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復(fù)活(二十六)

2022-05-31 13:20列夫托爾斯泰
關(guān)鍵詞:朵夫姐夫土地

列夫?托爾斯泰

《復(fù)活》是俄國批判現(xiàn)實主義作家列夫·托爾斯泰創(chuàng)作的一部長篇小說。作者通過講述瑪絲洛娃的苦難遭遇和聶赫留朵夫的上訴經(jīng)過,無情而深刻地抨擊了法庭、監(jiān)獄、官僚機關(guān)的腐敗與黑暗,揭露了封建統(tǒng)治階級的驕奢淫逸和反動官吏的殘暴昏庸,撕下了官辦教會的偽善面紗,描繪出已經(jīng)走到崩潰邊緣的農(nóng)奴制統(tǒng)治下的俄國社會的圖景。

包括瑪絲洛娃在內(nèi)的那批犯人,預(yù)定七月五日出發(fā)。聶赫留朵夫準備在那天跟她一起走。動身前一天,聶赫留朵夫的姐姐和姐夫一起進城來,同弟弟再見一面。

聶赫留朵夫的姐姐娜塔麗雅比弟弟大十歲。他的成長多少受到她的影響。他小時候,姐姐很喜歡他。后來,在她快出嫁時,他們特別談得來,簡直像同齡人那樣投契,雖然她已是個二十五歲的姑娘,他還是個十五歲的少年。當時她愛上弟弟的朋友尼科連卡,后來尼科連卡死了。姐弟倆都愛尼科連卡,因為他們都具備四海一家的博愛精神。

后來他們倆都墮落了:他到軍隊里服務(wù),沾染了不良習氣;她嫁了人,但她只在肉體上愛丈夫,而她的丈夫?qū)λ艿芤郧罢J為最神圣、最寶貴的一切不僅不喜愛,甚至不理解他們的感情,還把她原來作為生活目標的追求道德完善和為人們服務(wù)的志向,說成純屬虛榮心作怪,想在人家面前出風頭。

娜塔麗雅的丈夫拉戈任斯基沒有名望,也沒有產(chǎn)業(yè),但是個手腕靈活的官場老手。他周旋于自由派和保守派之間,隨機應(yīng)變,左右逢源,盡量利用此時此地能給他的生活帶來最大利益的那一派。不過,他在司法界飛黃騰達,步步高升,主要是依靠某種能博得女人歡心的特殊本領(lǐng)。他在國外認識聶赫留朵夫一家時,年紀已經(jīng)不很輕了。他使年紀也不算太輕的姑娘娜塔麗雅愛上他,幾乎違背她母親的心意同她結(jié)了婚。她母親認為這門親事不是門當戶對的。聶赫留朵夫憎恨姐夫,雖然竭力克制這種情緒,避免想到這一點。聶赫留朵夫之所以對姐夫反感,是因為姐夫感情庸俗,目光短淺而又剛愎自用。不過,他反感的主要原因,還是姐姐居然會那么熱烈、自私、從肉體上愛上這個精神貧乏的人,并且為了討好他而摒棄自己的一切美德。聶赫留朵夫每次想到,娜塔麗雅就是這個渾身汗毛、禿頭發(fā)亮而剛愎自用的人的妻子,心里就很痛苦。他甚至對這個人的孩子都按捺不住心頭的嫌惡。每次聽說娜塔麗雅要生孩子,他就會產(chǎn)生一種痛惜的感情,仿佛她從這個同他們格格不入的人身上又傳染到了什么臟東西。

拉戈任斯基夫婦有兩個孩子,一男一女,但這次沒有帶來。他們在一家最好的旅館里開了一套最好的房間。娜塔麗雅立刻乘車到娘家去,但在那里沒有碰到弟弟。阿格拉斐娜告訴她,弟弟已搬到一個帶有家具的公寓里。娜塔麗雅到那里去找他。在光線昏暗、惡臭難聞、白天也點著燈的走廊里,一個骯臟的茶房告訴她,公爵不在家。

