娜仁琪琪格 李輕松
李輕松(以下簡稱輕松):你好娜仁,我習慣性地叫你娜仁,簡潔親切,仿佛鄰家妹妹。這是個標準的蒙古族名字,它在你的詩歌中承載了什么使命?
娜仁琪琪格(以下簡稱娜仁):輕松姐好,我習慣這樣叫你,讀你的作品時總是油然而生出親切感,一直覺得你是可以交付情感的親人。
蒙古族女孩子的名字,大多都與自然風物相關(guān),因為祖輩在草原上逐水而居,和大自然貼得很近。娜仁在蒙語中是太陽,琪琪格是花朵,我是一朵太陽花。我母親生我的時候是難產(chǎn),也就是說我的出生把母親折騰得很苦。父親講起我的出生時描述了一幅畫面:在內(nèi)蒙早春四月的一個清晨,太陽正在升起,我來到了這個世界上,我的母親死里逃生,而我的父親正在請醫(yī)生的路上返回。我是不愿意來到這個世界嗎?為什么走得那么緩慢、猶疑?母親生下我用了三天的時間。父親一只腳踏進家門的時候,聽見我的哭聲,他的心突然豁亮起來。
我初來北京時和很多剛到這里追夢的人一樣,特別茫然,偌大的北京哪里是我的開始?我在迷茫中問詢、探索,而詩歌是我與生俱來的熱愛,它一直跟隨著我,每當我如處深淵時,它就在我的生命中閃動起光亮,那光盡管是微弱的,卻在明明滅滅的閃爍中牽引著我,一次又一次給了我希望。從那時開始,詩歌就是我生命的燈盞,無論生活有多么困苦、艱辛與無奈,我都會在生命中為自己點燈,為自己照亮,并且告訴自己,我要通過詩歌去探索、發(fā)現(xiàn)更多的美好,去傳遞溫暖、仁善、美、勇敢、堅定以及慈悲。
輕松:我一直對少數(shù)民族文化保持著好奇心與崇敬心。我曾經(jīng)在2001年走遍中國大地,為一家衛(wèi)視做的紀錄片《體驗生活》撰稿,主要的采訪對象就是少數(shù)民族。我覺得在他們的生命里有著奇異的密碼,也有特別值得我珍視的品質(zhì),我也非常喜歡國內(nèi)幾位少數(shù)民族詩人,你是其中之一。簡單、純粹、善良往往是少數(shù)民族詩人最基本的性格特征。少數(shù)民族那些獨樹一幟的文化基因,你認為它們是如何作用于你的詩歌的?你在相互融合中最強烈的感受是什么?
娜仁:我想,你的那次走遍中國大地不僅會作用于你的《體驗生活》的撰稿,而且對你其后的文學創(chuàng)作都是受用的。你在幅員遼闊的中國大地吸收的能量太大了,那個過程也是一次又一次打開自己的過程。尤其是行走在少數(shù)民族地區(qū),與多民族文化產(chǎn)生了碰撞、交流與交融。你生命的河流是向外敞開,是海納百川啊,我真是羨慕!
正如你所說,少數(shù)民族的這些特征確實作用到了我的詩歌中,并且是一直貫穿性的。我認為好的作家、詩人一定是用生命寫作的,好的詩歌一定是在生命中提取出來的,是在身體中提取的神,在骨頭中敲出的髓。
我在融合中最強烈的感受就是我對自然的熱愛,對宇宙世界的癡迷,對生命最本真、質(zhì)樸的感動,我甚至認為世界本來是非常簡單的,簡單到萬物本是一體。
輕松:你運用的語言特別能代表你的性格與文化認同感。你不緊不慢,不疾不徐,像一曲悠遠的蒙古長調(diào),一唱三嘆,既奢華又質(zhì)樸,既喜悅又憂傷,既平靜又起伏,仿佛大草原上的河流千回百轉(zhuǎn),卻潛伏著詞語背后那驚人的力量,這樣的能力你是如何煉成的?你認為草原文化賦予了你哪些氣質(zhì)?
