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丁堯
我是愛做夢的人,尤其愛白日夢。
上學(xué)時,要坐很久的地鐵,出了站,脫離人群的那刻,閉上眼睛,我會有種錯覺:我是某個故事的主角,正在拯救世界。
題材未知,或許是冒險,或許是童話,總之是這類的。
我低著頭走在路上,有時聽不見熟人喊我,只是因為太入神。
這個習(xí)慣有一種好處——幻想好像有層看不見的保護罩,將一個灰撲撲的人牢牢罩住,狂亂的風雪也吹不走它,相信本身就有魔法般的力量,將我一路推著往前慢慢走。
想多了就開始寫。
寫作門檻太友好了,一點五元一支的筆和兩元一個的本子就能開始。
初中時我習(xí)慣藏在角落里,偷偷努力,但是很笨。膽小,但又渴望得到關(guān)注;笨拙,永遠不會得到注目。
我總希望做點什么,有一次抱著報紙雜志經(jīng)過走廊時,低頭看到一些連載的故事,忽然生出了一點勇氣:干脆自己寫吧。
生出這種大膽的想法,是十三歲,倏忽十年而過。
我喜歡故事,它在腦子里滾動時就會讓我熱血激蕩。我享受排列文字的感覺,哪怕只有一個讀者愿意看。
第一批讀者是班上同學(xué),傳閱、討論,讓我像踩上了飄然的云朵。
但很快,班主任收繳了我未滿五萬字的“大作”,計劃半途而廢。
現(xiàn)在想起來,當時回家看那個本子,橫看豎看都會讓我覺得面上如火燒……索性撕了它。
歇了半年,那種羞恥感開始遠離我,我便轉(zhuǎn)向無人認識的角落,借一根網(wǎng)線再次開始——十來歲,幼稚卻又有莫名的沖勁。完成課業(yè)后的所有時間,我都花在了這件事上。
現(xiàn)在想起來,是無孔不入的表達欲在作祟,不傾倒出來的話,我會憋瘋。
那時我相信,主角定律總會起作用:再倒霉也會迎來光明;一切危險都能化險為夷;只要堅持就是虛驚一場。
我就像被氫氣球拽到天上的人,玩這個主角游戲玩得樂此不疲。學(xué)生時代有很多表格要填,每次遇到“擅長/愛好”那一欄,我真想填“做夢”。
寫作本就是造夢。
其實我清楚自己是什么樣的人——平凡如一?;覊m,缺點像高懸夜空的星星,多到數(shù)不勝數(shù)。
但能做夢,記錄那些夢,我還是覺得幸運,迎著朝陽,迷糊地握著一杯熱豆?jié){,黃昏下踩過很多脆的落葉,坐在公交車上耳機里放著旋律,想到了什么角色、一閃而過的靈感或情節(jié),就把它們記錄下來。晴雨時分都有期盼,不同的季節(jié)有不同的想法。雖然這樣的生活,也不全盡如人意。
我上了大學(xué)以后,沒有靈感的時候,趕稿寫到凌晨五點,七點半爬起來去上課……痛苦時想把鍵盤扔出去。也有很長的低谷期,比如寫了不滿意的故事,只當是做了一次失敗的嘗試。
在清醒的人間做夢是件難事。
我從來都是個三分鐘熱度的人,做什么都容易三天打魚,兩天曬網(wǎng),只有這一件事堅持下來了。
也許是因為夢的色彩絢麗,忍不住隨筆一記,第一筆顏色落在紙上后,就想添上更多。
后來回學(xué)校,我見到以前的班主任,他知道我還在做這件事,感慨萬千。
命運的奇妙就在于此。它像一個巨大的通關(guān)游戲,有著頂尖的設(shè)計者。
誰都不是主角。誰都是獨一無二的主角。這樣的人生只能經(jīng)歷一次,但在“夢”和故事中,跌宕起伏中會出現(xiàn)無數(shù)個若隱若現(xiàn)的世界,等著我去踏足冒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