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東兔子
特別預告:
于好高二轉學,自此兩人十年未見,與陸懷征再重逢,竟然是在空軍醫(yī)院,他成了她要調研的對象。
陸懷征穿著軍襯,雙手插在褲兜里,人微微往下壓,半個身子越過桌子湊到她面前與她平視,吊兒郎當地研究她的眼睛,篤定地說:“看得出來,你還喜歡我呢?!?/p>
于好真的很想把面前那沓紙摔在他臉上,但她不得不承認,陸懷征這個男人,何時何地,于她而言都十分具有魅力,因為她確實再沒遇上一個男人能做到——君子色而不淫,風流而不下流。
Part?1
“女人二十八一道坎喲?!?/p>
馮女士說這話時,于好正神態(tài)自若地站在廁所的鏡子前化妝。馮女士經過廁所,手里抱著一堆剛疊好的衣服,嘴里喋喋不休地念叨著,不知是說與她聽還是反躬自省。
“我二十八歲那年長了第一道魚尾紋……沒重視,漸漸地,臉也開始下垂了。在單位聽見別人叫我馮姐時,就忍不住翻白眼兒;喝咖啡的時候總想著扔幾顆枸杞進去。那時候不明白,后來看了部電視劇,才知道那是女人的初老癥。”
廁所里沒人回應,很安靜,只有哐哐當當的瓶罐擺放聲。
馮彥芝推開于好的衣柜門,把衣服給她放進去,手剛伸進去,就摸到一個硬邦邦的東西,撈出來定睛一瞧,是前幾天這丫頭滿屋翻箱倒篋都沒找到的美容儀,非說自己用完放回抽屜了。馮彥芝無奈地搖搖頭,幫她拿出來放在顯眼的地方。
“臉保養(yǎng)得再好,不結婚有什么用?等你的身體機能都退化了,看你拿什么生孩子?”馮女士又開始日常數落她的臉。
要說這張臉多精致也不至于,但確實是漂亮,五官拆開單看也沒那么美,偏偏組合在一起就很有味道,加上她身上的氣質太干凈,細眉亮眼的,猶如一泓清水,很有韻味。
馮彥芝對她這幾年一直不談男朋友頗有微詞,挖空心思到處給她介紹對象。于好從小就心高氣傲,追過她的男生數都數不過來,什么男人沒見過,她真要找還怕找不到,但就是沒遇見過心動的。馮彥芝罵她的心是石頭做的,焐不熱。
可她自己覺得不是,她還是心動過的。
于好充耳不聞地對著鏡子從容地描眉,外面的馮女士又開始掃地了。
她嘴里的話還是沒停:“二十的男人喜歡二十的姑娘,三十的也想找個二十幾的,四十的那些明面兒上不說,但看見二十多歲的姑娘還不是眼睛都直了。就拿你們院的韓教授來說,人家都五十了,看見二十的不一樣盯著看。”
于好這才聽不下去了,從廁所里探出半個身子來:“您別侮辱韓教授了,他是待人親切,對誰都一樣,而且韓教授對我有恩,小心讓老于聽見,跟你急眼!”
馮彥芝也自知剛才那話不妥,轉了話鋒:“反正就是這么個理。你自己想想,你上大學那會兒,行情那么好,還有幾個男生追到家里來了。現在呢,無人問津了吧,老菜幫子?”
于好反唇相譏:“我是老菜幫子,那您是什么?爛菜根?”
馮彥芝沒跟她計較,付之一笑。她知道自己這女兒打小就是八百年的楓樹蔸——頑固不化,心里有主意得很,她要是吃了秤砣——鐵了心,不結婚,誰拿她都沒轍。這會兒罵人呢,就說明心里著急了,自己戳到她的痛腳了。
馮彥芝把垃圾都收攏起來,準備出門買菜:“車鑰匙給我,等會兒讓你爸送你去上班,我今天得去一趟老太太那兒?!?/p>
“在我包里?!庇诤脤χR子抹口紅,張著嘴,毫無形象,“老太太最近召見你挺勤啊?”
話音剛落,她腦中忽然閃過一道光,如夢初醒般,鏡中雙眼瞪得渾圓,漆黑的眼珠滴溜兒一轉——
完蛋!
