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守愛　邊紫軒

中國自古就有祈福、求福、盼福、尚福的傳統(tǒng)，文獻對此多有描述。如《詩經(jīng)·小雅·桑扈》中有“萬福來求”的語句;《詩經(jīng)·大雅·文王》中有“永言配命，自求多?！钡恼f法;《禮記·祭統(tǒng)》中也有“福者，備也。備者，百順之名也”的記載，包括古訓(xùn)中還有“行善積德，福有攸歸”的講究等等。可以說，福文化已經(jīng)滲透到我國社會生活的方方面面，成為了中華民族文化的基因和根脈。這在民俗錢幣收藏中也有著很明顯的體現(xiàn)。

從字形到文化

《說文解字》中，“ ?！睘樾温曌?，從示，“畐”聲，聲符亦兼表字義?！爱w”本象形，是“腹”字的初文，上象人首，“田”象腹部之形，腹中的“十”，表示充滿之義，因此“畐”有腹?jié)M之義。著名的中國語言學(xué)家王力先生據(jù)音韻考證：“富、福都是古人聲字。富屬長入，后來變?yōu)槿ヂ?。古人以富為福，故‘富福同源?！惫湃硕嘁浴案！薄案弧被ビ?xùn)，以明家富則有福。

由福字所延伸出來的福文化，是我國土生土長的大眾文化、民俗文化，貫穿于華夏5000年文明的始終。

福文化根植于“春種、夏長、秋收、冬藏”的農(nóng)耕社會，不但基于四季輪回的節(jié)律、風(fēng)調(diào)雨順的收成，還基于和諧互助的鄉(xiāng)音鄉(xiāng)情，也基于父慈子孝的倫理道德。其所表達的是人們在現(xiàn)實社會生活中真真切切的感受，比如溫飽、冷暖、舒適、關(guān)心等等?？偠灾?，“豐衣足食”的滿足、“餐餐豐盛”的常態(tài)、“ 健康長壽”的人生、“年年有余”的期盼……福文化所蘊含的寓意博大精深。

而且，“?！笔且环N狀態(tài)、一種體驗、一種能力、一種行動。筆者認為，不妨可以這樣理解：福文化是一個目標(biāo)系統(tǒng)，其在人生目標(biāo)的無限接近中，隨人生階段與時代變遷而調(diào)整和變化;福文化是一個動力系統(tǒng)，在生命個體的不懈奮斗和努力中改變現(xiàn)狀、實現(xiàn)夢想;福文化更是一個保障系統(tǒng)，在漫長的人生過程中積累物質(zhì)和精神財富，獲得自身成長的生命能量，給予自我和他人幸福的力量與快樂的源泉。

極富創(chuàng)意的“福壽雙全”

在民俗生活中，福文化內(nèi)涵豐富、形式多樣，以至于在民俗器物上同樣有著極其豐富的體現(xiàn)。比如在民俗錢幣大家庭里，有很多與“?！弊窒嚓P(guān)的民俗錢幣，充分體現(xiàn)了“福文化”的大眾性、廣泛性、生活性和生成性。筆者在此以三枚民俗錢幣為例來說明。

比如圖1中的這枚鑄于清代的“ 福壽雙全背十二生肖”民俗錢幣，黃銅制，方穿。其錢徑為62.94毫米，邊厚2.54毫米，重量為57.71克;正面為長壽吉語“福壽雙全”，這是我國瓷器、紫砂壺、家具等各種日常實用器物上經(jīng)常使用的吉語，在民俗錢幣上也很常見。

圖1 清 “福壽雙全背十二生肖”民俗錢幣

圖2 宋元時期 “福德長壽背本命元神生肖豬”民俗錢幣

在筆者看來，這枚“ 福壽雙全”民俗錢幣的書法獨特，極富創(chuàng)意，讓人回味無窮?！俄n非子》中有“全壽富貴之謂?！钡恼f法。拆開來看，福字由示、一、口、田組成。“示”，古意指神祇;“田”，古指耕地、打獵;“一”按 《說文解字》中的解釋為“惟初太始，道立于一，造分天地，化成萬物”;“口”在《說文解字》的釋義是“人所以言食也”，即無口不能說也不可吃。