娜塔麗雅想到弟弟房間里,給他留一張字條。茶房就領(lǐng)她去。

娜塔麗雅走進他的兩個小房間,仔細觀看了一下。她處處都看到她所熟悉的那種整齊清潔,但同時發(fā)覺房間里的陳設(shè)簡樸得使她吃驚。她看見寫字臺上放著那個鑲有銅狗的吸墨紙床,還有幾個文件夾、一些紙張和文具、幾本《刑法典》、一本英文的亨利·喬治的著作和一本法文的塔爾德的著作,書里還夾著一把她所熟悉的彎曲大象牙刀。

她在桌子旁寫了一張字條,要他務(wù)必到她那里去一次,而且今天就去。她對眼前的景象搖搖頭,就回旅館了。

娜塔麗雅現(xiàn)在關(guān)心弟弟的兩件事:一件是他要同卡秋莎結(jié)婚,這是她在她居住的城里聽到的,那里對此事議論紛紛;另一件是他要把土地交給農(nóng)民,這事也盡人皆知,而且被許多人看作危險的政治行為。他要同卡秋莎結(jié)婚,娜塔麗雅一方面有點高興。她欣賞這種果斷行為,因為看到了她出嫁前他們姐弟倆的本來面目,但一想到弟弟竟然要同這樣一個下賤的女人結(jié)婚,又感到不寒而栗。后面這種感情要強烈得多,她決定竭力去影響他,勸阻他,雖然知道這是極其困難的。

至于他打算把土地交給農(nóng)民,那件事她并不怎么關(guān)心。但丈夫?qū)Υ藚s十分憤慨,要她勸阻弟弟。拉戈任斯基說,這種行為是輕舉妄動,自我欣賞;它沒有任何意思,只能被認為是標新立異,嘩眾取寵。

“把土地交給農(nóng)民,租金也歸農(nóng)民使用,這究竟有什么意思?”他說,“要是他真想這樣做,他盡可以通過農(nóng)民銀行把土地賣出去。這樣還說得過去??傊@種行為近乎精神失常?!崩耆嗡够睦镆呀?jīng)在考慮聶赫留朵夫需要有個監(jiān)護人。他要妻子務(wù)必同弟弟認真誠談他這個古怪的意圖。

聶赫留朵夫回到家里,發(fā)現(xiàn)桌上有姐姐的字條,就立刻坐車去找她。這時已是黃昏。拉戈任斯基在另一個房間里休息,娜塔麗雅獨自迎接弟弟。她穿一件小腰身黑綢連衣裙,胸前扎著一個紅花結(jié),蓬蓬松松的烏黑頭發(fā)梳成時髦的款式。她竭力打扮得年輕漂亮,顯然是要討年齡相同的丈夫的歡心。她一看見弟弟,霍地從沙發(fā)上站起來,快步向他走去,綢連衣裙的下擺發(fā)出響聲。他們接吻,笑瞇瞇地對視了一下,意味深長地交換了一下眼色,那姿態(tài)神秘而難以用語言表達,但感情真摯。接著他們開始交談,他們的話就不那么真摯了。

自從母親去世以后,他們沒有再見過面。

“你胖了,顯得更年輕了,”弟弟說。

姐姐高興得嘴唇都皺起來。

“你可瘦了?!?/p>

“那么,姐夫怎么樣?”聶赫留朵夫問。

“他在休息。他一夜沒睡。”

他們有許多話要說,但一句也沒有說,倒是他們的眼神說出了他們嘴里沒有說出來的話。

“我去你那里了?!?/p>

“是的,我知道。我已經(jīng)從家里搬出來了。房子太大,我住在那里覺得孤獨、寂寞。如今我什么也不需要了,你把東西統(tǒng)統(tǒng)拿去吧,就是那些家具什么的?!?/p>

“是的,阿格拉斐娜對我說了,我到那里去過,那太感謝你了。不過……”

這當兒,旅館茶房送來一套銀茶具。

茶房擺茶具的時候,姐弟倆沒有說話。娜塔麗雅坐到茶幾后面的圈椅上,默默地斟茶。聶赫留朵夫也不作聲。

“哦,我說,德米特里,我全知道了,”娜塔麗雅瞟了他一眼,斷然說。

“是嗎?你知道了,我很高興?!?/p>

“不過,她經(jīng)歷了那種生活,你還能指望她改過自新嗎?”

