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忠 熊莉斯

離開學校，走進社會，一晃就十幾年了。每當同學聚會時，聊著聊著，我就會想起那位年輕女老師，回憶中充滿著溫暖。

一

漫長的暑假結束了。玩夠了，玩累了，玩膩了，同學們又想回學校。一進教室，迎接我們的居然是一位女老師，同學們的眼神開始發(fā)光?！巴瑢W們好！我是你們的新班主任，平時就叫我莉莉老師好了。從今天開始，我們就是一個團體了。下面，我按學號點名，叫到誰，請答應一聲，站起來讓我認識一下。”女老師說話的聲音很甜，臉上掛著微笑，像初秋的天空飄來的一片五彩云。頓時，男生一改往日漫不經(jīng)心的狀態(tài)，都坐直了身子?！八馨盐覀兊拿侄加涀幔俊薄八啻罅?？有男朋友嗎？”當一些小男生胡思亂想走神時，莉莉老師點完了名?！皩W校安排我給你們上兩門課，一門是應用寫作，另一門是音樂課。大家拿筆記下我的手機號，有事可以打電話或發(fā)信息給我?！币魂嚐崃业恼坡曀徒o新來的班主任。師生開懷一笑，教室里氣氛活躍。

與眾多男老師不一樣，莉莉老師講課時沒有統(tǒng)一的課本，用的是她自己編的講義，要求我們記筆記。第一次登臺，她告訴我們：“寫作，就是寫文章。應用寫作，通俗地說，就是學會寫應用文，會寫日常生活或工作中經(jīng)常應用的文體，如公文、書信、收據(jù)等?！彼看紊险n會在黑板上寫清楚收據(jù)、借條、信函的正規(guī)格式，還會講與此相關的生動小故事，讓同學們聽得興致勃勃。接著，她要大家動筆寫一封信函。課堂訓練要求規(guī)范，課堂上把問題解決了，她就不布置課外作業(yè)。這一做法最受同學們歡迎，大家背后都叫她“女神”。一些同學記賬的習慣、寫信和寫日記的習慣、閱讀書籍的習慣，都是在莉莉老師的影響下養(yǎng)成的，這讓我們終身受益。

她的音樂課更活躍。聽說她優(yōu)美動聽的民歌獨唱是大學舞臺的保留節(jié)目。她用雄偉的紅色歌曲、委婉的民間歌曲、跳躍的時尚歌曲來改善我們的班風。那一年，隆重熱烈的北京奧運會剛剛開過，劉歡唱的那首主題歌《我和你》響遍全球。在音樂課堂上，莉莉老師靈機一動，用紅紙把“我和你，心連心，永遠一家人”這十幾個大字貼在教室前后墻的上端，讓師生天天銘記心間，踐行在日常規(guī)范中。

二

每周一次的班會課都由莉莉老師主持。與以前的班主任不同，她的班會課上不再安排學生干部讀材料，而是每次確定一個主題，如“團結”“勞動”“友誼”“運動”等，讓大家發(fā)言、互動、討論。學生可以結合自身感受、故事和見聞來談，有話則長，無話則短。這種接地氣的交流，很受同學們歡迎。班主任經(jīng)常會談到自己的農村生活、讀書得失，強調做人的重要性?；蛟S是她剛剛大學畢業(yè)，保留了純樸的學生味，沒有居高臨下的威嚴感。這是缺少自信心的中職生最渴望的。

莉莉老師太想把課上好，太想把這個班帶好，既教書，又育人，難呀，難！面對被人稱為“學渣”的中職生，開學沒多久，她便嘗到了苦頭。30多個男生分住在幾間宿舍里，大間住10人，小間住6人。某天，有個男孩哭著找到她，說壓在枕頭下的幾十元錢被人偷了。莉莉老師立即陪他去寢室，翻床、掏包，仔細尋找未果。這件事未處理好，另一間寢室的錢也掉了。錢不比物，只要他人不承認，這幾乎無法查找出來。沒有線索、沒有目標怎么找？學生都看著她。

