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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學三書說略

2022-07-22 02:23:42陳克秀
音樂研究 2022年2期
關鍵詞:定弦黃鐘弦音

文◎陳克秀

琴律之學是中國傳統(tǒng)音樂文化最具代表性的“高文化”代表之一?,F(xiàn)存所見歷史文獻之中,琴律之專精的著述相對較少,而朱熹《琴律說》、徐理《琴統(tǒng)》、王坦《琴旨》三書最具代表,筆者稱其為“琴學三書”。朱、徐、王之三書,為佐證其學說,對琴曲、琴派,乃至于律歷、術數(shù)、倫理等多有涉獵,其中誤說在所難免,但就其整體而言,則可謂學識宏富、真知卓然。筆者于2011 年開始對三書進行勘校注疏工作,以下略談所得。

一、朱熹《琴律說》

中國古代琴律著述,較為完整地留存于今,且最具有劃時代意義的專著,是南宋朱熹《琴律說》。中國“琴律”一詞,就出于此著述。朱熹為儒學集大成者,朱載堉曾評價云:“先儒惟朱熹,最知樂。”①[明]朱載堉撰,馮文慈點注《律呂精義》“外篇卷四”,人民音樂出版社1998 年版,第946 頁。筆者認為《琴律說》具有“劃時代”的意義,則主要有以下幾個方面。

首先,中國古代談論樂律,多局于“黃鐘九寸、林鐘六寸、太簇八寸……”等陳說,而對于應律之器的具體尺度,則多數(shù)略而不談。僅就中古時期言,唯京房六十律,開列各律之長度;荀勖笛律,開列具體的笛長及笛孔尺度;南朝梁武帝之“四通十二笛”,開列十二律之絲綸數(shù)、弦度與笛長尺度。而對于琴、瑟等樂器,則一直都沒有留下具體的弦、柱、泛、按之度,直到朱熹《琴律說》,才有了五聲、十二律在琴之弦度記載?!肚俾烧f》所記載的這些尺度數(shù)據,對于今天來說,無疑是十分寶貴的,為今天的律算,為今人研究中古時期之琴律,提供了較為完整的依據。

朱熹雖為儒學大師,但卻能夠在一定程度上脫開儒家學者的門戶之見。記述琴之五聲、十二律時:朱熹一方面以太史公之宮聲八十一、徵聲五十四等之假數(shù),以及“九分寸”之法,記述十二律之假數(shù)與律高;另一方面則以琴之全弦尺度及“徽內”“徽外”按音節(jié)點之尺度,記載當時之琴律。朱熹曾云:“季通不能琴,他只是思量得不知彈出,便不可行。這便是無下學工夫。吾人皆坐此病。古人朝夕習于此,故以之上達不難,蓋下學中上達之理,皆具矣?!雹冢鬯危堇杈傅隆吨熳诱Z類》“樂”,商務印書館(臺北)《文淵閣四庫全書》1986 年影印本,第902 頁。朱熹如實地記載當時琴律之弦度,就是重視“下學”的具體體現(xiàn),并認為“無下學工夫”是為當時學者,包括自己的通病。

《琴律說》以首列太史公“五聲數(shù)”“十二律數(shù)”,后記“五聲”“十二律”在琴上徽位及弦度。五聲中,角為純律大三度,386音分;羽為純律大六度,884 音分,可謂純律五聲音階。十二律中,有四律為“純律”所獨有:姑洗386 音分,純律大三度;南呂884 音分,純律大六度;無射1018 音分,純律小七度;應鐘1088 音分,純律大七度。有四律為純律、五度相生律所共有:太簇204 音分,純律、五度相生律大二度;仲呂498 音分,純律、五度相生律純四度;林鐘702 音分,純律、五度相生律純五度。而對于“三分損益律”,則僅有太簇、林鐘二律,且與純律、五度相生律所共有。總言之,朱熹之琴律,是以“純律”為音律構架。僅此,朱熹之《琴律說》,是為中古琴律,即“純律”,提供了切實的依據。(見表1)

