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可馨
秦是奠定中國社會一些基本特征的關鍵時期,對一個普通中國人來說,這段歷史可能既熟悉,也是單調的,或許能說出“統(tǒng)一”“帝制”“封建”之類的模糊印象,但深入細節(jié),很多東西還不夠清楚。實際上,對于中國歷史的了解,對于秦的了解,我們一直以來缺乏來自小人物的視角。
最近有了這樣一本書,武漢大學歷史系教授魯西奇所寫的《喜:一個秦吏和他的世界》,它呈現(xiàn)了偉大歷史進程中的卑小個體。
喜生活在秦始皇的時代,他只是一個小吏,很普通,工作認真勤懇,“吏途”也不怎么遠大,和秦始皇比起來,他的歷史可能毫無意義,但這樣的喜,也是真實存在過的,他如何吃穿?他怎么思考、行事?想象這些,本身是有趣的,正如魯西奇教授在書中所寫的,“公元前三世紀下半葉的世界,不是秦始皇一個人的世界,而是無數(shù)人的世界”。
不過,這并不是一本好讀的書,它不通俗;讀者一不留神,可能會淹沒在文獻的汪洋大海。這本書暗藏了很多玄機,它提出了一些問題,甚至暗示了答案,也試圖表達一些理論。總之,作為一名歷史學者,魯西奇教授并不試圖把話說滿,他預留了大量的思考空間,讓讀者來想象喜背后的廣闊世界。
想象、理解,而不急著判斷,這或許才是歷史留給我們的真正教益。
南風窗:一個通行的說法是,秦完成了大一統(tǒng),此后中國社會邁入統(tǒng)一帝制的時代,這個“統(tǒng)一”究竟意味著什么,尤其是,對于一個普通的老百姓來說意味著什么?他的生活將發(fā)生哪些改變?
魯西奇:歷史進程中的個體,除非是偉大人物,大概很難認識并把握歷史發(fā)展的方向。“秦統(tǒng)一中國”這一認識與表述,是在“統(tǒng)一”完成之后,回溯歷史的過程中,才逐步形成的。生活在秦統(tǒng)一過程中的大部分人,特別是普通百姓,大約不會知道自己正生活在一個將開辟統(tǒng)一帝制時代的偉大進程中。我不能完全確定,但基本傾向于認為,生活在公元前三世紀的大部分人,無論是秦人,還是韓、趙、魏、楚、齊、燕之人,大抵都不知道當時正處于統(tǒng)一的歷史進程。
對于老百姓,可以說他有了更為廣闊的天地,有了更多的晉升機會,甚至在征戰(zhàn)的過程中,因為更多地意識到孤獨,產(chǎn)生了某種意義上的“自我意識”或“自覺”??梢灾v很多,也不難“找”出一些“證據(jù)”來。可是,事實上,“統(tǒng)一”是通過長期、殘酷的戰(zhàn)爭方式完成的。對于普通百姓來說,真正有意義的,不是統(tǒng)一后的光明前景,而是 “統(tǒng)一戰(zhàn)爭”進程中的殘酷現(xiàn)實。
身死沙場,家破人亡,可能是很多普通百姓的命運。那意味著離亂,意味著貧窮艱窘。在書里,我用白話講述了寫在木牘上的驚的那兩封信,也在不同的場合一直提到兒與多母子二人的逃亡故事。我也曾用繁復的語言,描述秦時力役特別是運輸之役的繁重。秦始皇二十八年瑯琊刻石表述朝廷的愿望,說是希望“黔首安寧,不用兵革。六親相保,終無寇賊”。換句話說,在統(tǒng)一戰(zhàn)爭進行時,既常用兵革,黔首遂不得安寧;因為到處都有“寇賊”,六親常不能相保。這是始皇帝自己承認的。到了后來,陳勝、吳廣不得不喊出:“今亡亦死,舉大計亦死,等死,死國可乎?”他們拼了個魚死網(wǎng)破。
南風窗:驚和黑夫的故事令人印象深刻。他們被征召入伍,去前線打仗,但是驚一直在向母親催要錢財和衣服,說他在軍隊里快過不下去了,是不是可以想見,當時的軍餉是不足以養(yǎng)活士兵的,士兵普遍需要來自家里面的接濟?