娜塔麗雅說。

他挺直身子坐在一把小椅子上,雙臂沒有擱在什么地方,留神聽她說話,竭力好好領(lǐng)會她的意思,好好回答她的話。他最近一次同瑪絲洛娃見面,情緒很好,心里仍充滿寧靜的快樂,看見什么人都很高興。

“我不要她改過自新,我只要我自己改過自新,”他回答說。

娜塔麗雅嘆了一口氣。

“不結(jié)婚也有別的辦法。”

“可我認為這是最好的辦法。再說,這個辦法可以把我?guī)У搅硪粋€世界,我到了那里就能成為一個有益的人?!?/p>

“我認為,你不可能幸福,”娜塔麗雅說。

“我并不要個人的幸福。”

“那當然,但她要是有心腸的話,也不可能幸福,甚至不可能指望幸福。”

“她本來就不想。”

“我明白,可是生活……”

“生活怎么樣?”

“生活要求的是別的東西。”

“生活沒有別的要求,只要求我們做我們該做的事,”聶赫留朵夫說,瞅著她那張還很好看、只是眼角和嘴邊已出現(xiàn)細紋的臉。

“我不明白,”她嘆了一口氣說。

“我可憐的親愛的姐姐!她怎么會變成這個樣子?”聶赫留朵夫記起娜塔麗雅出嫁前的樣子,想。無數(shù)童年的回憶交織在心頭,喚起了他對她的親切感情。

這時候,拉戈任斯基像平時那樣高高地昂起頭,挺起寬闊的胸膛,輕手輕腳地走進房間。他臉上浮著微笑,他的眼鏡、禿頭和黑胡子都閃閃發(fā)亮。

“您好,您好!”他裝腔作勢地說。(雖然拉戈任斯基婚后最初一段時期,他們竭力不拘禮節(jié),相互用“你”稱呼,但后來還是恢復(fù)用“您”)

他們握了握手。拉戈任斯基輕快地在一把圈椅上坐下。

“我不妨礙你們談話嗎?”

“不,我說話,做事,從來不瞞著什么人?!?/p>

聶赫留朵夫一看見這張臉,一看見那雙毛茸茸的手,一聽見那種居高臨下、自以為是的口氣,他對姐夫的情意頓時消失了。

“是啊,我們在談他的打算,”娜塔麗雅說,“給你倒一杯嗎?,,她拿起茶壺,添上說。

“好的。那么究竟有什么打算?”

“我打算跟一批犯人到西伯利亞去,因為其中有一個女人我認為我對她犯了罪,”聶赫留朵夫說。

“我聽說您不僅僅陪送她,還有別的打算?!?/p>

“是的,只要她愿意,我還打算同她結(jié)婚?!?/p>

“原來如此!要是您不嫌煩的話,您給我解釋解釋您的動機。我不了解您的動機?!?/p>

“我的動機就是這個女人……她墮落的第一步……”聶赫留朵夫想不出恰當?shù)拇朐~,不由得生自己的氣,“我的動機就是,我犯了罪,她卻受到懲罰?!?/p>

“既然她受到懲罰,那就不會沒有罪?!?/p>

“她完全沒有罪。”

聶赫留朵夫情緒激動地把這事原原本本講了一遍。

“是的,這是審判長疏忽了,弄得陪審員在答復(fù)時考慮不周。不過,這種情況還可以向樞密院提出上訴。”

“樞密院已經(jīng)把上訴駁回了?!?/p>

“樞密院駁回了,這就說明上訴理由不足,”拉戈任斯基說,顯然人云亦云地認為法庭口頭陳述的結(jié)果就是真理,“樞密院不可能審查案情的是非曲直。要是法庭審判確實有錯誤,那就得上告皇上。”

“已經(jīng)上告了,但毫無成功的希望。他們會向司法部查問,司法部會向樞密院查問,樞密院會重述它的裁定。這樣,無罪的人還不是照樣將受到懲罰。”

“第一,司法部不會向樞密院查問,”拉戈任斯基倨傲地笑著說,“司法部會向法庭直接吊卷,如果發(fā)現(xiàn)錯誤,就會加以糾正;第二,無罪的人從來不會受到懲罰,即使有,也是極少見的例外。凡是受懲罰的,總是有罪的,”拉戈任斯基不慌不忙,得意揚揚地笑著說。

“可我相信事實正好相反,”聶赫留朵夫?qū)惴虮е锤姓f,“我相信,被法庭判刑的人,大部分是無罪的?!?/p>

“這話怎么講?”