表1 太史公“五聲數(shù)”“十二律數(shù)”與朱熹琴律比照表

《琴律說》言琴之五聲、十二律,如實地記載了琴之徽位或按音節(jié)點之尺度,但如前述,則是將太史公之“五聲數(shù)”“十二律數(shù)”抄錄在前,琴之徽位或按音節(jié)點尺度數(shù)據記錄在后,并且聲稱“蓋琴之有徽,……而其布徽之法,則當隨其聲數(shù)之多少,律管之長短,而三分損益上下相生以定其位”,“故皆按其應處而鼓之,然后其聲可得而見,而聲數(shù)律分與其徽內之長無不合焉”。這樣,朱熹明顯是將太史公之“五聲數(shù)”“十二律數(shù)”與琴之徽位或按音節(jié)點尺度數(shù)據誤認為是比率同一了。對此,朱載堉曾云:

臣嘗宗朱熹之說,依古三分損益之法以求琴之律位,見律位與琴音不相協(xié)而疑之。晝夜思索,窮究此理,一旦豁然有悟,始知古四種律皆近似之音耳。此乃二千年間言律學者之所未覺。③[明]朱載堉《樂律全書》,商務印書館(臺北)《文淵閣四庫全書》1986 年影印本,第213 冊,第563 頁。

從《琴律說》之琴的五聲徽位,以及琴的十二律之尺度來看,太史公之“五聲數(shù)”,僅有“九九八十一以為宮”“五十四以為徵”“七十二以為商”三律,與琴律合,而“四十八以為羽”“六十四以為角”,則與琴律“為八徽”“為十一徽”不合。太史公之律數(shù)為三分損益律,而朱熹所云之“為八徽”、為“十一徽”則為“純律大六度”與“純律大三度”。太史公之“十二律數(shù)”,也僅有黃鐘、林鐘、太簇三律,與琴之全弦、琴之徽內三尺(九徽)、琴之徽內四尺(十三徽外一分)比率相合,另九律與琴之弦度比率都不相合。朱熹以不合以為合,實屬大誤。其中原因,當屬于因循舊說而不知律算,以及固守儒家三分損益律之一法而所致。僅此,則差朱載堉不知幾許。

朱熹雖在琴律的弦度記載上,尊重“下學”之實踐,但如前述,對于琴家、斫琴工師的“四折取中為法”的折紙安徽之法,則稱其為“下俚立成之小數(shù)”,不知琴家、斫琴工師的折紙安徽之法,是與琴弦復合振動之倍音節(jié)點相契合。對于琴的定弦,朱熹亦固守琴的最低一弦為黃鐘、為宮,他既說“求其天屬自然真誠和協(xié),則惟九徽、十徽與十一徽之三弦為然”,但卻又說“以為九徽者林鐘之位,十徽者中呂之位,林鐘為黃鐘之所生,而中呂又為能反生黃鐘者,所以得為調弦之地,而非他徽之可及。此其為說亦巧矣,然使果有是理,則曷為不直于黃鐘焉?”故對三弦或為仲呂之宮(今“正調”定弦),或為姑洗之角(今“慢三”定弦),亦充滿困惑并作強解,云:“若角聲二律之說,則予嘗竊怪古之為樂者,通用三分損益、隔八相生之法,若以黃鐘為宮,則姑洗之為角有不可以毫發(fā)差者,而今世琴家獨以中呂為黃鐘之角,故于眾樂常必高其一律然后和。惟第三弦本是角聲,乃得守其舊而不變。”甚至認為三弦為仲呂之宮是為“僣差”,并始終都認定三弦為角,姑洗為角,仲呂也為角,而不肯承認仲呂為宮。

在其《答吳元士》一文中,朱熹明知“但既以第三弦為宮,則其下即便可就按第六弦黃清以為徵,四弦林鐘為商,七弦太清為羽,五弦南呂為角”,但就是不愿承認一弦為倍徵、二弦為倍羽,認為“其上兩弦(一弦、二弦)則聲濁而勝于本宮,故不入調而以為應”。甚至認為“此調以中呂為角,則已不得角聲之正;以角聲為宮,則又不得宮聲之正。又就少宮、少商以為徵、羽,而反以正宮、正商為徵、羽之應,則其遷就雖巧,而顛倒失正亦甚矣”。朱熹無視《管子》之法,《淮南子》之五調(見后),只認黃鐘最濁為宮,是儒家一貫之家法。在此家法之下,固守黃鐘之宮為“正宮”,言琴三弦仲呂為宮“不得宮聲之正”,應該說是誤謬的。

