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歐內(nèi)斯特·湯普森·西頓

一天，湖面上的大雁爸爸如平常一樣對著天空呼喊著，猛然間，大雁爸爸脖子上的毛幾乎全都豎了起來，像是特別興奮的樣子，是它的家人回來了嗎？

大雁一家

很多人說，黃鸝的歌聲十分動聽，就像在唱歌一樣，可是，大雁的鳴叫卻似乎很少被人提及，那么，你曾經(jīng)聽過大雁的叫聲嗎？

你是否知道，大雁的叫聲也是極其優(yōu)美的？大雁的叫聲，不僅能給我們帶來心靈上的感動，而且還能讓我們體驗到一種美妙而悠遠(yuǎn)的意境。

每當(dāng)聽到大雁的歌聲，我總會有一種想要流淚的感覺，即使一直想要忍住，但仍然止不住，眼淚不停地掉下來。足以想見，大雁的叫聲究竟給了我怎樣強(qiáng)烈的震動。

在我的身邊，曾經(jīng)發(fā)生過這樣一個真實感人的故事。

我家的位置，似乎就已經(jīng)決定了我和它們的相遇。

那是一片茂密的森林，清澈碧綠的湖水靜靜地在四周流淌，湖水中央還有一座美麗的小島。我家就位于這座美麗的小島上，島的四周長滿了參天大樹。

有一天，靜謐的森林里忽然出現(xiàn)了一陣撲簌簌的響動。出于好奇，我急忙跑過去察看，才發(fā)現(xiàn)發(fā)出那種響動的是兩只白臉山雀雁，它們的臉上長著非常漂亮的白色羽毛。然而，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它們的翅膀竟然折斷了。

在這樣美麗的環(huán)境中，它們可能并沒有感覺到什么威脅，于是，就在這個小島上安家了。很快，幾枚很大的蛋就出現(xiàn)在了它們的巢里，然后，母雁就沒日沒夜地蹲在窩里孵蛋。這只母雁是非常有耐心的，因為這樣無聊的事情，她竟堅持了將近一個月！甚至，除了每天下午半個小時的覓食時間以外，她幾乎一直都會待在窩里兢兢業(yè)業(yè)、一動不動地孵蛋。

母雁這樣辛苦，那公雁呢？公雁每天都圍繞著雁巢在湖中游來游去，雖然從不孵蛋，卻也總是認(rèn)認(rèn)真真地看家護(hù)院，守護(hù)它的妻子。即使沒有太多的交流，但它們默契之下的相互配合、各司其職，同樣令人稱羨。

終于，有一天，在好奇心的驅(qū)使下，我忍不住想到島上看一看，可想不到的是，我正準(zhǔn)備開始劃船的時候，母雁就“嘎嘎嘎”地亂叫，好像在給公雁發(fā)警報。這時公雁也迅速回應(yīng)，快速地游到了小船的前面，看上去十分憤怒，像是在盡力趕走我這個不懷好意的人。看著公雁明顯的敵視態(tài)度，我只好悻悻地失望而歸。

之后的很長一段時間里，我都沒有繼續(xù)觀察這對大雁夫婦，但忽然有一天，一陣輕輕的雁叫聲突然傳來，我這才意識到，原來母雁下的蛋已經(jīng)孵化出來了——破殼而出的小幼鳥全身嫩黃色，毛茸茸的，十分可愛！

讓人意想不到的是，在出世的第二天，小雁們就被爸爸媽媽帶領(lǐng)著下湖游泳了。它們豎著排成一字型，夾在爸爸媽媽的中間，游得開心極了。一家八口幾乎每天都以這樣的隊形在湖里游來游去，看起來自由而快樂。

事實上，在自然界里的眾多生物中，大雁算不上強(qiáng)者，甚至，在它們成長過程中潛藏的敵人也是數(shù)不勝數(shù)——在天上盤旋的勇猛的蒼鷹，在水底潛游的兇猛的大水龜，還有陸地上的各種蛇和嗅覺靈敏的野狗等，每時每刻都在威脅著這些可愛的小幼鳥。而這些兇猛的動物之所以不敢輕舉妄動，是因為它們對公雁勇猛的防衛(wèi)心存忌憚。