壽字為上下結(jié)構(gòu)，由兩部分組成。上半部分為“出”的上部分（下為一橫），下半部為“同”（“同”中間包圍的部分為“百”）。筆者認為，上部分我們可以理解為一個“老”字，或為“歲”字;下半部分為一個“百”字在房間里，因此從字面來看，就是百歲老人之意?！墩f文解字》中說，壽，久也。而雙字，寫成像兩個小孩站在一起，暗示著“兒女成雙，子孫滿堂”，意味深長。至于全字，寫成大房屋內(nèi)，放著一個“缶”。“缶”是我國古代盛酒的器皿，在我國古代流通錢幣中，常有“缶”寶和“爾”寶之分，“缶”有“ 聚寶盆”的寓意。那么這個“全”，就暗示著“殷實之家，家有聚寶盆”。

從上述“福壽雙全”的漢字組合和書法結(jié)構(gòu)來看，正好表達了“福”的四個重要內(nèi)容：一是“?！庇谐渥愕氖澄?二是“福”與壽緊緊相連;三是“?！睘槎嘧佣鄬O;四是“福”有足夠的錢財。

“福德長壽”內(nèi)涵深遠

再來看兩枚鑄于宋元時期的“福德長壽”民俗錢幣。圖2這枚“福德長壽背本命元神生肖豬”民俗錢幣，青銅質(zhì)，狹穿。其錢徑55. 83毫米，邊厚3.09毫米，重量為42.20克。

該錢正面為吉語“福德長壽”，行書，環(huán)讀。其背面穿右為星官身著道袍、頭戴官帽、雙手執(zhí)笏，側(cè)身而立;穿左一大力士雙腿岔開，雙臂高擎，飄帶環(huán)繞，托起蓮花座生肖牌位，牌位為亥豬;穿上為方形牌額，書有“本命元神”四字。

圖3 宋元時期 “福德長壽背生肖子鼠”民俗錢幣

圖3是一枚“ 福德長壽背生肖子鼠”民俗錢幣，青銅質(zhì)，方穿，狹穿。其錢徑56.83毫米，邊厚2.77毫米，重量為40.35克。其正面吉語“ 福德長壽”，行書，環(huán)讀;背面穿左為星官，身著道袍、頭戴通天冠、頭部有背光，雙手執(zhí)笏;穿右為童子乘祥云，雙手托盤，托盤內(nèi)瑞氣上升，指向穿上;上升瑞氣在穿上形成 了“祥云托圓”，圓圈內(nèi)為“子鼠上燈臺偷油吃”的圖案。

事實上，“福德長壽”四字，從更高層面闡釋了“?！钡膬?nèi)涵。一是福德，即福分和德行，兩者相輔相成。北宋學(xué)者張載在《張載集摘·正蒙·至當(dāng)》篇中說道：“至當(dāng)之謂德，百順之謂福。德者福之基，福者德之致，無入而非百順，故君子樂得其道?！?/p>

第二層內(nèi)涵是長壽，意即活到人生應(yīng)該有的年輪，才是真正意義上的“ ?！薄谋砻嫔峡?，生命的長度是年為單位來計算的，人生不過百年，但其實生命是由分秒所累計起來的。如果我們用一分一秒來計算生命成本，每個人都能成為最優(yōu)秀的自己。“ 福德長壽”為我們解讀了“生而為人”的實質(zhì)和價值，以及生命所蘊含的品質(zhì)和意義。

中國人對于“?！弊智橛歇氱姡诟鞣N民俗活動中，都會盡情表達和宣泄對福的期盼。比如“貼福字”，幾千年沿襲下來，已經(jīng)成為了“全民行動”。隨著社會的發(fā)展、人口的變遷與技術(shù)的革新，福文化的內(nèi)涵和形態(tài)也在不斷地發(fā)展變化，但“?！弊质冀K寄托著人們對幸福生活的向往和對美好未來的祝愿。通過民俗錢幣收藏，我們能切實感受到“福文化”在祖祖輩輩先民中的傳承與沉淀、發(fā)展與創(chuàng)新。求福、惜福、修福、享福，其中所蘊含的生活觀念、生命意義、精神動力和生命價值，值得我們每一個人好好體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