如上述,《琴律說》最有歷史價值的部分,就在于其如實地記載了當時琴的五聲、十二律之徽位與弦度。通過朱熹“徽內”“徽外”之弦的長度記載,可以確信,朱熹時代的琴律為“純律”。而所謂太史公之“五聲數(shù)”“十二律數(shù)”,與當時之琴律關聯(lián)不大。這也進一步說明,中國古代樂律,并不是以儒家所尊崇的“三分損益律”為一統(tǒng)。中國古代律制,是呈多樣性的。

二、徐理《琴統(tǒng)》

同在南宋,《琴律說》之后,徐理著《琴統(tǒng)》。“琴統(tǒng)”一詞,出于東漢應劭《風俗通義》:“雅琴者,樂之統(tǒng)也,與八音并行,然君子所常御者,琴最親密不離于身?!雹埽蹡|漢]應劭撰,王利器校注《風俗通義校注》,中華書局1981 年版,第293 頁?!扒俳y(tǒng)”者,即琴為樂之綱紀也。《琴統(tǒng)》的核心篇章是“十則”?!皠t”,《說文解字》云:“等畫物也”⑤[東漢]許慎撰,[清]段玉裁注《說文解字注》,上海古籍出版社1988 年版,第179 頁。;《左傳·昭公七年》云:“六物不同,民心不一,事序不類,官職不則”;王引之《經義述聞·春秋左傳下》云:“則猶等也,均也”。⑥[清]王引之《經義述聞》“春秋左傳下”,載《續(xù)修四庫全書》第175 冊,上海古籍出版社2002 年版,第37 頁。徐理“十則”:將琴之全弦長為一,為“一則”;二分其弦,為“二則”;三分其弦,為“三則”;四分其弦,為“四則”;五分其弦,為“五則”……直至十分其弦,為“十則”。其分中之節(jié)點稱之為“節(jié)”。取唐人陳拙之說,以設徽之“節(jié)”稱“明徽”,以不設徽之“節(jié)”稱“暗徽”。徐理“十則”,也可以說是在琴家、斫琴工師的“四折取中為法”,即折紙安徽法基礎之上做出的進一步延展。

徐理“十則”與“四折取中為法”的折紙安徽法相較,僅是增添了折紙為七折(七則)、九折(九則)、十折(十則)。徐理認為:“琴工但知有簡率比折求徽之法,而不知有無徽之徽;操音者規(guī)于有徽之中,而不知有應聲之節(jié);遂使七則、九則、十則皆廢而不舉?!逼鋵崳偌?、斫琴工師的“四折取中為法”,僅是為了琴之安徽,安夠十三徽,作八折足矣。

徐理“十則”云:“節(jié)四十五,同者十有四,得位者三十有一?!币簿褪菑摹耙粍t”弦振動的基音起始,“二則”二倍音有節(jié)點一,“三則”三倍音有節(jié)點二,“四則”四倍音有節(jié)點三,“五則”五倍音有節(jié)點四,“六則”六倍音有節(jié)點五,“七則”七倍音有節(jié)點六,“八則”八倍音有節(jié)點七,“九則”九倍音有節(jié)點八,“十則”十倍音有節(jié)點九,合計有倍音節(jié)點四十五個,除去十四個重合的倍音節(jié)點,為三十一個倍音節(jié)點,也可謂三十一個“明徽”“暗徽”,即按音、泛音音位。這些音位,完全是取弦復合振動的“自然之節(jié)”,“非人力而能為”。其中,弦振動的七倍音的六個音位一般是不用的(七則四節(jié)為自然七度,969 音分)。這樣,三十一個按、泛音位,再去掉一般不用的“七則”六個音位,實際為二十五個按、泛音位。(見表2)

陳應時云:“對于泛音列或分音列(倍音列),歷來說最初為17 世紀法國音樂理論家美孫(Pater Mersenne,1588—1648)所發(fā)現(xiàn),后由法國數(shù)學家索發(fā)爾(Joseph Sauveur,1653—1716)加以說明。但事實上最早發(fā)現(xiàn)分音列并對之做了理論說明的是古代中國人?!雹哧悜獣r《論證中國古代的純律理論》,載《中國樂律學探微》,上海音樂學院出版社2004 年版,第380 頁。僅就《琴統(tǒng)》于南宋“咸淳戊辰正月”(1268)成書的時間,就比美孫、索發(fā)爾早出三百多年。如果從北宋崔遵度之十三徽“丈弦具之,尺弦亦具之”算起,