“我說的無罪就是沒有任何罪。例如這個被控犯毒害人命罪的女人根本沒有罪;還有我最近認識一個農(nóng)民,被控犯殺人罪,其實他沒有殺過人,什么罪也沒有;還有母子兩人被控犯縱火罪,其實那場火是主人自己放的,他們卻差一點被定罪?!?/p>

“是的,審判錯誤一向有的,將來也還會有,這一點不消說。人類的機關(guān)不可能十全十美?!?/p>

“再說,有大量犯人并沒有罪,只因為他們是在某種環(huán)境里成長的,他們并不認為他們的行為是犯罪?!?/p>

“對不起,您這話可沒有道理。做賊的個個都知道,偷竊是不好的,不應(yīng)該偷竊,偷竊是不道德的,”拉戈任斯基說,又露出那種若無其事、自命不凡和略帶輕蔑的微笑,這使聶赫留朵夫更加惱火。

“不,他們不知道。人家對他們說:別偷東西,可是他們明白,工廠老板用壓低工資的辦法來盜竊他們的勞動,政府和政府官員用收稅的方式不斷地盜竊他們的財物?!?/p>

“這是無政府主義理論,”拉戈任斯基平靜地說,對內(nèi)弟的話下了斷語。

“我不知道這是什么主義,但我說的都是事實,”聶赫留朵夫繼續(xù)說,“他們知道,政府在盜竊他們的東西。他們知道,我們這些地主掠奪了應(yīng)該成為公共財產(chǎn)的土地,一直在盜竊他們的東西。后來,他們在被盜竊的土地上撿了一些樹枝當柴燒,我們就把他們關(guān)進牢里,硬說他們是賊。但他們知道,做賊的不是他們而是從他們手里盜竊土地的人,因此,讓被盜竊的東西物歸原主,是他們對家庭應(yīng)盡的責任?!?/p>

“您的話我不明白,即使明白,也不能同意。土地非成為私有財產(chǎn)不可。要是您把土地分給大家,”拉戈任斯基說,斷定聶赫留朵夫是個社會主義者,認為社會主義的理論就是平分全部土地,而平分土地是很愚蠢的,他可以輕易駁倒這種理論,“要是您今天把土地平分給大家,明天它又會轉(zhuǎn)到勤勞能干的人手里。”

“誰也不打算把土地平分,但土地不應(yīng)該成為誰的私有財產(chǎn),不應(yīng)該成為買賣或者租佃的對象。”

“私有財產(chǎn)權(quán)是天賦的。沒有私有財產(chǎn)權(quán),耕種土地就會毫無興致。一旦消滅私有財產(chǎn)權(quán),我們就會回到蠻荒時代,”拉戈任斯基振振有詞地說,重復(fù)著維護私有財產(chǎn)權(quán)的陳詞濫調(diào)。這種論調(diào)被認為是駁不倒的,中心意思就是,土地的占有欲就是土地必須私有的標志。

“正好相反,只有消滅土地私有制,土地才不會像現(xiàn)在這樣荒廢?,F(xiàn)在地主霸占土地,就像狗占馬槽一樣,自己不會種,又不讓會種的人種。”

“您聽我說,德米特里·伊凡內(nèi)奇,這簡直是發(fā)瘋!難道我們今天能消滅土地私有制嗎?我知道這是您長期以來心心念念的一個問題。但恕我直說一句……”拉戈任斯基說到這里臉色發(fā)白,聲音發(fā)抖,顯然這問題打中了他的要害,“我要奉勸您在著手處理這問題以前,先好好考慮一番。”

“您說的是我的個人問題嗎?”

