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安琪
很多人相信,陪診員是曲折的跨省求醫(yī)路上的一條捷徑。
一般情況,家在北京的陪診員馬建每天早晨5點就起床,8點之前就要到達醫(yī)院,協(xié)和醫(yī)院、301醫(yī)院、安貞醫(yī)院、腫瘤醫(yī)院……馬建陪診常去的都是這些比較擁堵人多的大醫(yī)院,很多患者在當?shù)乜赐瓴≈?,還想來北京的大醫(yī)院看看有沒有更好的治療方案,或者在當?shù)氐闹委熜Ч缓茫雭肀本┛纯词欠裾`診。
悄然興起的職業(yè)
2020年,“社群健康助理員”作為一個新職業(yè),被正式寫入職業(yè)分類。而在很久之前,就有一群人為患者提供預約掛號、繳費、取藥、辦理住院手續(xù)等服務。
漫長和煩瑣的就醫(yī)過程中,陪診員并不是十分重要的一環(huán)。但是很多人相信,他們是曲折的跨省求醫(yī)路上的一條捷徑。網(wǎng)上掛號沒有普及的年代,馬建幫客戶熬夜排隊掛號;如今,他在北京完成不需要本人到場的檢查和前期工作。“如果北京專家說可以來北京做手術,再讓患者本人來預約檢查手術。替他們省下不少時間和住宿成本?!鄙踔?,當患者本人無法來北京時,馬建還會在醫(yī)院門診撥通電話,讓患者和醫(yī)生直接電話或者視頻對接。最長的一次,醫(yī)生和患者在電話里溝通了兩個小時。
前段時間,馬建陪診過一位來自天津的嗜鉻細胞瘤患者,這種疾病被稱為“高血壓殺手”,會使患者血壓極其不穩(wěn)定,甚至升至200mmHg以上,可能危及生命。老人急需手術,且手術前必須服用α受體阻滯劑(一種專門的控制嗜鉻細胞瘤血壓的藥物——記者注),并且要在各個科室來回奔波會診。老人自己走完這個流程可能要兩周,且進出京津兩地需要頻繁的核酸檢測。而這些復雜的前期準備就由馬建代為完成。
他也遇到過一個云南三歲的孩子意外跌倒后發(fā)生了顱腦損傷,在云南當?shù)氐尼t(yī)院頭顱CT顯示腦部積水嚴重,當?shù)蒯t(yī)院的方案是需要開顱減壓,否則輕則影響智力發(fā)育,重則危及生命。北京專家讀片后,詢問了孩子的基本情況、目前顱圍,認為保守治療也完全可以有效解決患兒的問題。家長也就放心地選擇了保守治療,最后也取得了很好的治療效果。
馬建說,陪診員火了之后,很多人只是跟風在網(wǎng)上拍視頻、賣課,真正去干陪診員的人沒有太多變化。正常情況,馬建的陪診也就一天兩單,上午一單下午一單。新冠肺炎疫情以來,醫(yī)院的單子他都快接不過來了。在馬建的網(wǎng)絡店鋪中,跑腿陪診這項的購買數(shù)量超過1萬份,月銷量大于1000,粉絲有1700多人。
大多客戶病情危急、行動不便
2013年,馬建的一位朋友需要在北京看病,馬建替他在現(xiàn)場排隊掛號,“排了一晚上隊也沒有掛上,號都在黃牛手里。”當時馬建正好從前一個工作離職,幫朋友掛號這件事啟發(fā)了他,“外地來北京辦事兒的人肯定特別多,各方面的都有?!彼_始在北京做跑腿代辦。
馬建稱,一開始他什么活兒都接,包括代辦簽證、去學校取成績的活兒。陪診方面主要是為復診患者代開藥。疫情之后,醫(yī)院的單子變多了,簽證的事兒少了很多。這兩年他還組建了陪診團隊,基本只在忙醫(yī)院陪診的工作。