這樣充滿著樂趣的日子過得很快，只是三個月的時間，可愛的小雁們就漸漸長大了，體形都趕得上爸爸媽媽了。

又是一個月的時間，小雁們毛茸茸的可愛容貌就已經(jīng)全部褪去了，堅硬的羽毛也長了出來，這時，它們就要學(xué)習(xí)展翅翱翔了。

茁壯成長的小雁們開始參加每天的訓(xùn)練，它們的翅膀一天比一天強(qiáng)壯，讓自己一次比一次飛得高，直到可以在高空中自由地翱翔。

它們將會用歡快的歌唱征服整片天空！

空中的雁叫聲

很快，遷徙的時間到了。樹葉開始變黃，然后一片片凋零，這意味著秋天到了，候鳥開始從北方遷往南方。

這天，從北方飛過來的一群大雁“嘎嘎嘎”地叫著從天上飛過，在空中排成一個“人”字形。正在湖面上的公雁聽見那清脆響亮的叫聲，伸長脖子仰頭大叫，用力回應(yīng)著雁群的叫聲。母雁也帶領(lǐng)著孩子們下了水，它們都“嘎嘎”地叫著，仿佛是在七嘴八舌地商議著一件大事。

母雁像是在問自己的孩子們：

“孩子們，我們和它們一起展翅翱翔好嗎？”

“好哇！好哇！”

就這樣，它們展開翅膀，用力地拍打著水面，速度越來越快，就像在水面上奔跑。很快地，它們騰空而起，興奮的心情鼓舞著它們更加用力地扇動翅膀，大聲地歌唱，好像這樣就能更快地追上雁群，奔向溫暖的南方。

然而，這時候，小雁們忽然發(fā)現(xiàn)，自己的爸爸媽媽好像并沒有飛上天空，而爸爸媽媽的呼叫聲這才傳到了孩子們的耳朵里——“孩子們快下來！”父母急切而擔(dān)心的呼喚聲讓小雁們感到費(fèi)解，低頭一看，卻是爸爸媽媽正在水面上使勁兒地拍打著翅膀，雖然已經(jīng)濺起了一陣高高的水花，但它們卻似乎怎么也飛不起來。

小雁們在空中盤旋了一陣子，然后一個個慢慢地扇動著翅膀滑翔到了湖面上。下來之后，幼雁們才知道，爸爸媽媽的翅膀竟然受過很重的傷，甚至，到現(xiàn)在，它們的翅膀也沒有完全復(fù)原，以至于無法用力地扇動翅膀飛起來。

這樣的話，讓爸爸媽媽在水面上起飛就成了一件十分困難的事情，所以就必須重新想辦法。這時，母雁把孩子們帶到了湖面的北半部分，那里的湖面相對比較廣闊，滑行距離可以更長，助飛效果會比剛剛所在的湖面強(qiáng)一點(diǎn)。

準(zhǔn)備好之后，母雁用充滿期待的眼神看著孩子們說：“孩子們，讓我們再試一次！”

幼雁們一個接一個，順著游泳時的隊形將媽媽的話依次向后傳遞，直到停在了公雁那里。排在隊尾的大雁爸爸發(fā)出了一聲響亮的口令，“起飛吧，孩子們！”

只聽一陣“撲通撲通”的聲音，小雁們用腳掌使勁兒地踩著水面，同時用力地扇動翅膀，于是它們慢慢地離開了水面，飛到了空中，一點(diǎn)一點(diǎn)地向高空飛去。然而，爸爸媽媽的身影這次依然沒有出現(xiàn)，就在這時，它們聽到了爸爸媽媽焦急的呼喊聲：“孩子們，快下來吧！”

乖巧的小雁們重新回到了湖面上，還沒有完全復(fù)原的翅膀讓爸爸媽媽毫無辦法，即使用盡力氣扇動翅膀，也依然無法起飛。

于是，看著每天都會從天上飛過的雁群，聽著雁群每天持續(xù)不斷的召喚，湖上的大雁一家也逐漸顯得焦躁起來了。隨著日子一天天過去，深秋很快就到了，天空中經(jīng)過的雁群變得越來越少了，湖上的大雁仍然每天都會練習(xí)飛翔，每天要飛二三十次，但依然飛不起來。

寒冷的冬天終于到來了，但一家八口終究沒有能夠和其他的大雁一起飛到南方去。大雁爸爸和大雁媽媽仍然飛不起來，而孩子們也不忍心拋棄它們，于是，一家人終于決定放棄遷徙，就留在這里過冬。

轉(zhuǎn)眼間，冬去春來，從南方歸來的雁群們又開始飛向北方，大雁一家想要跟隨雁群的心也在蠢蠢欲動，但讓人失望的是，經(jīng)過無數(shù)次嘗試，大雁夫婦還是飛不起來，最后，大雁一家只好無可奈何地放棄了。

當(dāng)炎熱的夏天到來的時候，大雁一家又增添了新的成員，因為大雁夫婦又孵了一窩幼雁。但是對大雁爸爸來說，不管孩子們長到多大，都是自己的孩子，因此，對孩子們的照顧也從來沒有顧此失彼。

