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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巴裔美國人政黨認同趨勢量化分析*

2022-06-13 07:41:18陳澤雨
區(qū)域與全球發(fā)展 2022年3期
關(guān)鍵詞:民主黨人共和黨人族裔

蔡 鴻 陳澤雨

內(nèi)容提要:本文使用同化理論,通過實證數(shù)據(jù)來分析研究古巴裔美國人的政黨認同趨勢。文章采用2000—2020年的數(shù)據(jù),使用非參數(shù)方法分析選民群體中共和黨人、民主黨人和獨立選民的比例變化。結(jié)果表明,多數(shù)古巴裔美國人支持共和黨的事實沒有改變。然而,他們對共和黨的支持呈下降趨勢,而古巴裔無黨派的數(shù)量則不斷增加,這與美國社會整體趨勢相同。以上分析為古巴裔美國人的同化提供了證據(jù)。古巴裔人口集聚的特點阻礙了這種同化,而美國經(jīng)濟移民的增多和政治移民的減少,則可能加速其同化進程。

一、引言

古巴裔美國人是美國少數(shù)族裔中頗具影響力的一支,其發(fā)起的政治游說曾深刻影響美國和古巴外交關(guān)系的走向。①潘亞玲:《古巴裔美國人的政治游說》,載《國際論壇》,2011年第1期,第57—64頁。進入21世紀,古巴裔美國人成為佛羅里達州最大的西班牙裔選民群體,②Luis Noe-Bustamante, “Latinos Make up Record 17% of Florida Registered Voters in 2020,” https://www.pewresearch.org/fact-tank/2020/10/19/latinos-make-up-record-17-of-florida-registered-voters-in-2020/, 訪問日期:2021年2月19日。古巴裔的政治影響力在這個“搖擺州”“轉(zhuǎn)折點州”也是“水漲船高”。除了人口因素,古巴裔選民在2020年大選中的高投票率也進一步擴大了其政治影響力,①Jens Manuel Krogstad, “Most Cuban American Voters Identify as Republican in 2020,” https://www.pewresearch.org/fact-tank/2020/10/02/most-cuban-american-voters-identify-as-republican-in-2020/, 訪 問 日 期:2021年3月6日;張文宗:《古巴裔美國人與冷戰(zhàn)后美國對古巴的制裁政策——以〈古巴民主法〉和〈赫爾姆斯—伯頓法〉出臺為例》,載《蘭州學刊》,2008年第2期,第53—56頁。以佛羅里達州古巴裔為代表的西班牙裔選民成為兩黨爭奪的又一重點。

