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騰堯

（中南民族大學(xué)文學(xué)與新聞傳播學(xué)院，湖北 武漢 430074）

林光朝（1114—1178 年），字謙之，號艾軒，興化軍莆田（今屬福建）人。隆興元年（1163 年），林光朝進(jìn)士及第，歷國子祭酒兼太子左諭德、中書舍人兼侍講，以集英殿修撰知婺州[1]12862。黃宗羲《宋元學(xué)案》說陸景端“學(xué)于和靖（尹焞），學(xué)問精深，造履清白，橫浦（張載）極稱之”，“晚年以和靖之學(xué)傳林艾軒”[2]1001?？梢?，林光朝為伊洛正統(tǒng)，是南宋理學(xué)發(fā)展史上較為重要的人物?！端问贰份d：“南渡后，以伊洛之學(xué)倡東南者，自光朝始?！盵1]12862林光朝現(xiàn)有《艾軒集》傳世，主要收錄他與理學(xué)相關(guān)的文章，體現(xiàn)了他的學(xué)術(shù)思想及成就，其他著述則散佚不見。因此，現(xiàn)存的《艾軒集》成為其理學(xué)思想的唯一載體，深入研究該文集對研究林光朝本人及南宋理學(xué)的發(fā)展尤為重要。林光朝的著述及版本情況，祝尚書在其《宋人別集敘錄》中已做考察，但有所未盡。筆者在祝尚書研究成果的基礎(chǔ)上，就林光朝文集的傳刻情況再做詳細(xì)梳理。

一、宋代刻本

林光朝的文集，南宋有四種版本。

（一）紹定年間所刊十卷本

此本陳宓作序，謂林光朝的文集在其“歿五十年”后“始傳于世”。陳宓《〈艾軒集〉序》曰：

初，先生從子成季裒其稿，不輕以示人。近族孫同叔搜羅略備，得詩文若干首為十卷，急于垂后，不暇求序于名公，猥以屬宓。[3]

由序文可知，此刻本為十卷。序文未署年月，但林光朝卒于1178 年，以“歿五十年”后“始傳于世”推算，此本當(dāng)刻于宋理宗紹定間，即1228 年前后。

（二）莆田刊二十卷本

此刻本有劉克莊所作的序。劉克莊在《〈艾軒集〉序》中云：

先生歿六十年，微言散佚，復(fù)齋陳公宓所序者才十之二三，外孫方之泰訪求裒拾，匯為二十卷，勤于李漢、趙德矣。東陽范侯镕欲鋟梓，會迫上印不克就，毗陵張侯友慨然成之。余二大父實(shí)率鄉(xiāng)人以事先生者也，序非通家子弟責(zé)乎，敬不敢辭。[4]

據(jù)此可知，此刻本為林光朝的外孫方之泰在陳宓所序十卷本的基礎(chǔ)上裒輯而成，共二十卷，刻于宋理宗嘉熙間，即1238 年前后。

后世林希逸鄱陽翻刻本中有《〈鄱陽重刊艾軒集〉序》提及莆田刊本的編刻經(jīng)過：

先生平昔既不著書，遺文僅數(shù)卷，身歿五十年，未有全稿。余同舍方君巖仲，先生外諸孫也，每想與扼腕此事。壬辰成進(jìn)士南還，余別之匯征，曰：“太史公遺書，今責(zé)在楊惲矣?！睅r仲歸而求之。凡數(shù)年，方克集刊于莆……淳祐十年歲次庚戌良月朔，后學(xué)三山林希逸書于鳳游堂。[5]

林希逸謂方之泰“壬辰成進(jìn)士南還”，“凡數(shù)年，方克集刊于莆”?！叭沙健睘榻B定五年（1232 年），“數(shù)年”后刊，時在宋理宗嘉熙間，與上條材料所敘相合，可知莆田刊二十卷本刊于1238 年前后。