漸漸地，秋天又到來了，雁群遷徙的歌聲又一次響起。聽到歌聲的大雁寶寶們都躍躍欲試，但它們還是被爸爸媽媽叫回來了，而這時的幼雁數(shù)量已經(jīng)是去年的兩倍了。難道這群大雁最終都無法完成遷徙嗎？它們只能永遠(yuǎn)地生活在這片美麗的湖上了嗎？

熟悉的聲音

轉(zhuǎn)眼又過去了一年，樹葉開始變黃，然后隨著秋風(fēng)飄落在了地面上。

本以為今年的事情仍然會一成不變，然而這一年的事情卻發(fā)生了一些變化。這一年的秋天，大雁爸爸和大雁媽媽像往年一樣，在雁群飛過的時候，帶領(lǐng)孩子們在湖面上用力地拍打著翅膀。這一次，大雁媽媽終于飛了起來。它的羽毛就和它的孩子們一樣，是新生的羽毛，它終于可以展翅高飛了！

大雁媽媽異常開心，毫不猶豫地帶著它的孩子們沖上了湛藍(lán)的天空。

但排在隊尾的大雁爸爸還是沒有飛起來，即使它聲嘶力竭呼喊著它的家人：“快下來！快下來！”但是，飛到了高空之上的大雁媽媽和孩子們并沒有聽到大雁爸爸的呼喊聲。而現(xiàn)在，這里就只剩下了大雁爸爸這一只不能飛翔的大雁了。等到它的家人們已經(jīng)飛離了湖面，飛到了遠(yuǎn)方，大雁爸爸還在湖面上孤零零地望著天空。

大雁爸爸的家人們已經(jīng)離開，冬天又快到了。這時，每當(dāng)天空中有鳥兒飛過的時候，大雁爸爸都會抬頭認(rèn)真地觀察。但是，這些鳥不是老鷹就是烏鴉，卻沒有自己的妻兒們的影子。這時，大雁爸爸就會顯得格外失望，然后一聲不吭。

于是，最后，在這個冬天，這片湖面上真的就只剩下大雁爸爸孤零零地生活了。

等到來年的春天，當(dāng)湖面上厚厚的冰層逐漸化開的時候，也是雁群回來的時候。每當(dāng)聽見空中雁群的叫聲，大雁爸爸都會提高嗓門向空中呼喊，回應(yīng)著空中的歌聲。然而，讓它失望的是，空中的雁群都是叫著叫著就飛遠(yuǎn)了，并不是它的家人。

大雁爸爸每天都會在慢慢融化的冰層上游來游去，然后，在雁群飛過的時候向著天空呼喚，它總是期待著它的家人有一天能出現(xiàn)在飛回北方的雁群中。

在動物界中，大雁是非常忠貞的鳥兒，它們會對自己的另一半非常忠誠，不會背棄也不會離開。

等到樹木開始長出新葉，也就意味著四月份到了，而這時候，樹木已經(jīng)長得郁郁蔥蔥，鳥兒們也在樹林中開心地嬉戲著，但讓大雁爸爸失望的是，它從來沒有見到過家人的身影。

然而，即便如此，大雁爸爸仍然不間斷地向著天空大聲呼喊：

一天，湖面上的大雁爸爸如平常一樣對著天空呼喊著，猛然間，大雁爸爸脖子上的毛幾乎全都豎了起來，像是特別興奮的樣子，是它的家人回來了嗎？

回應(yīng)的聲音最初很細(xì)微，不仔細(xì)聽甚至都聽不到，然后聲音越來越近、越來越大，十幾只美麗的大雁忽然一個接一個地落到了湖面上。

這群大雁就是大雁媽媽和它的孩子們。一落到湖面上，它們就迅速地游到了大雁爸爸的身邊，努力地伸長脖子，想要和大雁爸爸熱情地?fù)肀?，它們不停地叫著就像是久別重逢后的問候，卻又像極了離別之后思念之情的相互傾訴。

這時候，孤零零的大雁爸爸終于和它的家人們團(tuán)聚了，而且，可以看出，它的妻兒們也從來沒有忘記過被獨(dú)自留在故鄉(xiāng)的它。不過，后來，每一次秋天的到來，也就意味著一家人的分離，不能飛翔的大雁爸爸總會獨(dú)自留在這里，等待著在溫暖的南方過冬的家人們在春天歸來，重新團(tuán)聚。

而這么長時間以來，不管我是不是還住在湖邊的森林里，每次聽到大雁“嘎嘎”的叫聲，也還是會非常激動。

封泉生摘自《我的野生動物朋友（2）》

（天津人民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