隨著移民政策的改變,古巴裔美國人的政黨認同也在不斷變化,學界在古巴裔美國人是否仍是共和黨“鐵票倉”的問題上也出現(xiàn)了兩種不同觀點。②Benjamin G Bishin and Casey A Klofstad, “The Political Incorporation of Cuban Americans: Why Won’t Little Havana Turn Blue?,” Political Research Quarterly, Vol.65, No.3, 2012, pp.586-599; David Rieff, “Will Little Havana Go Blue?,” https://www.nytimes.com/2008/07/13/magazine/13CUBANS-t.html, 訪問日期:2021年3月1日。在過往有關(guān)選民投票的研究中,由于政黨認同承擔著使選民投票結(jié)構(gòu)化和簡潔化的功能,所以它被學界作為重要指標加以分析。國內(nèi)外學界已有一些相關(guān)的量化研究。國內(nèi)學者主要使用統(tǒng)計數(shù)據(jù)討論了意識形態(tài)、選民訴求與政黨認同的關(guān)系。其中,徐步分析了意識形態(tài)對少數(shù)族裔政黨認同的影響,同時指出,拉丁裔選民對民主黨的支持與他們在財政、社會福利、移民上的訴求有關(guān);③徐步:《宗教、族裔與美國總統(tǒng)大選》,載《國際問題研究》,2012年第3期,第23—37頁。而強舸就共和黨人對拉美裔在工資、福利、非法移民入籍上的問題進行了討論,指出在共和黨對拉美裔的拉攏沒有產(chǎn)生顯著效果。④強舸:《“奧巴馬選民”Vs“特朗普選民”:關(guān)鍵性選舉與美國政黨選民聯(lián)盟重組》,載《復旦學報(社會科學版)》,2018年第1期,第155—167頁。國外的量化研究更進一步,使用問卷數(shù)據(jù)來分析拉美裔政黨認同的成因。其中,布魯斯·凱恩(Bruce E.Cain)等人在1991年對拉美裔和亞裔選民的政黨認同進行了比較,并指出,拉美裔選民在美國生活時間越長,他們在美國撫養(yǎng)的后代年齡越大,就越容易成為民主黨人,但這種情況在亞裔中不多見。⑤Bruce E Cain, D Roderick Kiewiet and Carole J Uhlaner, “The Acquisition of Partisanship by Latinos and Asian Americans,” American Journal of Political Science, Vol.35, No.2, 1991, pp.390-422.此后,拉蒙·阿爾瓦雷斯(R.Michael Alvarez)和麗莎·貝多拉(Lisa García Bedolla)在凱恩等人研究的基礎(chǔ)上使用了樣本量更大、變量更多的數(shù)據(jù)對拉美裔選民進行了綜合分析,發(fā)現(xiàn)古巴裔選民中共和黨人、獨立選民、民主黨人的數(shù)量依次遞減,與墨西哥裔選民的情況相反;有高中學歷的拉美裔選民則更容易成為民主黨人;拉美裔選民保守派比自由派更容易成為共和黨人,反之亦然。①Ramon Michael Alvarez and Lisa García Bedolla, “The Foundations of Latino Voter Partisanship:Evidence from the 2000 Election,” The Journal of Politics, Vol.65, No.1, 2003, pp.31-49.內(nèi)森·凱利(Nathan J Kelly)在阿爾瓦雷斯綜合性研究的基礎(chǔ)上,就拉美裔選民宗教信仰與政黨認同建立多變量回歸模型,指出拉美裔主流新教徒(Mainline Protestants)和福音派教徒(Evangelicals)更容易成為共和黨人。②Nathan J Kelly and Jana Morgan Kelly, “Religion and Latino Partisanship in the United States,” Political Research Quarterly, Vol.58, No.1, 2005, pp.87-95.而戴安娜·埃文斯(Diana Evans)等進一步討論了共和黨和民主黨在不同拉美裔選民訴求上的“重視程度”對選民的拉攏情況,指出民主黨的拉攏效果要好于共和黨。③Diana Evans, Ana Franco, JL Polinard, James P Wenzel and Robert D Wrinkle, “Ethnic Concerns and Latino Party Identification,” The Social Science Journal, Vol.49, No.2, 2012, pp.150-154.

以上有關(guān)少數(shù)族裔政黨認同的量化研究主要基于統(tǒng)計數(shù)據(jù)和民調(diào)數(shù)據(jù),對影響拉美裔選民政黨認同的因素進行了分析。部分研究還將拉美裔與其他少數(shù)族裔(如亞裔等)進行了對比分析。除了埃文斯等人在研究中簡述了拉美裔在1999年、2004年、2006年這三年的政黨認同趨勢,其余的量化研究并未就單個族裔或拉美裔政黨認同的變化趨勢進行分析,而國內(nèi)的少數(shù)族裔政黨認同研究也缺少使用趨勢分析方法的量化研究。

因此,本文通過數(shù)據(jù)分析選舉中最具代表性的指標——政黨認同,以期展現(xiàn)少數(shù)族裔的政黨認同動態(tài),豐富現(xiàn)有研究。具體而言,文章選擇佛羅里達州的古巴裔美國人作為主要對象,利用民調(diào)、普查結(jié)果等探求古巴裔美國人政黨認同的特點,及其被美國主流社會同化的程度。研究采用了2000—2020年的民調(diào)數(shù)據(jù),加入官方普查數(shù)據(jù),以趨勢分析為研究方法,跟蹤識別選民對兩黨的認同情況,對未來發(fā)展情況進行預判。同時,通過比較少數(shù)族裔與美國主流社會的政黨認同,趨勢分析能夠反映出在美國社會“大熔爐”中少數(shù)族裔在政治上受到社會同化的影響程度。本研究對政黨認同和族裔研究具有一定的參考價值。

二、基于2000—2020年數(shù)據(jù)的族裔政黨認同分析

本文聚焦古巴裔美國人政黨認同的主要趨勢,并提出以下問題:

1.古巴裔美國人中共和黨人、民主黨人和無黨派選民的分布情況如何?

2.古巴裔美國人政黨認同的變化趨勢是什么?