（三）鄱陽翻刻二十卷本

宋淳祐十年（1250 年），林希逸所作《〈鄱陽重刊艾軒集〉序》曰：

克集（宋刻莆田刊本）刊于莆，而四方學(xué)者未盡見也。春來鄱，過象山，友人湯君伯紀(jì)想與語曰：“昔艾軒使東廣，道饒之余干，宿相嶺，有鄉(xiāng)耆儒李恕軒名興宗者，嘗侍先生談一夕，至今吾里能傳艾軒之言。若以公之書鋟之鄱，邦人之愿也?！庇嘞苍唬骸笆俏嵝囊??！奔瘸?，將志。[5]

可知二十卷本又有林希逸鄱陽翻刻本。

（四）合刊本《三先生集》

明代黃仲昭《重刊興化府志艾軒文集補(bǔ)遺》卷上《林亦之陳藻列傳》載：

景定中，藻門人福清林希逸守莆，言其有道于朝，有旨并贈迪功郎。希逸又即成山立祠，以祀光朝及亦之、藻，而并刻其遺文為《三先生集》云。[6]1190

由此可知，林希逸于宋季將林光朝、林亦之、陳藻三人的文集付梓，稱《三先生集》?！秲?nèi)閣藏書目錄》卷三曰：“《三先生文集》十五冊，不全。一為林光朝謙之著，曰《艾軒集》，凡二十三卷，今闕第三、第四、第二十一、第二十三卷……皆閩人劉克莊序刻?！盵7]知此本有劉克莊所作的序文。

以上宋槧明代皆有傳，但有部分殘缺。正統(tǒng)六年（1444 年），楊士奇等所撰《文淵閣書目》載：“《林艾軒文集》一部八冊，殘缺?！盵8]111萬歷三十三年（1605 年）完成的《內(nèi)閣藏書目錄》載：“有《艾軒文集》三冊，不全。”[7]私家藏書目對林光朝的文集也有著錄，如葉盛（1420—1474 年）《菉竹堂書目》著錄有《林艾軒文集》八冊，朱睦《萬卷堂書目》卷四載《艾軒集》十卷，徐所著《徐氏家藏書目》卷六著錄有“林光朝艾軒集二十卷”[9]367，當(dāng)皆為宋本。

合刊本至明朝初期猶存?！段臏Y閣書目》卷九云：“《艾軒三先生文集》一部二十冊，殘缺?！盵8]111《內(nèi)閣藏書目錄》卷三亦曰：“《三先生文集》十五冊，不全?！盵7]此外，《菉竹堂書目》所載的《艾軒三先生文集》二十冊，當(dāng)是完本。

二、明代刻本

宋本林光朝的文集于后世皆亡佚，今傳唯有明選刊本一系。林光朝的文集，在明代有兩種版本。

第一種為明正德十六年（1521 年）鄭岳刻本。前有林光朝族孫林俊于正德年間作的序，以及陳宓、劉克莊作的序，并有宋淳祐十年（1250 年）林希逸作的序。鄭岳《〈艾軒文選〉后序》云：

幸其遺文梓行于宋者僅傳錄本，亟圖再梓，而詘于力，乃屬予擇其尤關(guān)系者先刻之，附以遺事。凡若干卷，非輒有去取也。[10]

所謂“尤關(guān)系者”，乃指與理學(xué)相關(guān)者，由鄭岳據(jù)宋本擇要而刻。林俊《序》中有“梓文巖仲、伯紀(jì)也”[11]的記載，其中“巖仲”即林光朝外孫方之泰，“伯紀(jì)”即前引林希逸《序》中的“友人湯君伯紀(jì)”?？芍?，此本乃據(jù)宋鄱陽重刻二十卷本選刻。

此本雖是選錄，然仍名《艾軒集》，凡十卷：卷一，各體詩；卷二，奏狀、札子；卷三、四，策問；卷五，記；卷六，啟；卷七，祭文；卷八，行狀；卷九，墓志銘；卷十，附錄。該版本每半頁十行十九字，白口，四周單邊。今中國國家圖書館、浙江省圖書館[12]205、中國臺灣“中央圖書館”[13]498-499、日本大倉文化財(cái)團(tuán)[14]1562等有藏。

