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譯 無機客
你如何知道你眼下不是在一個計算機模擬中?這個想法常常被稱為“模擬假說”。模擬假說坦白地說:“我們活在一個計算機模擬中?!?/p>
活在一個模擬中是什么意思?按照我對這個概念的理解,它是關于與模擬世界的交互作用。當你身處在模擬中時,你的感覺輸入信息來自模擬世界,你的運動輸出信息影響模擬世界。你通過這些交互作用,完全沉浸于模擬中。
電影《黑客帝國》開場時,主角尼奧在生物學上的身體與大腦處在非模擬世界的一個生物艙里,與別處的一個模擬世界相連。以“在……內”平常的空間意味來說,尼奧的大腦不在模擬世界內。然而,他的所有感覺輸入信息來自模擬世界,他的輸出信息也流向模擬世界,所以從實際角度而言,他是活在模擬世界內。尼奧吞下紅色藥丸后,他的感官對于非模擬世界做出反應,于是他不再活在模擬世界內。
我會用“模擬者”(sim)這個詞來形容那些處在模擬中的人。世上至少有兩類模擬者。第一類是生物模擬者:空間意義上處在模擬世界之外、與模擬世界相連的生物學存在。尼奧是生物模擬者。一個裝在容器里、與計算機相連的大腦也是生物模擬者。一個包括生物模擬者的模擬世界是不純的模擬世界,因為它包括一些不屬于模擬的成分。第二類是純粹的模擬者。有些完全處在模擬世界內的模擬存在。丹尼爾·加盧耶(Daniel F.Galouye)的1964年小說《十三層空間》(Simulacron-3)中的大多數(shù)角色是純粹的模擬者。他們從模擬中接收到直接感覺輸入信息,因為他們是模擬的一部分。重要的是,他們的大腦也是模擬的。只包括純粹模擬者的模擬也許是純模擬——模擬世界中發(fā)生的一切都是模擬出來的。
也有混合模擬世界,其中既包括生物模擬者,也包括純粹模擬者。在《黑客帝國》中,主角尼奧和崔妮蒂是生物模擬者,而“機器”方的角色史密斯探員和祭師是純粹模擬者。在2021年電影《失控玩家》(FreeGuy)中,主角蓋是一款電子游戲中的一個完全數(shù)字化的非玩家角色,而他在游戲中的搭檔“莫洛托夫女孩”是個電子游戲玩家和設計師,擁有游戲之外的平常人生。所以,蓋是個純粹模擬者,而“莫洛托夫女孩”是個生物模擬者。
模擬假說對于純模擬、不純的模擬和混合模擬一樣適用??苹眯≌f和哲學中模擬構思的出現(xiàn)概率均等。短期來看,不純的模擬比純模擬更常見,因為我們知道如何將人類與模擬世界相連,但我們還不知道如何模擬人類。長期來看,純模擬也許更加常見。對于不純的模擬世界,大腦的供給并非無限,而且無論怎么來看,將大腦與不純的模擬世界相連都算棘手。相比而言,純模擬世界從長遠角度來看容易操作。我們只需要設立正確的模擬程序,再看著它運行就行。
以下是另一處區(qū)別。全局模擬假說是說,模擬世界完全模擬出整個宇宙。譬如說,對我們的宇宙的全局性模擬會模擬出我、你、地球上的每個人、地球本身、整個太陽系、銀河系和之外的一切。局域模擬假說是說,模擬世界僅僅模擬宇宙的一部分,它可能只模擬我,或者只模擬紐約,或者只模擬出地球和上面的每個人,抑或僅僅模擬銀河系。
短期來看,局域模擬應該更容易實現(xiàn)。它們需要的計算能力少得多。然而,局域模擬必須與世界其余部分互動,那可能導致麻煩。在1999年的電影《第十三層》中,模擬器僅僅模擬出加州南部。當電影主角試圖開車去內華達州,他碰到寫著“道路封閉”的路牌。他繼續(xù)往前行駛,山嶺轉變成綠色的細線。那不是設計一個令人信服的模擬世界的好方法。假如局域模擬完全是局域性的,那么它無法適當?shù)啬M它與世界其余部分的交互作用。
局域模擬要良好運作,必須要有靈活性。為了模擬出我,模擬器得要將我所處的環(huán)境模擬得差不多。我和別處的人交談,在電視上看到全球各地發(fā)生的事件,也經常旅行。我遇見的人反過來與許多其他人互動。所以,對我的局域環(huán)境的良好模擬必然需要對余下的世界進行相當細致的模擬。隨著模擬的進行,模擬器也許需要填補越來越多的細節(jié)。譬如說,一旦航天器能拍攝月球背面的照片,傳送回地球,那么對月球遠側的模擬會需要修正。也許存在一些天然的停止點:在有需要時,模擬器或許能細致地渲染地球和太陽系,而對更遠方的宇宙僅做基本的模擬?