為了回答上述問題,我們在數(shù)據(jù)收集過程中以佛羅里達州為基點,選擇了佛羅里達國際大學(FIU)長期跟蹤的戴德縣古巴裔美國人作為古巴裔的代表。據(jù)佛羅里達國際大學的統(tǒng)計數(shù)據(jù),戴德縣古巴裔美國人與全體古巴裔選民具有高度相似的特征。①Chris Girard, Guillermo J Grenier and Hugh Gladwin, “Exile Politics and Republican Party Affiliation:The Case of Cuban Americans in Miami,” Social Science Quarterly, Vol.93, No.1, 2012, pp.42-57.為了比較分析政黨認同的發(fā)展趨勢,文中采用了“戴德縣古巴裔選民”“戴德縣全體選民”“全國拉美裔選民”“全國所有選民”四個數(shù)據(jù)集來參與趨勢分析與對比,時間跨度從2000年到2020年。其中,本地全體選民的普查數(shù)據(jù)來自選舉辦公室,其余數(shù)據(jù)為大樣本選民調(diào)查結(jié)果,剔除個體偏誤。表1為各數(shù)據(jù)集的來源和分類。

表1 本文使用的數(shù)據(jù)集

在確定了數(shù)據(jù)集后,本文參考了埃文斯以及加里·塞古拉(Gary M Segura)和肖恩 ·鮑勒(Shaun Bowler)的研究,確定了測量政黨認同的方法,⑤Diana Evans, Ana Franco, JL Polinard, James P Wenzel and Robert D Wrinkle, “Ethnic Concerns and Latino Party Identification,” The Social Science Journal, Vol.49, No.2, 2012, pp.150-154; Gary M Segura and Shaun Bowler, Diversity in Democracy: Minority Representation in the United States, Charlottesville, VA, University of Virginia Press, 2006, p.75.即在民調(diào)、普查數(shù)據(jù)集中,對同一個問題的答案進行收集。問題如下:“在今天的政治中,您認為自己是共和黨人、民主黨人、無黨派,還是屬于其他政黨?(In politics, as of today, do you consider yourself a Republican, a Democrat, an Independent, or member of some other party?)”隨后提取出共和黨選民、民主黨選民和獨立選民的數(shù)據(jù)進行分析。

在獲得選民數(shù)據(jù)后,本研究并未像過去針對拉美裔整體的研究一樣使用邏輯回歸,直接就個體選民情況進行分析,而是將民意調(diào)查中的個體數(shù)據(jù)整合為年度數(shù)據(jù),進行趨勢分析。我們按政黨認同對不同類別的選民進行計數(shù),計算不同選民在全體中的占比,得出各個族裔中的共和黨人占比、民主黨人占比和無黨派占比,并引入“年份”和“類別”兩個新變量,用于區(qū)分時間和族裔(見表2)。這樣便于在后面進行單獨分析和對比分析,并得出相關(guān)趨勢。

表2 本文使用的變量

在數(shù)據(jù)得到整合后,各政黨認同的占比可以按照年份進行排列,適用于趨勢分析,并且可以檢查各組之間的異同。①Donald W Meals, Jean Spooner, Steven A Dressing and Jon B Harcum, “Statistical Analysis for Monotonic Trends,” Tech Notes, Vol.6, No.1, 2011, pp.1-23.為了突出各組數(shù)據(jù)的整體趨勢并抑制由離群值帶來的負面影響,我們進一步優(yōu)化了趨勢曲線,充分展現(xiàn)了各組數(shù)據(jù)的發(fā)展趨勢,①William S Cleveland, “Robust Locally Weighted Regression and Smoothing Scatterplots,” Journal of the American Statistical Association, Vol.74, No.368, 1979, pp.829-836.具體操作在統(tǒng)計軟件Jamovi中完成。②R Core Team, “R: A Language and Environment for Statistical Computing,” https://cran.r-project.org, 訪問日期:2021年3月1日; Timo Salmi, Anu M??tt?, Pia Anttila, Tuija Ruoho-Airola and Toni Amnell, “Detecting Trends of Annual Values of Atmospheric Pollutants by the Mann-Kendall Test and Sen’s Slope Estimates,” https://en.ilmatieteenlaitos.fi/makesens, 訪 問 日 期:2021年3月1日; The Jamovi Project, “Jamovi,” https://www.jamovi.org, 訪問日期:2021年3月1日。

三、古巴裔與其他選民組的趨勢分析結(jié)果

在對2000—2020年的數(shù)據(jù)進行優(yōu)化處理后,本文得出了三張散點圖,分別展示了不同選民組中共和黨人、民主黨人、無黨派占比的原始數(shù)據(jù)(點)、趨勢線(線)和趨勢線的標準誤(面)。如圖1至圖3所示,各趨勢線未受離群值影響,平穩(wěn)地展現(xiàn)了政黨認同的狀態(tài)。