“是的。我認為我們這些有一定地位的人,應(yīng)該承擔由這種地位產(chǎn)生的責任,應(yīng)該維護我們的生活水平,那是我們從祖先手里繼承下來,并且必須傳給子孫后代的?!?/p>

“我認為我的責任是……”

“請您讓我把話說完,”拉戈任斯基不讓對方打斷他的話,繼續(xù)說,“我說這話不是為我自己,也不是為我的孩子們。我孩子們的生活和教育是有保障的,我掙的錢足夠我們過了。而且我認為我的孩子們將來也不會過窮日子。因此,老實說,我反對您考慮不周的行為,不是出于我個人的利害得失,我是從原則出發(fā)不能同意您的見解。我勸您多考慮考慮,讀點書……”

“哦,我的事您讓我自己來處理吧,我自己知道什么書該讀,什么書不該讀,”聶赫留朵夫說,他臉色發(fā)白,同時覺得雙手發(fā)涼,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停下話頭,喝起茶來。

“哦,孩子們好嗎?”聶赫留朵夫稍稍平靜下來,問姐姐說。

姐姐講起她的兩個孩子,說他們跟奶奶住在一起。她看到弟弟跟丈夫爭論結(jié)束,很高興,就講起她的孩子們怎樣玩旅行游戲,就像她弟弟小時候玩兩個布娃娃——一個黑人,一個法國女人——那樣。

“你還記得嗎?”聶赫留朵夫笑瞇瞇地說。

“你看,他們的玩法跟你從前一模一樣?!?/p>

弟弟跟丈夫的不愉快談話結(jié)束了。娜塔麗雅感到放心,但她不愿當著丈夫的面講只有她弟弟才聽得懂的話。為了讓大家都能參加談話,她就講起那件剛傳到此地的彼得堡新聞:卡敏斯基決斗身亡,他母親失去這個獨子悲痛極了。

拉戈任斯基表示不贊成把決斗致死排除在普通刑事罪之外。

他這種說法受到聶赫留朵夫的批駁。于是原來意見分歧的題目重又引起激烈的爭論。兩人都沒有把自己的意見講清楚,但各人堅持各人的觀點,譴責對方的想法。

拉戈任斯基覺得,聶赫留朵夫譴責他,蔑視他的全部工作。他想對聶赫留朵夫指出,他的觀點是完全錯誤的。聶赫留朵夫呢,姑且不談姐夫干預(yù)他土地方面的事而使他惱火(他在內(nèi)心深處卻感到,姐夫、姐姐和他們的孩子,作為他財產(chǎn)的繼承人,是有權(quán)干預(yù)他的事的),他感到憤恨的是,那些顯然荒謬和罪惡的事,這個目光短淺的人卻自認為是正確和合法的。姐夫這種自以為是的態(tài)度激怒了聶赫留朵夫。

“那么,這類事法院會怎么處理呢?”聶赫留朵夫問。

“法院會判處決斗中的一方服苦役,就像普通的殺人犯那樣。”

聶赫留朵夫又雙手發(fā)涼,他情緒激動地講起來。

“嘿,那又怎么樣?”他問。

“那就伸張了正義。”

“這么說,法院活動的目的就是伸張正義羅,”聶赫留朵夫說。

“還有什么別的目的呢?”

“維護階級利益。照我看來,法院只是一種行政工具,用來維護現(xiàn)存的有利于我們階級的制度罷了。”

“這倒是一種全新的觀點,”拉戈任斯基若無其事地笑著說,“一般認為法院是另有使命的?!?/p>

“我看理論上可以這樣說,但實際并非如此。法院的唯一宗旨就是維持社會現(xiàn)狀,因此它要迫害和處決那些品德高于一般水平并想提高這個水平的人,也就是所謂政治犯,同時又要迫害和處決那些品德低于一般水平的人,也就是所謂犯罪型?!?/p>

“第一,說政治犯被判刑是因為他們的品德高于一般人,這我不能同意。他們中間的多數(shù)都是社會渣滓,跟您認為品德低于一般人的犯罪型同樣墮落,雖然表現(xiàn)方式有所不同?!?/p>

“可是我認得一些人,他們的品德比審判他們的法官不知要高多少倍。那些教派信徒個個都品德高尚,意志堅強……”

不過,拉戈任斯基有個習慣,說話的時候不許別人打岔,因此他不聽聶赫留朵夫說,只管自己講下去。這使聶赫留朵夫更加惱火。

“說法院的宗旨在于維持現(xiàn)存制度,這我也不能同意。法院有法院的宗旨,那就是要么改造……”

