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友標

李白的《蜀道難》入選“統(tǒng)編版”選擇性必修下冊。提到謫仙人李白，讀者馬上就會有著一種生命的觸動，也自然會想到他的飄逸與豪放、抒情與灑脫，對權(quán)貴的蔑視與不屑，個性中狂放不羈的真實與超凡脫俗的通達。古人云：文以載道。通過這一首《蜀道難》的學習，師生可以跨越千年的時空與李白一同行進在祖國的名山大川里，然后在其詩歌的精神之海里盡情地遨游一番，感悟其生命的哲學。

一、在情境中產(chǎn)生共鳴

學習這首詩的時候，同學們已經(jīng)比較熟悉這位大名鼎鼎的唐朝詩仙了，教師要做的是將其所學過的記憶中的東西重新?lián)焓捌饋?，為本文的學習創(chuàng)設較好的情境?！芭e頭望明月，低頭思故鄉(xiāng)”的游子愁思、“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汪倫送我情”中對好友的眷戀挽留之意、“飛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銀河落九天”里豪放不羈的積極浪漫主義精神、“兩岸猿聲啼不住，輕舟已過萬重山”所抒發(fā)的自由歡快的愉悅心情、“危樓高百尺，手可摘星辰”所表現(xiàn)的奇崛驚人的想象力和信手拈來的夸張筆法、“安能摧眉折腰事權(quán)貴，使我不得開心顏”所表現(xiàn)的詩人傲岸的性格和蔑視權(quán)貴的反抗精神等等，就已經(jīng)給同學們展示了一個感情豐富、風格獨特的詩仙李白，為學習新課創(chuàng)設了情境。當然，我們還可以借助李白生平經(jīng)歷中的一些花絮，創(chuàng)設情境，讓同學們在學習這首詩前對其人其事有一個盡可能深入全面、較為感性的了解，我個人認為，“曾令龍巾拭吐，御手調(diào)羹，國舅捧硯，力士脫靴，天子門前尚容走馬，華陰縣里不得騎驢”的典故就能很好地將學生的興趣充分地調(diào)動起來。試想，在解讀文本之前，詩人的形象就已經(jīng)栩栩如生的矗立在眼前，學生是不是會帶著強烈的好奇心和求知欲參與到學習中來呢？

二、在吟誦中迸發(fā)激情

《蜀道難》被明人李東陽評價為“閱數(shù)千百年、幾千萬人而莫有異議”的詩篇，是“終日誦之不厭”的絕唱。那么我們就以此為突破口，來先進行誦讀教學。激情澎湃的詩歌是需要全身心的感情投入來吟唱的，我們已經(jīng)無從得知詩人當時是帶著一種怎樣的語調(diào)來宣泄的，但是歌行中的情感軌跡還是有章可循的。“噫吁嚱，危乎高哉”詩篇開頭起勢突兀，一句極其強烈的感嘆，為全詩奠定了“危乎難行”的感情基調(diào)，所以在誦讀伊始就應該積蓄情感與力量，讓這七個字驟然迸發(fā)出來（不管配樂與否，突兀之感一定要得到體現(xiàn)），以使學生在聆聽與誦讀的同時感受到空曠高遠的意境。作為全詩的主線，“蜀道之難，難于上青天”句重復出現(xiàn)了三次，而且一次比一次強烈，有力地增強了詩歌的感染力，因此在誦讀的時候一定要順從詩人的意愿也運用盡可能的夸張語調(diào)來完成，教學過程中可以讓學生反復揣摩、對比朗讀、吟誦結(jié)合，只要有助于情的渲染任何方式都不為過。在神話傳說的部分，要將詩人神奇的想象力充分地展示出來，并極力地去表現(xiàn)詩人的浪漫主義情懷，就是說無論對于讀者還是聽者都要試圖領(lǐng)悟到一種縹緲高遠的仙境之美。隨后詩人把我們帶到真實之景，“百步九折”“空山”“絕壁”“飛湍瀑流”等等意象的疊加必須在抑揚頓挫的吟誦中才可以深切地感受到蜀道之空曠、幽深、險峻。“坐長嘆”“凋朱顏”等句從行者的角度來寫其險，特別是“嗟爾遠道之人胡為乎來哉”這一反問句就要嘗試著讀出驚心動魄的憂慮之情。末了，“磨牙吮血，殺人如麻”句，要指導學生將險象環(huán)生的關(guān)隘之“殺”氣一覽無余的讀出來，唯此才可以真切地體會出詩人的警戒之語、憂懼之感、徹悟之情。在具體的課堂教學中，我堅持認為教師首先應該做到脫口成誦，而不是一邊對照書本一邊講解然后再進行指導誦讀（其實近年來，我個人的語文教學一直主張不帶一張紙走進課堂），要知道，這位謫仙人當初在揮毫潑墨時可沒有拘泥于傳統(tǒng)的樂府體例，而是一任情感的宣泄，在多次換韻的心靈自由下，完成了一次人生的超越。所以說，課前的充分準備和課堂的隨性而為一定會激發(fā)學生無比高漲的學習熱情，特別是在需要示范誦讀時，教師的信手舉隅和即興表演更會帶來意想不到的效果。

