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絕密任務

2022-10-14 01:58:02夏剛
民間故事選刊·上 2022年9期
關鍵詞:黃勇葉飛狼狗

夏剛

1944年3月,新四軍第1師兼蘇中軍區(qū)根據(jù)中央指示,決定發(fā)動車橋戰(zhàn)役。黃勇跟著第一縱隊,來到了韓莊附近的預設陣地。

這天中午,他正帶著軍犬緊張地工作著,被一個戰(zhàn)士叫到了團部。團長對他傳達了一個命令,說剛才接到副師長兼副司令員葉飛將軍的命令,讓黃勇火速趕去報到,執(zhí)行一項任務,務必于明早之前趕到。至于任務的具體內容,團長說:“絕對保密?!?/p>

黃勇由特務營趙班長親自率領一個班的戰(zhàn)士護送著出發(fā)了。黃勇不僅僅是一個參軍半年的新兵蛋子,而且還是一個文弱書生。在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要孤身一人穿越澗河、草蕩等水網密布的地形到十公里之外的車橋郊外,是根本不可能的。

這時候,蘇中抗日根據(jù)地面對的敵寇軍事力量仍很強大,各個分區(qū)被分割的局面還沒有改變,這里日占區(qū)、國統(tǒng)區(qū)、新四軍根據(jù)地犬牙交錯,周圍經常有日本鬼子或者偽軍出沒,稍不留神就進入了敵人的占領區(qū)。一行人閉緊嘴巴,小心謹慎地向前走著,只聽見輕微的“唰唰”腳步聲。

走了不久,忽然一聲槍響,一個新四軍戰(zhàn)士一聲沒吭就倒了下去。黃勇身邊的戰(zhàn)士把他往地上一撲,立即開槍還擊起來。幾個回合下來,雙方各有死傷,他們只得迅速撤離戰(zhàn)斗。

可是,日偽軍的巡邏隊伍不斷地出現(xiàn),每次總免不了一陣遭遇戰(zhàn),每次都會有新四軍戰(zhàn)士傷亡,最后只剩下了黃勇和負了重傷的趙班長。趙班長“強迫”黃勇走過身后的深溝,握著他的手堅定地說:“你走那邊的山區(qū),應該安全了。你一定要保證完成任務!”黃勇剛走過去,就聽見身后傳來一聲巨響,原來,趙班長把橫跨在深溝上的獨木橋掀下去后,拔出大刀沖進了敵群。

黃勇擦干眼淚,繼續(xù)往前趕路。走了沒一會兒,出乎黃勇的意料,遠方竟然出現(xiàn)了敵人的身影。剛才不斷有戰(zhàn)友在黃勇的眼前倒下,他對生死已經麻木了,也不再感到害怕,剩下的只有滿腔的憤怒和仇恨。但是,他不能逞匹夫之勇,他得趕到車橋去完成任務。黃勇后退無路,沒有辦法,只得向一個山洞鉆了進去。

黃勇在山洞里面轉了一圈,不由得失望了。這個山洞深不過一丈,根本沒有另外的出路。敵人已經圍了過來,不斷地開槍和喊話。這時,黃勇才知道這支巡邏隊不是日本鬼子,而是一群偽軍。奇怪的是,他們竟然好像如道黃勇是去執(zhí)行一項神秘任務的,也知道他的目的地就是車橋。

黃勇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成為敵人關注的焦點,他只是一個新四軍的普通戰(zhàn)士而已。要說出色之處的話,那就是他不光是一個杰出的馴犬員,而且有祖?zhèn)鞯倪^硬的獸醫(yī)技術。他被韓德勤的“刮民黨”軍隊抓壯丁之后不到半年,所在部隊和新四軍發(fā)生摩擦被擊潰,他成了新四軍的俘虜,后來就參加了新四軍,不過很少上戰(zhàn)場。面對裝備精良的日本鬼子,他曾經訓練了一批柴犬,叫它們銜著炸藥包去炸那些堅固的碉堡,取得了不俗的戰(zhàn)績。難道是因為這個原因嗎?他不得而知。

偽軍們在外而不斷地喊話,讓黃勇投降。黃勇躲在巖石后,瞄準敵人,沉穩(wěn)地開了幾槍??粗鴰讉€敵人倒下去,他笑了。他知道,今天無法生還,就打定主意多殺幾個敵人來給自己墊背。可是,他覺得遺憾的是,無法完成團長交給他的光榮任務了。