“關(guān)在監(jiān)獄里改造,真是太好了,”聶赫留朵夫插嘴說。

“……要么去掉威脅社會生存的道德敗壞分子和獸性難馴的家伙,”拉戈任斯基固執(zhí)地繼續(xù)說。

“問題就在于現(xiàn)在的社會既不能做到這一點,也不能做到那一點?,F(xiàn)在的社會是無能為力的?!?/p>

“這話什么意思?我不明白,”拉戈任斯基勉強裝出笑容說。

“我想說的是,合理的懲罰其實只有兩種:那就是古代常用的體罰和死刑,但隨著社會風氣的好轉(zhuǎn),這些刑罰用得越來越少了,”聶赫留朵夫說。

“哦,這種話從您嘴里聽到真是新鮮得很?!?/p>

“是啊,把一個人痛打一頓,使他以后不再做挨打的事,這是有道理的;砍掉一個對社會有害的危險分子的腦袋,這也是完全有道理的。這兩種懲罰都是有道理的??墒前岩粋€游手好閑、學壞樣而墮落的人關(guān)進牢里,使他不愁衣食而又被迫無所事事,并且同極端墮落的人相處在一起,這有什么意思呢?還有,為了一點點事情把一個人從圖拉省押解到伊爾庫次克省,或者從庫爾斯克省押解到別的地方,而國家要在每人頭上花費五百多盧布,這又有什么意思?……”

“不過,說實在的,這種公費旅行人家是害怕的。要是沒有這種旅行和監(jiān)獄,我和您就不可能這樣安安穩(wěn)穩(wěn)地坐在這里了?!?/p>

“這種監(jiān)獄并不能保障我們的安全,因為那些人不是一輩子關(guān)在那里,他們會被放出來。結(jié)果就正好相反,他們在那種地方變得更加罪惡和墮落,也就是說變得更加危險了?!?/p>

“您是說,這種懲治制度必須加以改進?!?/p>

“改進是不可能的。改良監(jiān)獄花費的錢會超過國民教育的經(jīng)費。這樣就會給人民增加負擔。”

“不過,即使懲治制度有缺點,也不能因此就廢除法院,”拉戈任斯基又不聽內(nèi)弟的話,繼續(xù)講他自己的觀點。

“那些缺點是無法克服的,”聶赫留朵夫提高嗓門說。

“那怎么辦?得把人殺掉?還是像一位政府要人所提議的那樣,把他們的眼睛挖出來?”拉戈任斯基得意揚揚地笑著說。

“是的,這樣做殘酷是殘酷,但還有點效果??墒乾F(xiàn)在的辦法呢,既殘酷,又沒有效果,而且極其愚蠢,簡直使人無法理解,頭腦健全的人怎么能參與像刑事法庭那樣荒謬而殘酷的工作?!?/p>

“可我就參與了這工作,”拉戈任斯基臉色發(fā)白說。

“那是您的事。但我不能理解?!?/p>

“我看您不理解的事多著呢,”拉戈任斯基聲音發(fā)抖地說。

“我在法庭上看到,副檢察官怎樣千方百計硬把一個男孩治罪,而那個男孩只會引起一切頭腦健全的人的同情。我還知道一個檢察官審訊教派信徒,竟然認為讀福音書是觸犯刑法??偠灾?,法院的全部活動就在于干這種毫無意義的殘酷勾當?!?/p>

“我要是這樣想,就不會干這一行了,”拉戈任斯基說著站起來。

聶赫留朵夫看見姐夫的眼鏡底下有一種古怪的亮光?!半y道那是眼淚嗎?”聶赫留朵夫想。真的,這是屈辱的眼淚。拉戈任斯基走到窗口,掏出手帕,清了清喉嚨,動手擦眼鏡,然后又擦擦眼睛。他回到沙發(fā)旁,點著一支雪茄,不再說什么。聶赫留朵夫看到他把姐夫和姐姐得罪到這個地步,心里感到又難過又羞愧,特別是因為他明天就要動身,從此再也見不到他們了。他窘態(tài)畢露地同他們告了別,便回家去了。

“我說的話多半是正確的,至少他沒有話好反駁我。但我不該用那種態(tài)度對他說話。我能這樣被邪惡的感情所支配,能這樣得罪姐夫,弄得可憐的娜塔麗雅這樣傷心,可見我這人改變得很少,”他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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