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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行往事

2022-05-06 03:02邢慶杰
小說月報·原創(chuàng)版 2022年3期
關鍵詞:晴子八路軍

我們四個人坐在一棵大樹下午餐。天地和遠遠近近的群山沉寂無言,耳畔只有時光掠過時發(fā)出的那種神秘的鳴響。炙熱的陽光鋪滿了周圍的石頭和黃土,光線有些耀眼。雖然聽不到一絲風的聲音,樹梢上的葉子亦紋絲不動,但在足有半畝大的樹冠下,巨大的陰影自然成風,若有若無,撫摸著我們的身體。我懶洋洋地用軍刀撬開牛肉罐頭的鐵皮蓋子,把里面的固體食物切成幾塊,幾乎沒有咀嚼就咕咚一聲吞咽下去了。罐頭盒子上用紅字印著“ぎゅうにく”(牛肉),其實幾乎全是淀粉,沒有多少牛肉的成分,用力吸鼻子才能聞得到若有若無的一點點夾雜著怪味的肉香。曠日持久的戰(zhàn)爭,使我們的本土和腳下這片被我們占領的土地越來越貧乏,供給越來越差。

一群鳥兒從我們的頭頂掠過,在午后的陽光下化作一個個黑點兒,投入不遠處的山林中。對面的山巒上,兩只小貓般嬌小的羚羊在悠閑地散步……猛然,它們像被什么驚動了,身子一扭,就不見了蹤影。

我拿出軍用水壺,灌下了幾大口水,一股飽脹感從胃部漫了上來,讓我的頭腦有些昏沉,迷迷糊糊的,竟然靠著石頭睡著了。

……淺淺的一個短夢,把我渡到了遙遠的家鄉(xiāng)北海道……海灘上到處爬滿了肥肥的海蟹,我赤著腳,在海邊捉蟹,剛抓起一只,就被夾住了手指,一下子疼醒了。我睜開眼睛,發(fā)現(xiàn)左手食指上趴著一只碩大的蚊子,它已經(jīng)吸飽了我的血,整個細長的肚子都鼓鼓的,呈現(xiàn)出飽滿的暗紅色。太行山的蚊子真是名不虛傳。我一掌將它拍死,發(fā)現(xiàn)食指已經(jīng)紅腫了。我撿起一片枯葉擦了擦手上的血跡,看著面前陌生的群山,心神卻還停在家鄉(xiāng)的海邊。我是在哈爾濱出生長大的,父母從年輕時就在東北做生意,我來到這個世界之后,他們還從來沒有回過北海道,有關那里的印象,都來自母親不厭其煩的描述。我入伍的時候,媽媽抹著眼淚說:“要是早知道有這一天,應該讓你認識一下自己的家鄉(xiāng)……等戰(zhàn)爭結束了,我們一定回家鄉(xiāng)看看……”

可這場該死的戰(zhàn)爭什么時候能結束呢?我站起來,心緒突然煩躁到了極點,飛起一腳,將罐頭盒子踢了出去!那個鐵皮盒子在堅硬的石頭路面上蹦了幾個高,發(fā)出叮叮當當?shù)匿J響,在午后寂靜的山中顯得特別刺耳。我身邊的兩名士兵嚇了一跳,都用異樣的目光盯著我。

晴子走過去,將罐頭盒子撿回來,藏在一叢密密的雜草中。她站在我背后,輕輕拍了拍我的肩膀說:“一夫,你這次回來,好像變了一個人?!?/p>

我沒有看她,彎腰拍了拍腿上的塵土說:“都是這場該死的戰(zhàn)爭。”

晴子用拳頭在我的后腰上用力戳了一下說:“請注意你的言行!你回來后總在抱怨這場戰(zhàn)爭,如果讓上司知道了,會有麻煩的?!彼幸鈮旱土寺曇?,但語氣卻十分嚴厲。

晴子三歲時就隨從事皮貨生意的父母來到中國,再也沒有回過日本。她和我一樣,是在哈爾濱長大的,既會日語,又有一口地道的東北腔。戰(zhàn)爭爆發(fā)后,我們都在當?shù)貞魅胛椋痪幦胍粋€中隊里。不久,我們又同時被抽選到情報機構,一塊兒參加培訓,一塊兒工作。相似的成長經(jīng)歷、相似的口音,使我們一見面就產(chǎn)生了親近感,再加上在陌生人群中的孤獨和對戰(zhàn)爭的恐懼,我們很快走在了一起。幾個月前,我在一次戰(zhàn)斗中受傷掉隊,和部隊失去了聯(lián)系。等我找回部隊時,卻要面對嚴格的審查,幸虧晴子以生命擔保,才使我獲得信任,重新回到情報部門工作。

“一夫,我們是在執(zhí)行秘密任務,請你控制好自己的情緒?!鼻缱愚D到我的面前,目光犀利地盯著我的眼睛說。

“晴子,取情報的地點,離這兒還有多遠?”