從晚唐之陳拙之“二十三暗徽與十三明徽”⑧陳拙(生卒年不詳)為唐天佑元年(904)進士。算起,從琴設十三徽的時代算起,那就更是“非西國之所能望其項背也”⑨[清]王韜《弢園文錄外編》“變法中”,上海古籍出版社2002 年版,第506 頁。。

表2 《琴統(tǒng)·十則》三十一節(jié)音律表

徐理《琴統(tǒng)·十則》,與所謂的“三分損益”“隔八相生”之法,完全劃界,為琴律所取律位之法做出了較為完整的闡述,彰顯了琴律獨立存在的價值與意義。應該說,這也是對中國古代以弦復合振動之倍音節(jié)點取得律位的一次最后總結。因為,在徐理之后,這種生律法便無學人再作深究。

以《琴律說》與《琴統(tǒng)·十則》之琴律比較,朱熹拘于太史公之“五聲數(shù)”“十二律數(shù)”,故律位僅有十二,而徐理以“十則”求琴之律位,二者聲數(shù)相差懸殊。朱熹琴十二律中的大二度(徽外一分強)、純律大三度(十一徽)、純四度(十徽)、增四度(九徽、十徽間)、純五度(九徽)、純律大六度(八徽)、純律小七度(七徽、八徽間),與徐理《十則》之大二度“九則八節(jié)”、純律大三度(五則四節(jié))、純四度(四則三節(jié))、增四度(十則七節(jié))、純五度(三則二節(jié))、純律大六度(五則三節(jié))、純律小七度(九則五節(jié))完全相同。朱熹琴十二律,有純律大七度(六徽、七徽間),徐理“十則”無此律位,因為已經超出了十則為十五則。(見表1、2)就此可見,朱熹琴律雖附會于太史公“十二律”,但取得琴律律位的方法,與徐理“十則”沒有太大差異。

有徐理之“十則”之三十一個倍音節(jié)點,及其取得琴律律位之法,有朱熹《琴律說》之琴十二律位,足可證明:琴律就是所有律位都取則于弦復合振動倍音節(jié)點之律,其所取得律位之法,是以折徽法為基礎,選取弦振動之二倍音直至十倍音,甚至十五倍音之節(jié)點為律位,以達到“自然天成”之聲。如此,亦當與“自然律”“純律”冥然合符;如此,中國古代“琴律”“瑩律”,不僅體現(xiàn)了“自然律”“純律”的音樂實踐,也彰顯了“自然律”“純律”的音樂理論?!肚俳y(tǒng)》之“十則”,雖未提及“琴律”一詞,但卻坐實了琴以弦的復合振動之倍音節(jié)點取律之法。

《琴統(tǒng)》關于琴的定弦,已然掙脫了中國歷史上儒家學派所謂的“黃鐘最濁,為宮”“大不逾宮,細不過羽”之窠臼。徐理云:“世之琴調合律者曰:‘五調’‘慢角’‘清商’‘慢宮’‘蕤賓’?!彼^“五調”,為今之“正調”定弦,即“仲呂以三為宮,則四以林鐘為商,五以南呂為角,一以黃鐘為徵,二以太簇為羽”。而“慢角”定弦,則為“黃鐘以三為角,則其音為姑洗,而一以黃鐘為宮,二以太簇為商,四以林鐘為徵,五以南呂為羽”。徐理肯定了“五調”,即今之“正調”定弦,三弦以“仲呂”為宮,一弦以黃鐘為徵,是要比《琴律說》談三弦或仲呂、或姑洗明確且又直當。朱熹談三弦仲呂、姑洗,首鼠兩端,吞吞吐吐,且始終沒有提及一弦黃鐘為倍徵、二弦太簇為倍羽。徐理之“五調”“慢角”“清商”“慢宮”“蕤賓”定弦,與今天之琴五調定弦,除了“五調”與“正調”名稱略異外,其他則完全相同。