三、在發(fā)現(xiàn)中汲取營養(yǎng)

縱觀李白一生，其思想的復雜性可以說涵蓋了儒、釋、道、游俠等眾家學說流派，因此，李白的詩歌往往是在浪漫主義精神的統(tǒng)帥下，表現(xiàn)了出世與入世思想的沖突與碰撞。我們可以這樣認為，《蜀道難》便是表達了詩人初入長安追求功業(yè)未成時的憤懣之情，然而，詩情雖有悲愴之意，但格調(diào)又是高昂激越的，充分展示了青蓮居士一瀉千里的天才情懷?？v觀全詩，詩人按照由古及今、自秦入蜀的線索，抓住各處山水特點來描寫，以烘托蜀道之難。首先，可以讓學生關(guān)注全詩的線索，即分為三部分：從歷史和神話的角度寫蜀道之難，從山勢高危和行人的角度寫蜀道之難，從自然環(huán)境和社會環(huán)境的角度寫蜀道之難;其實這一部分可在學生討論的基礎(chǔ)上完成，讓學生利用標志性的語句，學會篩選信息，從而把握本詩的整體思路（當然在具體的劃分上，也不必苛求統(tǒng)一，言之成理即可），使學生在研習課文時有一個綱，起到導向作用，以培養(yǎng)學生清晰的思維能力。其次，和學生共同尋找詩人為表現(xiàn)蜀道之難在文學技巧上采用的藝術(shù)手法：開篇就是奇語，一句呼號如在平原大地上突兀而立、拔地而起的驚嘆號;“蜀道之難，難于上青天”這一標志性的語句在全詩夸張式地吟詠，并且復沓得如此有節(jié)奏感，在古今詩歌史上堪稱奇跡;五丁開山這一神話傳說的引用給秦蜀間的互通染上了一層傳奇與神秘色彩，增強了詩文氣勢和秦嶺的高度;在景色的描寫上，上下對舉、虛實相生、反面襯托、側(cè)面烘托、細節(jié)描摹、激情想象等手法的巧妙融合，給讀者帶來了極強的視覺沖擊力，渲染了蜀道空寂蒼涼的環(huán)境氛圍，隱射了旅途之愁苦和艱險;文末，詩人化用西晉張載《劍閣銘》中“行勝質(zhì)地，匪親勿居”的語句表達了對國事的憂慮與關(guān)切，在最后一聲長嘆中，我們分明能感受到詩人對功業(yè)難成的嘆息。接下來，我們就可以引導學生從全詩出發(fā)、從詩人浪漫主義風格出發(fā)感悟并發(fā)現(xiàn)其偉大之處，在李白的精神家園里，其實每個人都可以汲取到足夠的營養(yǎng)：生花的妙筆、飽滿的情感、特立獨行的個性、天馬行空的想象，當然還有坎坷而“多歧路”的人生際遇。

