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文=趙力

《貞松永茂》冊，紙本，本紙尺寸為29.5×39cm，裝裱尺寸為41×49cm。該冊頁為集冊，薈萃了一百八十六位書畫創(chuàng)作者的一百九十幅作品，依次編為“壽”“祿”“喜”“?！彼膫€分冊。冊前有民國名流、大書家葉恭綽所題“貞松永茂”四字楷書。其后為撒金大紅箋紙，上為民國三十三年甲申（1944 年）正月十七日海陵朱雨香小楷恭錄宋育德所撰《趙母項太夫人六十壽序》。朱雨泉（1896 年生）原名世恩，字澤覃。江蘇泰縣人。工書，所作秀雅俊逸，為識者所重。宋育德為清末進士，光緒甲辰（1904 年）授翰林院編修，民國后為民國會江西分會骨干，1921 年曾一度出任李烈鈞治下江西省教育司長，地位顯赫，亦為一時名流。

現存的集冊大致可以分為兩種，一種是收藏家根據一定的主題將原本零散的圖頁匯集成冊，一種則為收藏者基于特殊目的而遍征各家作品集聚成冊。前者往往適用于歷史遺存的書畫作品，反映了收藏家的個人趣味或收藏主張，后者則帶有更強的策劃性企圖或現實性動機。

左圖：《貞松永茂》冊 紙本 29.5×39cm×192

右圖：趙厚甫（1910-1997年）

《貞松永茂》冊無疑隸屬于后種類型，因為在冊頁中很多的創(chuàng)作者都明確地指出趙厚甫是集冊的策動人，而策動緣起則是為趙母項太夫人六十祝壽。依據《趙母項太夫人六十壽序》，我們大體可知，趙氏原為湖北人，祖上經營木業(yè)，歷太平天國而家道中落。趙厚甫祖父育有兩子，趙父為第二子，曾任職于武昌官儲局，頗有時譽。光緒乙巳（1905 年）母項氏來歸，六年后趙父即故去，時其子趙厚甫尚在襁褓中。其后厚甫伯父亦故去，趙母項氏能堅守未嫁，辛苦持家，撫養(yǎng)遺孤，獨撐趙氏門戶，可謂“節(jié)婦慈母”之典范。另據冊中陳樹人、丁輔之、俞陛云的題記，長大成人的趙厚甫，以商為業(yè)，旅居滬上，已然成為“馳名商界”的巨賈富戶，因而迎養(yǎng)其母，其樂融融。甲申正月十七日為其母六十壽辰，趙厚甫感其母守節(jié)撫孤，歷經艱辛，決意為母親大事慶祝。除計劃舉辦壽筵遍請親朋之外，征集海內名家書畫詩文為母祝壽，可謂別有思致。

然而要實現此一宏愿，財力、人脈、運籌等諸因素缺一不可。論及財力，在商界長袖善舞的趙厚甫自不待言，其能夠動員一百八十六位南北名家最終創(chuàng)作出近兩百幅精品的結果而言，其人脈之廣亦可作為明證；更值得注意的是，趙厚甫在運籌過程中所體現出的縝密性：所有作品的年款基本定格為“癸未”（1943 年）至“甲申”（1944年）之間，集冊中時間最早的作品創(chuàng)作于癸未春，如齊白石的“多壽圖頁”、黃賓虹的“山水圖頁”，而作品完成最集中的時間是在甲申正月祝壽之時，甚至如陳半丁的“梅花圖頁”、高振霄的“書法頁”、王遽常的“書法頁”即創(chuàng)作于趙母壽辰當日（甲申正月十七日），此別有深意的時間安排既充分反映了其策劃所具有的預先性——提前一年啟動項目，以便給創(chuàng)作者預留出足夠寬裕的時間來創(chuàng)制出精品，保證了作品的質量；同時也反映了其在具體實施過程中對效率的較強把握——通過對作品收件的最后期限的明示，推動并保障此一龐大藝術工程的最終完成與實現。

上圖：《貞松永茂》之《趙母項太夫人肖像》 鄭師玄繪

中圖：《貞松永茂》之齊白石 《多壽》（蟠桃是典型的祝壽題材）

下圖：《貞松永茂》之于非闇《竹綬圖》（也是典型的祝壽題材）

左上：《貞松永茂》之光緒殿試榜眼朱汝珍書法作品《楷書五言詩》

右上：高振霄“書法頁”

下圖：海陵朱雨香小楷恭錄宋育德所撰《趙母項太夫人六十壽序》

事實上，完成如此龐大的藝術工程絕非單靠一人之力。通過對該冊的研究，不難看到另一些“邀畫人”的身影：

冊中“趙伯母項太夫人像”是畫家鄭師玄應商澤如所請而繪制的；

“松風溪月圖頁”為場聲煜屬陶冷月所畫；“梅花圖頁”是黃光度力邀童大年所作；“富貴長春圖頁”為韓純清屬賈森創(chuàng)制。

而從“愚侄”“姻侄”“侄”等稱謂來判斷，商澤如、場聲煜、黃光度、韓純清等皆可被歸為族親之列。因此《貞松永茂》冊的創(chuàng)制成功理應歸功于整個趙氏家族的合力推動。至于冊中所收錄之“愚侄”黃光度“書法頁”、“愚侄”李翰卿“書法頁”，更可視為家族成員直接參與創(chuàng)作的舉動。

上圖：《貞松永茂》壽篇之一 啟功 《眉壽》

下圖：《貞松永茂》福篇之一 黃賓虹 《竹柏迎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