魯西奇:這個問題有點復雜,還涉及軍隊的后勤補給問題,涉及軍事裝備的構成與分配等問題,就目前我們能掌握的材料來看還不明晰?;旧峡梢源_定的是,軍餉是沒有的,他們的服裝是自己準備的,如果穿官府提供的服裝,很可能要算錢的,盔甲和武器應該是由軍方提供的。我舉了一個逃亡士兵的例子,他帶了一大堆的裝備,我還琢磨他怎么背得動呢?
南風窗:你引用貼近普通大眾日常生活的《日書》的材料,總結出當時人們的三種主要期望,一是做官,一是經(jīng)商,還有一種是離開自己居住的邦國到別處去發(fā)展,原來那時候人也很注重流動?
魯西奇:我們相信在春秋戰(zhàn)國時,各國之間有頻繁的交流。像蘇秦張儀,他們也算不上是上層,但在各國之間游說,合縱連橫。關于普通人究竟怎么看待流動,《日書》告訴了我們一點:那時在各國間流動已經(jīng)深入普通民眾的觀念深處,不只是士這個階層需要離開邦國謀求發(fā)展,實際上可能社會的各個階層都有這種愿望。這也說明,可能春秋戰(zhàn)國時期給很多普通人提供了更為廣闊的天地和更多的機會。
事實上,“統(tǒng)一”是通過長期、殘酷的戰(zhàn)爭方式完成的。對于普通百姓來說,真正有意義的,不是統(tǒng)一后的光明前景,而是“統(tǒng)一戰(zhàn)爭”進程中的殘酷現(xiàn)實。
因為文獻的缺乏,我們以前很難落實,究竟有多少屬于編戶的普通民眾離開了自己的邦國去逃亡。后來,我們在岳麓、睡虎地等秦簡上,看到法律對于逃亡的禁止。把法律的規(guī)定和《日書》對起來,我才恍然大悟:法律所禁止的,可能正是那個時代普遍的情形。也就是說,從官府的角度來講的逃亡,從民眾的角度其實是離開故土,而這是常見的。
南風窗:來談談喜吧,作為吏,喜是一個什么樣的人?他怎樣從一個有血有肉的自然人,嵌入帝國的統(tǒng)治體系?
魯西奇:在書里,我暗示喜可能是“吏二代”—我以為他的父親很可能就是“吏”,所以,他很小就學做吏,到了年齡,就做了吏。他工作應當很認真勤懇,但似乎也并沒有怎么努力“向上攀登”,所以,“吏途”并沒有怎樣遠大。我想他是一個普通的吏,在機關里常見的那種吧?;蛘?,他喜歡琢磨一點律令條文,和同僚較較真,也或者只是喜歡寫字,在公事之余,抄了些律令。
喜本來就生在秦國的體制之內,并不是擠進來的。那個“自然人”,是我“預制”出來的。天下哪有什么“自然人”,都是生下來就有了身份的。
南風窗:秦時的人,對自己的身份有怎樣的認識與界定?做平民、做小吏、做官員,有關鍵性的不同嗎?
魯西奇:在一個身份制的社會里,身份是與權力、財富甚至知識聯(lián)系在一起的。它在很大程度上,決定著相對地位的高下、社會流動的方向、文化形象上的差別,影響或制約著其子孫后代的發(fā)展。徒隸固然與黔首有著根本性差別,黔首與吏卒間的不同也是關鍵性的,盡管我說他們之間可以轉換身份。這種關鍵性的不同,根源于他們各自在秦的控制體系中所扮演的不同角色。
在秦,相當部分的吏和幾乎全部的卒來自平民。在這個意義上,吏卒與平民(黔首)之間是流動的。吏卒不是一個具有“內聚性”和“一致性”的階層或集團,只是國家從外部給予的一種身份。依靠這種身份,吏卒得以行使國家授予的某些權力;去除這種身份,他們依然是黔首。
南風窗:在與羅新老師聊天時,你說到,“雖然秦朝是一個短命王朝,但就秦制而言,二世三世至于萬世的夢想是實現(xiàn)了的,做到這個的核心點,一個是身份制,一個是層級制的官僚制”,能不能展開講講秦的身份制度是怎么運轉的?
