讓于武得逞,要讓于武為自己的狠毒付出代價。因此,他仰頭望著于武,道:“不,你不只是得到了那些錢,還得到了更多的東西?!?/p>
于武一愣,盯著周劍,問道:“怎么,還有什么好處?”
周劍搖搖頭,不滿地說:“于武,得到了就得到了,反正我一個快死的人,你怕我還會向你索要嗎?記住,將那東西藏好,千萬別拿出來?!?/p>
于武冷笑一聲,說:“你故弄玄虛干什么?胡說八道?!?/p>
周劍忽然提高聲音,說:“知道莫大頭為什么一定想讓我死嗎?”看于武搖著頭,他繼續(xù)說,“因為我的手頭有他犯罪的證據(jù),還有和他交好的一個市領(lǐng)導(dǎo)腐敗的照片,所以他才請出殺手,一心想做掉我?!?/p>
周劍話沒說完,莫大頭就兇狠地問:“照片呢?放在哪兒?”
周劍瞪著莫大頭,答非所問,道:“我猜得沒錯吧?”
莫大頭不回答,臉色鐵青,吼道:“我問你,照片呢?快拿出來?!?/p>
周劍說:“我把銀行卡都放在曾美倫手里,你猜猜,那些照片我會放在哪兒?”
莫大頭眼睛一亮,說:“在曾美倫身上。”
周劍一笑,說:“這次你總算聰明了一些?!?/p>
莫大頭一揮手,幾個手下去曾美倫身上和包里翻找起來,結(jié)果卻什么也沒有找到。
莫大頭急了,再次瞅著周劍,如同要吃人的豹子,問道:“告訴我,她把照片放在了哪兒?”
周劍一臉沮喪地說:“這個女人水性楊花,已經(jīng)背叛了我,把銀行卡都交給了自己的新歡。至于照片,不知道是否交給了他!”
莫大頭一聽,點點頭,回過頭對于武道:“兄弟,再加四十萬,請你把照片給我。”
于武終于醒悟,周劍是想盡辦法要把禍水往自己身上引,他暗罵一聲該死,急忙申辯道:“我從來沒有看見什么照片,你可千萬別聽周劍胡說八道?!?/p>
周劍一笑,說:“兄弟,真是服了你了,拿著照片,就等于掐住了莫老大的脖子,到時想要多少好處就有多少!”
于武急了,大吼道:“別他媽的煽風(fēng)點火,我真的沒看到什么照片?!?/p>
周劍一笑,說:“曾美倫身子給你了,卡給你了,那么重要的照片能不給你嗎?”
莫大頭“嘎嘎嘎”地再次笑道:“兄弟,給你五十萬?!?/p>
于武苦笑著搖頭,表示沒有。
莫大頭又一笑,說:“一百萬,夠了吧?”
于武一擺手,說:“就是出一千萬,我也拿不出來啊?!?/p>
莫大頭笑著說:“真沒有???哥信你?!比缓蟾嬖V于武,自己一百萬的銀行卡現(xiàn)在已經(jīng)帶來了,會如數(shù)交給于武的。說著,他一邊將手插入衣袋中掏,一邊走到于武身邊,準(zhǔn)備遞卡給他。就在于武轉(zhuǎn)身來接時,“啪、啪”兩聲槍響,于武的腹部頓時出現(xiàn)了兩個彈洞。
于武低下頭,不相信地望著腹部汩汩流出的鮮血,又抬頭望望莫大頭。莫大頭的衣兜里,有兩個焦糊的彈洞,顯然他是出其不意,在衣兜內(nèi)開的槍。
見于武瞪著自己,莫大頭微笑著從衣兜里掏出手槍,槍口冷冷地指著于武的額頭。
于武的眼中露出死亡的恐懼,捂著腹部,結(jié)結(jié)巴巴道:“為……為什么?”