哲學家著迷于種種區(qū)別。我們還能歸納出多種區(qū)別。我們能區(qū)分暫時性和永久性的模擬(人們是暫時進入模擬還是在模擬中度過終生),完美模擬和不完美模擬(我們是忠實模擬所有物理學定律,還是允許近似和例外),預編制模擬和開放式模擬(是預先編制的一個事件過程,還是各種各樣的事情都可能發(fā)生,依據(jù)初始條件和模擬者的選擇來決定)。你大概能想到其他區(qū)別,但我們掌握的區(qū)別已足夠進行下一步。
你能否證明你不在模擬之中?你也許認為,你擁有明確的證據(jù)來證明你并非處在一個模擬中。但我認為那是不可能的,因為任何這類證據(jù)都可能是模擬出的。
也許你認為,你周圍的瑰麗森林證明了你的世界不是模擬。但是原則上,森林可以被模擬到每一個微小細節(jié),從森林射來、抵達你的眼睛的每一點光線都可能是仿真的。你的大腦會對它做出反應,完全就像它在非模擬的普通世界里那樣,于是模擬出的森林會看起來完全像普通的森林。你真的能證明你看到的不是一片模擬的森林?
也許你認為,你的可愛貓咪永遠不可能是模擬的。但貓咪是生物系統(tǒng),看起來生物學機制也可以是模擬的。憑借足夠優(yōu)異的技術,對你的貓咪的模擬仿真可以與原版的貓咪無法區(qū)分。你真的認為你的貓咪不是模擬仿真嗎?
也許你認為,你周圍人士的創(chuàng)造性或充滿愛意的行為永遠不可能模擬。然而,對于貓咪適用的道理對于人類一樣適用。人類的生物學機制一樣可以模擬。人類的行為由人類的大腦引起,大腦看起來是一臺復雜的機器。你真的知道對大腦的完整模擬無法完全復制大腦的所有行為嗎?
也許你認為,身軀永遠無法模擬。你感覺到饑餓和疼痛,你四處走動,你用雙手觸碰物體,你吃吃喝喝,你以一種看起來無比真實的方式知道自己的體重。但是,和生物系統(tǒng)一樣,身軀也可以模擬。假如你的身軀被模擬得盡善盡美,它向你的大腦發(fā)出完全一樣的信號,而你的大腦將無法辨別。
也許你認為,你的意識永遠無法模擬。你擁有從第一人稱視角出發(fā)、對于世界的主觀感受:你感受到色彩、疼痛、思考和記憶。感覺就像某樣東西就是你。單單對于大腦的模擬不會感受到這種意識!
這個問題——意識的問題,一個模擬能否擁有意識的問題——比其他問題更棘手。就目前而言,我們可以聚焦于不純的模擬,將意識的問題擱置一邊。所謂不純的模擬,就是《黑客帝國》風格的模擬,你在里面是一個生物模擬者,與模擬世界相連。生物模擬者本身并非模擬出來的。他們擁有普通的生物學大腦,據(jù)推測他們的大腦和我們的大腦一樣擁有意識。無論你是個普通人,還是個大腦處在相同狀態(tài)下的生物模擬者,萬物對你而言的外觀和感覺都是一樣的。若是如此,我們永遠無法證明我們并非活在模擬之中。
反過來看呢?我們能否證明我們處在模擬之中?在《黑客帝國》中,尼奧吞下紅色藥丸,在一個不一樣的現(xiàn)實中醒來后,醒悟到自己之前一直活在模擬中。他不應該如此確信。就他所知的而言,也可能是這種情況:他過去的世界是非模擬世界,紅色藥丸將他拉進模擬世界中。
我們依然肯定能獲得十分有力的證據(jù),來證明我們處在模擬中。模擬器可能將悉尼海港大橋升入空中,讓它上下顛倒。它們可能向我們展示模擬的源代碼;它們可能向我們展示過往人生里的隱秘事件,以及制造出事件的模擬技術;它們可能像我展示一段影片,內容是我的大腦連接著線纜,處在上層現(xiàn)實中,還有我的思緒和感覺的相關讀出數(shù)據(jù);它們可能把模擬的控制權給予我,于是我只消按下一些按鈕,就能在周遭的世界里移山填海。
就算是這種證據(jù),也不足以絕對證明我們處在模擬中。也許,我們置身的世界是一個非模擬的魔力世界,就像“哈利·波特小說”的世界,法力無邊的魔法師在用他們的魔力讓我們相信我們是在模擬中。也許我的大部分人生一直是非模擬的,但模擬器將我放入一個暫時的模擬副本世界里,借此愚弄我。也許,我出現(xiàn)了幻覺。但是,我認為假如我獲得這樣的證據(jù),我大概會對“我處在模擬中”深信不疑。
資料來源Nautilu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