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黎
讀了《短篇小說》2021年第6期刊登的梁積林的小說《冬青》,感觸頗深。
都說讀一篇好的小說,就像抖一個好的包袱一樣,剝下一層,還有一層,就這樣里三層外三層,最后出來的是什么,且等讀完通篇,再揭分曉。
《冬青》的作者將農(nóng)村里人們常講的一個“借腹生子”的故事,用詩一樣的語言,娓娓道來,剝下了一個個主人公身上的層層外衣,暴露出來的是赤裸裸的人間真相。
首先標(biāo)題《冬青》,一下就吸引了讀者的眼球。冬青,是一種常青樹,寓意生命不息,奮斗不止。
其次,小說語言凝練,結(jié)構(gòu)巧妙。在整個故事的敘述過程中,語言干凈,惜墨如金,沒有多余的一句話,從不拖泥帶水。小說緊扣主題,用區(qū)區(qū)幾千字就把一個農(nóng)村題材的俗常故事表達(dá)得入木三分,淋漓盡致。
作者把小說中的幾個人物刻畫得栩栩如生,小說中的人物對話不多,個性鮮明,大多都是通過一個懵懂少年敏感的眼光看到的:母親勤勞善良,老尚敦厚老實,父親木訥。豈不知木耳眼里看到的只是表象,而非真實。
在他單純的心里,有一種說不出的糾結(jié),又有一種道不明的矛盾。在他眼中,有些事似是而非,有些人亦真亦幻,人世間的諸多事宜,對于他一個涉世不深的孩子來說,說不清,道不明,是愛,是恨,斬不斷,理還亂,那種復(fù)雜的情緒,糾纏著他,讓他坐立不安,心神不寧。
故事的場景設(shè)計真實可信,比如收麥子、栽冬青樹、母親搟面、少年打醬油、少年冰里扣硬幣等一系列場景,就像電影鏡頭一樣,生動地展現(xiàn)在讀者面前,其中有溫馨的鏡頭,也有揪心的鏡頭。小說中的故事情節(jié),沒有太多的波折,但構(gòu)思獨特,敘事精準(zhǔn),環(huán)環(huán)相扣,讓我一口氣讀完了通篇小說。
在炎炎的夏日,讀《冬青》,就像走在緩緩流淌的溪水邊,清涼的微風(fēng)吹著,和煦的陽光照著,走著走著,忽然天氣驟變,雖然沒有狂風(fēng)暴雨的急打,卻有入骨的寒涼,讓人渾身起了一層雞皮疙瘩,這大概就是小說出人意料的效果吧。
小說中,作者多次提到騾子,大家都沒想到,作者在此早已埋下了大大的伏筆,騾子一語雙關(guān)。我們都知道,騾子是沒有生殖能力的牲畜,小說中,真正的騾子不是木耳一直耿耿于懷的老尚,老尚才是木耳生理上的父親。
人性都是有兩面性的,一面是善,一面是惡。作者在整篇小說中,對木耳的父親一句批評的語言都沒有流露,而讀者卻看到了木耳父親的另一面,表面看上去他是一個通情達(dá)理、忠厚老實的農(nóng)民,內(nèi)心卻是狹隘而險惡。作者筆法功力所到之處,也就是人物善惡分明之所在。
這篇小說,通篇渾然一體,耐人尋味,是倫理小說,也像是偵探小說,沒有誰是誰非,好像水到渠成,最后真相大白。如同陽春白雪,覆蓋大地,太陽一出,萬物就漸漸嶄露頭角于天光之下,不需要再去仔細(xì)辨認(rèn),讓人一目了然,耳目一新。
尤其是結(jié)尾處,結(jié)得非常巧妙,深夜,通過老兩口的對話,少年木耳似睡似醒,也或許等次日醒來,木耳會把父母的對話當(dāng)成夜晚的一個夢。
也或許包袱里抖出的就是一個夢。
讀完這篇小說以后,那個騾子脖子上的鈴鐺還久久回響在我的耳邊,大概這就叫余音裊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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