周劍在后面,看著眼前的一切,微微一笑,他知道自己的離間計起到了作用,莫大頭終于出手了。
面對于武的詢問,莫大頭冷哼一聲,說:“每一個接觸到那些照片的人,都得離開這個世界,這是有人囑咐了的?!苯又?,他又說,“其實,我早已設(shè)計好了,無論誰,一旦殺死周劍,都必須死。你不死,我將會寢食難安?!蹦箢^胖胖的嘴唇咧開,發(fā)出得意的笑聲。
于武結(jié)結(jié)巴巴道:“我……我們是朋友,不是敵人?!?/p>
莫大頭搖著大大的腦袋,說:“不,絕對是死敵?!闭f完,他微笑著告訴于武一個驚天秘密,“你的哥哥于文不是周劍殺的,你冤枉周劍了,這點別人不清楚,我卻最清楚?!闭f完,他喊了一聲,“老三,出來吧,把于文死的經(jīng)過告訴他們?!?/p>
隨著叫聲,車上又下來一人,走進屋子,燈光下,周劍見了,不由一驚,這人居然是小胡子!
小胡子走上前,得意地一笑,搖頭晃腦地說:“于文受傷,躲在一個小區(qū)的閣樓里,被我偵知后,告訴了莫老大,莫老大于是定出妙計,殺了于文,引出更厲害的于武,讓他和周劍火并……周劍果然上當(dāng),答應(yīng)去取于文的性命!那晚,我提前帶著人趕到閣樓,趁著于文不注意,一刀殺死了他,然后通知王醫(yī)生趕過去取出了他的腎……我們對外宣稱,這是周劍做下的,以此引出于武,為他哥哥報仇……”
于武聽后,望著莫大頭,斷斷續(xù)續(xù)道:“你……你們真的好歹毒!”
莫大頭點頭一笑,輕聲對于武道:“兄弟,那五百萬,我莫大頭替你花著吧。放心,到了那個世界,我會給你多燒幾張紙錢的?!闭f完,他不等于武說話,“啪”的一槍將于武打死。
于武慢慢倒下,睜著的大眼再也不動了。
莫大頭張著嘴,緩緩吹去槍口裊裊的藍煙,槍口突然向下一點,指向周劍,一努嘴,對手下人說:“將這個狗日的綁結(jié)實了,這次千萬不能讓他跑了,再跑可沒人能制住他。”
同歸于盡
幾個壯漢一擁而上,抓胳膊扯腿的,不一會兒就把周劍綁得結(jié)結(jié)實實,如同一個粽子。
小胡子在旁邊,看到地上有一個手機,撿起來一看,是周劍的,上面有一組照片,正是莫大頭的販毒照,還有那個市領(lǐng)導(dǎo)和一名漂亮的小姐一起洗桑拿浴的照片。他如獲至寶,拿起來喊:“老大,照片在這兒。”說完,喜滋滋地拿著手機,遞給莫大頭。
莫大頭見了,嘿嘿一笑,說:“照片沒散發(fā)出去,嗯?”一邊說,一邊望著周劍。
周劍微微一笑,說:“你說呢?”
莫大頭瞇著眼,再次端詳著手機里的照片,許久才醒悟過來,瞪著周劍道:“媽的,你狗日的真厲害,臨死前還給自己找了個墊背的。”說完,他將手機關(guān)了,將電池摘下,一揚手,把手機遞給老三,“把手機毀了?!?/p>
老三點著頭,問:“除了這些,如果他在別的地方還藏有照片,那咋辦?”
莫大頭白了老三一眼,搖搖頭,好像很不屑于他的傻似的,說:“知道這組照片的人,現(xiàn)在都死了,有照片不就等于沒照片嗎?”說完,哈哈大笑起來。
老三跟在后面,豎起大拇指,也跟著哈哈大笑。
周劍望著莫大頭得意忘形的樣子,說:“真的是這樣嗎?呵呵,那部手機是我剛才用過的,落在地上,沒有來得及撿起來,就被你的手下沖上來,把我的手腳給綁了?!闭f到這兒,他一笑,“真得感謝該死的于武,一直沒有捆綁我,給了我一個報復(fù)的機會?!?/p>
莫大頭愣了一下,問:“報復(fù)誰?什么機會?”
周劍看著莫大頭的樣子,嘴角一歪,禁不住再次笑了,啟發(fā)他道:“你想想,手機照片為什么放在外面,是不是誰暗暗翻出來,給發(fā)出去了?”
