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澳］尼爾·威廉姆斯

六點整，布里安娜聽到媽媽放在廚房長凳上的手機有短信提醒。

“媽媽，我打賭是爸爸的短信！”布里安娜從沙發(fā)上一躍而起。她一直在書里挑選一篇故事，好在睡覺前讓爸爸用有趣的聲音朗讀給她聽。

布里安娜的媽媽揉著太陽穴，輕輕嘆了口氣。

“寶貝，你去看看是不是爸爸的短信。我頭痛得厲害……我還準備做一頓豐盛的晚飯，咱們今晚好好享受一番?！?/p>

“好的，媽媽。”布里安娜沖進廚房去看手機。爸爸有整整兩個晚上沒回家了，他要處理公司倉庫出現(xiàn)的事故，以免價值不菲的存貨被盜。布里安娜確信爸爸如同超級英雄，危急時刻奮勇上前，扭轉(zhuǎn)了局面——但真要花這么長的時間嗎？

她拿起手機，讀了信息。

現(xiàn)在就離開，真想立刻見到你們兩個。

“是爸爸的短信！”布里安娜興奮地說，“他在回家的路上！”

媽媽勉強笑了笑。她失業(yè)已經(jīng)四個月了，全家只有一份收入，日子很艱難。爸爸為了維持生計，想盡辦法多輪班和加班，工作時間很長，布里安娜更加珍惜和爸爸在一起的時間。

“真是個好消息！現(xiàn)在咱們看看，能找到什么吃的?！眿寢尯苜M勁地從沙發(fā)上站起來，“布里安娜，我希望你來廚房幫忙——我真不舒服。”

“當然，媽媽?！辈祭锇材鹊皖^看著手機，給爸爸發(fā)了一個簡短的回復：

很好！媽媽頭痛得厲害，我打算幫她做飯。馬上見！

布里安娜打開冰箱門，聽到媽媽又嘆了口氣。冰箱里燈光忽明忽暗，照著空了很久的架子。

“嗯，寶貝，我想今晚就吃豆子和胡蘿卜。我們還可以烤些香腸。你能幫我把這些拿出來嗎？”媽媽說著從包里拿出兩片止痛藥放在手里，布里安娜則按照媽媽教的方法，開始給胡蘿卜削皮。這時手機又響了一聲，轉(zhuǎn)移了她的注意力，她盯著新信息看：

鮮紅味道濃，圓潤而甜美。是愛的種子，我愛的滋味。

這是謎語嗎？布里安娜放下削皮器，仔細盯著這條信息。爸爸喜歡用謎語逗她開心，可她沒想到會收到短信謎語！這是關(guān)于晚飯的嗎？

“鮮紅味道濃，圓潤而甜美?！?/p>

那么，什么鮮紅味道濃呢？是水果還是蔬菜？她低頭看了看長凳上的胡蘿卜和豆子。

“是愛的種子，我愛的滋味。”

不對，這些蔬菜沒有種子，也許是一種水果？

“鮮紅味道濃，圓潤而甜美?！?/p>

布里安娜把能想到的所有紅色水果都在腦子里過了一遍。西瓜怎么樣？里面是紅色的，還是圓形的，但西瓜雖然很甜，但她覺得味道并不濃郁。唉，真是個謎！

“是愛的種子，我愛的滋味?！?/p>

布里安娜突然吸了一口氣，想起爸爸告訴過她有一種介于水果和蔬菜之間的食品，曾經(jīng)被稱為“愛的蘋果”。它又圓又甜，還是紅色的，并且味道濃郁。

她揭開了謎底！

——西紅柿！

布里安娜咯咯笑著，又拿了一根胡蘿卜削皮。媽媽輕輕地把干凈的盤子和杯子在烘干架上放好。布里安娜感到一陣難過，媽媽最近經(jīng)常頭疼，布里安娜知道原因是媽媽找不到工作，還擔心錢。但她也知道她的爸爸是斗士，正努力讓每個人臉上都掛著笑——尤其是媽媽。誰都比不上爸爸，她迫不及待地等著他走進來，用強壯的胳膊摟住自己，用他那胡須濃密的大臉蹭自己的臉頰。