娜仁:輕松姐你談到的這些,其他朋友也和我這樣說過,他們說,你的詩歌氣質(zhì)就是草原長調(diào)的氣質(zhì),你說你不是在草原長大的,這就是很神奇的事情。我的回答是,這是來自我生命深處的河流,它流淌的是蒙古族人的血液,我的血緣在那里,它滋養(yǎng)著我生命中的每一個細胞,在這些細胞里發(fā)芽生長出蓬勃的青草,憑借長生天的恩賜,逢著太陽、雨露、月華,夢想就在青草上冒出了美妙的花骨朵,然后就開出了起起伏伏的花,在風中奔跑。我們曾一起去過科爾沁草原,我想草原給我們帶來的感受一定很深,當詩人們都沉浸、陶醉在草原的大美中時,我在那里找到了自己語言的根性。每一次到草原,我生命中最深的記憶都會被喚醒。這就是民族基因的緣故,它從文字中流淌出來,自然帶著獨特的密碼。
我認為草原文化賦予了我坦蕩、簡單、自然、純凈的氣質(zhì)。
輕松:我與你是同一條河流哺育出來的女人,奔騰于遼西大地的大凌河,古稱白狼河,它也無數(shù)次地出現(xiàn)在我的作品中。不同的是,你有著豐美的牧草氣息和羔羊般的圣潔之美,而我有著泥沙俱下般的恣肆汪洋,這大概也是因為你在上游我在下游。如果從我們共同的地域與心靈屬地出發(fā)來考量我們的異同,你認為那條河流給了我們什么相同的基因與不同的風貌?
娜仁:我們對彼此的認同與心靈的親近,我想與同飲一條河的乳汁應(yīng)該有著直接的關(guān)系。大凌河的蒙古語叫敖木倫,說到大凌河,我便想到清澈的流水,玉帶飛舞,想到春天里玉骨清白的梨花,滿山滿嶺的桃花、杏花與槐花。我們的心靈屬性是流著同一條河的血液與基因以及它給予我們的精神氣質(zhì),都喜歡把事情簡單化,真誠相待。通過你汪洋肆意、奔騰洶涌的文字,我得以見到屬于你身體中河流的樣貌,這條河流不僅使你的文字汪洋肆意,而且具有魔幻主義的巫性魅力。
輕松:你現(xiàn)在既是詩人又是畫家,我固執(zhí)地認為你的畫也是出自你的詩。我好奇你是如何從詩轉(zhuǎn)向畫的,你認為是畫拓展了你詩的邊界,還是詩成就了你的畫?你最初的靈感來自何處?它是你隨身攜帶的基因還是后天養(yǎng)成?
娜仁:你的感覺是對的,我的畫確實是出自我的詩,我的詩人精神以及我?guī)资甑脑姼鑴?chuàng)作培植了我的畫,也可以這樣說,是我多年來通過文字呈現(xiàn)著一幅又一幅畫。我是天生就熱愛美、迷戀美的人,經(jīng)常會被出現(xiàn)在眼前的美所打動,震撼了心魂。記得很小的時候,我站在天地間,無論是花開花落、流水潺湲還是飛云橫渡、滿天星斗,我都會想,我能把它們畫下來多好,有時也會有一種沖動,很想能端著一盆色彩猛地把眼前的美景潑出來。這些想法在大腦中無數(shù)次閃現(xiàn),又很快無數(shù)次溜走。我具備了一個藝術(shù)家最基本的氣質(zhì):恍惚、走神、遲疑、多愁善感。
