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我又一次猜錯了,我沒有回到那個燈光昏暗的審訊室。這里也沒有兇神惡煞一直指責我殺了人的王警官。
“應奧同學,來杯咖啡吧”
我抬起頭瞥向眼前說話的人,這次坐在我對面的是一位穿了件鮮紅的連衣裙,涂著一抹艷絕紅唇的大姐姐,她看起來冷艷而有教養(yǎng),她美極了,如雪山之巔上的朝陽,勾人心魄。
或許是因為她的眼睛太過攝入,令我不敢直視,我只能盯著她那雙鮮艷的紅唇看,看它們一張一合,每吐一個字都猶如一朵花從盛放到凋謝。我佯裝鎮(zhèn)定,接過咖啡,輕聲說了聲“謝謝。”
“今天心情看起來不錯,想隨便聊聊了嗎?”
我環(huán)顧了一圈四周溫馨的環(huán)境,好像一個典雅的會客廳,茶幾上擺放著紫色的薰衣草和生命力旺盛的仙人掌,旁邊是一個精致的魚缸,魚兒在水中自由地游動。
看來今天氣氛比較舒緩,我想不管發(fā)生什么我也該樂觀面對吧,不能讓自己顯得與周遭的世界格格不入,我要裝的和世界上每一個栩栩如生活著的正常人一樣。
我略微抬高了一些語調(diào),戲謔地說:“大姐姐,你是專業(yè)陪聊嗎?”
“大姐姐是你的心理醫(yī)師,你忘了嗎?大姐姐有名字的哦,我叫高潔。高是高潔得高,潔是高潔的潔,出生時我媽從字典里查出了我的名字?!闭Z畢,她微笑的嘴角輕輕上揚,露出一個好看的酒窩。
我輕聲說道,“高潔,真是一個簡潔好聽的名字喔?!辈⑼瑯右晕⑿M行回應。
心里想的卻是只要睜眼看到的不再是警官大叔,我的世界就一切都還安好。
她就這樣安靜地坐在我的對面,我抿著速溶咖啡,有些不太好意思。她具體說了什么,我已經(jīng)記不大清了,只記得自己迷迷糊糊把手伸了出去,讓她握住。她的手掌纖細白皙,柔弱無骨,落在我的手心里,好似一片雪那樣輕。
她看得很專注,然后幽幽地說:“小奧,你很緊張嗎?為何手心里全是汗?”
“對了,今天我還帶來了一個人,送你一個驚喜?!?/p>
“啊——什么?”我有些不知所措的回應道。
緊接著她將頭扭向門外的方向,“你看,那是誰?”
我的視線越過她,望向大門的方向,當我看到身穿一襲黑色夾克的邢老師,看到那個曾點亮我生命的男人時,我的眼眶濕了。
當我沒反應過來要怎么開口,去訴說一切時,這個男人便把我緊緊擁入懷中。
被老邢緊緊擁抱了一分鐘,我的人生終于第一次體會到了擁抱的溫暖與滿足。
“對不起……我來晚了……”他用顫抖的聲音說,用手擦拭掉眼角的淚痕。
我對眼前這從天而降的溫暖不知所措,對這簡短的七個字更不知所措。
我緩了緩情緒,強裝鎮(zhèn)定地說:“老師我……嗯……你能告訴我發(fā)生的一切嗎?”
高醫(yī)師默默的搬來凳子,扶著滄桑的老邢緩緩坐下。
老邢語調(diào)有些顫抖的說:“唉,你是什么都不記得了嗎,這些天陪伴你的都是高醫(yī)師,連日來你就一直沉默,連飯都沒吃進去幾口。”
我轉(zhuǎn)頭一臉狐疑的望向高醫(yī)師。
她點了點頭,勉強擠出一個笑說:“這些天把我嚇壞了,在我成為心理醫(yī)師的這些年里,從沒碰到過這種極端的癥狀,你的表現(xiàn)有些像植物人一樣,直到昨天我說要請來你最愛的邢老師,你的手指才微微一動,神智才清醒了一些。”
我除了用無數(shù)個震驚來形容這些天的經(jīng)歷,也不知道該怎么面對我所處的這個世界。
對,我簡直茫然了,這世界上的語言總是充滿著匱乏感,就算這個叫做茫然的形容詞也無法形容出我真實的茫然感。
沒有人可以經(jīng)歷像我這樣的生活吧,永遠不知道自己醒來是幾號,醒來又會在什么地方。醒來就像是看著別人的身體,有時我會在課堂醒來?有時醒來我在參加高考?有時醒來我在做一盤香菇油菜?有時醒來我在警察局因為殺人而被指控?更可氣的是兩天醒來都被老虎警官扇巴掌!而有時醒來又是抑郁癥!今天醒來又變成了精神病患者?。?!
我想起昨日在圖書館翻閱過的那些書,冥冥之中都指向了這場來回穿梭時間線的疑團,我定了定神,潛意識中隱約覺得這一切的真相需要一把鑰匙。
而這把鑰匙就是面前人——老邢!
我想這也是在錯亂的時空線中,老邢出現(xiàn)在我面前的原因。
……
……
……
“小奧—醒醒—”
“快醒醒—”
咯噔—咯噔—
我知道此刻我一定又模糊了現(xiàn)實,但此刻分明清醒著,我分明感受到我騎著馬飛奔在一片遼闊空曠的大草原上,我聽到遠方一陣斷斷續(xù)續(xù)地呼喚,有點像卡了磁帶的聲音,它越過飛鳥從蔚藍天際而來,從蓬勃生機的無限草地而來,從四周漫漶著烈烈的大風中而來,從這個坐地日行八萬里的地球四面八方而來,從古老空虛無垠的宇宙中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