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克·史蒂文森

在松林覆蓋的墨西哥西部山區(qū)，普通民眾把打擊非法砍伐的重任攬在了自己身上。伐木工砍光了山坡上的樹，為牛油果種植園清出了地方，可種植園不僅吸干了當?shù)氐乃?，還吸引了渴望敲詐勒索的犯罪集團。

在部分地區(qū)，比如米卻肯州的原住民小鎮(zhèn)切蘭，打擊非法砍伐與種植的斗爭非常成功。于是，群山之間仿佛被劃了一條線：一邊是牛油果樹和光禿禿的土地，而另一邊則是茂密的松樹林。切蘭鎮(zhèn)在經(jīng)歷了長達十年之久的反抗后，才取得了這樣的成功。在此期間，切蘭民眾宣布自治。

其他受牛油果農和持槍歹徒欺凌的城鎮(zhèn)仍在奮力反抗，但往往屈服于恐嚇。

切蘭鎮(zhèn)農民自治委員會的成員戴維·格雷羅說，鎮(zhèn)上的農戶一致同意全面禁止商業(yè)化的牛油果種植園。格雷羅認為這樣的種植園會帶來“暴力與流血”。

“人們可以種三四棵，或者五棵，最多十棵牛油果樹來供應食物，但不允許商業(yè)化種植。”格雷羅說。

原因顯而易見。一次巡邏途中，格雷羅望向了隔壁鎮(zhèn)的一條峽谷，那里的森林幾乎已被砍伐殆盡。小小的牛油果樹成排地挺立在光禿禿的山坡上，曾經(jīng)漫山的松樹和冷杉已不見蹤影。

“我們鎮(zhèn)是座‘孤島’。”格雷羅說，“切蘭鎮(zhèn)周圍各地都遭到了牛油果樹的入侵?！?/p>

凡是從米卻肯州山區(qū)的松樹林和冷杉林穿行過，感受過那份涼爽的人都知道：樹冠可以隔熱、減緩蒸發(fā)，樹下厚厚的松針墊能像海綿一樣吸收水分、維持濕度，樹根則可以防止山坡水土流失。

然而，牛油果農干的第一件事就是挖蓄水池來灌溉他們的果園。蓄水池吸干了山腳居民賴以生存的小溪。接著，犯罪集團開始向牛油果農敲詐勒索。

格雷羅說：“我們認識到，牛油果只有一個作用，那就是吸干我們森林產生的水?！?/p>

2011年，切蘭鎮(zhèn)封鎖了非法伐木工通行的道路，開始自治。如今，鎮(zhèn)上民眾又開著挖土機，在伐木工通行的路上挖起了壕溝。

“一開始，我們采用友好交談的方式。”格雷羅說，“如果沒能達成協(xié)議，那我們就要付諸武力——把牛油果樹連根拔起或者砍斷。”

如果牛油果農還不停止砍伐或種植，切蘭鎮(zhèn)的林地巡邏隊就會迅速采取行動。

巡邏員開著兩輛小貨車穿行于林間。他們手持AR–15步槍，下車制止了兩名正在砍樹的男子，并沒收了他們的斧子和電鋸。這二人很可能會卷土重來，他們揚言下次會獲得許可。巡邏員在沿路的灌木叢里發(fā)現(xiàn)了砍下來的松木，于是將二人抓住，并拖上了巡邏車。

65歲的薩爾瓦多·馬加納依然記得2011年切蘭鎮(zhèn)自治前的情形。伐木工的威脅嚇得馬加納逃離了自己的土地，前者隨后便把他土地上的樹砍光了。

“他們威脅說，如果我們再出現(xiàn)在那片土地上，他們就要綁架我們，再把我們塞進麻袋。”馬加納說，“好幾個人都被殺了，人們最后只發(fā)現(xiàn)了燒焦的碎尸塊?！?/p>

墨西哥是美國最大的牛油果供應國。在美國職業(yè)橄欖球大聯(lián)盟“超級碗”總決賽前后，人們會消耗大量的牛油果。

馬加納的土地約有273畝。盡管樹已被砍光，但他還是決定重新栽種松樹。他希望“能為子孫后代留點什么”，也希望后人能重拾過去有利于可持續(xù)發(fā)展的林業(yè)傳統(tǒng)，提取松脂制作松節(jié)油或者化妝品。

