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瀟雅
我是一塊界碑,立在祖國領(lǐng)土最西端。
我來自哪里,經(jīng)歷過怎樣的打磨,被誰的手撫摸過,這些都不得而知。自我有記憶起,身上就漆著“中國”二字,感受著高原的巍峨與凜冽。
這里是喀喇昆侖,有險峻的山,湍急的水;有蔚藍的天,刺眼的光;有肆虐的蚊蟲,稀薄的氧氣;有蝕骨的嚴寒和比刀子更鋒利的風。當然,還有對面虎視眈眈的敵人。除了戍邊的戰(zhàn)士,這里幾乎沒有人跡。多謝他們,我才能熬過這樣的嚴酷和寂寞。
他們每天巡邏時都過來看望我,看看我身上的紅漆有沒有掉色,看看我的位置有沒有挪動。他們撫摸我,擦拭我,總也不厭倦。最年輕的戰(zhàn)土,今年才十八歲,還是個孩子,愛笑愛鬧。姓肖的小伙子剛剛二十五歲,戰(zhàn)友們常拿他的女朋友打趣他,他總是笑著,低頭不語。他們有時在我身邊聊天,有時跟我說話,有時坐在一邊寫日記。我知道了許多關(guān)于他們的事:小戰(zhàn)土來自福建,最愛吃桔子。我不知道福建在哪里,可他說那是個四季如春的地方。二十五歲的肖思遠和女朋友也隔了很遠的路,他總是思念她。
我喜歡這些年輕人,他們待在這,高原的風好像都暖和了些,我真想讓他們回家去過好日子,可是又舍不得他們,他們也舍不得我。我偷偷看見肖思遠在日記里寫道:“我們就是祖國的界碑。”還看見小戰(zhàn)士寫的“清澈的愛,只為中國”。
可是邊境總是不太平,最近總有鬼鬼祟祟的敵人出現(xiàn),所有人都繃緊了弦。我聽見小戰(zhàn)土對他的班長說:“這和年齡沒關(guān)系,我就是這樣想,也會這樣做的?!?/p>
摩擦還是出現(xiàn)了,敵人用石頭做武器,不斷地挑釁,試圖越過我。我們的戰(zhàn)士毫不退縮,勇敢還擊。團長用身軀抵擋來勢洶洶的敵人,邊境一片喧囂。我覺得無力,我做得了什么,只能挺挺身再站得直一些。沒有人后退,誰的血濺到了我的身上,誰的拳揮向豺狼,我不忍看,也不忍去想??晌沂墙绫谑?,我挺挺身,立得再直一些。戰(zhàn)土們打退了來犯的敵人,這是意料之中的,再沒有人敢在中國軍人面前公然挑釁。
可是,誰的兒子,誰的父親,誰的丈夫再也回不了呢?喀喇昆侖山口還會再有那樣的歌聲嗎?那晚的邊境格外安全,卻格外靜寂。
十八歲的陳祥榕再也不能回到他四季如春的故鄉(xiāng),二十五歲的肖思遠也娶不到他想念的新娘。所幸,他們的犧牲,祖國才有更多的人能過好自己的生活。
只有喀喇昆侖的雪落在他們的墓碑上時,才能見到他們白頭的樣子了。
我無法流淚,我是一塊界碑,于是我挺挺身,站得更直些。
(指導老師:張延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