魯西奇:身份制與官僚制,是在商鞅變法時基本確立的,雖然表現(xiàn)方式不同,但確然是秦制的精髓。身份制(對于普通百姓來說,具體表現(xiàn)為戶籍制度)與層級制的官僚制,也確實是中國古代王朝國家統(tǒng)治制度的兩個基石。正是在這個意義上,我說,秦制實際上得到歷代王朝的遵循沿用,是傳下來了的。
也就是說,從上古以迄于近代,中國古代社會都是身份制社會,差別僅在于確立身份的方式有所不同而已。所以,我更強調中國古代社會的一致性與延續(xù)性,并不著意區(qū)分周制、秦制、漢制乃至唐制、宋制、明制的類型差別。
秦人的身份,主要由三大類構成:吏卒、黔首、徒隸。這是三個基本的身份,每一個身份(階層)又分成若干等,吏卒里分成食祿的貴族、食俸祿的長吏,再往下是食月俸的少吏。在描述黔首的時候,我分出了新舊,我認為舊秦人和六國新秦人是有差別的,但因為材料不足征,我還沒能理清那個序列究竟是怎樣的。徒隸的那部分,我也力圖排出一個等級??偠灾?,我想列出秦帝國統(tǒng)治下,不同人的身份表,只是沒有完全做到,但可以形成一個大致的概念。
不僅如此,我試圖了解,這三個社會階層之間能流動嗎?晉升和下滑是怎樣發(fā)生的?比如,黔首可以晉升到爵位的前五級,但極限也就到這里了。我還特別留意哪些人被打入社會的邊緣和最底層,他們幾乎沒有機會翻身。但由于秦的短命,我們沒有足夠的時間來觀察這個制度的演變,沒能看到是不是有一部分徒隸能慢慢擺脫他們的身份,或者六國反秦的那些人慢慢擺脫其固有的身份。相反,我們其實看見了一個大范圍下滑的過程,這是清楚的。六國相當部分的貴族,在入秦之后基本上社會地位大幅度下降了。這個進程之前也比較少被揭示。
在秦,被打入底層的人太多,社會就失衡了,這是身份制結構的痼疾。因為這樣的身份制,將較多的人列入了社會的底層,讓他們面對一種不安穩(wěn)的、受威脅的狀態(tài),所以這個結構是不穩(wěn)定的,它必然崩潰。
在秦,被打入底層的人太多,社會就失衡了,這是身份制結構的痼疾。
南風窗:前現(xiàn)代的各個文明、各個社會,大致都是某種形式的身份制,身份制的真正打破,是到了現(xiàn)代社會才得以實現(xiàn)。如此,我們是不是可以把身份制作為一個觀察的指標,來檢視社會的進步與否?
魯西奇:身份制是我考慮的核心話題,在這一點上我深受英國古代法學家梅因的影響。他有一個論斷,說西方社會的發(fā)展從法律意義上是從身份到契約。我想,這是我的一個基本思路。
我贊同你的概括,在我看來,前現(xiàn)代社會都是身份制社會,所不同的是身份怎樣被界定,各種社會類型都有其構建的基礎。我分析中國古代社會變化的基本框架,是考察身份的三種來源,一種是來自血緣的,一種是國家給予的,一種是來自地方社會內部的。
南風窗:中國古代社會的身份制,如何形塑、影響了人們的生存方式和精神心理?
