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文平,李志峰,李艷,馮育林*,鐘國躍,楊世林
1.江西中醫(yī)藥大學 中藥固體制劑制造技術(shù)國家工程研究中心,江西 南昌 330006;
2.創(chuàng)新藥物與高效節(jié)能降耗制藥設備國家重點實驗室,江西 南昌 330006;
3.江西中醫(yī)藥大學 中藥資源與民族藥研究中心,江西 南昌 330004
圖1 《四部醫(yī)典系列掛圖全集》及《四部醫(yī)典曼唐詳解》的“雜赤”
圖2 《醫(yī)學奇妙目飾》的“雜赤”附圖
由上可見,古籍對“雜赤”品種有2 種劃分方法,一種劃分為有黑、白2 種,另一種劃分為正品、副品及類同品3 種。據(jù)《藥名之?!泛汀毒е楸静荨酚涊d,其中山生的黑者(“日吉巴冒卡”“雜赤那?!保┧茷檎罚ā半s赤確”),而田生的白者(“日吉賽爾?!薄半s赤嘎?!保┧茷楦逼罚ā半s赤曼巴”)?,F(xiàn)代文獻及相關標準中多沿襲《藍琉璃》和《晶珠本草》的記載,將“雜赤”分為正品(“雜赤確”)、副品(“雜赤曼巴”)、山生者(“雜赤巴冒卡”)3 種,或統(tǒng)稱“雜赤”,但對其類同品記載較少[13-26]。
現(xiàn)代文獻和藏藥標準中收載的“雜赤”類藏藥均為菊科植物,涉及到苦荬菜屬(Ixeris)、小苦荬屬(Ixeridium)、巖參屬(Cicerbita)、風毛菊屬(Saussurea)、頭嘴菊屬(Cephalorrhynchus)、毛鱗菊屬(Chaetoseris)、還陽參屬(Crepis)、毛連菜屬(Picris)、厚喙菊屬(Dubyaea)、黃瓜菜屬(Paraixeris)、苦苣菜屬(Sonchus)及黃鵪菜屬(Youngia)12屬的約30種植物(表1)。
表1 “雜赤”類藏藥的品種和基原
古籍對“雜赤”的生境和形態(tài)記載較為簡略,《宇妥本草》記載:“生于田埂和平灘,葉鋪地,葉緣裂,長四五指,花黃色”[3];《度母本草》記載:“生于平坦之地,葉片青色而稍粗糙,花黃色而小,有四瓣”[4];《藍琉璃》引《正確認藥圖鑒》之記載:“葉片青色而光滑,花朵黃色有四瓣”,并補充“葉綠色粗糙,形態(tài)狀如蒲公英,花黃色有四瓣,撅斷時流乳狀白液”[6];《藥名之?!酚涊d“雜赤”分黑、白2 種[5],但并未描述其生境和形態(tài);《晶珠本草》對《藥名之?!愤M行了補充,言白“雜赤”為田生或平壩生,黑“雜赤”為山生;關于白者的形態(tài),也引《圖鑒》之記載:“白者生于田埂地頭。葉細,青色,光滑;花黃色,四瓣或多瓣,折斷流乳狀白液”,并補充“花像蒲公英而小,株高約一扎,莖細軟,折斷后流乳白色汁液”,黑者的形態(tài)為“葉細長,狀如岡孜門瓊[,據(jù)咨詢藏族醫(yī)生,其基原可能為蓼科植物狹葉圓穗蓼Polygonum macrophyllumD.Don var.stenophyllum(Meisn.)A.J.Li,其葉線形或線狀披針形]葉,莖長約1 指,花 紫色,狀如莪斗增[(“貝珠牙扎”)的異名,其基原為長毛風毛菊Saussurea hieracioidesHook.f.],葉撕裂有羊毛狀白絲,搓挼時如艾葉”[9-10]。《醫(yī)學奇妙目飾》的記載與《藍琉璃》和《晶珠本草》的記載大致相同,但補充山生的“巴冒卡”有“頂生一個頭狀花序”[11]?!吨袊厮幹参镔Y源考訂》認為《四部醫(yī)典系列掛圖全集》中的“雜赤確”(圖1A)可能為還陽參屬植物小還陽參(紅花還陽參)、西藏還陽參Crepis tibeticaBabcock(藏滇還羊參)或苦荬菜屬植物,“雜赤曼巴”(圖1B)可能為黃鵪菜Youngia gracilipes(Hook.f.)Babcock et Stebbins(細梗黃鵪菜)或單花萵苣Lactuca gombalanaHand.