也不顧口紅只擦了一半,她風馳電掣般從廁所沖出去。
晚了!馮女士捏著一張紅紅的請柬在手心里慢悠悠地來回拍,口氣比發(fā)現新大陸還驚訝:
“哎喲喂,宋小桃都要結婚了?就是韓教授帶的那個研究生?喜歡在背后編派你的那個?今年才二十五吧,還在讀吧?”
于好就是被問得煩才索性把請柬藏起來。才二月,這都第三張請柬了,敢情今年結婚也都扎堆。她認命地往墻上一靠,輕輕嘆了口氣,低頭把口紅蓋蓋上,說得有鼻子有眼兒:
“對、對、對,就是那個宋小桃。對方還是個‘海歸’,搞建筑的,家里兩套房。結婚賣了一套,在我們院附近買了一套婚房,又貸款買了一輛車,說是讓她天天開車去上班。那房子到我們院里走路就五分鐘,堵個車可能就得三十分鐘,加上院里沒車位,還得天天起早跟人搶車位,你說她老公是不是缺心眼兒?”
“我看你才缺心眼兒,少跟我這兒耍貧嘴?!瘪T彥芝白眼翻到天上去了。
于好回到鏡子前,也不知道宋小桃那姑娘哪根筋搭錯了,處處跟自己較勁兒。包括于好買件衣服,她隔幾天也買件一樣的,還扭扭捏捏地說是讓親戚一早從國外帶的,話里話外暗示于好學她呢。
“這小姑娘可以啊,”馮彥芝縱橫沙場這么多年,哪能不知道小姑娘之間的那些小九九,故意幸災樂禍地說,“她不就興著把你比下去嗎?人家這回是揚眉吐氣了,老公條件好,等于革命成功。我看你這前浪是要被她拍死在沙灘上嘍——”
于好不愿再聽,“砰”的一聲重重摔上廁所門。
嚇得老于同志小心臟一抖,拎著鍋鏟急匆匆地從廚房跑出來,茫然地看著杵在門口的馮女士:“咋啦!咋啦!”
馮彥芝低著頭換鞋,心情頗好地看著于國洋:“你也別閑著,小沈不是回國了嗎!我讓你請他上咱家吃頓飯,你到底跟人家說了沒???”
老于同志“啊”了一聲,摸了下鼻子,佯裝鎮(zhèn)定地說:“說了啊?!?/p>
“撒謊不摸下鼻子你就怕人看不出來是吧?”馮彥芝作勢要揍他,“一看你就沒說,我看你現在也不把我放在眼里了,干脆離婚吧。”
于國洋急了,說:“什么話!都一大把年紀了還離婚,離婚!小沈這不是剛回國嘛,院里事情一大堆,成天不是這個研討會就是那個研討會,時差都沒倒過來,我好意思上趕著去推銷咱女兒?再說,小沈跟好好認識這么些年了,你又不是不知道兩人過去的事兒!”
“知道又怎么了!兩人現在都大了,再說小沈條件這么好,你不抓緊點,有的是人想做媒!”
“好、好、好,我知道了,等小沈空下來,我就讓他上咱們家吃飯。”于國洋知道馮彥芝的脾氣,多說無益,語氣軟下來,想了想又大著膽子說,“你著啥急啊,小沈是一表人才,但咱們好好也不差,你再多給她點時間吧?!?/p>
“砰”的一聲,這回換馮彥芝摔門走了。
時值初春,二月花盈盈而生。研究院門前的桃樹竟冒了些小米粒般的花骨朵兒,淡淡地吐著幽香。
于好晚上有飯局,不過她懶得出席,因為是宋小桃攢的局,跟她老公最后的“黃金單身夜”。宋小桃攢這局也很夠意思,說她老公好幾個發(fā)小都單著呢,想給院里還單著的姐妹們撮合撮合。
宋小桃的老公叫林昶,那個字念chǎng,與“廠”同音。這名字生僻,宋小桃每回跟人介紹都要卷著舌頭說一遍,生怕別人聽不清楚。林昶人確實可以,模樣帥,工作穩(wěn)定,配宋小桃足矣。宋小桃在單位提她老公發(fā)小的次數不比提她老公的次數少,個個都被夸成了人間極品。小姑娘們一聽是他的發(fā)小,瞬間精神抖擻,挽著宋小桃的胳膊叫得比親姐妹還親:“小桃姐,你老公的發(fā)小真都還單著呀?”入行這么多年,學問沒怎么長進,見風使舵的功力倒是長進不少。
趙黛琳跟于好一個鼻孔出氣。她看不慣宋小桃春風得意那勁兒,隨便找了個借口拒絕,跟于好倆人下館子大快朵頤去了。
婚禮在周六。
趙黛琳和于好踩著點兒過去,婚宴廳高朋滿座,人聲鼎沸,熱鬧喧嘩,個個都喝得紅光滿面。倆人繞了大半圈才找到韓教授他們,就見幾個小姑娘聊得熱火朝天,笑聲跟銀鈴似的,一陣接一陣。
趙黛琳和于好拉開椅子坐下:“聊什么呢?”