在我們的常識中,成就一個畫家需要很多條件,我的成長過程是不具備這個條件的。當有一天我明確了自己是一位詩人,也寫出了使命感,我從生命的混沌狀態(tài)走了出來,一切事物以及行走的方向明晰起來后,我便有了自己的藝術(shù)追求。我要成為怎樣的一個我,我要去表達什么,替世界表達什么,怎么表達得更好,這樣的創(chuàng)作理念也在形成。在很長一段時間中,我都力求使我的詩歌具備和呈現(xiàn)畫面感、戲劇性,以及音樂的節(jié)奏感。隨著時間的推移,我篤定地走在詩歌創(chuàng)作之路上的同時,清晰地聽到了自己內(nèi)心發(fā)出的另外一個聲音,那就是我要把我想表達的在畫布上呈現(xiàn)出來。我久居于生命中的這個期待、這個機緣終于來了,繪畫的神秘性被我在偶然的一次相逢中看破,于是猶如閃電撕開了厚重的天幕,天光閃爍,靈感降臨,我身上被封閉的死穴打開了。那一刻我突然發(fā)現(xiàn),我原本是具有兩翼的人,一個是詩歌,一個就是繪畫。
我先是通過詩歌在這個世界獲得了行走的路徑,多年后繪畫的大門得以打開,雖說它們是彼此滋生、互養(yǎng)的,但我得說,我首先是通過詩歌匯聚并打通了這些能量,繪畫使我的詩歌創(chuàng)作邊界得到了拓展。從我的個人感受與成長經(jīng)歷來說,我認為我是隨身攜帶了這些基因,并且很幸運,在生命顛簸、流轉(zhuǎn)的路途上,它們沒有被湮沒,一直跟隨著我,并成全了我。
輕松:請談?wù)勀愕某砷L經(jīng)歷,你認為哪些轉(zhuǎn)折使你成為一個詩人?它一直是你的理想嗎?你從中獲得了什么?有一天你會因為畫而放棄寫詩嗎?你在詩與畫之間是如何完成自由轉(zhuǎn)換的,在其中得到了什么樂趣?寫詩與畫畫哪一種更接近你的靈魂?
娜仁:我小時候多是處于迷離、恍惚狀態(tài),到了高中更變得一塌糊涂,很多時候都處在一種冥想的狀態(tài)中,經(jīng)常會為一些東西而憂傷,而感動,而魂不守舍。風啊,雨啊,窗外飛過的燕子啊,會突然把我的心魂帶向一個莫名的世界。那個時候我自己在筆記本上寫了大量的詩歌,并且配上了插圖,將一些掉落的樹葉、花瓣加進去,也正是那個時期開始發(fā)表作品。然而真正走上詩歌之路、成為一個詩人,應(yīng)該是我來北京后。
詩歌是我一生的理想,與我的生命水乳交融,它不僅僅是一種愛好,它使我成為了我,我通過它找到了我。繪畫與詩歌在我的生命中完美結(jié)合,它們是彼此滋養(yǎng)的,我不會因為繪畫放棄詩歌的創(chuàng)作,當然也不會因為詩歌放棄繪畫的創(chuàng)作,它們在我的生命中是并行的,是我生命得以飛翔的雙翼。輕松姐,這就像你寫小說、寫詩歌,同時一直從事戲劇創(chuàng)作一樣。說到戲劇創(chuàng)作,我便又想到了你的詩劇《春江花月夜》,你把詩歌與戲劇創(chuàng)作融合得那么浪漫與唯美,令眾多詩人傾慕不已。
輕松:讀你的詩是一種療愈,那些焦慮、抑郁、浮躁、崩潰等時代病,會在你馬頭琴般的傾訴中得到舒展與撫慰,你從不會歇斯底里,而是在那種從容的空間里走走停停。但你在畫中不是這樣,我發(fā)現(xiàn)你的畫色彩濃烈大膽,大開大合,有時會有越軌的筆觸、實驗的畫風,給我?guī)淼臎_擊很強烈。我不知道哪個才是真正的你,抑或是你的兩面在詩與畫中得到了充分的釋放。它們之間有內(nèi)在的聯(lián)系嗎?你在哪一種實踐中更快意享受?