《四庫全書總目提要》卷一百五十九《〈艾軒集〉提要》曰：

既沒后，其族孫同叔裒其遺文為十卷，陳宓序之。后其外孫方之泰搜求遺逸，輯為二十卷，刻于鄱陽，劉克莊序之。至明代宋刊已佚，僅存鈔本。正德辛巳，光朝鄉(xiāng)人鄭岳擇其尤者九卷，附以遺事一卷，題曰《艾軒文選》，是為今本。所謂十卷、二十卷者，今皆不可見。王士禎《居易錄》稱，嘗從黃虞稷借觀其全集，憾未鈔錄。未審即此本否也。然即此本觀之，亦可見其一斑矣。舊本間有評語，蓋明林俊所附入。皆無發(fā)明，故今悉刪汰焉。[15]4095

可知《四庫全書》收錄的版本為明正德鄭岳刻本，而刪其評語。二十世紀(jì)二三十年代，明正德鄭岳刻本影印入《四庫全書珍本初集》[16]。

鄧邦述所撰《寒瘦山房鬻存善本書目》卷二對正德刊本亦有著錄：“宋林光朝撰。明正德刻本。前有正德辛巳族孫俊序，又陳宓序，又劉克莊序，又淳祐庚戌林希逸序。有‘蓮涇’、‘太原叔子藏書記’二印，‘勞權(quán)之印’、‘勞格’二印，‘乍川謝氏珍藏’一印。后七頁勞氏補(bǔ)鈔。”[17]324清吳焯《繡谷亭熏習(xí)錄》亦曰：“宋工部侍郎林光朝謙之著，復(fù)齋陳宓、后村劉克莊并序，淳祐十年刻于鄱陽，林希逸序。案陳序族孫同叔匯為十卷。后村序云外孫方之泰匯為二十卷。今所傳者，疑同叔本正德辛巳莆田重刻族孫俊序。”[18]576《浙江采集遺書總錄》所載黃虞稷藏本亦為正德刊本：“晉江黃氏藏刊本。右宋集英殿修撰知婺州提舉興國宮莆田林光朝撰。正德辛巳族孫見素俊序?！盵19]577

此外，還有一些刊本與正德本有關(guān)聯(lián)。陸心源《皕宋樓藏書志》卷八十五著錄有明刊本：“明刊本。陳蘭麟舊藏?！盵20]957-959陳蘭麟為清代藏書家陳征芝。此本有陳宓《序》、劉克莊《序》和林希逸《序》，或亦為正德刊本?？娷鯇O等人的《嘉業(yè)堂藏書志》卷四載有兩種傳抄本：一是《艾軒先生文集》十卷舊抄本，“由正德本所傳錄，凡十卷”[21]563上鈐有“休寧汪季青家藏書籍”朱文方印、“古香樓”朱文圓印和“四明盧氏抱經(jīng)樓藏書印”白文方?。涣硪怀疽嘤烧卤緜麂浂鴣?，“脫雷應(yīng)龍跋。結(jié)一廬藏本。有‘修伯所藏’朱文小印”[21]564。

第二種為明萬歷二十八年（1600 年）林兆珂刻本，不分卷。此本僅浙江圖書館有藏。每半頁八行二十字，白口，四周單邊。

三、清代傳抄本

今傳清代抄本若干，主要有五種。

其一，清味無味齋抄本，前有陳宓《序》、劉克莊《序》、淳祐庚戌林希逸《序》。該本半頁十二行，行二十五字，無格，現(xiàn)藏中國國家圖書館。與正德本相較，此本無族孫林俊《序》及評語，且無鄭岳《后序》。味無味齋抄本中，陳宓《序》缺“不”“故”二字，“旨”誤作“音”，“他”改為“它”；劉克莊《序》衍“則”“時”“然”“以”幾字，缺“矣”字，“惟”改為“而”，“繆”改為“節(jié)”，“慨然”改為“乃緒而”，“敬”改為“故”；林希逸《序》衍“前”“之”二字，“既”改為“昔”，“莆”誤為“鄱”，“談”改為“譚”，“冊”改為“策”，“事”改為“即事”，“戶”改為“克”，“讀”改為“請”，“失傳”改為“不傳”，“許”改為“詰”，“人物”誤為“大物”，“良月”改為“辰月”。此外，正德本卷五“雜著”類中《幸學(xué)詔書記事》一文不全，且無《書余慶集古賦后》《讀韓柳蘇黃集》《金山草堂述》三篇，當(dāng)為后世殘缺。清味無味齋抄本的文題與正德本有異，但二者文章內(nèi)容一致，可知清味無味齋抄本并非據(jù)正德本傳抄。