魯西奇:我只談一個很小的方面。在一個由王朝國家賦予身份的身份制社會,一個人或一個家庭,在身份體系中的位置越高,與王朝國家體制間的距離越近,就越有機會獲得更多的資源、財富與晉升的機會。所以,身份制的實行,在很大程度上“形塑”并“規(guī)范”“強化”了中國古代社會的階層結構:一個人、家庭的身份,也就標識著其與王朝國家體制間的親疏程度,影響乃至決定著其經(jīng)濟社會地位,以及其在政治與文化體系中的地位。
身份制還影響乃至決定著中國古代的“社會流動”。它建構了一種“成功學”,向上攀登意味著成功,在身份制體系中層級越高,就越成功;同時,它也限定了成功的途徑—只有在層級制的階梯上向上攀登,才有可能成功。層級制的官僚制,強化了這種成功學,并將“唯上是從”提升為官僚制運行的基本原則。它還把一些人限定在社會的底層或邊緣,剝奪其向上流動的可能。
南風窗:曾有人對春秋戰(zhàn)國時期各國之間人口流動的走向做過統(tǒng)計,結果發(fā)現(xiàn),人們用腳投票,流入秦的人是相對最少的,但秦制還是在競爭中勝出了,并且一直延續(xù)下來,你覺得原因何在?
魯西奇:去年,我寫了一篇文章《民意:中國古代的民眾意志》,試圖去討論王朝國家所統(tǒng)治的普通民眾的意愿與志向,登在《廣西師大學報》今年第二期上。我首先提了一個問題:自古以來,都說“得民者昌,失民者亡”“得民心者得天下”,是真的嗎?“民心”究竟具有怎樣的內涵,是一種什么樣的“心”?
自從商鞅變法規(guī)定“民有二男以上不分異者,倍其賦”之后,家庭(家戶)的規(guī)模、分異、結構及其功能,就與歷代王朝國家的戶籍制度密切聯(lián)系。
我的結論大意是:民意主要表現(xiàn)為民之所“欲”與民之所“惡”,也就是老百姓想要的和厭惡的。我說,民眾想要的不外是基本的生存條件、有序而安穩(wěn)的生活環(huán)境、財富、權勢這四個主要方面;民眾厭惡的、不想要的,主要是貪暴、苛政、不信(失信)三個方面。
中國古代民意的基本內涵是求生存,追求美好的生活,它本質上是一種求生意志;中國古代民意所展示出來的力量,是一種求生的力量。我說:中國古代基本上沒有可供普通民眾表達其愿望與意志的“平臺”或“空間”,民意主要是通過民眾的態(tài)度及其相應的行為表現(xiàn)出來的。你說的“用腳投票”,也是一種行為了??墒牵依^續(xù)說:民意表達的方式,主要包括“趨從”“畏服”“敬服”以及“不從”乃至“亡匿”“怨恨”“起為盜賊”等。歸根結底,其實就是“從”或者“不從”。
對于官府來說,民若不從,則剿滅之。那么,“民意”“民心”其實只有一種“合法”的表現(xiàn)方式了,那就是“從”。當然,“從”有些區(qū)別,有趨從(主動地服從,前往聽命)、畏從(因為敬畏而服從)和不得不從之別。
秦制之所以勝出,有諸多的討論,據(jù)說原因有很多,因此很多人會擁護秦制,并且說百代都行秦政法,當然是因為秦政法很有效,很有用。我只是想說,在我看來,秦制勝出與否,百代行之與否,與民眾的腳和心都不太有關系。
南風窗:在討論秦制時,過去強調得比較多的是秦制的殘酷和不義、秦制在人口與資源管控上面的效率。在這兩種視角之外,我們還如何能認識秦制及其影響?