小姑娘一見倆“大姐大”來了,笑瞇瞇地說:“于好姐,黛琳姐,你倆那天沒來真是太可惜了?!?/p>
兩人對視一眼,于好低頭笑,趙黛琳悠閑地往椅子上一靠,故作驚訝:“怎么,林昶給你們發(fā)錢啦?”
小姑娘擺擺手:“還真別說,林昶的發(fā)小個個還真跟小桃說的那樣,都比林昶帥,難怪林昶結婚早。”
趙黛琳將信將疑地看了一眼說話的人。正巧,說曹操,曹操到。不等于好反應過來,旁邊桌來了兩個伴郎,似乎是被相熟的長輩攔了下來。
僅隔幾米,背對著她們。
小姑娘也不敢大聲,只能小聲地跟趙黛琳一個人說。
戴眼鏡那個叫姜鉞,在檢察院工作,父母都是高翻學院的,只談過一個女朋友,聽說是因為那女的性格超級奇葩才分手的。
趙黛琳斜眼看她。
“你連人家前女友性格奇葩都知道了?”
“這可是他自己說的?!?/p>
“拎著酒瓶那個叫周迪,是他們里面最年輕的,才二十五歲,北航畢業(yè)的,航模國家隊的?!毙」媚镉峙纶w黛琳不懂什么是航模,還特別問了句,“黛琳姐,你知道什么是航模不?”
被趙黛琳一個白眼翻了回去。
小姑娘笑嘻嘻地回頭看,突然怔住,表情瞬間變得欣喜若狂,激動得那張大臉盤都泛著紅光。女人的臉,六月的天。趙黛琳狐疑地順她的視線望過去,那邊似乎又走來一人,來人把手搭在周迪的肩上,笑著低頭跟坐在椅子上的中年男人聊天。
就聽身邊的姑娘摩拳擦掌地說:“重點來了啊,重點——”
那個,站在兩人中間的那個人。
三人差不多高,中間那人稍微高一小截?;檠鐝d燈影幢幢,他站在熙攘嘈亂的人群中,顯得格外干凈利落。他把西裝對折提在手里,單穿了件白色襯衫還沒打領帶,衣領松開了兩顆扣子,鎖骨線條清晰,襯衫袖子卷著,露出一小截結實修長的小臂,白凈的手背上微微凸起的青色筋脈透著一股堅硬清俊的男人味。
伴娘過來低聲在他耳旁羞答答地說了句:“流程快開始了,你快把西裝穿上?!?/p>
男人劍眉微挑,略一點頭,一邊心不在焉地扣上襯衫扣子,一邊聽椅子上的中年男人口若懸河地說著他年輕時當兵的事:
“我藏私房錢的本事那都是以前去當兵在新兵連的時候練出來的。剛下連那會兒,老班長不讓抽煙,我們就到處藏,我一包煙在風扇軸上待了兩天,還是被老班長發(fā)現了。當時有個山東戰(zhàn)友可會藏了,每回我們幾個只能用紙包著干牛糞過點嘴癮的時候,他老有煙抽。我們就問他藏哪兒,你們猜他從哪兒掏出來的?——鞋子里!”
周邊幾人都樂了,那人扣好襯衫的扣子,就把西裝套上,微微彎著脖子把襯衫領子翻出來,嘴角噙著一抹笑,用半開玩笑的語氣道:“難怪您退伍回來后,給我和姜鉞的煙都一股味兒?!?/p>
眾人爆出一陣哈哈大笑。
“那是西藏的羊膻味!”
