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嫣
一針一線縫制而成的戲服隨風飄動,綿延婉轉(zhuǎn)的曲調(diào)遙傳愈清,那柔姿媚態(tài)與虎震龍吟在歷史的輪回中永恒,戲韻在我心中久藏。
小時候那般愁樂淡在眉間,唯與粵劇初見之時印象深刻。一天,奶奶和我說,村里有戲班子來唱一曲了!此前我只聽過網(wǎng)絡(luò)傳唱的古風戲腔曲,真人演唱的還從未目睹,因此我萬分期待與粵劇初遇的那一刻。
我匆匆趕去,還未見其人,就先聞其聲。那女旦婉轉(zhuǎn)悠揚的嗓音在我耳邊縈繞,跳動的音符猶如露珠般晶瑩剔透,滋潤了我一整顆心臟。
我擠進人群伸長了脖子張望,只見舞臺中央正是那位唱著戲韻的女旦,她穿著一襲梅紅戲袍,甩起雪白的長袖,點綴了梅花的纓紅,更襯出她的柔姿。我聽她對著面前身著戰(zhàn)衣而威猛高大的男人用粵語噫噫唱道:“大王……把劍賜予妾身吧!”我不知那是虞姬對霸王說的淳淳別語。我聽得入了迷,也沒注意到旁邊的小孩聽得無趣,早與伙伴們散去了。
等到戲唱完,天已經(jīng)黑得摸不著邊,我有意到舞臺后場子看看,正好遇到了演旦的老人,此時她身上仍著梅花繡袍,只是濃妝已被抹去,露出了有些熟悉的臉龐。她竟是我的姑婆,只是不常見面,依稀記得她當時笑著和我說:“很難得見到像你們這種年紀的孩子對粵劇感興趣的?!痹瓉硐矚g傳統(tǒng)粵劇的人越來越少了,我不禁感到一絲惆悵。
如今學業(yè)繁重起來,村子里也不再有戲班子來唱曲,那些聽粵劇的經(jīng)歷就如我生命里的一首首插曲,給我平淡的生活增添了許多樂趣。在日常的喧器里我也喜愛聽手機里那悅耳悠揚的戲曲,也喜歡在電視上看那舊時拍攝的《霸王別姬》。
時代變遷,戲韻漸漸淡出人們的生活??晌铱傆X得那輕盈金袍里的靈魂,是虞姬靈動而堅韌的愛情,那余音裊裊,不絕如縷的戲韻啊,應(yīng)流入世界之耳,流入未來之耳。
父親曾和我說,村里以前有過戲館子,那里有揚琴、古箏、水琴、長笛,還有——我的姑婆,可如今那個館子早已緊閉了大門,姑婆也只能在老宅唱戲給自己聽。她有兩個在歐洲生活的孫女,說著一口流利的英語,粵語卻有些磕磕巴巴,我竟生起了一絲遺憾,若她們也能穿上姑婆那飄逸的梅花繡袍,唱那柔韻佳曲,我想,姑婆會十分歡喜吧?
又是大年初一,姑婆專程來給我送利是,臨走前她笑著握緊了我的手,好像在挽留什么。我凝視著她離開的那個巷口,又浮現(xiàn)了那梅花繡袍的模樣。
或許她想挽留的,是那份在我心中久藏而靈動的戲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