馬建的不少客戶都是病情危急、行動不便的患者,甚至有的客戶在治療過程中病危、死亡,在排隊繳費取藥時,他也會偶爾墊付上千元費用,這比陪診服務費用都高出不少;而客戶也需要把社??ā⑸矸葑C等有效證件和病例等隱私信息寄送給陪診員。從業(yè)9年來,馬建還沒有遇到過與客戶關系緊張和遭遇官司的情況。除了馬建這樣的私人團隊,網(wǎng)上還有許多陪診公司,大部分都是服務于某一個城市。一些其他城市的陪診公司也會找到北京的陪診員——如果有當?shù)氐幕颊咝枰獊肀本麄兙托枰捅本┑呐阍\員建立合作。“當?shù)氐目床涣司腿ナ鞘锌?,省會城市也看不了就到北京上海這種一線城市來看。”
遇到疾病,人們總是第一時間想到大城市。國家衛(wèi)健委發(fā)布的《2020年國家醫(yī)療服務與質量安全報告》顯示,2020年,全國三級醫(yī)院收治的住院省外就醫(yī)患者達到599萬例,異地就醫(yī)(包括省內(nèi)異地就醫(yī)和跨省異地就醫(yī))總人次達到了8238萬,受新冠肺炎疫情影響,這一龐大的數(shù)字相比2018年和2019年有所減少。馬建近期的服務對象中,超80%都是外地患者,因為疫情或者身體原因不方便自己來醫(yī)院的,就把所有的資料證件寄給他,讓他去醫(yī)院問診拿藥,然后再快遞回去。
劉晶父親患心梗大面積壞死,只能坐輪椅。起初,劉晶是想自己申請陪同的父親去北京就診的,被封控在家的她給當?shù)氐纳鐓^(qū)打電話,詢問是否可以出去帶父親就診,沒有被允許。
“我特別心酸,也不能違反抗疫政策,就困在這里了。”這時候,劉晶老公在網(wǎng)上找到了陪診員馬建,希望他在北京帶父親到安貞醫(yī)院手術治療。
選擇陪診是捷徑也是無奈
疫情之后,陪診員越來越多地出現(xiàn)在人們視野中。王悠潔的孩子是一名罕見病患者,上海發(fā)生疫情之前,住在浙江南潯的她每個月帶著孩子去上海的醫(yī)院看病。在全國,治療這種罕見病的專家只有兩位,一位在上海,另一位在北京。
王悠潔稱,小孩子因為疾病,不能長時間在陌生人多的公共場合出現(xiàn)。去北京坐飛機,需要在公共空間太久。然而4月上海疫情,城市被封醫(yī)院進不去,北京還能正常接診,因為要定期去醫(yī)院,她不得不掛了北京的號。
在買好前往北京的機票到達杭州蕭山機場的時候,王悠潔和家人的北京健康寶突然出現(xiàn)彈窗不能登機,去不了北京,王悠潔的哥哥幫她聯(lián)系到了陪診員馬建。
因為病情特殊,也沒有在北京看過病,王悠潔給馬建發(fā)了幾十頁的電子資料掃描件,通過馬建的電話和北京的醫(yī)生交流。王悠潔說,從浙江到北京看病,當天不能往返,機票酒店要幾千塊,目前從北京回到浙江還需要隔離。帶孩子去一趟耽誤太多時間精力了。
王悠潔稱,她之前沒有聽過陪診員這個工作,這次因為疫情孩子無法看病才發(fā)現(xiàn)淘寶上有很多這種服務。和她一樣,劉晶也是因為父親的病才第一次接觸陪診員,當時感覺“一下子抓住了救命的稻草”。
劉晶夫婦都是80后獨生子女。她說,在疫情防控允許的情況下,自己會盡可能地陪同父母看病,未來迫不得已的情況依然會找陪診服務?!拔覀冇?個老人要養(yǎng),還有孩子。沒有經(jīng)歷過這些事情的時候,不會想這么多。很多是精力上真的顧不上,我們把能想的辦法都想了,實在是有心無力?!?/p>
摘編自《中國青年報》2022年6月22日? 文中除馬建外均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