圖1 各選民組中共和黨人的占比和發(fā)展趨勢

在圖1中,戴德縣古巴裔美國人(L/L)中的共和黨人數(shù)占比大大超過了其他選民組。受古巴裔美國人影響,戴德縣全體選民(L/A)的共和黨人占比明顯高于全國全體選民(N/A)的占比水平。同時,全國拉美裔選民(N/L)對共和黨的支持率最低,僅有不到20%的選民為共和黨人。四組選民的發(fā)展趨勢均較為穩(wěn)定。

圖2反映了各族裔民主黨人的占比況情。其中,全國拉美裔選民(N/L)的民主黨人占比排名第一,高于全國整體水平,在20年內(nèi)的波動幅度較大。戴德縣古巴裔美國人(L/L)中民主黨人的占比最低,但呈現(xiàn)出波動上升的發(fā)展趨勢。全體選民(N/A)中民主黨人的占比有所下降,而戴德縣選民(L/A)中民主黨人的占比有所上升。

圖2 各選民組中民主黨人的占比和發(fā)展趨勢

就無黨派選民的占比而言,圖3顯示四個選民組均存在波動發(fā)展趨勢。其中,美國全體選民(N/A)中的無黨派占比呈現(xiàn)明顯的上升趨勢,而戴德縣古巴裔選民中(L/L)雖然無黨派占比最低,但同樣處于上升趨勢。全國拉美裔選民(N/L)中的無黨派選民波動較大,而戴德縣選民(L/A)中無黨派選民的占比有下降趨勢。

圖3 各選民組中無黨派人士的占比和發(fā)展趨勢

通過以上分析,我們得到表3,其中包含了各選民組共和黨人(REP)、民主黨人(DEM)、無黨派選民(IND)20年選民數(shù)據(jù)的均值和正態(tài)性檢驗結(jié)果。

表3 共和黨人、民主黨人、無黨派選民數(shù)據(jù)的均值和正態(tài)性檢驗結(jié)果

統(tǒng)計數(shù)據(jù)顯示,古巴裔美國人(L/L)中共和黨人的占比要高于其他選民組,同時其民主黨人、無黨派的占比要低于其他選民組。這初步展現(xiàn)了古巴裔美國人政黨認同的狀態(tài),表明古巴裔美國人的政黨認同不同于其他三組選民,表明該族裔并未完全被美國社會所同化。以上數(shù)據(jù)與2020年美國大選古巴裔美國人在全國層面上的表現(xiàn)相符,①Jens Manuel Krogstad, “Most Cuban American Voters Identify as Republican in 2020,” https://www.pewresearch.org/fact-tank/2020/10/02/most-cuban-american-voters-identify-as-republican-in-2020/, 訪 問 日 期:2021年3月6日。進一步說明了戴德縣樣本數(shù)據(jù)具有一定的代表性。

在夏皮羅—威爾克正態(tài)性檢驗中,檢驗結(jié)果在5%的水平上比較顯著,說明戴德縣古巴裔選民(L/L)和全國全體選民(N/A)中的部分數(shù)據(jù)不符合正態(tài)分布??紤]到在本次趨勢分析中使用的樣本量為年度數(shù)據(jù),樣本量偏低,下面我們采用非參數(shù)檢驗完成分析過程。

由于描述性統(tǒng)計已經(jīng)初步報告了古巴裔美國人與其他選民組的不同,我們將聚焦于“檢驗具體差異”,通過克魯斯卡爾—沃利斯檢驗(K—W檢驗)和DSCF檢驗分析,分別確定古巴裔與其他選民組在共和黨人、民主黨人、無黨派占比上存在的總體差異過程。

表4中的p值和效應量(p<表示 .001,ε2= 0.938, 0.798, 0.761)說明了共和黨人、民主黨人、無黨派人士之間在0.1%的水平上具有顯著差異,①Maciej Tomczak and Ewa Tomczak, “The Need to Report Effect Size Estimates Revisited.An Overview of Some Recommended Measures of Effect Size,” Trends in Sport Sciences, Vol.1, No.21, 2014, pp.19-25.數(shù)據(jù)分析結(jié)果與圖1、圖2、圖3之間的顯著區(qū)別具有一致性。

表4 K-W檢驗結(jié)果

表5對各選民組進行了“兩兩比較”,除戴德縣古巴裔—戴德縣選民兩組的民主黨人占比無顯著差異以外,古巴裔美國人的政黨認同與其他選民組在0.1%的水平上都具有顯著差異。這說明:迄今為止,古巴裔美國人仍未完全被美國社會同化,仍與其他選民存在不同之處。

