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輕塵
馴化后的家馬,不僅可以運輸、耕地,其更大作用是成為戰(zhàn)馬,組建強大的騎兵對抗外敵。
北宋嘉祐三年(1058年),王安石上書宋仁宗,洋洋灑灑寫了一篇長達萬字的《上仁宗皇帝言事書》,揭開了變法序幕。“王安石變法”中有一項“保馬法”,其用意是以民力養(yǎng)馬,結果政府卻把負擔轉嫁到無權無勢的百姓身上,變成了擾民之政。實際上,“保馬法”并不始于王安石,整個宋朝一直都在努力解決養(yǎng)馬問題,宋真宗時期的宰相向敏中,也曾提議把國馬(國家的馬,一般用于戰(zhàn)時)散于民間外廄,這一設想最終在河北地區(qū)進行了試驗。
為何養(yǎng)馬這件事對于宋朝這樣重要呢?
中原家馬從哪里來
家馬指一種被馴化的馬,可以用于耕田、運輸、比賽、打仗等。我國中原地區(qū)的家馬常被認為是從西方傳入,歐亞草原就是這一文明的傳送帶。
家馬從中亞進入中原地區(qū)有兩條重要通道,一是通過甘青地區(qū),經河西走廊到達中亞沙漠的“綠洲之路”,這段路也是中西交通上的“絲綢之路”。第二,由于游牧民族的流動性很強,北方蒙古馬和中原之間的聯(lián)系也很緊密。因此,家馬傳入中原的路徑大略有兩條,一條自西向東,經新疆從甘青進入中原,另一條則是從蒙古高原南下。
歷代中國戰(zhàn)馬的引進,也是中原和游牧民族的互動過程,中原常見的“大宛馬”“烏孫馬”“蒙古馬”等品種,就是通過戰(zhàn)爭或商貿互市流入的。大宛馬就是傳聞中的汗血寶馬。漢朝曾經從西域獲得一種駿馬,名為“汗血馬”,漢武帝為向大宛國求取這種寶馬,不惜發(fā)動多次戰(zhàn)爭,因此“漢宛之戰(zhàn)”又叫“汗血馬之戰(zhàn)”或“天馬之戰(zhàn)”。漢武帝身邊的謀臣東方朔在《神異經》里說這種馬來自大宛,高大雄健、日行千里,跑到正午時分身上會滲出如血一樣的汗水,令人嘖嘖稱奇。而科學研究認為,汗血馬其實是得了由馬副絲蟲寄生引起的“切膚病”。
烏孫位于現(xiàn)在的新疆昭蘇縣,烏孫馬是伊犁馬的前身,是中亞哈薩克馬的一種,其短跑能力要優(yōu)于蒙古馬。蒙古馬則在蒙古征服歐亞大陸的戰(zhàn)爭中起到了很大作用。蒙古馬相對其他馬種體型比較矮小,但長跑速度以及耐力并不輸于別的馬,成吉思汗征戰(zhàn)南北時,所騎戰(zhàn)馬都是蒙古馬,號稱“弓馬之利取天下”。家馬出現(xiàn)后,戰(zhàn)馬對于一個王朝軍事實力的提升尤其重要。
強大的王朝必有一支強大的騎兵
中國的第一個大一統(tǒng)帝國秦王朝,在遠古時期還只是一個和西戎接壤的小部落。然而,這么個不起眼的小部落卻非常擅長馴馬、駕車,從虞舜到商周,他們多次向中央王朝提供馬匹,以御馬為生,甚至連“嬴”這個姓氏也是因養(yǎng)馬而得之?!妒酚洝で乇炯o》記載了周孝王的一段話:“昔伯翳為舜主畜,畜多息,故有土,賜姓嬴。今其后世亦為朕息馬,朕其分土為附庸”,后來這個養(yǎng)馬部落又獲得“秦”的封號,是為秦朝名稱的由來。
最早戰(zhàn)場上的馬是以車陣的形式出現(xiàn),秦國在統(tǒng)一六國時曾一次戰(zhàn)役出動了3000輛戰(zhàn)車,是絕對實力的體現(xiàn)。這種作戰(zhàn)形式雖對敵軍有碾壓式的傷害,但靈活度卻不夠。相對而言,大約在戰(zhàn)國時期出現(xiàn)的騎兵,則大大增強了軍隊的靈活性和突擊能力。