“蒙誰呢,西藏的羊可沒有膻味兒?!彼χ?,說完用手鉤了下周迪的脖子,“走了?!?/p>
中年男人喝得面紅耳赤,嗓音粗啞,笑罵著讓他快滾:“不看你穿軍裝還真不習慣,這西服穿的,娘們兒兮兮的?!蹦腥诵Φ脩猩?。又聽那男人指著他跟眾人介紹,“這小子隨他爹,野得很!別說,還真有出息,剛從委內瑞拉作戰(zhàn)學校留學回來。那可是我跟他爹曾經做夢都想去的地方?!?/p>
……
趙黛琳終于用手肘戳了戳邊上的人,問:“那人叫什么?”
小姑娘說了三個字,趙黛琳正琢磨這名字怎么聽著有點耳熟的時候,一個提著黑色公文包站在于好凳子邊上的男人忽然熱切地喊道——
“陸懷征——”
這不就是于好的初戀嗎?!
趙黛琳比于好年長兩歲,今年三十,是于好讀研時的學姐,之所以記得陸懷征,是因為曾經在于好的家里翻出過一張她以前的照片。
那是一張大合照,照片里大都是男生,穿著統(tǒng)一的藍色球服,勾肩搭背地站成一排。
趙黛琳一眼就注意到中間那個身材清瘦、五官出眾的少年,再仔細一瞅,前邊那個笑盈盈的女孩不就是于好嗎?!
少年身體半傾,和于好挨得極近,笑容干凈,在明媚的陽光下,清俊的臉格外惹眼,把身旁的隊友都硬生生地襯成了背景板。
趙黛琳好奇地問:“這是你喜歡的人啊?”
于好沒答。趙黛琳就當她默認了,而且仔細看看那照片,男孩根本沒有看鏡頭,而是笑得如清風朗月,垂眼看著自己面前的姑娘。
她端詳照片中那男孩的五官,是標準的帥哥,骨相滿分,臉部輪廓清晰,線條流暢干凈,笑起來連她這個老阿姨都怦然心動,加上他還是校籃球隊的,在學校的時候估計就是一惹人眼的主兒。
知道于好在感情上是個冷性子,趙黛琳忍不住問了句:“怎么樣,跟這樣的男生在一起是不是很拉風?”兩人當時站在書柜前,于好的手在碼得齊齊整整的書上來回摸索,聽見這話,微頓,抽了一本出來,低頭隨意翻了幾頁又塞回去,眼也沒抬,沒頭沒腦地說:“他叫陸懷征。”
那年于好在五班,陸懷征在八班,結果他偏就愛往五班跑。五班的男生愛起哄,都說陸懷征生是五班的人,死是五班的鬼。也不怪別人,連觀看女生排球賽,陸懷征喊的都是“五班加油”,氣得八班的女生恨不得把他生吞活剝了。不過他在籃球賽上倒是一點沒手軟,打得五班男生嗷嗷直叫喚,在球場上急赤白臉地威脅他——
“陸懷征,你等著,下回再來,我們班可不放你進來了啊!”
少年在球場上意氣風發(fā),彈跳力驚人,騰空躍起后一個勾手搶下籃板,然后穩(wěn)穩(wěn)地落回地面。他弓背側過身護住手上的球,還壞笑著跟身后的人大言不慚道:“反正你們進不了決賽,是輸給我,還是輸給十班,自己選吧?!?/p>
狂,真狂。
五班男生被激起了斗志,群情激昂,群起而攻之——給我滅他!
一群男生感情賊好,到了關鍵時刻卻誰也都不含糊,竭盡全力使出了渾身解數想贏來著。但還是敵不過八班有三個校隊的,陸懷征還是校隊隊長。三人配合默契,打得五班潰不成軍、片甲不留。
陸懷征每每進球,場外八班的女生就跟打了雞血似的為他聲嘶力竭地吶喊助威。他性格很好,會回應,心情好的時候就笑一下,敷衍的時候就懶懶地舉下手。不像五班的傅冬輝,就算五班的女生喊破嗓子了,他連頭都沒回一下。
上半場還沒結束,比分差距就已經拉開了。
五班的男生開始對陸懷征進行各種威逼利誘,還跟場外的于好喊話,一副長輩口氣:“以后不許你和這小子來往!”