表5 DSCF組間比較結(jié)果

由于四個數(shù)據(jù)集的起止時間不一樣,所以為滿足趨勢分析的要求,各個數(shù)據(jù)集的起止時間需要對齊,避免對最終結(jié)果造成影響??紤]到各個數(shù)據(jù)集的時間跨度(見表6),最終起止時間被限定在了2004—2019年,這是四個數(shù)據(jù)集時間的最大交集。為保證各數(shù)據(jù)集當中每一條觀測的時間間隔均為一年,我們對四個數(shù)據(jù)集中未提供數(shù)據(jù)的年份進行了線性插值處理,利用前一年與后一年的數(shù)據(jù)模擬了空缺年份的數(shù)據(jù)。①Wilda Laija.“Conducting Anova Trend Analyses Using Polynomial Contrasts.” The Annual Meeting of the Southwest Educational Research Association, January 24, 1997, Austin, TX.

表6 數(shù)據(jù)集時間跨度

在整理各個數(shù)據(jù)集后,為了更細致地分析各選民組中不同政黨認同選民的占比在時間維度上的趨勢,本文將描述性統(tǒng)計三張趨勢圖中12條趨勢線所代表的數(shù)據(jù)進行提取,形成表7中與趨勢線對應的新變量。每個變量表示該選民組中共和黨人、民主黨人和無黨派的占比。每個變量均有16個觀測值,與2004—2019年的數(shù)據(jù)掛鉤。

表7 趨勢分析所用的變量

在后續(xù)分析中,我們使用了曼—肯德爾法進行非參數(shù)檢驗,并分析時間序列數(shù)據(jù)的趨勢。①Maurice George Kendall, Rank Correlation Methods, London, Griffin, 1948, pp.1-19; Henry B Mann,“Nonparametric Tests against Trend,” Econometrica: Journal of the Econometric Society, Vol.13, No.3, 1945, pp.245-259.下表列出了計算結(jié)果,其中Z表示趨勢是逐年上升還是逐年下降,而Q表示趨勢上升和下降的速度。②Pranab Kumar Sen, “Estimates of the Regression Coefficient Based on Kendall’s Tau,” Journal of the American Statistical Association, Vol.63, No.324, 1968, pp.1379-1389.

從表8中我們可以看出,量化趨勢分析較好地反映了各個趨勢線的整體走勢。表9以古巴裔美國人為主體,列出了古巴裔共和黨人、民主黨人、無黨派人士占比逐年變化的情況,并與其他選民組進行對比。古巴裔民主黨人、拉美裔共和黨人的趨勢未達顯著水平,故不參與對比,僅作單獨討論。

表8 政黨認同的趨勢分析

表9 古巴裔選民樣本的趨勢與組間比較

目前,古巴裔共和黨人仍在古巴裔選民中處于多數(shù)地位,但隨著時間的變化,古巴裔美國人中共和黨人的占比正在下降,下降速度快于戴德縣全體選民與全美選民。如果目前的趨勢延續(xù)下去,戴德縣古巴裔美國人中共和黨人的占比將在當前占整體六成的水平上逐漸下降,并在多年后逐漸接近戴德縣全體選民和美國主流社會的狀態(tài)。

與古巴裔共和黨人、無黨派不同,古巴裔民主黨人在趨勢分析中均未達統(tǒng)計學要求的顯著水平,說明其沒有顯著的上升或下降趨勢,這一點從民主黨選民的趨勢圖(圖2)中也可得出。從目前趨勢來看,古巴裔中民主黨人的占比始終保持在低位水平,僅有少量上升的趨勢,這一趨勢也將持續(xù)下去。

對古巴裔無黨派而言,他們在古巴裔選民中的占比更小。但考慮趨勢分析的數(shù)值結(jié)果,古巴裔無黨派的占比正在上升,這與全國拉美裔選民、全體美國選民的情況相同。

四、古巴裔政黨認同的變化與美古外交關(guān)系的改變

在對以上結(jié)果分析的過程中我們發(fā)現(xiàn),近20年來,古巴裔美國人的黨派構(gòu)成約為58%的共和黨人、21%的民主黨人和21%的無黨派。古巴裔共和黨人在族群中的占比正以每年近1%的速度下降,而無黨派的占比在以近1%的速度上升。如果將古巴裔美國人的政黨認同趨勢與其他選民組相比較,我們可以判斷,目前古巴裔美國人有被同化的趨勢,但并未被完全同化。

