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朧明

1996年，我還是一名在校大學生。那一年，我參加了北京高校的戲劇節(jié)活動。那個年代的北京正經(jīng)歷先鋒話劇的高峰期，我們選擇的參演劇目是一部頗具黑色荒誕色彩的悲喜劇《物理學家》，作者是瑞士籍德語劇作家迪倫馬特（Dürrenmatt）。那是我第一次與迪倫馬特的戲劇親密接觸，一下子就被它巧妙的構(gòu)思、精彩的反轉(zhuǎn)、情緒的張力深深吸引。

如果說“一千人眼里有一千個哈姆雷特”，那么，當人生走到了有故事的年齡，同一個人對同一部劇的理解也會發(fā)生轉(zhuǎn)變，正所謂“初聞不知曲中意，再聽已是曲中人”。

時間的沙漏一刻不停地走到了25年后的2021年，彼時在德國工作的我偶然從報紙得知當?shù)卣谏涎荨段锢韺W家》?；厥仔@時代的戲劇往事，如同黃昏時分梧桐滴雨，點點滴滴，歷歷在目。因前塵往事里與迪倫馬特的這份戲劇淵源，我心底涌起一股莫名沖動，決定一睹在德國上演的這出名劇的風采，真可謂是與久違的戲劇老朋友“一壺濁酒喜相逢”，這也是另一種形式的“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吧。

《物理學家》的故事讓“子彈”一直飛

《物理學家》的劇本類型是這個時代里火得一塌糊涂的“懸疑+諜戰(zhàn)+破案劇”，特點是反轉(zhuǎn)不停。

故事從接二連三的謀殺案開始。

“櫻桃園”精神病院住著三名發(fā)了瘋的物理學家，一位自稱“牛頓”，一位自稱“愛因斯坦”，第三位是看見所羅門王顯靈而發(fā)了瘋的莫比烏斯。莫比烏斯自稱發(fā)現(xiàn)了一種萬能體系，可以實現(xiàn)人類的任何幻想，而這個萬能體系是所羅門王顯靈告訴他的，他是所羅門王的忠實信徒。為此，他的妻子與他離婚，并帶著孩子改嫁他人。

三個月之內(nèi)，護理“牛頓”和“愛因斯坦”的兩名女護士相繼被人勒死，兇手正是住在“櫻桃園”的“牛頓”和“愛因斯坦”。當警長前來調(diào)查，要求懲罰兇手的時候，精神病院院長“博士”小姐卻以他們是瘋子為由將謀殺案不了了之。

很快第三起謀殺案發(fā)生了，死者是護理莫比烏斯的護士莫妮卡。莫妮卡愛上了這個發(fā)瘋的物理學家，她認為他沒有瘋，她相信莫比烏斯真的發(fā)現(xiàn)了萬能體系。莫比烏斯同樣也愛著莫妮卡，可是莫妮卡要求他同她一起離開精神病院時，所羅門王又一次顯靈，操縱莫比烏斯勒死了莫妮卡。

萬能體系真的是所羅門王告訴莫比烏斯的嗎？這三個物理學家真的瘋了嗎？

答案顯然是否定的。

莫比烏斯確實發(fā)現(xiàn)了萬能體系，當他發(fā)現(xiàn)這個體系的時候，他預料到了這個體系會給人類帶來怎樣的災難，于是假借所羅門王顯靈裝瘋住進了精神病院。然而他早期的論文被兩個敵對國家發(fā)現(xiàn)，分別派來了兩名物理學家，一位是“牛頓”，一位是“愛因斯坦”，作為間諜潛伏在莫比烏斯身邊，準備隨時竊取他的研究成果。

這三位物理學家都沒有瘋，他們來到精神病院都有著不可告人的目的。而被殺死的三名護士發(fā)現(xiàn)了他們不是瘋子的秘密，為了確保自己的秘密不被泄露，三名物理學家理性地選擇了殺死這三名護士。這不是瘋子殺人，這是理性的“人”在殺人。