四、在點撥中啟迪智慧

日常的教學過程中，教師的職責就是根據(jù)學生的實際情況，著眼解決他們存在的知識障礙、思維障礙和心理障礙，通過點撥來促使學生尋找開啟智慧之門的鑰匙。當然，具體到本文的解讀上，我們可以側(cè)重于以下幾點與學生展開研討。首先，李白秉承老莊哲學，“獨與天地精神往來”，所以說其創(chuàng)作思想也是有淵源的，難怪乎詩歌開頭將神話故事運用得如此純熟，五丁開山的悲壯、六龍回日的神奇，都與《逍遙游》中鯤鵬展翅、怒飛萬里的藝術(shù)形象頗為神似;因此，教學者可以藉此引領(lǐng)學生初步感知道家學派古典主義哲學的無為精神與個性魅力。其次，李白對數(shù)字的運用之妙，存乎一心，在其諸多的作品里已有顯現(xiàn)，“天臺四萬八千丈，對此欲倒東南傾”（《夢游天姥吟留別》），“烹羊宰牛且為樂，會須一飲三百杯”（《將進酒》），“黃云萬里動風色，白波九道流雪山”（《廬山謠寄盧侍御虛舟》）等等，不勝枚舉;所以，從數(shù)字的角度來感受詩人的浪漫情懷可以加強學生對李白詩歌的形象性認識。再次，煉字方面，還必須提及“枯松倒掛倚絕壁”的“倚”字，以靜寫動，頗具姿態(tài)，可謂神來之筆;搜索記憶庫，教學者可以引導學生回放杜牧在《阿房宮賦》里的優(yōu)美語句特別是一“抱”字一并學習：廊腰縵回，檐牙高啄;各抱地勢，鉤心斗角。另外，在烘托氣氛、寓情于景等手法的運用上，“但見悲鳥號古木，雄飛雌從繞林間;又聞子規(guī)啼夜月，愁空山”就極具典型性，給活的生靈賦予人的悲情，自然也就營造了恐怖陰森的蜀道征途，不能不令旅者黯然神傷;順勢就可以點撥學生重溫《石鐘山記》中經(jīng)典美文：“大石側(cè)立千尺，如猛獸奇鬼，森然欲搏人;而山上棲鶻，聞人聲亦驚起，磔磔云霄間;又有若老人咳且笑于山谷中者，或曰：‘此鸛鶴也?！蓖ㄟ^點撥讓學生自己發(fā)現(xiàn)其異曲同工的妙處。當然，還有諸如文末雙關(guān)手法所表現(xiàn)出的時事險惡又給人似曾相識的感覺，不由讓人聯(lián)想到柳宗元在登上柳州城樓時的慨嘆：驚風亂飐芙蓉水，密雨斜侵薜荔墻。凡此種種，只要我們貫徹的好，注重實效，強調(diào)學習主體的能動意識，就一定會幫助學生打開智慧之門。