其實,琴之五調,也就是建立在“黃鐘為徵”“黃鐘為羽”“黃鐘為宮”“黃鐘為商”“黃鐘為角”之上的五種定弦。這在《淮南子·天文訓》中既有記載:“甲子,仲呂之徵也;丙子,夾鐘之羽也;戊子,黃鐘之宮也,庚子,無射之商也;壬子夷則之角也。”⑩劉文典《淮南鴻烈集解》“天文訓”,中華書局1989 年版,第115 頁。也就是以十天干與十二地支(十二辰)十二律相配為“六十甲子六十律”,其中子位有五,黃鐘亦有五?!凹鬃?,仲呂之徵也”,即在甲子位之黃鐘,是為仲呂為宮之徵聲;排列五音即為:倍徵(黃鐘)—倍羽(太簇)—宮(仲呂)—商(林鐘)—角(南呂),移于琴之定弦,就是“正調”(徐理所云“五調”)?!氨樱瑠A鐘之羽也”,即在丙子位之黃鐘,是為夾鐘為宮之羽聲;排列五音即為:倍羽(黃鐘)—宮(夾鐘)—商(仲呂)—角(林鐘)—徵(無射),移于琴之定弦,就是“清商”;清商者,以太簇為商,而夾鐘高其一律,故曰“清商”?!拔熳狱S鐘之宮也”,即戊子之位之黃鐘,是為黃鐘為宮之宮聲;排列五音即為:宮(黃鐘)—商(太簇)—角(姑洗)—徵(林鐘)—羽(南呂),移于琴之定弦,就是“慢角”。“庚子,無射之商也”,即庚子之位之黃鐘,是為無射為宮之商音;排列五音即為:商(黃鐘)—角(太簇)—徵(仲呂)—羽(林鐘)—宮(無射),移于琴之定弦,就是“蕤賓”(或無射)?!叭勺右膭t之角也”,即壬子之位之黃鐘,是為夷則為宮之角音;排列五音即為:角(黃鐘)—徵(夾鐘)—羽(仲呂)—宮(夷則)—商(無射),移于琴之定弦,就是“慢宮”。《淮南子·天文訓》的這則文獻,太史公《史記·律書》、劉歆《鐘律書》均無所顧。班固撰《漢書·律歷志》取劉歆之說,鄭玄注經亦取劉歆之說。漢儒不取《淮南子·天文訓》這則文獻,其關鍵就在于首排甲子之黃鐘為“仲呂之徵”,與儒家“黃鐘最濁,為宮”“宮為君”“大不逾宮,細不過羽”相抵牾?!痘茨献印芬粫捌渲冀献印?劉文典《淮南鴻烈集解》“高誘‘敘目’”,第2 頁。,而其黃鐘一律應五音以“徵—羽—宮—商—角”排序,也可以說是《管子》起五音之余緒。從《管子》五音以徵為首,到《呂氏春秋》十二律以林鐘為最低最濁,再到《淮南子》排甲子之位黃鐘為仲呂之徵音,當為一脈。而自漢武帝“罷黜百家,獨尊儒術”,儒家經師、學者,遂拾掇先秦晚周文化之舊籍,取《國語·周語》之“大不逾宮,細不過羽”,《禮記·樂記》之“宮為君,商為臣,角為民,徵為事,羽為物”?[東漢]鄭玄注,[唐]孔穎達正義《禮記》“樂記”,上海古籍出版社2008 年版,第1457 頁。,發(fā)明“黃鐘最濁”“黃鐘為宮為君”“黃鐘至尊”“宮最尊”等;而《管子》“起五音”之法,《呂氏春秋》“黃鐘上生林鐘”之則,《淮南子》“甲子,仲呂之徵”之序,則或被不顧,或被誤奪。更有甚者,還將琴五調之“正調”定弦視為異端,朱熹在《答吳元士》一文中就云:“則今之所謂琴者,非復古樂之全眀矣。故東坡以為古之鄭衛(wèi),豈亦有見于此耶?”?[宋]朱熹《晦庵集》“答吳元士”,商務印書館(臺北)《文淵閣四庫全書》1986 年影印本,第1145 冊,第210 頁。蘇軾見琴“正調”定弦“黃鐘為仲呂之徵”,竟言其為“古之鄭衛(wèi)”。