莫比烏斯自認為是有良知的物理學家，為了拯救人類，不惜燒掉15年的手稿，犧牲自己的愛情和莫妮卡的生命，這樣他才能永遠留在精神病院，萬能體系才不會被居心不良的人利用而導致人類的毀滅。為了這個崇高的理想，莫比烏斯說服了“牛頓”和“愛因斯坦”一同留了下來，因為科學家不待在精神病院，全人類就得待在精神病院，犧牲小我保全人類是“無私而偉大”的行為。

就在三位科學家正在為找到了萬全之策而慶幸時，卻發(fā)現(xiàn)精神病院院長“博士”小姐早已竊取了莫比烏斯的研究成果，為了她的野心，她甚至建造了自己的托拉斯。三名護士的死、三個物理學家瘋狂而“無私”的行為，等來的卻是這樣一個結(jié)局……

看似荒誕喜劇卻是一抹深沉的悲劇

《物理學家》是迪倫馬特創(chuàng)作的“悲喜劇”中大放異彩的代表作，為他贏得了國際聲譽。之所以不稱這部劇為單純的“悲劇”或“喜劇”，是因為“悲喜劇”傳神地表達了迪倫馬特戲劇的特點。

魯迅曾說，悲劇就是將人生有價值的東西毀滅給人看，喜劇就是將人生無價值的東西撕破給人看。迪倫馬特的戲劇正是這種悲喜交織的風格，喜中透悲，悲中有喜。迪倫馬特的作品中，主人公大都是悲劇人物，而整個劇本的風格卻是喜劇的，這便形成了一組巨大的反差，并由此產(chǎn)生戲劇最吸引人的張力。比如，《物理學家》中三個物理學家不惜以常人無法理解的裝瘋殺人的極端手法來保守自己其實并不瘋的秘密，在他們看來，殺人是“小惡”，未能完成各自的宏大使命才是“大惡”；三個物理學家寧愿裝瘋，不惜以終身囚禁在“櫻桃園”中的高昂代價，也不愿看到萬能體系落入人手，科學成果走向歧途，導致人類毀滅；而這一切努力最終付之東流，最壞的結(jié)果依然出現(xiàn)——精神病院院長的真面目直至劇終方浮出水面，而她正是物理學家最擔心出現(xiàn)的心懷叵測的那一類人……

如果說25年前第一次接觸迪倫馬特的青年學生更容易為《物理學家》荒誕不經(jīng)的故事情節(jié)所吸引，那么25年后的中年人則更容易為發(fā)人深思的劇作內(nèi)涵和深度所打動。如同蒲松齡創(chuàng)作的《聊齋志異》，看似乎“寫鬼寫妖”，實則“刺貪刺虐”，《物理學家》的荒誕情節(jié)也只是表象，實則與我們生活的現(xiàn)實緊密關(guān)照，有著廣闊而復雜的時代背景。

《物理學家》創(chuàng)作于1962年，當時美蘇冷戰(zhàn)正酣，軍備競賽如火如荼。就在1962年，赫魯曉夫不遠萬里把導彈運到古巴，這場“導彈危機”并未真正引起足以毀滅人類的核戰(zhàn)爭，但巨大的蘑菇云卻從此成為籠罩在全世界上空揮之不去的恐怖陰霾。劇中物理學家對科學發(fā)現(xiàn)的追求與疑慮，在歷史與現(xiàn)實中一次次被印證，這個戲也隨著時間的推移常演常新，被搬上世界許多國家的舞臺。

《物理學家》雖創(chuàng)作于60年前，但臺詞的字里行間充滿了即使放在當下也仍不過時的精彩段落，其間閃爍的后現(xiàn)代主義黑色荒誕色彩依然讓人回味無窮，具有強烈現(xiàn)實沖擊力。作品在給觀眾講述荒誕不經(jīng)、引人入勝的故事同時，又巧妙地傳達出了人類自身的矛盾困境和社會現(xiàn)實的種種荒誕之處，并將尖銳而深沉的現(xiàn)實批判暗藏其中，表現(xiàn)出極高的創(chuàng)作技巧。