-Mazz.(矮小厚喙菊),“雜赤惹”(圖1C)應為毛鱗菊屬植物,如藍花毛鱗菊等;指出西藏地區(qū)藏族醫(yī)生認為的正品“雜赤確”基原頭嘴菊(巖參)的葉片全裂與圖1C 所示葉半裂不符[17]。而《晶珠本草》記載的山生的“巴冒卡”應為風毛菊屬植物禾葉風毛菊等數(shù)種細葉的種類[9-10]?!恫厮幹尽房甲C認為,《晶珠本草》記載的“雜赤”的白者應為山苦荬(中華小苦荬)、細葉苦荬Ixeridium erisgracilisDC.Stebb.(細葉小苦荬)和巖參(頭嘴菊),黑者也為風毛菊屬植物[13]。據(jù)《四部醫(yī)典系列掛圖全集》附圖看,正品“雜赤確”和副品“雜赤曼巴”均為基生葉,有明顯或長的葉柄,葉緣波狀或有淺缺,花序有分枝或花葶單生,頭狀花序,具花瓣(舌狀花)4~5,黃色;而類同品“雜赤惹”具基生葉和莖生葉,葉中裂,葉緣有齒,無柄,莖生葉略抱莖,莖上端有分枝,枝端頭狀花序排成傘房狀或圓錐狀,具舌狀花,花瓣較多,黃色[7]?!夺t(yī)學奇妙目飾》附圖的上小圖與《四部醫(yī)典系列掛圖全集》的類同品圖相似,下圖僅有基生葉,葉緣似蒲公英Taraxacum raxacummongolicumHand.-Mazz.樣的倒向羽狀深裂,花葶數(shù)個,頭狀花序頂生,花瓣(舌狀花)多數(shù)[11],以上各種“雜赤”附圖確應為菊科植物無疑。結(jié)合《藍琉璃》《晶珠本草》記載的形態(tài)看,田生的白“雜赤”的舌狀花較少(4~5),黃色,植株具白色乳汁,確似為苦荬菜屬、小苦荬屬、還陽參屬植物;《度母本草》《四部醫(yī)典系列掛圖全集》等古籍漢譯本的各種“雜赤”及其附圖均注其漢譯名為“粉苞苣”,《藏藥晶鏡本草》也記載“雜赤”的基原為“粉苞苣(細葉苦荬)Ixeridium erisgracilisDC.Stebb.”[18]?!毒е楸静荨酚涊d,山生的“巴冒卡”花紫色(管狀花),葉撕裂有白色纖維狀毛,確似禾葉風毛菊、沙生風毛菊等風毛菊屬植物(該屬無舌狀花)[9-10]。通過文獻記載和實地調(diào)查發(fā)現(xiàn),西藏地區(qū)藏族醫(yī)生多認為“雜赤”的正品(優(yōu)質(zhì)品)“雜赤確”為巖參,該種莖中上部具較大的莖生葉,葉片大頭羽狀全裂,葉及葉裂片邊緣全緣、淺波狀或有不明顯鋸齒,葉具長柄,葉柄基部耳狀擴大半抱莖,頭狀花序傘房圓錐狀,舌狀花紫紅色、藍色或淡紫色,除葉片全裂的形態(tài)外,確與“雜赤”的類同品(雜赤惹)更為相似。各文獻記載的巖參的學名多為Cicerbita cerbitamacrorrhiza,據(jù)《中國植物志》記載,巖參的學名為Cicerbita cerbitaazurea(Ledeb.)Beauverd,而Cicerbita cerbitamacrorrhiza則作為頭嘴菊的異名;在分布上,巖參Cicerbita cerbitaazurea僅分布于新疆,而頭嘴菊則在西藏分布較為廣泛[30]。由于“雜赤”藥材均來自于野生資源采集,從其分布看,各文獻記載的巖參Cicerbita cerbitamacrorrhiza應為頭嘴菊。由于古籍中關于“雜赤”形態(tài)的記載和附圖相對較為簡略,“雜赤”類的基原植物種類的形態(tài)也與文獻記載不盡相同。
現(xiàn)有關藏藥標準中收載的“雜赤”類的各品種劃分主要采納了《四部醫(yī)典系列掛圖全集》和《晶珠本草》的記載,其藥材名包括“雜赤確”“雜赤曼巴”“雜赤巴莫卡”,或統(tǒng)稱為“雜赤”,共收載其基原植物8 種,但不同標準收載的各品種的名稱、基原不盡一致,其質(zhì)量標準僅有性狀、粉末或理化鑒別的規(guī)定,尚不完善(表2)。