莫大頭一愣,額頭上的汗流了下來,瞪視著周劍,突然撲上去,抓住他的衣領(lǐng),瘋狂地吼道:“說,發(fā)給誰了?快告訴我?!?/p>
周劍仍然微笑著,這一刻,看到莫大頭那焦急的樣子,他感到心里痛快極了。他不是好人,但他覺得,莫大頭比自己更壞。他是社會渣滓,莫大頭更是社會的垃圾。他知道,自己的腿已經(jīng)斷了,這次可能在劫難逃。他一生沒做什么好事,那么,這次就讓自己做一件好事吧。
周劍慢條斯理地告訴莫大頭,自己的照片信息決不會丟失,明天,不,也許后天,這些照片就可能被貼到某個網(wǎng)站上,因為,他雖是一個蹩腳的作家,在傳媒界,還是有不少朋友的。照片已經(jīng)發(fā)給了他們,他相信,他們一定會知道該怎么做。
莫大頭眨巴著眼,猛地想起什么,讓老三快別毀掉手機,給自己看看。他接過周劍的手機,再次打開,想看看周劍把信息都發(fā)給了誰。
周劍在旁邊冷冷地道:“別枉費心機了,莫老大,我周劍沒你傻,早把收件人刪掉了。”
莫大頭翻看手機后,心里再次冷了,手機里的收件人果然全部被刪。他愣怔了許久,笑了笑,道:“兄弟,發(fā)給了誰,告訴我。我保證不會傷害你的性命。我莫大頭說話算話?!?/p>
周劍搖搖頭,說:“老子已經(jīng)活膩了,真的不想再活了?!?/p>
莫大頭臉上的肌肉扭動著,不再說話,將自己剛才用過的手槍擦拭干凈,又抓住周劍的手指,在上面摁了幾下,印上對方的指印;接著,他讓人把曾美倫的衣服弄得十分凌亂,擺出一副遭人凌辱過的樣子。
周劍看著這一切,眼睛發(fā)紅,冷笑道:“好一個栽贓嫁禍的方法,到時,警察一定以為于武為了凌辱曾美倫沒有成功,才氣急敗壞殺死了她。我面對于武殺害自己的女友,憤怒中槍殺了于武。如此一來,你莫大頭就可以逍遙法外了。”
莫大頭冷著臉,將槍扔在現(xiàn)場,搖著頭,抱著最后一線希望,說:“周劍,你可以告訴我照片發(fā)給了誰,這樣,一切都還有機會改變?!?/p>
周劍哈哈一笑,說:“莫大頭,相信鬼,我也不會相信你的嘴。”
莫大頭一擺腦袋,讓人將周劍抬上車,狠狠地道:“抬回去,我就不信你是鐵!就算你是鐵,也得讓你招?!?/p>
莫大頭的想法很簡單,等周劍招了,再將他殺死,悄悄埋掉。不招的話,自己將周劍的手機拿去,請專家恢復(fù)里面的信息,不信就查不出照片的收件人。
周劍被抬上車,“哎喲哎喲”地叫著,對莫大頭道:“現(xiàn)在,你終于勝利了,成了最后的英雄,準(zhǔn)備怎么處理我?”說完,嘴角泛起譏諷的微笑。
莫大頭被周劍的譏諷徹底激怒了,狠狠地踢了他幾腳,罵道:“奶奶的,你過去把老子當(dāng)什么了,三歲小孩,想打就打,想罵就罵,老子不會讓你好死的,回去會慢慢消遣你的?!闭f完,又狠狠補了幾腳,才算稍微平息了怒氣。然后,他一揮手,讓老三開車,離開這兒。
車子在黑夜里快速地行駛著。
周劍一笑,繼續(xù)戲謔道:“怎么消遣,讓老子喝酒?”
莫大頭氣紅了臉,破口大罵道:“喝尿,狗日的。”說到這兒,他把嘴貼近周劍的耳邊,輕聲道,“老子只扒過狗皮羊皮,從沒扒過人皮,老子會慢慢扒掉你的皮的?!?/p>
周劍笑了,說:“別做他媽的春秋大夢了,就你莫大頭,別人扒你的皮還可以,你扒別人的皮,沒門!”