如上述,徐理《琴統(tǒng)》最具有歷史價值的“十則”,是對琴律及其生律法一次較為完整的總結,它已然與“三分損益律”劃界,不再受“三分損益”“隔八相生”的影響,彰顯了琴律本來的特征及其生律法?!妒畡t》中盡管并沒有講清楚其歷史淵源及其承繼,但是遵循的卻是弦復合振動的“自然之理”,以及琴家、斫琴工師的具體音樂實踐。其中亦有很大可能,是總結于琴家、斫琴工師的口口相傳。但是,令人遺憾的是,琴律至徐理而被較為完整地總結,琴律亦至徐理而戛然止步,盡管“折徽法”至今猶在,而以弦復合振動倍音節(jié)點取律之琴律,則漸被模糊。

三、王坦《琴旨》

清人王坦撰《琴旨》,尊清圣祖康熙《律呂正義》之主腦,首先分別管音(管律)、弦音(弦律,下同)。即“管音全度無論長短,全半不相應”,“弦音全度無論長短,全半相應”。并明確提出琴之“一弦尚徵”,循《管子》“起五音”之法,將徵一百零八,羽九十六,宮八十一,商七十二,角六十四之假數(shù),認為是“絲綸”之數(shù)。并且取《管子》之五音與太史公之五音相合,而為琴“倍徵—倍羽—宮—商—角—徵—羽”之“宮調”(正調)七弦。因用“弦音”,亦不使用律呂之名,而使用所謂的“聲數(shù)”。《琴旨》無“琴律”之詞,有“弦音”之名。

《琴旨》所載之弦音,與上述《琴律說》《琴統(tǒng)》迥異,云:“十一徽、八徽、六徽、三徽,俱不當取音之正位?!边@就說明王坦琴之弦音,凡五倍音之節(jié)點的律位,即純律律位,已經不用。所用的是“惟七徽、四徽、一徽俱當徽”,“十徽、九徽、五徽、二徽取音雖亦當徽,而七弦之中間有不用者”。這樣,使用七、四、一徽,明確倍半相生;使用九、五、二徽,明確五度相生;使用十徽,明確《管子》三因四開之法;并將弦之四分之三節(jié)點的十徽,稱之為“生我之聲”,即以琴十徽全弦之四分之三,益之一分,乘以三分之四等于一,生全弦散聲;將弦之三分之二節(jié)點的九徽,稱之為“我生之聲”,即以全弦為一,三分去其一分,乘以三分之二,生全弦散聲之上方純五度九徽音。這個“我”,就是空弦散聲。這是源自朱載堉所言的“凡各弦散聲,即本律之正音。第十徽實音,為散聲之(毋)〔母〕,能生本律也。第九徽實音,為散聲之子,本律所生也。惟此兩徽,雅樂尚之”?朱載堉《樂律全書》“律呂精義內篇·旋宮琴譜”,第132 頁。。如此,王坦弦音,去中古琴律之五倍音,即將中古琴律之純律,變?yōu)槲宥认嗌?。特別是對于琴十徽“生我之聲”,以及七、四、一徽倍半相生的強調,從根本上解脫了三分損益律所謂“黃鐘不可復生”的糾葛。就其理論基礎言,則仍是依據于康熙《律呂正義》,而《律呂正義》則是取《管子》之法為據。