這次行動由晴子全權負責,取情報的地點,也只有晴子知道。

晴子瞟了我一眼,過了片刻,她才用手往西邊指了一下。

我掏出望遠鏡,往西邊望了望,那里到處是連綿不絕的山巒,山腳下有一個小小的村莊,幾縷稀疏的炊煙在村子上空飄蕩。這是我第一次隨行動組來這兒取情報,也是最后一次了。行動組給代號“黑蛇”的臥底帶來了一臺發(fā)報機。黑蛇以前的發(fā)報機,上次隨軍轉移時,沒有條件帶走,只好銷毀了埋在山溝里。所以,半年多來,他一直以眼下這種原始的方式向我們傳遞情報。

晴子看了看懷表,終于下達了行動命令。

我們沿著彎彎曲曲忽高忽低的羊腸小路向山腳下的那個村子進發(fā)。晴子走在前面,她穿一身印著大花的劣質粗布做的衣褲,胳膊里挎著一只當?shù)爻R姷那G條編織的簍子。我一身農(nóng)夫打扮,扛著一把鋤頭,跟在她的身邊。那兩名士兵——井上和小野——都是山民打扮,每人背著一個大背簍,里面裝滿了蘑菇、藥材之類的山貨。兩個人間隔一定的距離,不遠不近地跟在我們后面。發(fā)報機就隱藏在井上的背簍里。

走了一個多小時,路上連個行人也沒有遇上,順利得讓晴子都有些疑惑了,她回過頭來,擦了一把臉上的汗珠說:“大白天的,路上怎么連個人影都沒有?”

我笑了笑說:“這是我們運氣好,難道你希望遇上八路軍?”

晴子瞪了我一眼,搖了搖頭說:“今天總感覺有些不對勁兒。”

話音剛落,前面?zhèn)鱽砹艘魂嚫杪?,嗓音粗獷而嘹亮:

一道道那個山來一道道嶺,隔不斷哥哥和妹妹的情……

從前面拐彎的山角處過來了一對青年男女。男的在前面,牽著一頭黑色的驢子,邊走邊唱;女子穿得花枝招展,騎在驢背上,斜挎著一個鼓囊囊的大紅包袱。

待那兩人走遠后,我對晴子說:“你不要太緊張了,這么熱的天,誰沒事會頂著這么毒的太陽出來?”

晴子回頭望了一眼那兩人的背影,又把目光落到我的身上,眸子里閃出一絲異樣的光彩。

我沖她笑了笑,說:“這個小女子是回娘家呢?!?/p>

直到接近目的地,晴子才告訴我們,取情報的地點是在離村口二里多遠的一個廟里。遠遠看去,廟極小,只有一間小房子孤獨地矗立在路邊,廟后面是一片茂密的雜木林。我們先悄悄潛入林子里,稍事休整。我掏出望遠鏡,仔細觀察了一下廟的周圍,確認安全后,對晴子點了點頭。

晴子從簍子里掏出手槍,拉開保險,然后將槍掖在后腰里,對井上說:“把電臺給我吧!”

我急道:“有這么多男人,怎么能讓你一個女人去冒險?”

晴子說:“只有我知道情報放在哪里,還有電臺應放的位置。”

“那我陪你去。”

晴子搖了搖頭說:“人多了太扎眼,你們在這里給我警戒吧?!?/p>

我加重了語氣說:“不行!你自己去太危險了!”

晴子詫異地看了我一眼,從她的眼神中,我讀出了她想說的話:我和以前不一樣了。以前,什么事我都依著她。

我命令兩名士兵原地警戒,把裝有電臺的背簍負在了自己的背上,大步走出了樹林。

這是一座到處可見的關帝廟,廟內很逼仄,正對門是高大的關羽像,周倉和關平分列兩廂。關羽左手持卷,右手捻著長須,目光威嚴而平靜。左邊,周倉將關公的大刀豎在身旁,兩眼瞪得溜圓。右邊,關平手握劍柄,玉樹臨風,雙目英氣逼人。三座神像已經(jīng)占了一大半的空間,神像的前面,是一張石砌的香案,案前鋪著一個草編的蒲團,足有八仙桌那么大,從香案一直鋪到了門口。香案上的石頭香爐內,插著三根燃了不到一半的土香,香煙正裊裊上升。晴子在門口蹲下,將蒲團掀到一邊,用手在蒲團下的地上敲了敲,竟發(fā)出“咚咚”的回響。她掏出匕首,從地上劃開了一層浮土,露出一塊土黃色的木板來,掀開木板,底下是一個長方形的土槽。土槽挖得整齊又規(guī)范,土質的顏色非常新鮮,顯然是剛剛挖好的。我將背簍里的電臺取出來,放在了土槽里。晴子重新蓋好木板,蓋上一層土,抹勻,又將蒲團原樣放好,退后一步看了看,看不出任何破綻,這才沖我露出如釋重負的一笑。她笑起來的樣子真好看,尤其是兩只眼睛,像清澈的天空般純凈。

晴子把手探到供桌底下,摸索了一陣,取出了一個巴掌大的油布包,沖我晃了一下說:“走吧!”