叮咚！

布里安娜又拿起手機，發(fā)現(xiàn)另一則謎語：

個高又甘甜，尊貴又莊嚴，因為頭上戴了一頂大王冠。

“我的天！”布里安娜想。又高又甜，聽起來像一種水果。但是頭戴王冠是怎么回事？什么樣的水果會戴著王冠呢？

布里安娜一邊給胡蘿卜削皮，一邊思索名字聽起來像國王或王后的水果。她和媽媽去過好多次市場，確定那里有一個賣“皇家慶典蘋果”的攤位。會是蘋果嗎？蘋果很甜，卻不高。布里安娜又拿起一根胡蘿卜，皺起了眉頭，覺得這次被爸爸難倒了。她余光瞥見媽媽正慢慢喝著水，揉著額頭。就在不久前，媽媽還是個驕傲又快樂的職業(yè)女性，身穿漂亮衣服，佩戴色彩鮮艷的耳環(huán)。她希望自己能揮舞一根魔杖，把媽媽再次變成那個美麗自信的女王。她甚至想象媽媽頭戴一頂閃閃發(fā)光的珠寶王冠，在寶座上對每個人微笑。她還記得媽媽關(guān)于與各種各樣的人打交道的明智建議：“要像菠蘿一樣甜美，還要頭戴王冠?！?/p>

“我的天，”布里安娜想，“猜出來了！”

個高又甘甜，尊貴又莊嚴，因為頭上戴了一頂大王冠。

答案是——菠蘿！

“布里安娜，你笑什么？”媽媽的唇邊露出微笑，眼角輕輕皺起。

“沒什么，只是解開了爸爸的一則謎語?！辈祭锇材然卮鹬帜闷鹨桓}卜。

叮咚！

又來了第三則短信謎語。爸爸究竟要干什么？

不要告訴豬小弟，我是一道美味菜。

先要切成一片片，然后再往盤里擺。

布里安娜一邊想著，一邊把胡蘿卜放進平底鍋，接著擇起豆角。

“不要告訴豬小弟，我是一道美味菜?！?/p>

為什么這道菜這樣美味？她皺著眉頭，轉(zhuǎn)身想問媽媽。媽媽正打開香腸的包裝袋，里面只有四根。如果她和媽媽各吃一根，爸爸就只剩下兩根香腸了。不用說，兩根肯定不夠他吃的！盡管喜歡吃肉，布里安娜還是決定把自己盤子里的香腸留給爸爸。

等一下……布里安娜邊擇散亂的豆角，邊浮想聯(lián)翩。豬小弟……這是指豬肉或豬身上的東西嗎？把什么東西切成一片片還美味？突然，布里安娜想起和父母一起吃意大利面、比薩餅和那些美味的意大利菜的情景，她想到了美味的火腿。

就是它了。

答案是——火腿。

不到一分鐘，爸爸又發(fā)來一條信息。

“天哪，寶貝?！眿寢寽厝岬刎焸?，“你要是繼續(xù)和爸爸聊天，我們就不能準時吃晚飯了?！彼材闷鹨话讯菇菗衿饋怼?/p>

布里安娜琢磨起手機屏幕上新來的謎語：

精心細致揉面團，平平展展真好看。

無論是厚還是薄，全都好吃又香甜！

布里安娜陷入沉思。她好像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她翻來覆去地琢磨這則謎語，想起面團意味著面食。但面食有許多種?？梢允呛竦?，也可以是薄的……布里安娜弄明白這則謎語的意思后，瞪大了眼睛。