娜仁:有些東西確實是與生俱來,我喜歡安靜、簡單、典雅,喜歡更古雅的事物,我迷戀這些,渴求這些,我想我少年的迷茫與恍惚,正是在尋找這些。那是漫長的醞釀與等待,等待著各種機緣的成熟。我想說,詩人的我是在一個范圍、尺度中形成、生長,我想要的那個模樣在前面等著我,成為了我。盡管我在不斷成長的過程中一次又一次努力去突破,去蛻變,但最初的教養(yǎng)一直是我生命中的一部分,它們已經(jīng)成為了我身體中流淌的血液。
而繪畫的那個我,它是野性的,仿佛一直寄生在原始的狀態(tài),當一切能量得以打通,它獲得了出口,就恣意汪洋,奔涌而出,沒有任何約束與限制,它是沒有被教養(yǎng)規(guī)范過的生命,它是原始的蠻荒之力,完全聽命于自然,服務(wù)于自然。它讓我發(fā)現(xiàn)另一個我的存在,那個混沌的、澄澈的、天馬行空的我,濃烈、奔放、張揚肆意。這個在繪畫中的我更快意、酣暢淋漓。
輕松:你是如何處理生活與寫作(繪畫)的關(guān)系的,你的寫詩或畫畫對現(xiàn)實生活有什么作用?你的核心指向如何超越世相而直達精神高地?你如何選擇詩與畫的素材?把它們轉(zhuǎn)化成作品時,你認為是技術(shù)重要還是內(nèi)容重要?
娜仁:詩歌、繪畫、編輯工作,它們共同成就著我,都是我生命的一部分?,F(xiàn)實生活是我們每個人都沒法回避的,我們必須學會和生活相處,才得以在藝術(shù)的空間中綻放。人到中年,會清晰地認識到生活才是培養(yǎng)藝術(shù)之樹的沃土,一切藝術(shù)都離不開生活。我很幸運,我所熱愛的藝術(shù),它們都已經(jīng)反過來回饋、滋補了養(yǎng)育我生活的沃土。我的工作,就是我熱愛的藝術(shù)創(chuàng)作,它們得以結(jié)合在了一起。
藝術(shù)引領(lǐng)我們的精神到更高的境界,我會在藝術(shù)的創(chuàng)作中頓悟,精神因此獲得飛翔,反過來,生活、世相是一種藩籬,我們無時不想通過藝術(shù)的形式超越這一切,正是這個不斷想超越的過程集聚了能量與突破的勇氣,使我們走在了不斷超越自我的途中,這正是生命的意義。
我的詩畫都源于生命的感動,一個被詩神與畫神眷顧、寵愛著的人,總會被某些事物所觸動。人到中年經(jīng)歷了很多過往,它們都成為資源和能量,儲備在了生命里,當我們與自然世界的某一事物相逢、碰撞,它們就來到了我想表達的出口,有的是畫,有的是詩歌,有時兩者同時趕來。在創(chuàng)作的過程中技術(shù)與內(nèi)容同等重要。
輕松:在多年的寫作過程中,你是否遇到過危機?如何度過的?現(xiàn)在是否又遇到了新的瓶頸?你是如何認識這種瓶頸期的,如何去應(yīng)對?
娜仁:在創(chuàng)作中突破自我,我想是每個作家都必須面對與經(jīng)歷的。一個作家、詩人在漫長的寫作過程中都有力不從心的時候,這是階段性的,是進入了新的能量蓄積、儲備的階段。這個“瓶頸”,我把它看作休眠期。我遇到瓶頸的時候,不會為此焦慮,我是要蛻變了,進入新一輪的綻放,并且一定會上升到新的層次。我如十月懷胎一樣,讓自己安靜下來,傾聽生命更迭、自然生成的聲音。我停下創(chuàng)作,靜靜地讀書、聽音樂、畫畫,很少看電視的我,也會去看看電視。我更多的時候選擇行走,到大自然去,在大自然中獲得巨大的能量補充,也會在大自然中獲得新的啟示,于是靈感再次降臨,創(chuàng)作的春天再次來到。
輕松:我認為自然性在你的詩歌中占據(jù)著核心地位,你的作品中有信仰、有悲憫、有寬容。這肯定是你在經(jīng)歷過人生諸多的苦難之后所達到的境界,是對世間萬物、對人、對所有人的信仰。你的筆下是花木蔥蘢、人間大美,你以母性的視角贊美、擁抱、歌唱,它體現(xiàn)在每一個文字中、每一種氣息中、每一次凝神中。你從不介入所謂的宏大敘事,但我認為真正有關(guān)生命的書寫就是宏大敘事,它有關(guān)人類的命運、人性的美與探索,你認為這是你詩歌的特征之一嗎?