一行四人,分成兩組,每組拉開一段距離,沿原路返回。

我和晴子走在最前面。這一片全是八路軍控制的地盤,晴子的眼睛一直警惕地掃視著路邊的山丘和樹木。走了一個多小時,路上先后遇上了幾個打柴的山民,還有一個挑擔的貨郎。為了緩解晴子的緊張情緒,我喊住了貨郎,在一堆精致的小物件中為晴子挑選了一支銀發(fā)簪,并為她插在了發(fā)間。待貨郎走遠,晴子小聲呵斥道:“江口一夫,以后執(zhí)行任務時,不準節(jié)外生枝!”

我大踏步走在她的前面,一言未發(fā)。過了一會兒,她趕上來,靠近了我,換了一種柔和的口氣說:“不過,這支簪子我還是很喜歡的?!蔽胰耘f沒有理她,回頭看了看不遠處那兩名士兵。

離清漳河越來越近了,已經(jīng)看到了河堤上那一排高高的白楊樹,晴子整個人才放松了下來。過了清漳河,就是我們的地盤了。晴子碰了碰我的胳膊,小聲說:“一夫,我給你道歉了?!?/p>

我沖后面招了招手,不一會兒,兩名士兵從后面趕了上來,臉上都帶著緊張過后的松弛和愜意。

前面是一個只有幾戶院落的小村子,來的時候我們已經(jīng)偵察過,是個廢棄的荒村,房子大多坍塌了。我對晴子說:“咱們進去歇一歇,吃點兒東西再走吧?!?/p>

晴子搖了搖頭說:“我們再堅持一下,過了河再休息?!?/p>

我點了點頭說:“好的,那我進去找個地方方便一下。”

我走進路邊一個荒草叢生的院子,剛撒了一泡尿,就聽到外面有人喊:“干什么的?有路條嗎?”

晴子的聲音:“我們是山下村里的,來挖藥材的?!?/p>

“我沒問你,是問他們兩個,你們兩個是干什么的?”

沒有回音。忽然響起一片拉動槍栓的聲音。接著有人問:“你們兩個到底是干什么的?”

井上和小野都不會說中國話,所以來的時候,晴子已經(jīng)囑咐讓他們裝啞巴。

“怎么不說話?把路條拿出來!”

井上忽然暴喝了一聲“八嘎”,槍聲就炒豆般響了起來,接著是兩聲慘叫。

晴子飛跑了進來,邊跑邊喊:“快走,八路軍的巡邏隊!”

我急忙問:“他們倆呢?”

晴子拉了我一把說:“都為天皇效忠了,我們快走?!?/p>

背后傳來一陣雜亂的槍聲,子彈打得身邊的土墻塵灰飛揚。

我和晴子飛身從一堵矮墻上躍出院子,借著墻體的掩護,奮力向八路軍還擊。

從火力上分析,八路軍那邊有十幾個人,用的是步槍和駁殼槍。

我小聲對晴子說:“趁他們還沒有對我倆形成包圍,咱邊打邊撤,要盡快撤到河邊?!?/p>

對面的槍聲停了下來,有人躲在墻后面用日語喊:“你們已經(jīng)被包圍了,繳槍不殺,我們八路軍優(yōu)待俘虜!”

晴子沖著對面連開三槍,算是給他們做了答復。

槍聲又爆響起來。我們且戰(zhàn)且退,對方死死纏住不放,密集的子彈不斷在頭頂和兩邊呼嘯而過。他們在火力的掩護下,一直嘗試著沖過來,都被我和晴子用密集的子彈逼了回去。子彈消耗得非???,交火僅僅一盞茶的時間,我就只剩下一個彈夾了。

背后數(shù)百米之外就是清漳河,河邊有一條提前預備的小船,只要跑到河邊,上了船,就安全了。

是時候了,我在心里說。

我靠近晴子:“快!你把子彈都給我,我掩護你撤退!”

晴子沖我凄然一笑,臉上忽然換了一副決絕的表情:“死也要死在一塊兒!”

我怒斥道:“都死了,情報怎么送回去?!”