莫大頭搖搖頭,說:“別激我,我不生氣,也不會一槍打死你。你要么招了,逃得一條活命,要么不招,我到時會讓你慢慢地死,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地死。到時,你會求老子的,求我殺了你的?!?/p>
莫大頭想象著周劍哀求自己的樣子,怪叫著,引得車里的人哈哈大笑起來。
周劍只是微微欠了欠身子,臉上仍掛著微笑。
莫大頭突然嗅了嗅鼻子,疑惑地問:“什么味兒?”
他的手下聽了,也嗅著鼻子,連連道:“一股子火藥味,怎么的啊,啊?”
莫大頭急了,對前面開車的小胡子喊道:“老三,檢查一下,不會是車出了什么問題吧?!?/p>
小胡子一邊開車,一邊檢查,說:“沒有什么問題啊,一切都很正常?!?/p>
可是,車內(nèi)的火藥味越來越濃,彌漫著整個車子。
周劍輕輕一笑,說:“不是車出了問題,是我身上出了問題,你要不要看看?”
莫大頭一驚,問:“你說這話是什么意思?”
周劍笑道:“猜猜看,一個殺手時時刻刻準(zhǔn)備的是什么?想到的是什么?”見莫大頭傻傻地望著自己,他又說,“一個殺手要時時刻刻防著被對手活捉,防著出現(xiàn)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時刻,得給自己準(zhǔn)備一條解脫的方法?!?/p>
莫大頭仍不解,感覺自己這招以后或許用得上,就忘記了火藥味,滿臉堆笑地問:“告訴我,怎么防備?”
周劍說:“到了萬不得已的時候,有一招可以逃脫,不會遭受痛苦,也沒人能夠防得住?!?/p>
莫大頭一驚,大聲吼道:“你狗日的是說,你牙齒里裝有氰化物,像電影里演的那樣,準(zhǔn)備服毒,準(zhǔn)備自殺?”
周劍搖搖頭,很不屑地道:“這種做法,真是笨到姥姥家了,那樣死未免太便宜仇家了,那不是我這種人做的事情,我即使萬不得已要死,也要和對手同歸于盡,一塊兒下地獄。”
周劍話沒說完,莫大頭就哈哈大笑起來,狠狠地搗了周劍一拳,罵道:“同歸于盡?狗日的,你在威脅我,你倒是和我同歸于盡看看啊!”
車子里的人再次哈哈大笑起來。
周劍不笑,做出一副悲天憫人的樣子,輕輕地搖著頭,道:“死到臨頭了,還這么囂張啊。你幫我看看,我后腰上不知綁著一個什么東西,又大又硬,硌得人發(fā)慌?!?/p>
帶著一種好奇的心理,莫大頭翻開周劍的后背衣服,看了一眼,僅僅只看了一眼,他就睜大眼傻在那兒,褲襠內(nèi)的小便刷刷直流,一股騷味立刻蔓延開來,壓住了火藥味。他知道,周劍剛才的話不是威嚇,是馬上就要發(fā)生的事實。
周劍的腰上,不知什么時候已經(jīng)悄悄綁著了一個炸藥包,他用能夠活動的手指,早已輕輕拉開了導(dǎo)火索。車內(nèi)的火藥味。是導(dǎo)火索燃燒的氣味。這會兒,導(dǎo)火索咝咝地冒著白煙,已經(jīng)挨到了炸藥包。
莫大頭猛地醒悟過來,扯著嗓門大吼道:“停車啊——”
可是,一切都太晚了,隨著“轟隆”一聲巨響,炸藥包爆炸,車子頓時淹沒在一片煙與火里……
不久,網(wǎng)上瘋傳出一組照片,大家這才明白,本市才死不久的著名企業(yè)家,竟然大肆販毒和組織容留婦女賣淫,壞事干盡。而且,他背后還有強硬的后臺,就是那個接受色情服務(wù)的官員——牛副市長。為了拉攏牛副市長,莫大頭專門讓足浴店最美的女子朱萍出面,擺平了老牛。為了方便牛副市長出入,莫大頭專門給他弄出一套房子,讓朱萍住在里面,成為他的專職“服務(wù)員”。而牛副市長回頭則給莫大頭提供了各種賺大錢的機會。
牛副市長被紀(jì)檢部門“雙規(guī)”時,周劍已經(jīng)死去一個多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