古巴裔之所以在當前仍然表現(xiàn)出與拉美裔選民相反的趨勢,即對共和黨的強烈支持,且未能被美國社會完全同化,其中一個主要原因是其地理集聚的特性。從美國社區(qū)調(diào)查(ACS)和皮尤研究中心的數(shù)據(jù)來看,約有81%的古巴裔美國人集中居住在五個州,而僅佛羅里達一州就有66.4%的古巴裔美國人居住在此,而這其中包含了古巴裔美國人中65%的正式選民。①Jens Manuel Krogstad, “Most Cuban American Voters Identify as Republican in 2020,” https://www.pewresearch.org/fact-tank/2020/10/02/most-cuban-american-voters-identify-as-republican-in-2020/, 訪 問 日 期:2021年3月6日。;U.S.Census Bureau, Table B03001, “Hispanic or Latino Origin by Specific Origin: 2019 American Community Survey 1-Year Estimates,” https://data.census.gov/cedsci/table?g=0100000US.04000.001&ti d=ACSDT1Y2019.B03001, 訪問日期:2021年2月18日。古巴裔美國人的集聚不僅增強了其政治影響力,同時阻礙了其完全融入美國主流社會的進程。②Jonathan Rodden, “The Geographic Distribution of Political Preferences,” Annual Review of Political Science, Vol.13, No.1, 2010, pp.321-340.根據(jù)同化理論,只有外來族裔與主流社會密切接觸,前者才能被后者影響。然而,古巴裔美國人在佛羅里達集聚,逐漸形成了圍城式的“亞社會”和“族裔飛地”,造成古巴裔美國人族群內(nèi)的社會互動比族群間的社會互動更加頻繁,進而形成了外來族裔與本地居民的分層。①Milton Myron Gordon, “Social Class in American Sociology,” The American Journal of Sociology, Vol.55,No.3, 1949, pp.262-268.在佛羅里達州聚集的古巴裔美國人受到強烈的鄰里效應影響,他們中的共和黨人增強了當?shù)孛癖妼υ擖h的認同,②Ron J Johnston, Fred M Shelley and Peter J Taylor, Developments in Electoral Geography, Abingdon,Routledge, 1990, pp.1-10.從而形成了現(xiàn)在的局面。

不過,古巴裔選民逐漸從以政治移民為主體轉(zhuǎn)向以經(jīng)濟移民為主體,在一定程度上為古巴裔向美國社會同化創(chuàng)造了條件。通過整理有關(guān)古巴移民的歷史,我們總結(jié)了20世紀幾次古巴裔移民潮中的移民成分。③Jorge Duany, “Cuban Communities in the United States: Migration Waves, Settlement Patterns and Socioeconomic Diversity,” Pouvoirs dans la Cara?be, Vol.1 No.11, 1999, pp.69-103; Miguel Gonzalez-Pando, The Cuban Americans, Westport, CT, Greenwood Press, 1998, pp.1-14.

表10 20世紀古巴裔移民潮的情況

根據(jù)上表,我們不難看出,古巴裔移民的動機有著顯著的變化。在早期,古巴族裔主要在政治避難的驅(qū)使下來到美國,他們主要是古巴社會中的精英,旨在尋求美國的庇護。然而在后期,越來越多的古巴底層人民來到美國,他們希望在美國謀生,以廉價勞動力的身份進入市場,移民動機由政治原因轉(zhuǎn)向經(jīng)濟原因。美國有線電視新聞網(wǎng)(CNN)在2020年大選中舉行的民意調(diào)查顯示,①CNN, “National Results: 2020 President Exit Polls,” https://www.cnn.com/election/2020/exit-polls/president/national-results, 訪問日期:2021年3月8日。經(jīng)濟條件不佳的選民對共和黨的偏好要低于其他選民。因此,隨著越來越多在“后黃金移民時代”來到美國的古巴裔移民成為族裔中的大多數(shù),古巴裔美國人在移民動機上從政治原因到經(jīng)濟原因的變化有助于其選擇符合自身利益、反映自身訴求的政黨,并非按照古巴裔聚集區(qū)中偏好共和黨的態(tài)度形成自身認同。②Milton Myron Gordon, Assimilation in American Life: The Role of Race, Religion, and National Origins,New York, NY, Oxford University Press, 1964, pp.19-74.