晴子搖了搖頭,仰臉看著天空,不讓淚水滴落下來。

我將槍口頂上了自己的太陽穴:“我只數(shù)三個數(shù),你若不走,我就開槍了!一!二……”

晴子愣了一下,凄然地看了我一眼,將她僅剩的一個彈夾扔給我,抽身離去。

我趴在一堵矮墻頭上,漫無目的地向著對面開槍,一槍一槍地單發(fā),把子彈打光的時候,我回頭看了一眼,晴子正站在清漳河邊,遠遠地望著我。我舉起胳膊,沖她揮了揮手。她的身子猛然一擰,消失在河邊。

我蹲在墻根處,點燃了一支煙,深深地吸了一大口,慢慢閉上了眼睛。

太陽落山時,我被帶到了八路軍關嶺根據(jù)地。幾條槍押著我從街上走過時,根據(jù)地一片歡騰,無數(shù)軍民都擁在路邊觀望。我低著頭,感覺自己像被江湖藝人牽著的一只猴子。

我被送進了審訊室,有兩名軍官對我進行了訊問,問我來這里有什么目的,和誰接頭……面對審問,我一言不發(fā),用沉默維持著帝國軍人的尊嚴。他們審了我兩個多小時,其間,有人給我端來了一碗米飯,我沒有吃,只向他們要了一點兒水喝。后來,他們見在我這里問不出什么有價值的情報,就把我關進了一間漆黑的禁閉室。

黑暗中,我盤腿坐在厚厚的稻草上,閉目養(yǎng)神。外面漸漸靜了下來,偶爾傳來夜鳥飛翔的聲音,還有遙遠的狼嚎聲。不知從什么時候開始,外面下起了小雨,唰唰的雨聲像催眠的小曲,將我慢慢引向夢鄉(xiāng)……

門外忽然傳來的聲音將我驚醒,我睜開眼,面前一片漆黑。

一只手掌輕輕將我的嘴捂住。

我心中一凜:來得好快!我原以為要在這里待幾天呢。

“是江口太君嗎?”黑暗中,耳邊傳來一個低低的聲音。

我用力眨了眨眼,在黑暗中看到一個人影蹲在我的面前。我點了點頭。

黑影將一把手槍塞到我的手里,小聲說:“請跟我走。”

我把槍緊緊握在手里,小聲問:“是黑蛇先生吧?”

黑影湊近我的耳朵說:“出去再談?!?/p>

我們一前一后,摸黑走出了禁閉室的門。

我們剛剛邁出屋門,面前忽然亮起無數(shù)個火把,一排黑洞洞的槍口對準了黑影。

黑影身子一抖,我一掌將他手里的槍打落在地。

黑影驚道:“你!你——不是江口一夫!”

我學著江湖人士的樣子,沖他拱了拱手說:“黑蛇先生,在下正是江口一夫,感謝您冒險搭救!”

幾名八路軍戰(zhàn)士沖上來,把黑影捆了起來。

幾個月前,關嶺根據(jù)地的軍事行動經(jīng)常被日軍所獲悉,幾次行動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損失。八路軍敵工部懷疑內部出了奸細,為了找出這個隱患,敵工部的同志來麻田八路軍總部找到我,讓我打回日軍本部,幫忙找出這個奸細。按照我們商定的計劃,我先是上演了一出大張旗鼓的出逃,從根據(jù)地逃出去,然后以失散日軍的名義回到了駐遼縣的日軍本部。我出逃的消息,奸細肯定會報告給日軍,又有戀人晴子以生命為我擔保,我便順利地被接納,重新回到日軍情報機關。潛伏下來后,經(jīng)過幾個月的等待和謀劃,我終于有了這樣一次來取情報的機會,就通過地下聯(lián)絡人報告給了八路軍總部。清漳河邊的截殺行動,看似偶然遭遇,其實是早就謀劃好的。那場槍戰(zhàn)雖然激烈,但八路軍的子彈是長了眼的,絕不會打在我和晴子的身上。

第二天上午,日軍根據(jù)晴子拿回去的情報,來蜈蚣嶺設伏,準備偷襲在此過境的八路軍某部。他們肯定沒有想到,這份“情報”是關嶺根據(jù)地故意散布出去的。這是敵工部設計的一箭雙雕的計劃:甄別奸細和伏擊日軍。此時,八路軍投入了三個團六千多人的兵力,已經(jīng)在日軍必經(jīng)的一條山谷兩側埋伏好了。

這是一場居高臨下的伏擊戰(zhàn)。八路軍在地形上占盡了優(yōu)勢,日軍武器精良,雙方各有優(yōu)劣,戰(zhàn)斗特別激烈。

激戰(zhàn)了兩個多小時,日偽軍全面潰敗,一個日軍大隊加一個團的偽軍,計三千余人,只有數(shù)百日偽軍突出了包圍圈,留下了遍地的尸體和傷員,還有數(shù)百個投降的偽軍。

我沒有獲準參加這次戰(zhàn)斗,是在戰(zhàn)士們打掃戰(zhàn)場時趕到的。我懷著復雜的心情,在遍地狼煙中焦急地尋找著晴子。我既想見到她,又怕見到她,心中祈盼她沒有參加這次戰(zhàn)斗……即使參加了,也安全撤退了……內心深處又盼望她留下來,還能安然無恙……

把槍放下!繳槍不殺……

我被一陣呵斥聲吸引到一個偏僻的山坳里,我終于看到了晴子,她腿部受傷,背靠一塊山石,面對漸漸逼近的八路軍戰(zhàn)士,她忽然將手槍抵在自己的太陽穴上,我還沒來得及出聲制止,她已扣動了扳機!