五、在創(chuàng)造中獲得樂趣

1300多年前的李白為我們后人創(chuàng)設了博大浩瀚的藝術(shù)境界，讓我們透過奇?zhèn)ゾ蔚纳酱ň跋?，仿佛又看到了詩人“落筆搖五岳，笑傲凌滄州”“筆落驚風雨，詩成泣鬼神”的高大形象。唐以前的《蜀道難》作品，簡短單薄，李白對這一樂府古題有所創(chuàng)新和發(fā)展，他運用了三言，四言，五言，七言直到十一言等參差錯落，長短不齊的句式，形成極為奔放的語言風格;韻腳也不斷變化，適合表現(xiàn)自由不羈的氣魄，而后描寫蜀中險要環(huán)境，一連三換韻腳，極盡變化之能事，這也對于表現(xiàn)他豐富奇特的想象和笑傲現(xiàn)實的浪漫主義精神都起到了相輔相成、相得益彰的作用。詩意在可解與不可解之間，似乎增加了讀者理解上的不可知性，然而另一方面也為我們的創(chuàng)造性賞析預留了廣闊的空間。比如，教師指導學生也要運用詩的語言來意譯，鼓勵學生大膽地發(fā)揮想象，用現(xiàn)代的詩歌樣式來重新詮釋，可以長短句結(jié)合，可以自由支配韻腳，只要方法得當定能收到良好的效果;需要提醒的是，教師盡管把主動權(quán)交出來好了，只要不去刻意地束縛孩子們的手腳，一切都會顯得順理成章。在實際的教學過程中，我們還嘗試了新的舉措，讓學生盡情施展才情，有音樂才華的就提倡他們?yōu)檫@首《蜀道難》譜個曲，可以先試聽一下后人譜曲并演唱的蘇軾的《水調(diào)歌頭·明月幾時有》，有條件的就制作個簡單的單曲錄音;而在誦讀方面有興趣的同學也可以自編自導，任由自己的感悟與理解去無拘無束地表演，教師要做的只是為其搭建這樣一個現(xiàn)場舞臺;當然還會有一些多面手，那么就請大家合作起來，準備好筆墨紙硯，師生共同努力來完成一幅《蜀道難》的詩意畫，然后題上詩賦并蓋上印章，也許很粗糙，不過沒關(guān)系，根本不妨礙這會成為有紀念價值的珍藏品。等等?！爸挥凶寣W生不把全部時間都用在學習上，而留下許多自由支配的時間，他才能順利地學習……（這）是教育過程的邏輯?！碧K霍姆林斯基的這句話我推崇備至，試想我們這些基礎(chǔ)教育工作者，如果能夠掙脫應試觀念的束縛，努力踐行高中語文新課程標準，著力塑造學生人格并使其“具有積極的鑒賞態(tài)度，注重審美體驗，涵養(yǎng)心靈”，將更多的時間交給學生用來培養(yǎng)其學習的興趣，那么無論是對孩子抑或施教者本身都是福音。

六、在追問中探討意蘊

詩歌的意蘊一般指審美意蘊?！妒竦离y》有哪些審美意蘊有待我們?nèi)ヌ接懩?？我們知道，詩歌的本質(zhì)是對生命的獨特發(fā)現(xiàn)和表達。作為詩人，李白在《蜀道難》中是把生命作為詩歌主軸的，一方面以浪漫對抗客觀。面對“西當太白有鳥道，可以橫絕峨眉巔”“上有六龍回日之高標，下有沖波逆折之回川”“連峰去天不盈尺，枯松倒掛倚絕壁。飛湍瀑流爭喧豗，砯崖轉(zhuǎn)石萬壑雷”。蜀道這樣奇險的客觀事實，詩人借用典故、神話，豐富的想象和夸張等浪漫主義手法，表達詩人對生命與自然的思考與對話。

另一方面還開啟了對生命的哲理追問以及對生命本質(zhì)的探討。詩作開篇，“蠶叢及魚鳧，開國何茫然。爾來四萬八千歲，不與秦塞通人煙”，從“魚”和“鳧”寫起，把讀者帶到了“天地玄黃，宇宙洪荒”之中，這也契合了李白天問式的生命浩嘆。李白詩歌中類似的詠嘆還有很多，可以讓學生上網(wǎng)搜索整理李白關(guān)于宇宙與個人、永恒與短暫、偉大與渺小的人生終極思考的詩句，加深學生對李白生命浩嘆的理解。詩歌結(jié)尾處寫道“問君西游何時還”“嗟爾遠道之人胡為乎哉！”在奇險的巴山蜀水中“問君”，其實就是問人生之難，這個“難”字就充滿了無窮的哲學意味，有學者認為“君”字可以是詩人自指，其實也是從哲學上的自我叩問角度提出來的。

至此，《蜀道難》的教學已告一段落，然而留下的思考卻遠未結(jié)束。我想，語文教育原本就是一門藝術(shù)，何必太強調(diào)目的是什么，若真能夠拋卻太多的功利而與受教者共同享受中華文明的璀璨與博大，難道不是人生最大的幸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