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小何的質(zhì)疑,我也十分懷疑?今天明明是6月3日,為什么昨天的我在高考?
我努力的回憶著昨天發(fā)生的事。
6月8日?參加高考的經(jīng)歷?
我分明可以記得發(fā)生過的每一個細節(jié),莫非我處于一場漫長的夢中?
說時遲那時快,我迅速地抽了自己幾巴掌,感覺真的疼!
但夢境也沒有如此真實吧!
雖然對于高考第一天的事情我的腦海一片空白,但我記得6月8日上午我身處理綜的考場,依稀記著當時的我很緊張。因為高考前曾有一百天因為一些原因,我沒辦法在學校靜心讀書,休學在家自修,當然,也沒參加任何一次考前模擬聯(lián)考。
我想,小何口中說要上高五的人,恐怕得是我。
從做出休學回家這個決定的那刻起,我就知道,同學們口中傳言最有可能進清華北大等一流大學的幾個“天選之人”,包括曾經(jīng)全校第二的我,已經(jīng)徹底落選了。我選擇在家背水一戰(zhàn)復習,不過是退避三舍。我選擇了丟車保帥,順便還丟完了全部的馬,象,炮。
在家里的日子,學習與生活狀態(tài)一度跌到谷底。
對,我應奧,一個光桿司令,昨天就是憑著肌肉記憶在高考的戰(zhàn)場上游蕩,廝殺。
因為沒有模擬聯(lián)考做打底,曾經(jīng)全校第二的我,完全沒有了任何刷題節(jié)奏,甚至一些簡單的憑記憶知識點的題型,我也變得一知半解,考場上的慌亂只會導致更加慌亂。
我不知道昨天的我是如何結(jié)束了人生中最重要的這場考試。
我的細胞跟隨著生物題不停地重生又凋亡,我的五臟六腑跟隨著化學題不停地進行化合反應緊張到翻江倒海,我腦海中的波函數(shù)隨著物理高難度的大題不停的崩塌,就像深陷一個古老而又粘稠的沼澤之中,無法逃離不停下陷的命運。
我應奧要有多難!才能逃離那個叫做宿命的東西!
下午考完英語,結(jié)束高考走出考場的那一刻,校園大門外人山人海,歷盡鏖戰(zhàn)的同學們,打完了這場最后的戰(zhàn)役,撲向父母的懷抱。
我想此刻解放后撲面而來的空氣,都會帶著自由的味道吧。
可打在我臉上的是凝結(jié)的氣息,這就是茫然吧。
恍惚中我看到賣冰糖葫蘆的小販生意興隆,插在木樁上甜甜的冰糖葫蘆,被家長孩子歡快地一掃而光。
雖然道路兩旁停滿了接孩子的車輛,但我早已習慣了沒人來接我,也從來不會有人來接我的日子,我也習慣了沒人會愛我,眾叛親離的日子。
這些年,我始終無法忍受的是,從來沒有人能給我一個擁抱,我無數(shù)次幻想過的擁抱是那樣簡單,多年來我想我的內(nèi)心可以忍受不帶任何感情色彩的擁抱,但我的皮膚卻難以忍受沒有溫暖的觸摸,隨著年齡的增長,這變態(tài)的肉欲感不停地撕扯著我,折磨著我。
我一個男子漢為什么要想這些。我從來就是個狠人??!我從小就知道,狠人做事哪里都會痛,但就是不會痛心??!
去他的命運之舟,鬼才知道它會帶我駛向什么地方。
去他的名牌大學,像我這樣的人,就不該奢望能夠出人頭地,以為高考能夠改變宿命,擁有所謂人們口中傳揚的燦爛人生。我知道那些生活在光明里的形容詞,什么夢想啊,美好啊,星途坦蕩啊,從來就不適合我,也不屬于我。
我知道我搞砸了。即使又參加了一次高考,我還是給搞砸了!
我曾以為我萬事俱備,只欠東風?。?/p>
就像那個我曾熱愛叫做樸樹的家伙,爛大街的歌中唱得那樣:
“我曾經(jīng)跨過山和大海,也穿過人山人?!?/p>
“我曾經(jīng)問遍整個世界,從來沒得到答案”
“我不過像你像他,像那野草野花”
“冥冥中,這是我,唯一要走的路啊”
……
……
……
如今我萬念俱灰。
朦朧中,我的記憶再次模糊了。傍晚全班的謝師宴在哪里舉行,我已記不清了,但我知道我的失敗讓我沒有臉面再見到那些人,也害怕碰到那些形容畢業(yè)萬歲,青春萬歲,觥籌交錯,推杯換盞的美好形容詞。
我只記得這天傍晚,和高三第一次高考完一樣,天空迎來了一場瓢潑大雨,我縮著脖子在夜里狂奔。不同的是,這次我再也不會蠢得大叫去控訴上帝了。
去他的《平凡之路》,我將耳機里的歌切成我最熱愛的搖滾樂隊新褲子的代表作《沒有理想的人不傷心》,聲音開到最大,單曲循環(huán)著。我迷戀這種響徹整個靈魂的感覺。
“我不要在失敗孤獨中死去
我不要一直活在地下里
物質(zhì)的騙局匆匆的螞蟻
沒有文化的人不傷心
可是我最恨的那個人
他始終沒有死在我面前
還沒年輕就變得蒼老
這一生無解……”
恍惚中,我手中始終緊握著一把刀,我能想象到這個世界上最美的東西總伴生著最極致的危險,就像醫(yī)生的手中刀可以用來救人,兇手的手中刀也可以殺人,有時候它們在寒光中看起來同樣具有美感。
我喜歡手中的這把刀,就像握著刀刃會比握著刀柄更帶勁兒,那種刺進手心劃破肉皮的快感,滲出的血液阻斷了我掌心不停下陷命運的紋路,讓我感覺陣陣酸爽。
我也熱愛耳機里這個叫做彭磊的男人,可我想不明白這個陪我度過多年暗無天日的男神,為什么人到中年參加《樂隊的夏天》才全面翻紅?
我拿刀狠狠地向天空劃出一個大大的錯號,并不是所有人都配聽搖滾樂,也并不是所有的人都配唱搖滾樂,即使彭磊是個天生的大舌頭,但他就是配!
跟隨著暴虐爽快的搖滾樂,我跑過正在被夜幕吞噬的城市,我跑過成千上萬道路兩旁漸次亮起的霓虹燈,我跑過千軍萬馬似的廣告牌,我跑過排山倒海般洶涌奔流在立交橋上的高級轎車,我跑過瑪莎拉蒂,我跑過凱迪拉克,我跑過街角的破爛自行車,我跑過超級商場,游樂場,廣場,學?!?/p>
我一頭跳進川流的人海里……
就讓我的刀直插入這無邊夜晚的心臟,插入無邊上帝的心臟。
紅色的水,淚如雨下。
血水流過掌心宿命般交錯的紋路。
今夜,我始終還是沒有勇氣自殺。
長大后,我第一次不爭氣地哭出了聲。
我只是不記得那天跑得頭暈目眩,癱軟躺在大街上的我,是如何結(jié)束了孤獨的一整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