剎那間,我?guī)缀踔舷ⅰ:迷?,只傳來一聲輕微的脆響:她的槍里沒有子彈了。

我撥開眾人,沖上去,一把奪過她的手槍,把她緊緊地抱在懷里說:“晴子,不要!”

晴子推開我,愣了一下,忽然又撲上來,用兩只手臂輪番抽打著我的頭、我的臉,哭泣著說:“你這個騙子!叛徒!你騙了我……”

我把她緊緊摟在懷里,輕輕拍打著她的后背說:“晴子,冷靜、冷靜……請聽我解釋……”

軍醫(yī)李美娜走過來,拍了拍我的肩膀說:“江口同志,讓我看看她的傷?!?/p>

晴子充滿敵意地怒視了她一眼,粗暴地將她推開。

我安撫著晴子,待她情緒稍稍平復了,鄭重地對她說:“晴子,這位李美娜醫(yī)生是我的救命恩人,沒有她,你就永遠見不到我了。”

晴子認真地看了看李美娜,倔強而仇恨的眼神終于慢慢柔和下來。

李美娜看了看晴子的傷,對我微笑了一下說:“放心,她沒傷到骨頭?!彼秊榍缱幼屑毜匕藗诤?,又去照顧別的傷員了。晴子擦干了眼淚,執(zhí)拗地盯著我問:“你怎么會……會背叛天皇陛下?”

我嘆了口氣說:“中國有句話叫一言難盡……”

在回麻田八路軍總部的路上,我和晴子共騎一匹戰(zhàn)馬。我把自己被俘后的真實經(jīng)歷全部告訴了她……

三個月前,我?guī)е恢畮讉€人的騎兵小分隊,一早就從遼縣出發(fā),來太行山腹地偵察地形。傍晚,在返回縣城的路上,邂逅了押運糧車的吉野。我們兩支隊伍結伴而行,向縣城進發(fā)。后來回想起來,八路軍是沖著吉野的押運隊去的,我因為和他們同行,也被捎上了。

那一天,天上噴著火,空氣中沒有一絲風。山路兩邊連棵像樣的樹也沒有,間或有幾棵奇形怪狀的杮子樹,連樹葉子都耷拉著腦袋。士兵們的軍裝都被汗水濕透了。那些趕著馬車運糧的老百姓,都脫了上衣,汗珠子不斷從黑亮亮的后背上滾落。

前面是一段狹長的山谷,根據(jù)經(jīng)驗,八路軍最喜歡在這種地方設伏,我看了看蹣跚前行的十幾輛糧車,忽然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我停下來,擦了擦臉上的汗水,有幾滴滲入了眼睛,眼珠子又癢又痛。我小聲對從后面趕上來的吉野說:“吉野君,前面地形險要,我們是不是先派幾名士兵去偵察一下?”

吉野為人有些驕橫,他不屑地看了我一眼說:“江口君,你是讓八路軍打怕了吧?”

然后,他不等我再說什么,大聲道:“統(tǒng)統(tǒng)地加快速度,前進!”

我惱怒地瞪了吉野一眼,開始后悔和這個狂妄的家伙同行。

我們剛剛進入山谷的狹長地段,山梁上就傳來一聲槍響,吉野的腦門上突然爆開了一個血洞,他仰起臉,呆呆地看著天空,不甘心地從馬上摔落塵埃。

隨后槍聲大作。那些運糧的百姓,聽見槍響,就如聽到了命令般,都麻溜地鉆到了糧車底下。顯然,這是一場早有預謀的伏擊。

八路軍的火力很猛,步槍、機槍、手榴彈、石塊下雨般從兩邊的高坡上傾瀉下來,我們措手不及,還未投入戰(zhàn)斗,就有一多半士兵倒了下去。

我從懵懂中清醒過來,立即下了馬,正準備組織士兵反擊,轟!一顆手榴彈在我身邊爆炸了!我被氣浪推得向后飛了起來,又重重地摔了下去,后腦一陣劇痛,失去了知覺……

我在一縷花香中醒了過來,耳邊是一片清脆悅耳的鳥鳴聲。迷蒙中,我感覺回到了白樺林里那個伴隨我長大的小屋。那是松花江邊的家,小時候,我經(jīng)常在百花的香氣和鳥鳴聲中醒來,起床后,就有媽媽做的壽司和鮮魚湯。我慢慢睜開眼睛,看到一些穿著灰色破爛軍裝的人正在打掃戰(zhàn)場。我斜倚在一塊大石頭上,一個身穿白衣的女醫(yī)生正在給我的頭部做包扎。

戰(zhàn)斗結束了?是的,戰(zhàn)斗真的結束了,到處是我們日軍的尸體。我竟然沒有死?我被俘了……我從懵懂中逐漸清醒過來,不!我是大日本帝國的軍人,該為天皇陛下效忠了……親愛的晴子,來生再見了!