結果被陸懷征用球砸了下后腦勺:“威脅誰呢你?!?/p>
鬧歸鬧,真輸了比賽也都是大大方方地用拳頭砸砸對方的胸口表示祝賀,然后一群男生鬧鬧哄哄地勾肩搭背出校門胡吃海塞去了。
傳說陸懷征家境好,為人隨和、沒架子,經常有說有笑地跟他那幫朋友在學校門口的燒烤攤吃夜宵。偶爾也會有女生加入,但陸懷征從來沒邀請過于好。
他其實長得不算驚艷,卻很耐看。眉眼清秀,眼窩深邃,眼神清澈,但是個豹子膽,誰的玩笑都敢開。
他對學習沒什么興趣,但會的東西很多,只是他會的東西大多考試都不考,所以成績一般,但他歷史學得相當好,每次考試都接近滿分。默得出世界地圖,幾乎還認得全世界的貨幣;他籃球打得很好,笑起來很陽光,不隨便跟人發(fā)脾氣,可真把他惹急了,也是一二愣子脾氣。說實話,他不是什么好學生,但就那性格挺招人喜歡的。
于好沒想到會在這里見到他,更沒想到他就是宋小桃嘴里常提的林昶的發(fā)小——二十八歲的空軍上尉。林昶的三個發(fā)小里,宋小桃提得最多的便是陸懷征,但她從來沒提過名字?;蛟S提過,因為她的不屑給忽略了。
“大二去當兵的,在部隊里考了軍校,畢業(yè)后進了空軍特種部隊。前陣子去委內瑞拉留學,就他一個,跟全世界最精英的特種兵對抗比武?!?/p>
她記得那天閑聊時,一個女生纏著宋小桃問:“長得帥不帥呀?軍人是不是都很冷面的那種?”
宋小桃面泛桃紅地說:“很帥,不冷面,特愛開玩笑,很風趣,跟他不怕沒話題聊?!?/p>
最后總結,男人的人格魅力還是得靠閱歷和歲月沉淀。
女生見她這樣,笑著打趣:“你是不是特后悔太早選了林昶呀?”
宋小桃倒一點不隱瞞,大大方方地承認:“確實很有魅力,但他的工作太神秘,還是我們家林昶好,天天能見著,工資穩(wěn)定上交,還能偶爾出趟差,我也能給自己放放風——”說到這,她頓了頓,挑眉,“那天,你不是問我怎么坐別人車來院里,就是他送我來的。”
其實陸懷征除了平時對于好嘴欠,做人處事都滴水不漏,他雖然皮,但見到長輩都特別禮貌。主要還是他帶的籃球隊幫學校拿了不少榮譽,每個老師看見他都和藹地拍拍他的肩以示鼓勵,也是少有的成績不好還能受到校領導喜愛的學生了。
那時,他們那屆最漂亮的幾個女生組了個團伙,不,團體,經常在學校的文藝會演上模仿表演“少女時代”的舞蹈。他的同桌就是那個團伙,不,團體的成員之一,叫胡思琪。
于好去老師的辦公室路上,經過他們教室的時候,時??匆娝弥鴤€手機,大大咧咧地靠在椅子上,身邊圍了一堆男生,全低著腦袋盯著他的手機看球賽直播。胡思琪有時候鬧他,劈手要去奪他的手機,被陸懷征不耐煩地擋開:“別鬧,看比賽呢。”
胡思琪不依不饒:“那你求求我?!?/p>
陸懷征目不轉睛地盯著手機,一臉漫不經心:“你就別在我這刷存在感了,回頭那幾個男生又找我算賬?!?/p>
胡思琪白他一眼,悶聲說了句:“哪有幾個呀!你這人!”然后就沒再理他,自顧自地跟前邊的女生聊天去了。
胡思琪和男生確實走得近,班里的男生都打賭說下一個肯定是陸懷征。結果一年過去了,他倆什么消息也沒傳出來。
后來的事于好就不知道了,她高一結束就轉學了。他風趣幽默又陽光,喜歡上他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
婚宴設在酒店頂樓,進門后,四周全是玻璃窗,仰頭便能看見外面的浩瀚星辰。
于好此刻卻目光熾熱地看著他朝自己這邊走過來,趙黛琳說她當時的眼神可以用“垂涎欲滴”來形容。
可惜,對方并未看她一眼。
他比以前高了,臉部線條看起來更清晰流暢了,白色襯衣領顯得他下頜角分明,特別干凈利落,身姿挺拔。
他身高一米八左右,又是籃球隊的,相比較打球的來說,這個身高不算高。所以他以前走路沒正形,走路就喜歡一踮一踮的,不想讓人看出自己的真實身高?,F在這么看,他似乎高了很多,頭發(fā)也剃短了,薄薄一層頭發(fā)貼著頭皮,發(fā)色烏黑,以前是淺栗色,趴在桌上睡覺的時候,毛茸茸的一團。
于好覺得他的變化挺大,又覺得也不是特別大。他眉宇間還是能瞧見過去的影子,如若不是那身黑西裝將他整個人襯得凌厲又禁欲,她幾乎要生出一種錯覺——仿佛又看見了過去那個喜歡倚著她的教室后門跟人插科打諢的清俊少年。
宴會廳聲音嘈雜,賓客們嬉鬧,主持人正在“喂喂”地試話筒。
陸懷征此刻就站在于好的凳子后,她覺得自己滿耳充斥著刺啦刺啦的電流聲,他清冷的聲音卻還是能準確無誤地鉆進她的耳朵里。
對方聲音激動地對陸懷征說:“你猜剛才在樓下,我遇上誰了?”