古巴裔移民在時間上的分層同樣反映在其對美古外交政策的態(tài)度上,多種統(tǒng)計數(shù)據(jù)都較為明顯地表現(xiàn)出了古巴裔美國人受到的同化。根據(jù)佛羅里達國際大學在2020年公布的統(tǒng)計數(shù)據(jù),③Guillermo J Grenier, “Fiu Cuba Poll | Cuban Research Institute,” https://cri.fiu.edu/research/cuba-poll/, 訪問日期:2021年3月1日。約有43%的古巴裔美國人強烈支持美國對古巴進行經(jīng)濟制裁。其中,在1995年以前抵達美國的古巴移民(稱為“舊移民”)中有55%的人支持這一政策,但在1995年后移民美國的古巴裔(稱為“新移民”)中,這一比例下降至43%,而出生在美國的古巴裔美國人中僅有21%的人支持禁運政策。在同期調(diào)查中,51%的“舊移民”認為,古巴對美國利益是一種強烈的威脅,但在“新移民”群體中僅有36%的人支持這一觀點;而出生在美國的古巴裔中,僅有16%的人認為古巴是一種威脅。我們可以看出,古巴裔美國人的同化主要表現(xiàn)在代際差距上,由于早期移民主要是政黨認同已經(jīng)固化的成年人,所以大部分“舊移民”支持共和黨,并且在對美古外交政策的態(tài)度上表現(xiàn)強硬,而在美國出生的古巴裔美國人由于受到美國社會“大熔爐”的影響,在美古外交政策上態(tài)度較為溫和。

古巴裔的內(nèi)部張力顯著地表現(xiàn)在其對美古外交政策的游說之中。古巴裔美國人希望美國對古巴施壓以促進古巴的經(jīng)濟發(fā)展。近60%的古巴裔受訪者支持美國與古巴保持外交關(guān)系,并恢復美國駐哈瓦那大使館頒發(fā)簽證。但在將態(tài)度轉(zhuǎn)化為影響力的過程中,古巴裔的政治移民和經(jīng)濟移民的不同取向愈發(fā)明顯,也表現(xiàn)在古巴裔美國團體對美古外交政策近40年的游說中。對希望借助美國政府力量實現(xiàn)古巴政權(quán)更迭的政治移民來說,這一派在“族裔政治”中的參與以1981年在邁阿密建立古巴裔美國人國家基金會(Cuban American National Foundation)為標志。一方面,基金會為古巴裔在邁阿密融入社區(qū)生活提供了幫助;另一方面,它對里根政府對古巴外交政策產(chǎn)生了重大影響。例如,支持對古巴廣播的馬蒂廣播電視臺(Radio Televisión Martí),推動美國在1984年通過《加勒比海盆地經(jīng)濟復蘇法》(Caribbean Basin Economic Recovery Act)。①Nicolás Kanellos, Felix M Padilla, Claudio Esteva Fabregat, Handbook of Hispanic Cultures in the United States: Sociology, Houston, TX, Arte Público Press, 1993, pp.143-146.古巴裔政治移民對古巴的強硬態(tài)度體現(xiàn)在美國國會1992年通過了《托里切利法案》(Torricelli-Graham Bill)。即使在這一時期更多的經(jīng)濟移民希望在美國解決家庭經(jīng)濟問題,放松對古巴的制裁,但由于以基金會為代表的政治移民無論是從社會地位還是從政治影響力上都正處于高位,所以美國政府還是在其游說下進一步加強了對古巴的封鎖和制裁。②陳晴、肖歡:《古巴裔美國人在美國對古外交決策中的影響》,載《拉丁美洲研究》,2016年第6期,第52—65頁。不過,隨著21世紀的到來,尤其是在奧巴馬政府時期,美國對古巴的外交決策趨向緩和。這種變化首先來自奧巴馬本人采取的“接觸古巴”政策,③張文宗、董春嶺:《美國選舉政治與美古關(guān)系正常化》,載《現(xiàn)代國際關(guān)系》,2016年第1期,第42—48、55頁。為拿下關(guān)鍵搖擺州佛羅里達州,奧巴馬曾提出一系列包括與古巴領(lǐng)導人會面、推動解除古巴裔返鄉(xiāng)和匯款限制、保障古巴移民基本人權(quán)等“反孤立”政策,這種政策很快受到新一代移民的歡迎。奧巴馬在2012年的大選中獲得了來自49%佛州古巴裔美國人的支持,以2%的差距擊敗了共和黨人羅姆尼,獲得了佛羅里達州的勝利,④Damien Cave, “U.S.Overtures Find Support Among Cuban-Americans,” https://www.nytimes.com/2009/04/21/us/21miami.html, 訪問日期:2022年1月3日。奧巴馬作為民主黨人能夠爭取到古巴裔的支持實屬罕見。古巴裔美國人中經(jīng)濟移民和溫和派勢力的不斷增強也體現(xiàn)在古巴裔美國人國家基金會的變化上。隨著基金會中部分強硬派成員退出古巴自由委員會(Cuban Liberty Council),代表新移民的溫和派成員在基金會中逐漸增加,并與奧巴馬政府互動頻繁,其態(tài)度從全面制裁古巴轉(zhuǎn)向支持美、古兩國增加接觸,并發(fā)布多份報告支持美古恢復外交關(guān)系。⑤袁征:《“奧巴馬主義”與美古關(guān)系解凍》,載《美國研究》,2016年第1期,第82—96頁。同時,更多的經(jīng)濟移民開始建立政治團體。例如,“希望之根”(Roots of Hope)進一步為緩和美國對古巴制裁、促進古巴改善經(jīng)濟狀況而努力。⑥周鑫宇、黃覺熊:《美古關(guān)系正?;蚺c前景》,載《理論視野》,2016年第4期,第15—20頁??梢钥闯?,古巴裔人口結(jié)構(gòu)的變化源于美國社會的同化,并最終反映在選舉結(jié)果和古巴裔政治團體的游說傾向上。