我的右手緩緩地摸向后腰,猛然抽出手槍,把槍頂在女醫(yī)生的胸口上,大喊道:“滾開!快點兒滾!”

女醫(yī)生嚇了一跳!不過,她很快鎮(zhèn)靜下來,輕聲說:“別沖動!我是醫(yī)生,你后腦的傷,若不及時包扎,會有生命危險?!?/p>

我用左手一把扯下頭上的繃帶,一陣頭皮撕裂般的劇痛。我咬著牙沒有叫出聲來。我用手槍粗暴地把女醫(yī)生頂了個趔趄,然后把槍口頂在太陽穴上,高喊了一聲:“天皇陛下萬……”

話沒說完,手槍就被旁邊一名小戰(zhàn)士用槍托打飛了!然后,他飛起一腳,把我踹倒在地。

那個女醫(yī)生趕緊過來,將我扶起來,讓我重新倚到那塊大石頭上。

那名滿臉稚氣的小戰(zhàn)士氣哼哼地說:“姐,這種人你管他干嗎?一槍崩了算了!”

女醫(yī)生呵斥道:“你不知道咱們八路軍優(yōu)待俘虜?shù)恼邌???/p>

小戰(zhàn)士不耐煩地說:“那你快點兒,鬼子聽見槍聲,大隊人馬很快就會撲過來,到時候再撤就來不及了?!?/p>

女醫(yī)生重新給我包扎傷口,還用嚴厲的口氣警告我:“別亂動,你后腦的傷口很深,要是發(fā)了炎,你就徹底沒救了?!?/p>

在她嚴厲的口氣中,我感受到一種被關懷的溫暖,心突地熱了一下……但是,我被灌輸?shù)奈涫康谰裢蝗挥可狭诵念^:帝國軍人絕對不能當中國人的俘虜……

我往四周掃視了一下,周圍已經(jīng)打掃干凈了,什么武器也沒有。我忽然想到,自己的匕首就藏在長筒靴里,就悄悄提了提褲腿,然后伸手把匕首掏了出來……

“你不要做傻事!”

女醫(yī)生發(fā)覺了,她放下手里的繃帶,雙手緊緊地抓住了我的手腕。

我警告她說:“你松手!不然我可不客氣了!”

她反而抓得更緊了,并拼命把匕首往她懷里奪。

我急了,腦袋一陣暈眩,手忽然之間綿軟無力了,她卻用力過猛,把匕首刺進了自己的右肩!

啊——她慘叫了一聲,松開了手。

我猛然清醒,倒轉刀尖,用力刺向自己的腹部!

忽然,我的頭被重重地擊了一下,又失去了知覺。

我先是感覺臉上濕漉漉的,開始有了模糊的意識,蒙蒙眬眬中,有人在給我包扎后腦的傷口。

剛才那名小戰(zhàn)士的聲音:“別給他包了,他傷了你,我崩了他也不違反紀律!”

女醫(yī)生的聲音:“他一心想自殺,他們都被軍國主義洗腦了,也挺可憐的……”

我的意識漸漸清晰起來,緩緩睜開眼睛,看到女醫(yī)生剛才還紅潤秀氣的臉已經(jīng)變得紙一般慘白了,胸前的白衣上浸滿了鮮血,右肩上纏了厚厚的一圈繃帶。

我成了此役唯一的俘虜,也是日軍唯一的幸存者。

兩名八路軍戰(zhàn)士將我抬上擔架,那個女軍醫(yī)遞給我一個水壺,讓我喝水。想到我們對待中國戰(zhàn)俘的殘酷折磨和屠殺,想到我們軍方宣傳的中國軍隊對俘虜?shù)臍垰ⅲ覂刃囊黄H弧?/p>

我被安置在八路軍駐地一個簡陋的病房里。那個女軍醫(yī)重新給我清洗了傷口,換了藥和繃帶。臨出門前,她沖我笑了笑說:“我叫李美娜,住在隔壁,有事你就讓人喊我。”她指了指在門口站崗的一名戰(zhàn)士。她的牙齒很潔白,笑起來特別好看。后來我才知道,李美娜是印籍華僑,她父親在新德里擁有一家大型私立醫(yī)院。自小學醫(yī)的她,抗戰(zhàn)爆發(fā)后自愿回國,加入抗戰(zhàn)隊伍,還攜帶了大量的醫(yī)療器材和藥品。