如上所述,自漢武帝時代,《管》《呂》《淮南》之法,不為儒家學者所屑顧,而《管子》之法被重新提起,是在清康熙時代,此中時間距離,可謂漫長。

康熙重新提起《管子》之法,不僅以其為“弦音”之本始,而且對其“生律”之序,亦作出了極具有歷史意義的認識??滴酢堵蓞握x·定絲樂弦音清濁二均之度分》,首先承認倍半相生,就已經不同于三分損益律了。再,“以首音之全分因而四之,去其一分,而用其三分”,即使用全弦度之四分之三節(jié)點(琴十徽)的音位。就此,以二倍音、三倍音、四倍音(四分取三之音),為生律之基礎,五度相生律確然無疑。而對于四倍音,其理論基礎則取于《管子》之法?!豆茏印匪啤爸饕欢?,四開以合九九”,以上引文是將其釋為“以三倍全分之數(shù)四分之,而取其一,以合九九八十一之度,為宮聲之分也”。也就是以一乘以三除以四得四分之三,以下徵《管子》之法?,F(xiàn)今學者,多承襲清人方苞的詮釋。方苞釋“四開以合九九”云:“開,推而衍之也。一分為三,三分為九,九分為二十七,二十七分為八十一,皆一而三之,如是者四,則適合黃鐘之數(shù)。”?[清]方苞《刪定〈管子〉》,載清光緒二十四年瑯嬛閣刻本《抗希堂十六種書》,第113 頁。即一乘以三得三,三乘以三得九,九乘以三得二十七,二十七乘以三得宮八十一,“為黃鐘小素之首”。方苞的這個詮釋,將“四開”作為三的四次相乘,“開”字釋為“推衍”。方苞的詮釋,事實上是為迎合三分損益律,將《管子》之法局限于三分損益律之一隅,如果再以此繼續(xù)推出十二律,黃鐘肯定無法復原??滴酢堵蓞握x》則以宮八十一數(shù),為下徵一百零八之四分之三,則能夠以宮八十一乘以三分之四“順推”徵一百零八,以徵一百零八乘以四分之三“逆推”宮八十一,從根本上解決了宮聲復原的問題,也符合《管子》法之實際,符合歷代音樂之實踐。

《琴旨》之“弦音”,與康熙《律呂正義》之“弦音”同一:先以《管子》三因四開之法,取一弦倍徵之全度一百零八乘以四分之三,得八十一為十徽;再以一弦十徽,(“生我之聲”),調三弦散聲為宮八十一,0音分;以三弦散聲宮八十一乘以三分之二,生九徽徵五十四,(“我生之聲”),702 音分;以九徽徵五十四乘以三分之四,生十三徽外一分商七十二,204 音分;以十三徽外一分商七十二乘以三分之二,生七徽九分羽四十八,906 音分;以七徽九分羽四十八乘以三分之四,生十徽八分角六十四,408音分;以十徽八分角六十四乘以三分之二,生七徽三分變宮四十六點六六六七,1110音分;以七徽三分變宮四十六點六六六七乘以三分之四,生九徽四分變徵五十六點八八八九,612 音分。再,以九徽四分變徵生六徽七分清宮(清,高半分,半音。下同),則取五度相生律之六徽七分強之清宮,以八十一乘以五百一十二分之二百四十三,為三十八點四四三四,1290 音分。以六徽七分之清宮三十八點四四三四乘以三分之四,生八徽五分清徵五十一點二五七八,792 音分;以八徽五分清徵五十一點二五七八乘以三分之四,生十二徽三分清商六十八點三四三七,294 音分;以十二徽三分清商六十八點三四三七乘以三分之二,生七徽六分清羽四十五點五六二五,996 音分;以七徽六分清羽四十五點五六二五乘以三分之四,生十徽清角六十點七五,498 音分;以十徽清角六十點七五乘以三分之四,復返宮八十一,0 音分。

以上,宮八十一,0 音分;徵五十四,702 音分;商七十二,204 音分;羽四十八,906 音分;角六十四,408 音分;變宮四十二點六六六七,1110 音分;為五度相生律與三分損益律所共有,二者無差別。變徵五十六點八八九,612 音分,為三分損益律所獨有;清宮三十八點四四三四,1290音分;清徵五十一點二五七八,792 音分;清商六十八點三四三七,294 音分;清羽四十五點五六二五,996 音分;清角六十點七五,498 音分;為五度相生律所獨有。唯此,方可做到“實有旋轉不息之義”,生弦音十二次,宮可復原。此中,自清宮以下五律,到復返宮八十一,其在琴之體現(xiàn),關鍵是為五弦“必上半徽始應三弦散聲”的八徽五分之位,也就是五弦散聲為角六十四,其九徽為變宮四十二點六六七,而與三弦散聲呈八度的半宮四十點五,則在其上半徽,即八徽五分。王坦為其專立章節(jié)《五弦獨上半徽》以作詳釋。五弦九徽為變宮四十二點六六七,1110 音分,“獨上半徽”八徽五分為半宮四十點五,1200 音分;四弦散聲為商七十二,204 音分,其九徽為四十八羽,906 音分,“獨上半徽”八徽五分,為清羽996 音分;三弦散聲為宮八十一,0 音分,其九徽為徵五十四,702 音分,“獨上半徽”八徽五分,即為清徵792 音分;二弦散聲為倍羽九十六,-294 音分,其九徽為角六十四,408 音分,“獨上半徽”八徽五分,即為清角498 音分;一弦散聲為倍徵一百零八,-498 音分,其九徽為商七十二,204 音分,“獨上半徽”八徽五分,即為清商294 音分。盡管王坦時代琴用五正聲,唯五弦“獨上半徽”八徽五分之宮當為用,但四弦八徽半、三弦八徽半,二弦八徽半、一弦八徽半,均為五度相生律之律位,也就是五度相生律與三分損益律弦度比不同的六個律位。