答案是——比薩餅的餅底。

布里安娜和媽媽一起擇好豆角，媽媽拿起豆角放進平底鍋，在鍋里放滿水;打開烤爐開關(guān)，爐內(nèi)開始變成橙色，烤架上的香腸也慢慢變了顏色。

布里安娜的媽媽遺憾地說：“唉，我應該早點把食物準備好，把菜做熟要花很長時間，爸爸要是進家就能吃上一頓熱騰騰的美餐該多好。他忙了四十八個小時，肯定累壞了。”她的表情很難過。

布里安娜張開雙臂摟住媽媽，帶著最燦爛的笑容看著她，“盡管晚了，但我認為爸爸不用等太久就能吃上飯?！彼呀?jīng)猜出了所有謎語的謎底，知道了爸爸此刻發(fā)來謎語的原因。

“我要給爸爸發(fā)最后一條信息?！辈祭锇材确砰_媽媽，在手機上輸入了自己的謎語，笑得合不攏嘴。

黏糊糊、軟塌塌，吃到嘴里笑哈哈。

一層爐架烤配料，一層爐架烤爸爸。

三分鐘后，爸爸回到家，手里拿著布里安娜見過的最大、最香的火腿菠蘿比薩餅，是在餐館點的外賣。

她向爸爸沖去，爸爸笑瞇瞇地望著她。爸爸精神抖擻，讓人無法相信他已經(jīng)兩個晚上沒睡了。

“奶酪，”她尖叫，“最后的謎底是奶酪！我把西紅柿、菠蘿、火腿、餅底放在一起，猜到你會帶比薩餅回家！我明白了！”

“你當然明白，我聰明的姑娘?，F(xiàn)在，把它放到桌上，咱們飽餐一頓！”爸爸撥弄著她的頭發(fā)，她聞著爸爸的氣味，混合著美味比薩餅的味道。布里安娜突然覺得自己是世上最幸運的女孩，沒有什么能讓她再次感到悲傷。她想知道媽媽是否也這樣覺得。她瞥了一眼，看到媽媽瞪著爸爸，不滿意地皺起了眉頭。

“外賣比薩餅嗎？要花不少錢啊！家里有足夠的食物吃，我們不能這樣揮霍。”媽媽看起來好像要哭了。

布里安娜的父親向妻子走近一步，伸開雙臂。但她拒絕擁抱他，低頭看著地板。

“親愛的，”他喃喃地說，“我漂亮的妻子病得不適合做飯，我們有足夠的錢買比薩餅。我整整兩天沒見到我可愛的小女兒了。我剛剛完成一生中最長、最難的值班，這是我們最需要慶祝和揮霍一點兒的時候。就為了這一刻，就為了這些原因。生活中沒有很多值得我們慶祝的時刻，所以我們必須抓住機會，全心全意地慶祝一番?！?/p>

“可我們的錢不多……”媽媽沒再說話，眼淚開始從臉頰上滾落。

“買這個……我們的錢夠了。”爸爸走上前，輕輕握住妻子的手。

“明天吃簡單的飯，但現(xiàn)在，咱們來慶祝和珍惜眼下?lián)碛械囊磺小篮玫囊患?，在生活艱難時團結(jié)一心，不讓生活中的小不幸打敗我們。你會找到工作的——我知道你會找到，我不希望你對自己失去信心。我們要永遠堅定信心?！?/p>

“對，我們要永遠堅定信心，媽媽！”布里安娜插嘴，“在我看來，你仍然是頭戴王冠的菠蘿女王。”

布里安娜和她的父母花十分鐘吃完了一整塊火腿菠蘿比薩餅。在這段時間里，布里安娜看到媽媽變得溫柔開朗，爸爸又一次施展了他的魔法，很快，一家人像往常一樣笑了起來。

就像生活從未改變過，一切都是那么甜蜜而美好。

就像他們會繼續(xù)歡笑和珍惜彼此，因為生活提供了所有精彩的配料和味道。

就像他們需要的東西會來到他們身邊，讓他們心想事成。

就像……一個比薩餅。

發(fā)稿/沙群

插圖/胡嫄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