敵人顯然惱羞成怒了,放棄了活捉他的打算,密集地放著槍向他射擊。

黃勇正準備拼命,忽然聽見山洞深處傳來一聲響,竟然鉆出一個人來。他面對黃勇黑洞洞的槍口,小聲地飛快地說著話。原來他叫趙栓柱,是本地獵人,對這里及周圍的地形可說了如指掌。這個山洞角落里面有一個隱蔽的出口,順著爬出去可以躲過外面敵人的視線,就能安全了。

黃勇半信半疑地看著他。一陣子彈又打了進來,趙栓柱催促了一下,自己先往山洞的出口通道里鉆了進去,飛快地向前爬去。黃勇猶豫了一下,只得死馬當作活馬醫(yī)了,跟在趙栓柱的后面鉆進了出口通道里。

出口通道一路向上斜行,四五十米之后,終于看見了外面的亮光。黃勇聽山腳下的槍聲好像很遙遠了,而這里靜悄悄的。誰知道,他雙手剛伸出去,手里的漢陽造步槍就一下子被人奪走了,然后被人拽出了洞口,而趙栓柱正把一根繩子往他身上捆。五花大綁之后,趙栓柱竟然把他隨身攜帶的挎包搶了過去,背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黃勇氣得夠嗆,沒想到現(xiàn)在中了敵人的詭計,成了俘虜。他對著趙栓柱就是一頓臭罵,那壞蛋卻根本無動于衷。一會兒,那隊偽軍趕了過來。趙栓柱給一個小隊長模樣的人匯報,說由于剛才唯一通向營地的那座獨木橋被掀掉了,現(xiàn)在只得穿越峽谷,繞道三四公里回去。于是,一群人罵罵咧咧地跟著趙栓柱向前走去。

趙栓柱對地形真的是相當熟悉,鉆山溝,穿樹林,過沼澤地,把一群人弄得暈頭轉向的。最讓黃勇生氣的是,那個趙栓柱一路上都把繩子的一頭牢牢地拴在自己手上,使他根本沒有一點兒逃跑的機會。

蘇中地區(qū)早春的夜晚寒氣逼人,特別是對于廣東長大的黃勇來說,被捆著走了這么久,現(xiàn)在渾身就像掉進了冰窟窿。剛好到了一個山口,趙栓柱對那小隊長說建議休息一會兒,喝幾口熱茶熱水暖暖身子繼續(xù)趕路。小隊長同意了。于是,十多個人跺著腳、哈著手,等著趙栓柱把大家拿出來的幾壺酒弄熱了。小隊長順便審問黃勇,問他接到什么任務。黃勇在回答“不知道”的同時,心里很遺憾,此生自己真的可能不知道是什么光榮任務。

一會兒,趙栓柱端著一個沉甸甸的仰著的鋼盔過來了,里面熱氣騰騰的,一陣濃烈的酒香撲鼻而來,連黃勇都忍不住使勁咽了一口唾沫。小隊長首先搶過鋼盔,使勁地喝了幾口,然后鋼盔就在這群偽軍士兵中傳遞著。一會兒,趙栓柱端著鋼盔向黃勇走了過來,大聲嘲笑說:“怎么,你也想喝酒嗎?來吧?!闭f著,竟然舉起鋼盔,把剩下的一點兒酒倒在了黃勇的臉上。那群偽軍不由得哈哈大笑起來。

黃勇大怒,一口唾沫吐了過去。趙栓柱猛地一腳踹倒了黃勇,然后騎在他身上。黃勇掙扎著,兩人在地上翻滾著出去十多米。趙栓柱忽然在他耳邊輕聲問:“黃勇,你包里的麻醉藥沒有失效吧?我全部放進酒里了?!秉S勇愣了一下,覺得趙栓柱已在假裝打斗中給他解開了繩頭,連忙用力地點了點頭。

這時,他倆已經聽不到那群偽軍的哄笑聲了。趙栓柱拿著槍,拉著黃勇慢慢地站了起來。他倆起來一看,那十多個偽軍橫七豎八地倒在了地上,不省人事。

黃勇又驚又喜,忙問趙栓柱這到底是怎么回事。這個趙栓柱,原來是縣獨立團的一名游擊隊員,后來奉組織命令參加了偽軍,做情報的搜集工作。這次,葉飛師長點名要黃勇去車橋的情報不知怎么被日本鬼子知道了,他們不由得對他大感興趣,派出了好幾組小分隊在路上巡邏、搜索,妄圖把他抓去查問真相。趙栓柱看見黃勇被困山洞之后,知道新四軍戰(zhàn)士是寧死不當俘虜?shù)?,怕影響了葉飛師長的任務,就用計先活捉了他,然后再準備尋找機會營救。趙栓柱以前也是一個獸醫(yī),認出了黃勇挎包里面的麻醉藥。說著,他把挎包掛在了黃勇的肩上。