例如，莫比烏斯談他為什么放棄原本唾手可得的名譽和金錢鋪就的金光閃閃的大道，而主動選擇了一條裝瘋賣傻的艱難道路：“大學的名譽曾向我招手，工業(yè)界的金錢曾向我眨眼示意。兩條路都太危險。我若是把我的著作發(fā)表，其結(jié)果可能就是科學事業(yè)的崩潰和經(jīng)濟結(jié)構(gòu)的解體。責任迫使我走上另外一條路。我放棄了科學上飛黃騰達的念頭，摒除了在工業(yè)中發(fā)財致富的想法，并把我的家庭交由命運去安排。我選擇了裝瘋賣傻的辦法，假托所羅門王向我顯靈，于是人家把我關(guān)進了瘋?cè)嗽??！?/p>

莫比烏斯談科學成果可能帶來的危險后果：“有的風險是切不可冒的，人類毀滅就是屬于這樣的風險。世界用它所擁有的武器正在造成什么災難，這我們是知道的；它用那些我們（的成果）促使其產(chǎn)生的武器將會招致什么，這我們是能想象的。我們（科學家）已經(jīng)到達我們所走道路的盡頭。但是人類還沒有走到這么遠。我們已經(jīng)打了前哨戰(zhàn)，眼下卻沒有繼任者。我們的科學已經(jīng)變成恐怖。我們的研究是危險的，我們的認識是致命的。”

莫比烏斯為了使自己的科學成果不被野心家利用，寧愿躲進瘋?cè)嗽?，并竭力說服“牛頓”和“愛因斯坦”與他一同裝瘋：“我們不住瘋?cè)嗽海澜缇鸵兂梢蛔側(cè)嗽?。我們不在人們的記憶中消失，人類就要消失。?/p>

在莫比烏斯講出這些話時，誰又能說，他不是一個像堂吉訶德一樣荷槍踽踽獨行的悲愴人物。思想的厚重感，被作者舉重若輕地、潛移默化地融入各種荒誕的臺詞和劇情中，讓觀眾在不時爆發(fā)出的笑聲中看著劇情推進，直到落幕時，才笑中帶淚，甚至為人類的命運驚出一身冷汗，這才恍然發(fā)覺其間的深刻，就如同“向你走來時像一個頑童，轉(zhuǎn)身離開時才發(fā)現(xiàn)是一個巨人”。

《物理學家》就是在這樣讓人忐忑不安的開放式結(jié)局中拉上帷幕。這樣的結(jié)束就好像一杯后勁十足的酒，讓人久久回味。當我隨著人流從劇院走出來，思緒卻依然停留在這部劇中，有劇評人對這部劇的結(jié)局作出這樣的評論：“人類將唯一的一枚砝碼放上了天平，換來的是理性，卻失去了上天所賦予的最后一件禮物——奇跡。”這大概就是人間“悲喜劇”的意味吧。

玩轉(zhuǎn)“三一律”的戲劇大師

“三一律”（three unities）是戲劇結(jié)構(gòu)理論之一。它從亞里士多德的《詩學》引申而來，并由文藝復興時期意大利戲劇理論家率先提出，后由法國古典主義戲劇家確定和推行。

簡言之，“三一律”的含義就是規(guī)定劇本創(chuàng)作必須遵守時間、地點和行動的一致，即一部劇本只允許寫單一的故事情節(jié)，戲劇行動必須發(fā)生在一天之內(nèi)和一個地點。法國古典主義戲劇理論家布瓦洛把它解釋為：“要用一地、一天內(nèi)完成的一個故事從開頭直到末尾維持著舞臺充實?！?/p>

《物理學家》是迪倫馬特嚴格遵循“三一律”原則寫出的劇作，迪倫馬特精心構(gòu)思了一個延續(xù)了15年、地域涉及美蘇連帶整個歐洲的故事，但對故事進行了高度的濃縮提煉，把時間限定在下午四點半到六點半的兩個小時之內(nèi)，把空間限定在了“櫻桃園”精神病院內(nèi)，事件則緊緊圍繞著莫比烏斯殺死莫妮卡護士展開。