娜仁:我喜歡自然又美好的事物,詩歌中一定有美的藝術(shù)呈現(xiàn),這種美不是表面上的文章,而是發(fā)自生命本真的自然流淌,這種自然的美如美酒,經(jīng)過了漫長的醞釀、提取與珍藏,如寶劍經(jīng)過了烈火的淬礪與鐵錘的鍛打。我能感知到宇宙世界有多維度的存在,很多的生命存在于不同的空間。
一個人有信仰,對自然有敬畏之心,做事就會有尺度;一個人相信萬物有靈,就有共情的能力,對弱小的生命有悲憫之情。人在塵世上行走、生活,都會遇到很多的無奈,然而,只要不被打倒,所集聚的能量就會越大。我認為,一個人最大的能力是,經(jīng)歷了苦難所帶來的疼痛、悲傷等所有的無奈,而依然相信美好的存在,身陷深淵,仰頭卻看見了天堂的光芒。我們每個人都是自己生命的一部史詩,當你有了能量的儲備,并有了與萬物共情的能力,你對宇宙、自然、人生會產(chǎn)生新的認知,這些足夠一個人去抒寫,并且永遠寫不完,因為宇宙是多維的、無限的,自然世界中的萬物也是無限的,詩歌也給你提供了無限的可能。只要你把自己的生命史詩寫好,就自然參與了社會性的、歷史性的寫作,也就是如你所說:真正有關(guān)生命的書寫就是宏大敘事,它有關(guān)人類的命運、人性的美與探索。這是我一生的努力方向,希望通過不斷地探索、踐行,去呈現(xiàn)我所參悟到的真相與洞徹的光芒,并通過我的作品得以向這個世界傳遞。
輕松:你以一己之力創(chuàng)辦大型女性詩歌刊物《詩歌風賞》,而且做得有聲有色。是什么契機讓你做了這樣一本刊物?你又為何如此關(guān)注女性詩人及女性詩歌?你想在這本刊物中彰顯什么理念?一晃兒幾年下來,你一定在其中經(jīng)歷了太多的艱辛與困境,是什么信念讓你堅持下來?
娜仁:2012年底,我結(jié)束了在《詩刊》社的工作,離開的時候我對自己說:結(jié)束就是開始??墒?,應(yīng)該是怎樣的一個開始?我在輾轉(zhuǎn)難眠中思考了很多。機緣巧合,我的一位朋友在電話中與我談到了合作,于是開始了一本刊物的創(chuàng)辦工作。做刊物不容易,最不容易的是對它的定位,怎么做出一本有特色的刊物來,這很重要。當時我給時任長江文藝詩歌出版中心主任的沉河打電話,談到和他們合作,他很高興,同時對我說,你可以在每一卷中策劃不同的選題,可以策劃女詩人小輯,這對我是個提醒。女人成為一個詩人特別不容易,女詩人是多重身份的結(jié)合體,是社會、家庭身份之后的又一個角色。這個扮演多種角色的人,是在人和神仙之間行走的巫,她承擔起詩人這個角色,就要付出比男人更多的酸甜苦辣,我就是她們其中的一位,我在其中感同身受。我就想為女詩人們做一本專刊,建立起一個百花園,使她們獨立、自主、簡單、快樂、優(yōu)雅、從容地綻放,不用擔心什么,更不必隱忍什么。我愿意為她們做園藝師,在這里等著與她們相逢。我想了很多方案,最后確定了做一本女性???/p>
《詩歌風賞》從2013年創(chuàng)刊到如今9年了,創(chuàng)刊之始就得到了朋友的鼎力支持,這些年確實經(jīng)歷了很多艱難、坎坷,但我特別感恩,在每個節(jié)點都會遇到貴人的支持?!对姼栾L賞》的創(chuàng)辦與繼續(xù)不是我一己之力能做到的,要感謝我的朋友們給予的無私奉獻,他們不僅是目光高遠的人,更是品德高尚的人。同時我也算得上是有韌性與耐力的人,這要感謝我的母親,是她將這種基因傳遞給了我,我一旦選擇一件事情,就會堅持下去,善始善終是我做人做事的原則。
輕松:在文壇上,娜仁與笑嫣已成為光芒四射的母女作家、詩人,為人所稱道。笑嫣少年成名,現(xiàn)在更加成熟與寬闊,出版了近十部小說、詩歌、散文,參加了青春詩會,獲得了新銳作家獎等多種獎項。值得一提的是,她與你同樣詩畫俱佳,我知道《詩歌風賞》的封面設(shè)計就是出自她手。笑嫣的成長讓我好奇和羨慕,你覺得笑嫣走上文學創(chuàng)作之路,有你引導的作用嗎?你認為作家是培養(yǎng)出來的還是自我生長出來的?你們有寫作上的交流嗎?都交流什么內(nèi)容?年輕一代對你的創(chuàng)作有所啟示嗎?你對她有什么期待?
