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怡文
/作者自畫/
我喜歡寫作文。我總擔(dān)心經(jīng)歷過的事會被忘卻,我也無法擁有100%的記憶,所以我愿意提起筆記錄江畔萎草,記錄城市喧囂,好像用筆墨將它們妥帖地放好,它們就不會在我的記憶長河里亂跑。日子一長,那些文字便成為一本有意義的書,驅(qū)使我向更明媚的未來前進(jìn)。
凌晨五點(diǎn),這座村莊依舊沉睡在寒冷里。
這兒是我表弟的老家,打小我放假就愛來這里玩。三層樓的“小別墅”是我兒時的樂園?!拔奈暮酶哐?,現(xiàn)在是大姑娘了?!笔前?,我已是大姑娘了。追憶童年,我總是想尋尋童年的我,走走童年走過的路。
我習(xí)慣了備考時的作息,回到農(nóng)村反而睡不著了。我下樓去,大門已敞開,外邊一片黑暗,唯獨(dú)右側(cè)放三輪車的房間有扇燈亮著。我悄悄走近,爺爺在三輪車旁戴手套,戴圍巾,系燈帽。我就在五米之內(nèi)凝視著爺爺,他卻完全專心地準(zhǔn)備工具,沒注意我。直到他騎在三輪車上準(zhǔn)備出發(fā)時回頭一看,才看見了我:“哎呀,文文呀,我準(zhǔn)備去挖點(diǎn)藕,你要不要去呀?”“好呀。我去穿厚點(diǎn)就來。”再等我跑下樓去,爺爺?shù)娜嗆嚈M在院里,我小跑著向前,爺爺卻一聲聲“不急,不急”地喊著。
坐在放貨物的后座上,沒幾步便顛簸一番,我卻覺得高興。這顛簸的感覺似乎一直停留在我的童年,而今在黑夜里,我坐在三輪車上,好像一下又變成童年那個無憂無慮的小小孩了。
到了藕塘,爺爺說我年齡太小下水危險,便留我在岸邊。我凝視著爺爺。爺爺借著微弱的天光,下到冰冷的藕塘里。寒冬,池塘里的水冷得不像話,我手指剛碰到水便抽了出來。而藕塘遠(yuǎn)處有幾個人來得更早,已經(jīng)開始了一天的勞作。在淤泥里,爺爺行動不便,舉步維艱,好不容易走到了河中央。爺爺彎下腰,把臉貼到冰冷的水面上,只剩個腦袋在外面。他在水底下摸索著什么,不一會兒我看見一只水管從淤泥中被拉出,是一只高壓水槍,被拉出時足足噴了有五米高。
“你在看爺爺挖藕啊?!币谈覆恢裁磿r候也來到藕塘,同我一起望著水中的爺爺。“我年輕的時候也和爺爺一起挖藕,光是那高壓水槍都很重,我拿不起來還要被爺爺笑話呢?!薄盀樯兑酶邏核畼屟剑俊蔽液闷娴貑??!澳憧?,爺爺在水里要靠槍才能把藕旁邊的淤泥沖散,硬拉上來的肯定斷。斷藕會進(jìn)泥,就賣不掉了。挖藕很難,真的很難,親身體驗(yàn)才知道。那時我挖完,常常是腰酸背痛?!蔽易⒁曋鵂敔?,想象著他在水下的動作,既要胳膊費(fèi)力夾著高壓水槍,又要用雙手保證藕的完整,實(shí)屬不易。談話間,爺爺同幾個人挖出一長條又一長條的藕。上千斤的蓮藕,他們一根根地挖,再小心翼翼護(hù)送到岸邊。
姨父前去幫上岸的爺爺,我才回過神來不再望向藕塘。爺爺臉上衣服上全是水中的綠絮。他說自己去洗洗,我正疑惑附近哪里還有沖洗的地方,卻見他撲通一下跳進(jìn)湖里,就用湖水洗了把臉,在水里泡著,幸福地朝岸上笑。
我望見的一切,正是挖藕人的生活。我注意到,下池塘的人們身體觸碰到冷水時,也是咬緊牙關(guān),皺緊眉頭,他們一樣能感受到寒冷,但毅然選擇了勞作,用自己一冬天的冷,換來一城人的暖。
坐著三輪車回家時,我身旁堆滿了藕,我摸著這些白皙的家伙,想了很多。我說挖藕人辛苦,爺爺卻邊開三輪邊回應(yīng)我:哎,各行各業(yè)的人去深入摸索摸索,都各有各的辛苦。一眼望去,大街上人來人往,其實(shí)每個人都挺不容易的。
那時,我突然覺得成長的路,是會經(jīng)歷一些痛的,那個完全沒有煩惱的我是回不來了。而人總是要向前看的,我凝視希望的眼里也依舊飽含著少年勇往直前的探索。我也會像今天勞作的人們一樣,去溫暖、去治愈。
我凝視著眼前流動的風(fēng)景,心里默想:我承認(rèn),未來我想成為很好很好的大人。
(指導(dǎo)老師:樊? 璐)
/作者說/
有幸,我到過鄉(xiāng)下,近距離撫摸過生長的瓜果蔬苗,在灶臺后用過木柴生火做飯,也曾在田地里跑著放風(fēng)箏,當(dāng)然也親眼見到挖藕的人們勞作。最喜愛的還是鄉(xiāng)下的人情味,這兒的人總是把我如親孫女一般對待。所以即使是寒冬,也因?yàn)槿诵呐挥X得冷。在鄉(xiāng)下,可以思考,可以創(chuàng)作,回憶著過去,幻想著未來。因?yàn)殡p腳真真實(shí)實(shí)踏在這片土地上,所以一切都讓人覺得安心。果真“人間煙火味,最撫凡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