“誰???”
“就你那個清華的朋友,周斯越,是這名吧?”
“嗯,他和你打招呼了?”
“你那朋友賊牛,我跟他也就上回你去當兵前那晚見過一面吧,沒想到他還記得我的名字。”
“他從小就記性好?!?/p>
那人嘆了口氣:“你記性也好,哎——人各有志,不說了?!?/p>
似乎聽他輕笑了一下:“他人在哪兒?”
“在九樓,帶著他兒子在商場里的兒童樂園玩呢。”
“一個人?”
“旁邊坐了個漂亮女人,不知道是不是他媳婦兒?!?/p>
那邊兩個人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聊,這桌的幾個小姑娘的眼神就沒從他身上挪開過,臉上是掩不住的興奮。單身夜那晚,就屬他來得最晚,而且沒坐多久就被人叫走了,都沒來得及跟他說上幾句話呢,小姑娘們想著等會兒等婚禮結束,要不要上去要個手機號。
趙黛琳聽得窩火,重點是旁邊這個人從剛才開始就一直處于神游狀態(tài)。她把手機啪的一下用力往桌上一丟,殺氣騰騰地去拿那幾個姑娘面前的椰汁:“把椰汁給我!”
結果手就碰到了身后正在上菜的服務員,眼看那盤子要直直地朝于好臉上飛去之時,服務員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托住了,穩(wěn)穩(wěn)地捧在手上,只灑了幾滴湯汁,表情還挺得意。
把趙黛琳看得目瞪口呆:“哥們練過?夠專業(yè)啊?!?/p>
然后她發(fā)現視線被一只修長干凈的手擋住了,那只手就剛好擋在于好的面前。
其他人也發(fā)現了,齊刷刷地順著那只手看過去。
是陸懷征。
他不知道什么時候注意到了這邊,那頭還跟人閑聊呢,說著她們聽著都費勁的話題,這邊就很隨意地伸出手替她護住了頭,而且這個動作自如且駕輕就熟到讓在座的人幾乎產生一種“他們是老夫老妻”的錯覺。
服務員上完菜,他又若無其事地收回手,插回兜里,完全沒放在心上。
滿桌小姑娘的眼神你來我往,搞得連那服務員臨走時都忍不住瞧了一眼陸懷征,下結論:這哥們的反應速度,跟他有一拼。
陸懷征倒跟個沒事兒人一樣,結束聊天后轉身就走了。
等他走遠,趙黛琳拿手肘捅了捅于好:“我說,你倆要裝到什么時候?上去大大方方打個招呼啊,都這么端著,裝著誰也沒看見誰,是怎么個意思?”
看得出來,他也并不是很想跟她相認。
光是這點就讓她不敢輕舉妄動。
“不去,他那人記仇?!?/p>
于好嘴里嚼著一根油膩膩的鴨舌,甕聲甕氣地說。
趙黛琳狐疑地看著她,又轉頭看看那在婚宴中周轉于各形各色人之間卻始終笑吟吟的英俊男人。
胡扯,明明很有風度啊。
(未完待續(xù))
下期預告:高中時的陸懷征見義勇為救了于好班上的一個女同學,于好幫她送信給陸懷征。她第一次送信,八班的男生就炸開了鍋……下期連載詳見5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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