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6月,鈔飛航(右一)帶隊巡邏。攝影/馬俊飛
“紅旗紅馬紅纓槍,紅軍北上打東洋,千里馬兒認路長,紅軍不忘老故鄉(xiāng)……”
2022年3月27日,我利用周日休息時間和家人視頻通話。父親正在吃飯,剛剛喝了兩杯小酒,他一時興起,又唱起那首我們全家人都會唱的紅軍歌曲《紅旗紅馬紅纓槍》。父親一邊唱,一邊離開飯桌,把手機攝像頭對準我們的傳家寶——一桿紅纓槍。鏡頭前的紅纓槍,鐵質槍頭雖顯斑駁,但仍給我一種威風凜凜、豪氣沖天的感覺。就是這桿普通的紅纓槍,伴隨我長大,激勵我走進軍營,并成為我前進的標桿。
我的老家在甘肅酒泉的一個村莊,位于河西走廊上。1936年11月,中國工農紅軍西路軍與馬家軍交戰(zhàn),彈盡糧絕,作戰(zhàn)失利,便向西撤退,為避免不便攜帶的武器落入敵手,紅軍便將部分武器、物品托付或贈送給當?shù)乩相l(xiāng)。所以,家鄉(xiāng)熱土上就留下了許許多多紅軍的物件和紅色故事,它們成為家鄉(xiāng)寶貴的紅色資源,激勵我們一代代人不忘歷史,珍惜當下。
我家里這桿紅纓槍,從我記事起便一直擺在家里的重要位置——正堂的書案上,它是我們家代代看重的“寶物”。我年少時,這桿紅纓槍還有火紅火紅的紅纓和直挺直挺的木質槍桿。紅纓長短參差不齊,槍桿也有損傷,似乎經歷過腥風血雨。
兒時我喜歡看軍事題材電影,每當看到紅軍戰(zhàn)士用紅纓槍刺殺敵人的鏡頭時,就熱血沸騰,總想拿起家里那桿紅纓槍比畫幾下??擅慨斘覄偱龅郊t纓槍時,就傳來父親或者母親嚴厲的呵斥——他們說,這是紅軍的物件,我們家只是代為保管,或許有一天就會有人上門來取。
紅軍,是救百姓于水火之中的部隊,所以紅軍留下的東西在老鄉(xiāng)們的心目中無比神圣。父親不讓我觸碰紅纓槍,但是允許我看。每當他用油布精心擦拭紅纓槍槍頭的時候,就把我叫到身邊,一邊認真擦拭,一邊講紅軍故事。在父親的手心里,紅纓槍光潔明亮。
歷史的硝煙早已散去,一些故事也湮沒在歲月中。我曾問過爺爺、奶奶,可他們年歲已高,已說不準確紅纓槍的來歷。只能講出紅纓槍應該是西路軍中一位老紅軍托付給太爺爺?shù)?,太爺爺還曾經以民兵身份,手持這桿紅纓槍站過崗、放過哨。太爺爺臨終時,曾反復交代爺爺要好好保管這桿紅纓槍,等著紅軍來取。爺爺年輕時酷愛武術,有事沒事就會拿著紅纓槍耍上幾招幾式。
聽爺爺說,這桿紅纓槍還為保護我家財產立過功呢。
那是1947年冬天的一個夜晚,家里羊圈里的羊突然“咩咩”叫個不停。爺爺披上羊皮大衣、取上紅纓槍,躡手躡腳地走近羊圈,借著月光,發(fā)現(xiàn)4個手持利刃的竊賊正準備偷羊。爺爺猛喝一聲,竊賊仗著人多勢眾且有兇器,根本沒有把爺爺放在眼里。他們兩人對付爺爺,兩人抓羊。爺爺掄起紅纓槍,挑、刺、砸,幾招下來制服了竊賊。左鄰右舍聽到聲音也來幫忙。竊賊不僅沒有偷成羊,還乖乖把之前從鄰居家里偷來的雞、鴨等交了出來……大家都夸爺爺是個英雄。
自那以后,爺爺更加愛護紅纓槍,恨不得睡覺的時候也抱著,因為這,爺爺沒少被我太奶奶訓斥。爺爺老了,就把視為至寶的紅纓槍交給了父親。除了這次戰(zhàn)勝竊賊外,家里老人們也說不出這桿紅纓槍是否在戰(zhàn)場拼殺中有過戰(zhàn)績。但我總是想,這桿有著創(chuàng)傷痕跡的紅纓槍一定有故事,它的主人一定是一位勇敢的紅軍戰(zhàn)士,長大我也要做紅軍一樣的人。
2010年我讀高三時,曾寫過一篇作文《紅纓槍激勵我成長》,文中我寫道:“崢嶸歲月,你是一把梭鏢,插向敵人的心臟;和平年代,你是一面旗幟,賦予我們前進的動力。即便陷入困境,我亦愿與你一起單槍匹馬,突出重圍……”那篇作文被老師作為范文,在全校廣播中朗讀,讓我感到無比榮耀。
父親也對我的這篇文章稱贊有加。父親一直有著從軍夢,但因家庭原因未能如愿。他希望我能夠從軍報國,能夠像老紅軍那樣受人尊重。
2011年12月,我如愿參軍入伍。離開家的那一天,父親破例允許我觸碰紅纓槍。那一天,我小心翼翼地撫摸紅纓槍,內心火熱。望著沉甸甸的槍頭,我似乎看到紅軍用它與敵人肉搏時的場景,那一刻我暗暗下定決心:到部隊后,不能給紅纓槍丟人,有了成績要向紅纓槍匯報。
鈔飛航家里珍藏的紅纓槍槍頭
爺爺已經去世,父親年事漸高。幾年前,紅纓槍的紅纓和槍桿也枯朽了,但父親還是雷打不動地堅持每月擦拭一次紅纓槍頭。父親說,等我今年休假返家時,他要請來親朋好友,在大家的見證下,把紅纓槍交給我,讓我以后好好保管。
橫槍立馬戍邊關,一片丹心為國防。自入伍以來,我5次被單位表彰為“服務基層優(yōu)秀個人”,3次受嘉獎,1次榮立三等功。我深知,我的進步來自于組織的培養(yǎng),也來自于那桿紅纓槍給予我的不竭動力。
或行走在邊防線上,或給界碑描紅時,我常常向戰(zhàn)友們講述紅纓槍的故事。金戈鐵馬從未遠去,我們傳承著先烈的精神。
(作者單位:69337部隊)
編輯/朱德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