事后才知道，那陣子莉莉老師也心煩意亂、寢食難安。怎么辦？她求教恩師。恩師指點：1.校園里偶爾出現(xiàn)打架、失竊之類的事情很正常，不必大驚小怪。2.處理問題可以有很多思路、很多視角。可以把重點放在找出“竊賊”身上，也可以把重心放在被偷者身上。但不管“竊賊”還是被偷者，都是未成年人，需要教育和關愛。尤其是面對未成年人，要堅持以人為本、以德為先的教育原則。

悟性高的莉莉老師利用應用寫作課，生動有趣地講解“偷”“竊”“賊”的造字演變及其內涵，并告訴大家用不正當?shù)氖侄螢樽约褐\取不義財物、做違背道德良心的事，定會受到社會輿論的譴責。偶爾有過失，做了傷害他人、傷害自我的事，改了就好，可以既往不咎。她的這堂課，既通過熟悉的漢字介紹了文化知識，又有的放矢進行了德育，潤物細無聲。緊接著，她利用課余時間帶領班級同學在校園內收集礦泉水瓶和書報雜志等廢舊物品。一個多星期后，廢品賣了100多元。在一次班會課上，她把錢分送給兩名被偷者。他倆當場感動得流了淚，其他同學也被感動了?；蛟S，那“竊賊”參加了撿礦泉水瓶的公益勞動;或許，那“竊賊”良心自責、悔過自新了。反正自此之后，班上再也沒出現(xiàn)過這類丑事。

三

莉莉老師第一次來到我們中間，就說這樣暖心的話：“我是你們的任課老師，又是你們的班主任。在我的眼里，你們是學生，也是我的弟弟妹妹。我剛剛大學畢業(yè)，實際上只比你們大幾歲?！蔽覀冊谥新殞W校待了一年，對陽剛之氣滿滿的中年男性老師難有好感，突然來了個“大姐姐”，笑聲、掌聲是必須有的。

在“大姐姐”的帶領下，課堂上玩手機、說閑話、打瞌睡、看小說的人明顯減少了。哪里知道，清晨有兩個男生翻越圍墻入校，被保安抓了個現(xiàn)行。校長叫莉莉老師去領人，說：“你班學生晚上翻圍墻去網(wǎng)吧玩游戲，清早翻墻回學校。你怎么管他們的？”她不僅挨批了，還得扣獎金。據(jù)說，她感覺委屈，哭得很傷心，甚至想辭職走人。或許受恩師的啟發(fā)，莉莉老師利用晚自習開班會，通報了近期班級的良好變化和部分同學違規(guī)違紀的不良表現(xiàn)，特別講了自己在當好老師、熱情為同學服務過程中的酸甜苦辣?！昂⒆觽儯銈冎绬?？我的學生、我的班級被人稱為垃圾學生、垃圾班呀！這太傷我的自尊與感情了。”她站在講臺上，說著說著，就流眼淚了，大聲哭了出來。我們一下愣住了，沒反應過來。做了10年學生，在課堂上被老師罵哭的多了去了。老師當眾哭、為學生而哭，這真是第一次遇到。她說不下去了，哭著跑了出去。頓時，教室里安靜如水，有的學生偷偷流眼淚。這時，班長站出來說：“各位同學，我們用手機發(fā)信息給老師，勸她別傷心。”

班長張：“老師，放心。我和班干部帶領同學一起前進，讓那些嘲笑我們的人看看，‘垃圾也是閃光的金子。我們一定保護好這個班集體的榮譽?！?/p>

大炮潘：“老師，以前我不理解你，愛給你添亂。對不起，我保證不再亂發(fā)脾氣了。”

圓臉亮：“老師，今晚你心情不好。你為我們付出太多，大家心里很清楚。別為我們生氣、傷心。請你不要離開我們，讓我們手牽手，心連心，永遠一家人?！?/p>

淘氣程：“老師，請原諒我們的過錯。我們都來自農村，知道讀書不容易。人心是肉長的，也有一腔熱血。很幸運，我們擁有你。我們都不要放棄好不好？”

一次虎頭蛇尾的班會，居然成了我們班的“拐點”，從此有了煥然一新的改變，這讓許多任課老師也感到驚訝?？梢?，看似調皮的中職生，其實還是很可愛的，他們具有可塑性。

我們很感謝莉莉老師，她那真誠、熱情、善解人意的品性，真像是一位好姐姐。她是我們這群中職生的“幸運女神”，讓人永遠忘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