在“三一律”創(chuàng)作方式下，戲劇開場后迅速上升到高潮的頂點，經(jīng)過“反轉(zhuǎn)”后劇情急轉(zhuǎn)直下，迅速到達終點。古典主義“三一律”的目的是快速、緊湊、集中地表現(xiàn)和制造戲劇矛盾沖突，從而形成戲劇特有的緊繃張力。這些特點在《物理學家》中得到了極其充分的體現(xiàn)。

《物理學家》中莫比烏斯躲藏在“櫻桃園”精神病院已有15年之久，另外兩名物理學家潛入他的身邊也長達10年以上，但迪倫馬特卻把開場選在了“愛因斯坦”殺死護士伊雷妮之后，通過警察與“博士”小姐的問答交代前情，隨即很快轉(zhuǎn)到“莫比烏斯殺人”這個中心事件上去。開場集中、迅速、有效。

“反轉(zhuǎn)”是制造戲劇高潮的基本技巧。迪倫馬特不但善于使用“反轉(zhuǎn)”，令人驚嘆的是他善于在一部劇作中使用雙重的“反轉(zhuǎn)”，使得全劇時時處處峰回路轉(zhuǎn)、妙趣橫生。

《物理學家》宣傳海報

第一次“反轉(zhuǎn)”始于“牛頓”和“愛因斯坦”揭露自身身份，最終發(fā)現(xiàn)了三名物理學家其實都不是真正的瘋子。莫比烏斯是為了避免自己的研究成果被野心家掌握從而危害全人類，“牛頓”和“愛因斯坦”是奉各自國家軍方的命令企圖把莫比烏斯帶回本國為政府服務。這就直接引起了第一次“反轉(zhuǎn)”——莫比烏斯說服“牛頓”和“愛因斯坦”，為了世界和平和全人類的安全，放棄自己原來的身份，留在“櫻桃園”精神病院。

緊接著出現(xiàn)了第二個“反轉(zhuǎn)”。院長“博士”小姐原來是一家大托拉斯的董事會成員，她利用手段攫取了莫比烏斯不惜一切代價保守的秘密，并且永遠地禁錮了他們。連續(xù)兩次“反轉(zhuǎn)”環(huán)環(huán)相扣，一層一層地把劇情推到了高潮。

從亞里士多德的學說《詩學》肇始，戲劇創(chuàng)作理論打開了理性的大門。亞里士多德認為，戲劇要達到“善”（道德）的效果，在創(chuàng)作上必須應用理性。劇作家往往要受制于戲劇舞臺對時空表達的限制，也就是說為了盡量讓戲劇看起來是“真”的，以彌合戲劇舞臺時空與現(xiàn)實時空之間的關(guān)系，從而逐步發(fā)展出了時間、空間、情節(jié)高度集中的“三一律”原則。隨著浪漫主義戲劇的興起，“三一律”飽受爭議，被認為是對劇本創(chuàng)作的嚴重束縛，不斷受到戲劇家的抨擊。尼采在《悲劇的誕生》中發(fā)出了批判亞里士多德戲劇創(chuàng)作理論的聲音，尼采認為自亞里士多德開始，理性的日神精神開始占上風，最終打敗了激情的酒神精神。

上演《物理學家》的劇院是極簡主義的建筑風格

在我看來，“三一律”作為戲劇創(chuàng)作理論的一種形式，不得不說，它的優(yōu)點還是顯而易見的，它可以使劇本結(jié)構(gòu)更趨嚴謹、矛盾更加集中、戲劇張力更加扣人心弦，許多傳世的經(jīng)典優(yōu)秀戲劇中不乏“三一律”的影子。但缺點也是顯而易見的，運用“三一律”創(chuàng)作的劇作家，就好像戴著鐐銬跳舞，要有足夠的戲劇功底才能幸免于不被“畫地為牢”。真可謂“成也蕭何，敗也蕭何”。