娜仁:謝謝輕松姐對我和笑嫣的褒獎!笑嫣自小就是很乖的孩子,一般的孩子都喜歡哭,因為哭是小孩兒和這個世界交流的一種方式,當Ta需要什么的時候會用哭的武器來獲取,笑嫣不是,她喜歡笑,懂得傾聽與交流,出生沒幾天我就發(fā)現(xiàn)了這一點,你和她說什么她仿佛都懂得,這讓我很喜悅。她說話早,并且一說話就讓人吃驚不已。我的親人、朋友們都被驚訝到了,他們開玩笑說:這不是孩子,是妖精。她小時候就表現(xiàn)出對聽故事、讀書的興趣,如果我給她講故事,她就很安靜地聽著。笑嫣四歲的時候,很多書都能通讀了,并且看書快得驚人,看完后自己能繪聲繪色地講述,那個時候去書店,她的書都由她自己來選擇。她的處女作應(yīng)該是三歲時候自己口述被我記錄下來的《小月亮》。她10歲在《詩刊》發(fā)表組詩,作品幾乎發(fā)遍了國內(nèi)所有兒童文學的刊物,16歲在《青年文學》《民族文學》開始發(fā)表小說、散文。如果說我對她有影響,那更多的是來自潛移默化的濡染,笑嫣自己也這樣認為。在接受一個訪談時,她說:媽媽給我的影響是她自己的努力以及她對我興趣的發(fā)現(xiàn)與呵護,我從小就有喜歡的書讀,她給了我自由的空間,讓我一直保留了對文學藝術(shù)的興趣。
笑嫣從小表現(xiàn)出對讀書、寫作的興趣,同時對繪畫也表現(xiàn)出了極大的興趣,我們發(fā)現(xiàn)后給了她呵護與培養(yǎng)。她的本科專業(yè)是學藝術(shù)設(shè)計的,她的這個能力對《詩歌風賞》的創(chuàng)辦與發(fā)展起到了巨大的作用,從創(chuàng)刊號到現(xiàn)在的封面設(shè)計,都是她負責,她是《詩歌風賞》的藝術(shù)總監(jiān)。
我們不僅是母女,也是知音,因為懂得,彼此珍惜,我們在交流上無障礙。她現(xiàn)在雖然學習緊張,也會經(jīng)常和我談?wù)劯惺?,會突然給我發(fā)來微信說:娜仁老師,你給我說過的什么什么,誤導了我多年,其實是如何如何。這個時候我會說:是啊,原來是這樣啊,那是我錯了,不該把一知半解的東西說給我女兒,看來我真是井底之蛙啊。我在她的作品中看到那些獨屬于她的光芒四射的才情,為此感到欣慰。我們都用欣賞的目光去看彼此,給予對方更多的贊賞,偶爾在哪個地方提出一點建議,在創(chuàng)作中都保持著獨立與對彼此的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