其二，清抄本，清丁丙跋，南京圖書館藏[2]2206。清丁丙《善本書室藏書志》卷三十載：“集為復(fù)齋陳宓序，云族孫同叔匯為十卷，后載劉克莊序，云外孫方之泰匯為二十卷，二序皆不著年月。又有淳祐十年劉克莊序，亦為之泰作者，是同叔搜輯在前，之泰搜羅在后，故卷數(shù)視同叔本為多耳。此本僅十。”[22]750此二書當(dāng)為同本。按，丁氏后人丁仁記：“宣統(tǒng)初，余家，為司筦者不慎，負(fù)公私帑至五億之多，因舉所藏以歸江南圖書館?！盵23]402

其三，清抄本，浙江大學(xué)圖書館藏，有古潭州袁氏及玉海樓藏印。該本半頁九行，行十八字，無格。上有族孫林俊所作的序，但與明正德刻本有細(xì)微差別。此抄本林俊序題為《艾軒文集序》，明正德刻本題為《艾軒文選序》。又該本分別將“后村”“穉弱”作“后邨”“稚弱”。又有劉克莊《序》、林希逸《序》。此本中林希逸序題為《鄱陽刊艾軒集序》（明正德刻本為《鄱陽刊艾軒集》），又多一“耳”字。后有正德雷應(yīng)龍識，鄭岳《后序》。與正德本相較，該本將“焉”作“然”，且鄭序中缺“由”“未嘗”。據(jù)此，此本當(dāng)為據(jù)正德本抄錄。

其四，《振綺堂書目》卷二抄本集類載有林艾軒集二冊。此本為仿明正德刊本抄本?！度罕虡巧票緯洝肪砹d：“宋林光朝撰。鈔本。前有陳宓序，劉克莊序，又淳祐庚戌林希逸序。有‘謙牧堂藏書記’、‘謙牧堂書畫記’二印?！盵17]207謙牧堂為清納蘭揆敘藏書室名。揆敘為康熙重臣納蘭明珠次子，編有《謙牧堂藏書總目》。據(jù)鈕樹玉《非石日記鈔》載：“傳是樓藏書大半歸于明珠。”

其五，《持靜齋藏書紀(jì)要》卷下著錄有“《艾軒集》九卷。舊鈔”[24]292。《持靜齋書目》卷四載：“《艾軒集》十卷。舊抄本。團(tuán)云軒由宋本過錄者，精善。有金元功藏書記、金氏南樓書籍諸印?！盵25]442《藏園群書經(jīng)眼錄》亦載有：“《艾軒先生文集》九卷附錄一卷。舊寫本，十行十九字。有陳宓序，劉克莊序，淳祐十年庚戌三山林希逸序，鄱陽刻艾軒集序。鈐有顧俠君、蔣西圃諸家藏印?！盵26]1228

此外，清代抄本還有：清抄本，有朱筆校改，浙江天一閣藏[12]205；清傳抄明正德刻本，李盛鐸用金元功藏抄本校并題識，北京大學(xué)圖書館藏[12]205；清抄本，復(fù)旦大學(xué)圖書館藏[12]205；清抄本，上海圖書館藏（原屬上海歷史文獻(xiàn)圖書館）[27]2196。

綜上所考，林光朝集宋人原編亡佚，經(jīng)明人選刻，尚可見林集之大略。林光朝集現(xiàn)存諸本中，以明正德十六年鄭岳刊本為最早，亦最佳。《全宋文》即用正德本為底本，另增輯佚文二十六篇；《全宋詩》亦用作底本，另輯補(bǔ)佚詩九首[28]4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