戰(zhàn)國時期的趙武靈王腦子很靈活,在趙國東有齊、中山,北有燕、東胡,西有樓煩,并與秦、韓接壤這樣的危局之下,他看到了騎兵的優(yōu)勢,決心效仿“胡服騎射”。不到一年時間,趙武靈王就訓練了一支十分強大的騎兵隊伍,第二年便率領隊伍打敗了中山國,不久又收服了樓煩、林胡,將國土擴大了數(shù)倍。
明代著名思想家王夫之說“國以馬為強弱”,認為漢、唐兩朝之所以強盛,就是因為畜馬業(yè)的發(fā)達。漢武帝元狩二年(前121年),李廣奉命征戰(zhàn)匈奴,不巧中途碰上了匈奴的左賢王及其麾下4萬騎兵。這位匈奴畏懼多年的“飛將軍”,面對烏壓壓的匈奴鐵騎之時,幾乎身陷絕境。窮途末路只能背水一戰(zhàn),最終漢軍幾乎全軍覆沒,直到張騫的部隊趕到,才扭轉了被剿滅的命運。自此匈奴鐵騎的陰影也一直縈繞著漢武帝,這位擁有雄才大略的帝王便在選馬、鑄甲方面花了不少心思,因而才有對大宛馬不惜代價的尋索,后來才有了漢帝國的鐵騎雄兵。
利用西漢開拓的通往西域之路,唐朝和西域各地的交流互動也更加頻繁、順暢,借此培養(yǎng)了一支當時世界上最強的騎兵。從唐高祖開始,就不斷努力改良馬的品種,唐太宗設立專門的養(yǎng)馬機構,飼養(yǎng)戰(zhàn)馬的人其地位也提高不少,孫悟空眼里的“弼馬溫”這種小官在當時還是很有職業(yè)吸引力的。
中唐以來,因失去河西之地而失去軍馬來源的困境一直延續(xù)到了宋朝,這是王安石提出“保馬法”,讓民戶自愿承擔養(yǎng)馬責任的原因之一。宋神宗時期,北宋國馬還能有個10萬匹,而到了宋徽宗時期,國馬只有寥寥1800匹,軍中無馬可用,宋朝對周邊政權的作戰(zhàn)屢戰(zhàn)屢敗。
到了南宋,朝廷養(yǎng)馬的成效實在不佳,揚州馬監(jiān)養(yǎng)出來的馬,常被認為“壯不如驢”,根本無法作戰(zhàn)馬。其中一個原因是馬種的純度不佳。養(yǎng)馬民族都很重視馬種的純度,一般不會讓它們進行雜交,而中原許多良馬都是從游牧民族引進,和中原馬進行雜交后往往第一代還能保持優(yōu)良特性,之后就是一代不如一代了。加上宋朝中原肥沃的養(yǎng)馬地也被他人占領,既沒有好的種馬,也無法進行可持續(xù)的培育和飼養(yǎng),想建成一支強盛的騎兵基本不太可能。
和宋朝不同,明朝在東自大寧(今赤峰地區(qū))、西至守夏地區(qū)有肥沃的牧馬地,并在萬歷三年(1575年)明令每年和蒙古等互市交易3萬多匹馬,組建了強悍的三大鐵騎部隊。其中在袁崇煥指揮下的關寧鐵騎更是大殺四方,盡管沒能挽救大明頹勢,但在一定程度上也起到了續(xù)命作用。
馬與人的感情
馴化后的家馬,不僅可以運輸、耕地,其更大作用是成為戰(zhàn)馬,組建強大的騎兵對抗外敵。此外戰(zhàn)馬因和主人長期作戰(zhàn),生死相依,人馬之間也常產生濃厚的情誼。劉備坐騎“的盧”奔跑起來迅如閃電,在后有追兵情況下拼死一躍救了劉備。項羽的坐騎烏騅一生忠主,其四蹄皆白、通體烏黑,又稱“踢雪烏騅”,在項羽自刎烏江邊后,也隨之跳江而亡。
馬不僅走入戰(zhàn)場,還走進了人們生活的方方面面。唐朝還是一個尤其迷戀馬球的朝代,上至帝王,下至貴族、百姓都很熱衷于這項運動。唐代大明宮設有多處球場,皇帝經常帶著文武大臣、妃嬪在此比賽;甚至民間女子也會組織鞠球,只不過因馬速太快,不太安全,所以從馬鞠變成了驢鞠。
春秋時期的伯樂擅長相馬,后來到達秦國,受到秦穆公的重視,推進了秦國的富國強兵計劃,并寫了《相馬經》一書。后世以“伯樂相馬”寓意擅長識別人才。而在歷史上,馬與人之間形成默契、彼此成全的感人故事,則一直流傳至今。
摘編自《學習時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