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宇諾
美國作家弗蘭·勒博維茨在紀錄片里說,紐約的地上有鑲嵌的銘牌,她喜歡這些銘牌,鑲嵌它們的人也希望會有人去看,但除了她,其余的人都在一邊走路一邊拿著手機看。她甚至看見一個孩子,在第七大道上騎著單車,一只手拿著一塊比薩吃,另一只手在發(fā)信息,然后用胳膊肘控制單車。弗蘭覺得她每天都有很大的概率,在過馬路時被車撞死,而這個孩子堅信自己不會出任何事。這些行人令她這個不使用手機的人深感詫異,她想不通為什么紐約街頭每天竟然沒有幾萬人因為他們癡迷手機的行為而命喪黃泉。
現(xiàn)今手機的肆虐侵蝕反襯出了它尚未普及時的彌足珍貴。在我還沒有手機的時候,我有一個喜歡的男孩。放假的時候,我們無法像在學校里那樣天天見面,我就用我爸那厚重的諾基亞手機給他發(fā)短信,那個時候還沒有微信這樣的App,每條短信收費標準似乎是0.1或0.15元,所以,我得控制好字數(shù),在每條短信允許的70字范圍內(nèi),盡可能將我想表達的意思表述完整。如果超過了字數(shù)限制,而一條信息還沒有寫完,我就從頭開始讀它,刪掉某些內(nèi)容,重新編輯。對方也總是在我發(fā)出信息后,即刻回復。最后在我們互道晚安并在我刪掉當天的聊天記錄后,對話即告完結(jié)。那個時候我有多愛手機??!暑假的時候我跟我爸出去旅行,他跟朋友們聊天喝酒,我就拿著他的手機出去走走,吹著微風,一邊看藍天白云,一邊給我喜歡的男孩發(fā)短信,笑容在嘴邊綻放。我爸有時問我在忙什么,我說在玩貪食蛇啊。
后來我爸給我買了一部手機作為生日禮物,我給它配了一個手機繩,繩子尾端墜著的小熊裝飾物是點睛之筆。如果有信息或者來電,那個小熊就會發(fā)出閃亮的光芒,比信息或者來電的提示音更早出現(xiàn)。白天的時候還不明顯,一到夜晚,這光亮就是我的感情火苗,點燃我的熱情。有一度,我甚至覺得發(fā)明這個感應(yīng)小熊的人,真是世界上最聰明的人之一。
現(xiàn)在的每個周日,我的手機都會彈出一條使用時間報告,它會說:“上周您的屏幕使用時間減少了10%,每天平均4小時11分鐘。”我會為“減少”這個詞歡欣雀躍一下,但又會因為“4小時11分鐘”而難過,時間還是很長啊,占據(jù)了一天24小時中的六分之一呢。但是想到我也會用手機里安裝的App讀書,就又稍稍獲得一點兒安慰,畢竟,如果要在包里裝上幾百本紙質(zhì)書,隨時切換閱讀內(nèi)容,是不現(xiàn)實的。但我每周到底用手機看了多長時間的書呢?
在人類成為了手機奴隸的時代,我真希望像弗蘭一樣,能夠脫離手機的束縛。韓劇《請輸入搜索詞:WWW》里,劇中人物薛志煥飾演一個出道10年仍然沒有簽約經(jīng)紀公司的演員,在智能手機橫行的年代,他僅使用一部2G翻蓋手機。他對喜歡他的粉絲說,手機用來打電話和發(fā)信息就夠了,如果要上網(wǎng),就用電腦。
(陳璐薦自《三聯(lián)生活周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