趙栓柱指著右邊的岔道說:“其實,我一直帶路在往車橋那面走,很快能碰上那里的新四軍部隊……”話音剛落,一聲槍響,趙栓柱胸口冒出一團血跡。黃勇扭頭一看,一個偽軍搖搖晃晃地站著,槍口還在冒煙。其他的偽軍也開始掙扎著要起來。看來,麻醉藥的藥量嚴重不足!

趙栓柱奮力把他一推,著急地說:“快走!這里交給我了!”黃勇猛地栽下了山坡,滑出去很遠才停下來。這時,洞口那里傳來了幾聲劇烈的爆炸聲,泥土碎石四濺。他忍著眼淚,猛地往旁邊的死角滾過去。等周圍安靜下來以后,他大喊了幾聲趙栓柱的名字,可是回答他的是一片死寂。

天亮以后,疲倦至極的黃勇被接應的新四軍戰(zhàn)士找到了。葉飛師長看他來了,高興地說:“可把你給盼來了!你快給我看看,我這寶貝得了什么疾???”說著,黃勇看見了葉飛師長懷里一條奄奄一息的狼狗。

黃勇看著這條狼狗,不禁悲從中來。沒想到,戰(zhàn)士們付出慘重的代價把他護送到這里來,他要完成的神圣任務,難道就是治療一條患病的寵物犬嗎?難道大名鼎鼎的葉飛將軍也和“刮民黨”軍隊里那些腐化墮落的高官沒有區(qū)別嗎?

葉飛師長似乎沒有注意到他的神態(tài),嚴肅地說:“聽說你是我們軍隊最優(yōu)秀的軍犬專家,那么現(xiàn)在給你一個死任務,必須在中午之前把它治好!”

黃勇雖然心里有說不出的滋味,但是從葉飛師長懷里抱過來那條狼狗之后,職業(yè)習慣促使他很快就進入了狀態(tài)。經過檢查,這是日軍訓練出的一種叫“狼青”的狗,咬死了無數(shù)中國軍人,就連手無寸鐵的中國平民也有被這種惡犬撲咬殺害的。黃勇雖然滿心不痛快,不過還是認真診斷起來。這病對黃勇來說,無疑是小兒科,沒到葉飛師長限定的時間,這條狼狗就歡蹦亂跳的了。

到了夜晚,黃勇忽然聽到東北方向傳來一陣猛烈的炮火聲。這陣密集的炮火急襲,持續(xù)了一炷香的工夫方才停止。然后,新四軍陣地上傳來此起彼伏的喊殺聲和歡呼聲。

這時,葉飛師長把黃勇請到了營帳,向他說出了這個任務的秘密。原來,昨天新四軍的偵察員無意中捕獲了這條患病的日軍狼狗,分析后的結論是,這種高貴的“狼青”一定是日本鬼子的高級軍官所有,通過它就能找到日軍的指揮所。于是,在黃勇醫(yī)治好狼狗之后,就把它放了回去,同時安排了偵察員進行跟蹤,查出它回到了哪個地方。攻擊開始之后,攻擊部隊調來部分山炮、迫擊炮,向該據(jù)點發(fā)起轟擊。經過炮火急襲,炸毀了日偽軍在車橋的指揮所,包括日軍中佐山本十三在內的多名軍官同時斃命。

黃勇壓抑著自己激動的心情,摘下軍帽,向著硝煙密布的戰(zhàn)場深深地鞠躬。他哽咽著說:“戰(zhàn)友們,我們的任務完成了,你們安息吧!”等他抬起頭,看見葉飛師長虎目含淚,拔出短槍,向夜空扣動了扳機。

車橋戰(zhàn)役以殲滅日軍465人、偽軍483人、繳獲92式平射炮2門及其他軍用品無數(shù)的輝煌勝利,向全國人民告捷。第18集團軍總政治部宣傳部在《抗戰(zhàn)八年來的八路軍與新四軍》一書中曾經指出:“在抗戰(zhàn)史上,這是1944年以前,在一次戰(zhàn)役中生俘日軍最多的一次?!?/p>

選自《鄉(xiāng)土·野馬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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