《物理學家》這部作品，因為戲劇聚集在時間、空間、情節(jié)上的能量高度集中爆發(fā)，從而在舞臺上綻放出奪目的光彩。“三一律”原則和鎖閉式結(jié)構(gòu)不但沒能成為禁錮想象力的鐐銬，反倒為功力深厚的迪倫馬特插上飛翔的翅膀，使得他的劇作細膩精致、嚴謹縝密、集中緊湊?！段锢韺W家》遂成為一部不僅具有深邃思想、敏銳洞察的作品，而且還成為戲劇創(chuàng)作中成功運用“三一律”的不朽典范。

戲劇教育的目的在于“以戲化人”

在歐洲城市里，劇院占據(jù)著城市生活中不可或缺的重要地位，往往坐落在城市最顯要的位置，建筑風格或精巧絕倫，或恢宏壯美，或現(xiàn)代前衛(wèi)，眾望所歸地成為城市中亮麗的風景線。

2021年《物理學家》上演的劇院正是一座風格獨特、令人過目不忘的城市地標，整座建筑以白色為主基調(diào)，彎曲的線條和起伏的平面，好似波浪拍岸又像風過麥田，構(gòu)成21世紀靈動飄逸的極簡主義建筑敘事風格。

《物理學家》上演那天，劇院里觀眾早早落座翹首以盼。與我鄰座的是一個德國女孩，紅撲撲的臉龐、亮晶晶的眼睛、微微上翹的鼻子，像是從《格林童話》里走出來的“小紅帽”。趁著開場前的空隙，我們聊了起來?！靶〖t帽”告訴我，她在附近的一所高級文理中學讀書，《物理學家》這個劇目是任課老師推薦同學們來看的，迪倫馬特的這部作品是他們本學期德語語言文學課的必讀內(nèi)容，也屬于高中畢業(yè)會考德語科目的考試范圍。她說，很多高中階段的文學必讀書目都能在劇院中欣賞到，這也是幫助德國學生們更好地理解本國和世界文學作品的一種很好的學習手段，他們學校的戲劇社團也會改編這些文學作品，在學校的舞臺上演出，如茨威格的《象棋的故事》、席勒的《瑪麗亞·斯圖亞特》等?！靶〖t帽”是戲劇愛好者，也是學校戲劇社的活躍成員。

在德國與《物理學家》的重逢，在劇場里與德國女孩“小紅帽”的偶遇，讓我思考這樣的一個問題：戲劇的魔力何以跨越時間的長河，跨越空間的阻隔，長久地影響世界各國一代又一代的人民？

對此，享有“德國莎士比亞”美譽的席勒談道，戲劇是所有藝術(shù)形式中最適合激起憐憫、同情和恐懼情感的手段，觀眾可以從戲劇所表現(xiàn)的沖突和苦難中受到高尚的教育，在憐憫和同情人物命運和結(jié)局的過程中，情感受到陶冶，意志力受到砥礪，精神變得崇高。戲劇幫助人們體驗到人類共有的真善美，感受到美的熏陶，使心靈得到凈化。席勒認為，總體而言，戲劇教育是使人成為“人”的教育。

演出結(jié)束時，我和“小紅帽”告別，告訴她1996年我有幸參加過北京大學生戲劇節(jié)《物理學家》的演出。她睜大了眼睛，沖我比了個大大的“贊”。我問她：“你為什么喜歡戲??？”她微微思忖，篤定而略帶自豪地說：“因為享受舞臺上的激情和聚光燈，因為可以體驗與現(xiàn)實生活不一樣的多重人生?！比缓鬀_我揮揮手，瀟灑離去。

我回頭望著“小紅帽”的背影消失在人流中，瞬間，時光仿佛又回到了1996年的北京。如果這個世界真的存在著平行時空，我知道，某一個時空里，有一群為參加戲劇節(jié)的演出沒日沒夜地專注排練、連睡覺都在背《物理學家》臺詞的青年學生，他們把在聚光燈下?lián)]灑的激情汗水和戲劇中人類共有的真善美永遠地定格在那里。在那個特定的時空里，戲劇讓人類“永遠年輕，永遠熱淚盈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