當然,這樣以弦振動之二倍音、三倍音為生律基礎的“五度相生律”,無論在《律呂正義》,還是在《琴旨》,仍被稱為“三分損益律”,但此“三分損益律”卻已經不是自漢代以來,被儒家學者所尊奉的那個“黃鐘不可復原”“仲呂極不生”的“三分損益律”了。對于弦音生十二分,也就是以五度相生律生十二律,乾隆《律呂正義后編·樂問》闡述得更為明了:

若夫綜七弦之始終,盡一弦之變化,則先以全弦為宮分,用《史記》三分損益之法,順推宮聲所生之六音。又以全弦為變徵分,用《管子》四開之法,逆推變徵所由生之六音,合是二六十二分,而七音之用備矣。夫徵分為宮分三分之二,則下徵為宮分三分之四,下徵四分,宮三分,則宮分為下徵四分之三,故《管子》曰:“先主一而三之,四開以合九九?!庇墒峭浦冡鐬樽儗m三分之四,則變宮非變徵四分之三乎?變宮為角分三分之二,則角分非變宮四分之六乎?溯而上之,以至于宮,莫不皆是。?[清]允祿、張照等奉敕撰《御制律呂正義后編》“樂問”,商務印書館(臺北)《文淵閣四庫全書》1986 年影印本,第218 冊,第520—521 頁。

就上引文可以看出,清康、乾時代以五度相生律推衍“弦音十二分”,是使用太史公“三分損益之法”,“順推”宮聲所生六分(律),到變徵;再以《管子》之法“逆推”變徵所由生之六分(律),合而生出五度相生律之十二分(律)。其中,以所謂“《管子》之法逆推變徵所由生之六音”,即是以四分法生律,既然變宮(應鐘)“順推”變徵(蕤賓)為益之一分的三分之四,那么,變徵“逆推”變宮也就是四分之三;既然角“順推”變宮為去之一分的三分之二,那么,變宮“逆推”角也就是四分之六;等等。

王坦《琴旨》弦音用五度相生律。琴之定弦以《管子》之法為基礎,也就是今天的“正調”定弦。應當說,這個基礎定弦是琴古往今來一而慣之的一個音樂實踐,從《管》《呂》《淮南》,到朱熹、徐理時代,再到近古清康、乾兩朝,直到今天。

但就“琴律”言,王坦《琴旨》棄琴十三徽之五倍音之節(jié)點,已再不是筆者所說的“所有律位都取則于弦振動倍音節(jié)點”之琴律,而是“弦音”。所謂“弦音”,康熙《律呂正義》有云:“絲之為樂,其器雖十余種,而弦音所應,不外乎十二律呂所生五聲二之音。”?[清]康熙《御制律呂正義》“上編·定絲樂弦音清濁二均之度分”,摛藻堂《四庫全書薈要》本,第24 頁。這也就是說,“弦音”是指弦樂器之“弦律”,而非獨為七弦琴之“琴律”。

結 語

朱熹誤認“三分損益律”即琴律,但卻尊重“下學”而未將琴律之弦度徽位改移,功莫大焉。徐理《琴統(tǒng)·十則》,則以弦復合振動之倍音節(jié)點以取“節(jié)”,以出“明徽”“暗徽”,這既是對中國最古老的生律法之承繼,也是對琴律的總結與彰顯。王坦不稱琴律或瑩律而言“弦音”,當知其所謂“弦音度分”非為琴之所獨有。三書雖都以琴學為要,但又都各有所旨,都可謂是研究中國古代樂律學不可或缺的歷史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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