我在惶恐中度過了極其不安的一夜。我不知道,他們最終會不會殺了我。其實我并不想死,我還沒有跟媽媽回過故鄉(xiāng)。

第二天一早,我剛在病房吃過早餐,一個身材瘦高的男人走了進來。

我借著晨光仔細一看,吃了一驚。來人竟然是在新兵聯(lián)隊時的戰(zhàn)友柳生太郎,早就聽說他投靠了八路軍,加入了一個什么反戰(zhàn)聯(lián)盟。

我沖他冷笑了一聲說:“柳生君,你是來做說客的吧?”

柳生太郎微微一笑說:“江口君,你還真猜對了,你已經(jīng)親眼看到了八路軍是怎么對待你的,他們才是真正的正義之師啊?!?/p>

剛才吃飯時,李美娜醫(yī)生拿給我的是饅頭和繳獲的罐頭,而她自己吃的卻是摻了野菜的窩頭和蘿卜咸菜。那一刻,我領略到了八路軍的仁義,也有了小小的感動,但轉念一想,這也許是他們收買人心的把戲。

我冷冷地說:“可是,我們是帝國的軍官,怎么能背叛天皇陛下,屈尊加入中國人的隊伍?”

“江口君,你醒醒吧,不要再迷信軍國主義的謊言!這是場赤裸裸的侵略戰(zhàn)爭……”

我看著柳生太郎循循善誘的樣子,心想,這個大和民族的敗類,算是被共產(chǎn)黨八路軍徹底赤化了,看來,他們的宣傳工作確實厲害……轉念又一想,我還不能和他鬧翻,我要利用他拖延時間,然后找機會逃離這個荒僻的山溝,重返部隊。

我假作思索了一陣,然后鄭重地對柳生太郎說:“柳生君,你讓我向八路軍投降,我一時還無法接受,你得容我認真考慮一下。”

柳生太郎以為我思想已經(jīng)松動,臉上露出了滿意的笑容。

幾天后,我的腦袋不再暈了,能下床活動了。我每天都在門前的院子里散步,舒展幾下筋骨。慢慢地,我能夠在八路軍部隊駐扎的這個山村自由活動了。我暗暗觀察了幾天,發(fā)現(xiàn)并沒有人監(jiān)視我。看來柳生太郎做了不少工作,八路軍戰(zhàn)士們好像已經(jīng)不再對我設防。晚上,柳生太郎常約我下象棋,和戰(zhàn)士們一塊兒打撲克。為了麻痹他們,我也裝出高興的樣子和他們一起娛樂。在這期間,我利用散步的機會,把周圍的地形摸熟了。村子建在一個高高的山岡上,只有一個朝南的出口,有士兵晝夜輪值,不可能出得去。村東村西都是懸崖,下面是幾十丈深的山谷,也無逃跑可能。只有村子的北邊,峭壁的坡度較緩一些,而且離下面的地面只有十幾米高,借助峭壁上突出的石頭和小樹、蔓藤,應該能夠安全地溜滑下去。

我被俘大約一個月后的一個晚上,部隊的指揮員都到一二九師師部去開會了。晚飯后,天上飄起了小雨,院子里空蕩蕩的,沒有一個人影。我拿著手電筒,悄悄從病房走出來,沿著墻根兒,轉到了房子的后面。我早想好了,如果遇到人,我就說去房后小便。我在房后站了一會兒,聽了聽周圍的動靜,感覺沒有人,就借著房屋和樹木的掩護慢慢向村北摸了過去。

我來到村邊,先在潮濕的峭壁邊上坐下來,然后打開手電筒,往下照了照,我以前看好的那個突出的石頭就在腳下。逃離就在眼前了,我的內心一陣激動,心跳驟然加快起來。我穩(wěn)住心神,將右腳探下去,踩到那塊突出的石頭上,感覺石頭挺結實,就將左腳也往下探去,沒想到,左腳剛一懸空,右腳下的石頭就松動了,我整個人順著峭壁滾摔了下去,頭部一陣劇痛襲來,就失去了知覺……

醒過來的時候,我發(fā)現(xiàn)自己還在原來的病房里,李美娜醫(yī)生坐在床前的凳子上看著我。一瞬間,我產(chǎn)生了錯覺:落崖的事情只是一場噩夢?

門口光線一暗,同時進來兩個人。我仔細一看,是柳生太郎和一個英武的中國軍人。

柳生太郎握著我的手說:“天哪!你總算醒過來了!”

我裝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樣子問:“柳生君,我這是怎么了?”