“鎮(zhèn)上的農戶一致同意不種牛油果樹，我們只種能夠產生充足氧氣的樹種。”馬加納說。

對米卻肯州成千上萬的小農戶來說，牛油果簡直是奇跡之果。用不了幾畝地，只要精心照料，小農戶就能供孩子上大學或者買輛小貨車，這是種植其他作物所實現(xiàn)不了的。然而，由于需水量巨大，牛油果種植園擴張到了潮濕的松樹林，而不是廢棄的玉米地。

無論是牛油果農還是出口商，他們從未下苦功來確保自己的牛油果產自維護生態(tài)平衡的果園。

切蘭鎮(zhèn)取得了暫時的勝利，但在米卻肯州的其他城鎮(zhèn)，斗爭仍在持續(xù)。

在大約97公里外的馬德羅鎮(zhèn)，活動家吉列爾莫·紹塞多試圖組建切蘭鎮(zhèn)那樣的農戶巡邏隊，用于阻止非法砍伐者和未經(jīng)許可的牛油果園。有六七十人加入了他的隊伍，他們從去年5月開始巡邏。

紹塞多說，可能因為他在以往開會時說話過于強硬，或者因為他激怒了伐木工和牛油果農的強大盟友，去年12月6日那天，他碰上了一伙持槍歹徒。

“一輛車窗貼著防曬膜的白色SUV攔住了我?！笔潞笠粋€月，紹塞多回憶起當時的情形，“三個拿著手槍和步槍的人從車上下來。他們給槍上了膛，然后拿槍指著我。后來，他們開始打我，逼我上車?！?/p>

路上，歹徒用外套和滑雪面罩蒙住了紹塞多的頭，然后不停地用步槍柄和手槍托打他的頭。過了一會兒，他們抵達了那伙人的藏身之所。歹徒反復向紹塞多詢問有關某個在押販毒頭子的事，但紹塞多認為他們只是在掩飾自己的真正意圖——詢問紹塞多所在團體的組織結構。

“他們一直打我，直到打累了?！苯B塞多說。幾個小時后，歹徒把紹塞多丟在了某個偏遠小鎮(zhèn)的一條土路上，還命令紹塞多把綁架一事歸咎于他們的對家。

之后，紹塞多的巡邏隊不再巡邏，而他本人也被迫藏匿在家鄉(xiāng)桑加羅村。他向當?shù)卣岢龅谋幼o請求也無人理睬。

紹塞多和環(huán)保主義者胡利奧·桑托約并不清楚這個販毒團伙與馬德羅鎮(zhèn)的伐木工和牛油果農之間究竟有何確切聯(lián)系。但桑托約認為，這伙人可能直接投資了牛油果種植園。而紹塞多認為，這伙人是伐木工和牛油果農的保護傘。他說：“他們像教父一樣保護著伐木工和牛油果農。”

當然，米卻肯州其他地方的牛油果農也經(jīng)常抱怨，犯罪集團要求他們每運一批牛油果就上交一筆錢。這也能看出為何販毒團伙希望牛油果的產量大增。

最近，桑托約用谷歌地圖數(shù)了一下，在曾經(jīng)松林環(huán)繞的馬德羅鎮(zhèn)，牛油果農挖了大約360個蓄水池來灌溉他們需水量巨大的果樹。紹塞多說，自從松樹林接連遭到砍伐，牛油果農的井越挖越深，進而吸干了地下水。

桑托約透露有犯罪集團間接威脅他，讓他“低調行事”。但他說，當?shù)剞r戶已深受牛油果種植園的影響?！斑^去，這個地區(qū)的人們通常從小溪里打水給牲畜喝，比如山羊、奶牛和綿羊?！鄙Ｍ屑s說，“如今，他們再也打不到水了，甚至有時候連他們自己也喝不上水。他們現(xiàn)在不得不依靠馬馱水或小貨車運水，再或者自己步行去打水?！?/p>

[編譯自美國《洛杉磯時報》]

編輯：馬果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