表2 藏藥標準中記載的“雜赤”類的品種、基原和藥用部位
“雜赤”為藏醫(yī)臨床治療肝膽疾病的常用藥材?!端{琉璃》《晶珠本草》等藏醫(yī)藥古籍記載“雜赤”有正品、副品、類同品或黑、白之分?,F(xiàn)代文獻記載的“雜赤”類的基原較為復雜,涉及到菊科苦荬菜屬、小苦荬屬、巖參屬、風毛菊屬、頭嘴菊屬、毛鱗菊屬、還陽參屬、毛連菜屬及苦苣菜屬等多屬約30 種植物;但不同文獻記載及不同地區(qū)藏族醫(yī)生習用的“雜赤”的各品種的基原存在一定差異?,F(xiàn)行的藏藥標準中作為“雜赤”(統(tǒng)稱)或其正品、副品、黑者的各品種的基原共收載有8 種,而不同標準收載的基原不盡一致,也反映了各地習用基原的差異。一方面,“雜赤”的品種及其基原復雜的現(xiàn)狀不利于“雜赤”類藥材及其制劑的生產(chǎn)、質(zhì)量控制、臨床準確與合理用藥;另一方面,已有研究報道,風毛菊屬植物主要化學成分為倍半萜、三萜、苯丙素、木脂素、黃酮、甾體類、香豆素等,具有抗腫瘤、抗炎、抗衰老、改善心血管疾病等作用[35-37];而苦荬屬植物主要含三萜、黃酮、倍半萜、甾體及香豆素類等成分,具有抗炎保肝、抗氧化、抗病毒、抗白血病及降糖等功效[38-41]。這2 個屬相比,在成分大類上大同小異,但藥理作用卻存在明顯的差異,提示這些不同屬或不同種類的植物在其藥效物質(zhì)基礎、生物活性及其作用機制方面可能存在差異,作為同一(類)藥材的基原使用是否合理尚有待研究探討,因而有必要對其進行品種整理和質(zhì)量標準研究。由于上述菊科各屬植物在青藏高原分布的種類較多,而古籍對其形態(tài)的記載較為簡略,僅據(jù)古籍文獻的記載往往難以準確考訂其基原植物種類,故在其品種整理和質(zhì)量標準制定過程中,除應注重古籍文獻考證、尊重各地用藥習慣外,還應充分借鑒資源學、現(xiàn)代藥學等的研究結(jié)果,以為其品種整理與質(zhì)量標準制定提供科學依據(jù)。
藏醫(yī)發(fā)源于青藏高原,其藥用資源具有顯著的高原資源特色,藏醫(yī)臨床常用藥材品種約80%產(chǎn)自青藏高原[42]。藏藥材生產(chǎn)主要來源于野生資源采集,各地藏族醫(yī)生、醫(yī)療機構(gòu)、制藥企業(yè)多就地采集利用當?shù)氐馁Y源種類。而由于青藏高原地域遼闊、地形地貌與生態(tài)環(huán)境復雜多樣,各地分布的資源種類差異顯著。不同地區(qū)使用的基原植物種類與當?shù)胤植嫉姆N類密切相關,導致同一藥材品種的基原植物種類表現(xiàn)出明顯的地域性差異,地方習用品或替代品多、基原復雜的現(xiàn)象較為普遍。藏族醫(yī)藥古籍在記載藥物時,常將“雜赤”樣功效相近的多種藥物歸為一類,其下再根據(jù)形態(tài)、產(chǎn)地、生境、質(zhì)量等的差異劃分為不同的基原復雜、具有地區(qū)用藥差異的藥物(分類式記載形式),這是由于傳統(tǒng)藥物在其發(fā)展過程中認識、記載的藥物不斷豐富而產(chǎn)生的共性現(xiàn)象[43]。這些具有地域性差異的地方習用品、替代品多數(shù)具有長期的臨床應用實踐基礎,開展其品種整理、不同基原物種間的比較研究,無疑對發(fā)現(xiàn)藥用新資源、新功效,創(chuàng)新藥物開發(fā)和傳統(tǒng)藥物資源傳承創(chuàng)新發(fā)展具有重要價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