五、結(jié)語

本文主要分析了古巴裔選民、戴德縣選民、拉美裔選民、全國選民在2000—2020年中表現(xiàn)出的發(fā)展趨勢,證實了多數(shù)古巴裔美國人在政黨認同仍傾向于共和黨,與拉美裔整體的政黨認同情況還存在著較多的不同。但古巴裔的政黨認同并非一成不變,而是逐漸向美國主流社會靠攏,并表現(xiàn)出被美國社會同化的趨勢。

在目前形勢下,關(guān)于政黨認同的分析對深入理解少數(shù)群體在政治中的動態(tài)具有實際意義。尤其是在族裔政治迅速發(fā)展的美國,意義更加重大。自從特朗普在2016年贏得大選以來,美國政治極化的現(xiàn)象越來越突出,美國也變得越來越排外,但亞裔美國人和拉美裔美國人在特朗普的前半個任期中表現(xiàn)出了極強的穩(wěn)定性,①Daniel J Hopkins, Cheryl Kaiser and Efren O Perez, “The Surprising Stability of Asian Americans’ and Latinos’Partisan Identities in the Early Trump Era,” https://dx.doi.org/10.2139/ssrn.3840922, 訪問日期:2021年3月1日。并未對特朗普的民族主義做出激烈的反應,這十分不尋常。同時,有關(guān)少數(shù)族裔政黨認同的新研究指出,少數(shù)族裔的社會、經(jīng)濟狀態(tài)已經(jīng)不能有效反映亞裔的政黨認同,政策偏好已經(jīng)成為影響亞裔形成政黨認同的主要因素,②Bang Quan Zheng, “The Patterns of Asian Americans’ Partisan Choice: Policy Preferences and Racial Consciousness,” Social Science Quarterly, Vol.100, No.5, 2019, pp.1593-1608.這需要我們重新思考研究政黨認同成因的路徑,對政黨認同進行進一步的分析。

在新冠肺炎疫情持續(xù)蔓延的形勢下,族裔與政黨認同不再局限于政治領(lǐng)域,不同的族裔、信仰、政黨認同也在影響著人們對于疫情的理解。③James N Druckman, Katherine Ognyanova, Matthew A Baum, David Lazer, Roy H Perlis, John Della Volpe,Mauricio Santillana, Hanyu Chwe, Alexi Quintana and Matthew Simonson, “The Role of Race, Religion, and Partisanship in Misperceptions About COVID-19,” Group Processes & Intergroup Relations, Vol.24, No.4, 2021, pp.638-657.因此,有必要就各個族裔的政黨認同情況持續(xù)開展觀測,充分研究其在政治選舉、外交關(guān)系、社會問題、公共政策中的不同表現(xiàn)和作用。

本文以古巴裔政黨認同為核心,使用數(shù)據(jù)分析對古巴裔在2000—2020年的政黨認同情況做了總結(jié),對其在未來的發(fā)展進行了預測。近年來,移民和少數(shù)族裔對東道國的影響已經(jīng)成為令人關(guān)注的問題,并體現(xiàn)在東道國社會的多個方面。在后續(xù)研究中,我們可以在時間跨度上繼續(xù)細化,不僅要對年度數(shù)據(jù)進行分析,更要收集季度數(shù)據(jù)、月度數(shù)據(jù),形成更加全面、時間單位更小的研究成果。同時,我們的研究問題也可以繼續(xù)拓展,觀察分析少數(shù)族裔在不同社會問題上的趨勢變化,并結(jié)合過往歷史深入分析變化的成因,以期加深對少數(shù)族裔群體的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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