魯西奇:秦制的社會意義,是我近年來以及以后一些年會關注的一個問題。秦制之下,以權力為核心構造社會及其結構,并決定社會的分層、流動。所以,我認為秦制的社會意義,就是權力構造社會。權力與社會的關系,我想可能是認識秦制及其影響的另一個視角。
舉一個例子:家庭,當然在很大程度上是自然生成的,其構造(結構及其形成),也表現(xiàn)出很大的自然特征??墒?,自從商鞅變法規(guī)定“民有二男以上不分異者,倍其賦”之后,家庭(家戶)的規(guī)模、分異、結構及其功能,就與歷代王朝國家的戶籍制度密切聯(lián)系。簡言之,中國古代的“家庭”并非自然生成的社會單元,而是受到王朝國家戶籍制度規(guī)范、制約下的“家戶”。同樣,“家族”也絕不是“家庭”自然發(fā)展或聯(lián)合的結果,家族的發(fā)展、規(guī)模、形態(tài)及其功能、作用與意義,均受到王朝國家相關制度的嚴格規(guī)范與控制。在這個意義上,我說,在秦政法之下,權力滲透了家庭、家族,大約不太過分吧。
南風窗:隨著秦完成統(tǒng)一,其他各國的語言、習俗、制度、歷史,大多被淘汰、取代、遺忘了,在《喜》的序言里,你暗示了齊制的存在,能不能介紹一下齊制大概是什么樣的?
魯西奇:要講齊國的制度,涉及的材料有三種。第一塊是《管子》的文本,它被認為是稷下學派的學說的匯編,而不是管子一人的著述,跟它相配合的是《國語》的《齊語》篇,還有《左傳》里面的相關記載,這是傳世文獻的記載。第二種是臨淄、泰安等地所出的,烙在或刻在青銅器和陶器上的文字。第三種是臨沂銀雀山出土的漢簡里所出的齊令,也就是齊的法律。
這是我們今天討論齊所能依靠的材料,以它們來認識齊是不足夠的。但如果就用這些不足征的材料來描述齊制,我用幾句話來概括:
第一個,齊制脫胎于周制,所以它奉行國野二元體制,這是周制的基本核心。也就是說,國人和野人分別開來,以不同的制度來治理。
墨子的政治理念,應當是建立在政治平衡之上的一種國際秩序,類似一種國際聯(lián)盟體系。
第二個,在國人里,齊人也實行分而治之的治理。在《管子》里,有齊公和高氏、國氏分治齊國的例子,在《左傳》里也有諸多齊公與貴族分治的例子。在陶文里我們知道,臨淄都城劃分成若干區(qū),然后分開來治理。把這些綜合起來,可以認為,齊制是一種相對分散的權力體制。
第三個,齊人重商,這個傳統(tǒng)在政治上也有相當反映,而且和秦人重農(nóng)形成鮮明對照。
簡要來說,這是我們關于齊制的三個基本的認識:對于周制的遵循;權力相對分散;重商的經(jīng)濟與社會傳統(tǒng)。
南風窗:當時在秦制、齊制之外,還有其他的政治可能嗎?為什么中國在那個時候,一定是通過戰(zhàn)爭這種烈度極高的方式來實現(xiàn)統(tǒng)一?
魯西奇:從政治設想來看,當時主要有四種理想模式。
儒家是一種,它所設想的統(tǒng)一中國的政治模式,是一種以周天子為宗主的政治聯(lián)盟,包括春秋的各種盟會,春秋五霸所建立的政治聯(lián)盟基本上是這種體制。
老子是一種。它所構建的政治前景是邦國分立、小國寡民,它沒有指向一種政治的統(tǒng)一。
墨子是一種。墨子的政治理念,應當是建立在政治平衡之上的一種國際秩序,類似一種國際聯(lián)盟體系。
第四種就是后來成為現(xiàn)實的,我們可以追溯到法家傳統(tǒng)的集權制的政治體制。
相比起思考最后一種體制為什么成功,我其實更多思考前三種體制何以沒有成為歷史事實。最先被排除的是老子之說,其次被排除的是墨子之說,最后被排除的,當然也沒有被完全排除的是儒家。
從政治現(xiàn)實來講,我把當時的政治現(xiàn)實分成了三種可能。我認為三晉—韓、趙、魏的政治理想跟秦是一致的,齊是一種,楚是一種。所以我主要關注齊制、楚制和秦制。
在戰(zhàn)爭中,集權是一種最有效的政治策略,它可以動員和集中人力、物力資源,取得戰(zhàn)爭的勝利。而既然權力的集中是一種有效的方式,那么統(tǒng)治者必然總是傾向于追求權力的集中,這是一種普遍的現(xiàn)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