柳生太郎說:“那天晚上,我去找你下棋,沒找到你,就發(fā)動全體戰(zhàn)士找,找了一夜沒有結果,直到第二天早晨,才在村北的崖下找到你。當時你已經(jīng)昏迷了,頭部的舊傷被石頭劃開,又淋了雨水,嚴重發(fā)炎,你已經(jīng)連續(xù)三天高燒不醒了……”

說到這里,他忽然指了指旁邊的中國軍人說:“這是八路軍一二九師的劉伯承師長,特意從司令部趕過來看你的?!?/p>

我嚇了一跳,不敢相信這是真的:大名鼎鼎的劉伯承師長會來看我?看一個冥頑不化的俘虜?

我掙扎著想坐起來,劉伯承師長輕輕按住我,和藹地說:“躺著別動,我給你帶了一點兒醬菜,你就著能多下些飯,傷口會好得快一些。”

我知道,在我們日軍的嚴密封鎖下,八路軍的供給十分困難,連食鹽都非常緊缺,醬菜對他們來說,是十分緊缺的食品。

我實在控制不住自己了,滾燙的淚水小溪一般順著兩頰流淌下來,浸濕了枕頭。

幾天后,我和柳生太郎被接到麻田八路軍總部。在這里,我接觸到了杉本一夫先生創(chuàng)建的“在華日人覺醒聯(lián)盟”,其成員都是我的日本同胞,都曾經(jīng)是日本軍國主義的劊子手、殺人機器,但現(xiàn)在,他們都已脫胎換骨,全力投入反戰(zhàn)工作,為自己的過往贖罪。那時,我才真正了解了這場戰(zhàn)爭,明白了這場戰(zhàn)爭背后的罪惡陰謀。

來麻田后不久,我就加入了“在華日人覺醒聯(lián)盟”,成為這個組織的早期成員之一。

講完我的經(jīng)歷,我們也隨部隊來到了麻田八路軍總部。我把晴子從馬上扶下來,將她背到了我和柳生太郎的房間。

自始至終,晴子一句話也沒有說。

我把她放在床上,摸了摸她的臉,鄭重地對她說:“晴子,我和中共站到了一條戰(zhàn)線上,但這并不代表我背叛了我們的國家和民族,相反,我所做的,是將我們的同胞盡快從戰(zhàn)爭的深淵中解放出來……”

晴子看著我,一言不發(fā)。我不知道她是否聽懂了我的話,但我知道,她一定在深深地思考。

根據(jù)地的生活,為晴子打開了一扇新的窗子。這扇窗子是明亮的,驅散了戰(zhàn)爭在她心頭積聚的陰霾,她原本善良的心性漸漸得到了復蘇。幾天后,她主動要求加入了“在華日人覺醒聯(lián)盟”。

在八路軍的幫助下,我們的盟員越來越多,逐步對太行山區(qū)的日軍開展了宣傳、瓦解工作。雖然我們人手有限,但我們了解自己的同胞,熟知他們的思想動向、風俗習慣等,就利用日軍中的同鄉(xiāng)、朋友等關系,通過向日軍據(jù)點喊話、寫信、通電話、送慰問袋等各種方式,直接或者間接地和日軍士兵聯(lián)絡感情,收到了很好的效果。很多日軍知道戰(zhàn)爭的真相后,產(chǎn)生了思鄉(xiāng)厭戰(zhàn)的情緒,不斷發(fā)生士兵逃亡和主動向八路軍投誠的事件,軍隊戰(zhàn)斗力也在不斷下降。那幾年,我們成了抗日戰(zhàn)場上瓦解日軍必不可少的重要力量。

1942年7月1日,我雙喜臨門。第一喜:我和晴子、柳生太郎同時加入了中國共產(chǎn)黨。第二喜:這一天是農(nóng)歷的五月二十九,按中國的古老皇歷,是個適宜嫁娶的黃道吉日。我和晴子在麻田八路軍總部舉行了簡樸而熱鬧的婚禮,劉伯承司令員親自為我們主婚。

三年后,“二戰(zhàn)”結束了。我和晴子回到了哈爾濱。半年后,我們又隨父母回到了家鄉(xiāng)北海道。在中國太行山的那段經(jīng)歷,我們將永遠銘刻在心間。

責任編輯 劉升盈

【作者簡介】邢慶杰,一級作家,德州市文聯(lián)專業(yè)作家,德州市作協(xié)主席。已在《人民文學》《中國作家》《北京文學》等文學期刊發(fā)表小說作品400余萬字,出版小說集24部。曾獲山東省泰山文藝獎、冰心兒童圖書獎、《小說選刊》雙年獎等多種文學獎項。作品曾被《小說選刊》《中華文學選刊》等轉載,并入選《中國當代文學選本》等多種選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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