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曉平
枯枝搭建的巢,像鳥鳴
與另一串鳥鳴之間的間隔號
像載譽歸來的騎士
佩戴上勛章。沒被選中的楊樹
也因姓楊而葉面油亮
楊樹之外的樹,頻頻招手
歡迎游客前來觀光
而楊樹,有巢的無巢的
都在揮手——離遠點,遠點
別驚了巢中鳥
樹的手語,大多相像
仿佛只有筑上鳥窩的樹
才有資格不一樣
側(cè)過來側(cè)過去,側(cè)出意外
那些經(jīng)典了的故事
被人從側(cè)影中提取出來
像硫鐵礦分離出神秘的鈾
銅礦砂淘洗出微量的金
側(cè)影,預示了多種可能
不可能影印在身份證上
側(cè)影于此未有異議
持證人有微詞,為側(cè)影
萌生了惻隱之心
側(cè)影動人,低調(diào),默然
在一側(cè)賠著小心
得提防突如其來的手
強行把它扳正
春天,總有一朵花領先
開給圍攏著她的花蕾看
看懂了,把握了開放要領
她就無聲地謝去
如同老雞給小雞演繹啄米
啄起銜在嘴里,放下
然后又輕輕啄起
直到小雞,在日子里搶食
更像我的手指,入春后
流連于上衣的第一粒紐扣
解開又扣上,試出冷暖
預估年成,草民與大師
把著同一脈象,掐算
雨的不同落點
雨落大地會發(fā)酵
起伏為大江大海的潮汐
也會落進血管里
釀成劇烈波動的壞脾氣
祈雨的人啊,要把心事擱在中間
別想著雨往一只瓢里落
造屋的人對接好榫眼
賣了個破綻,透過破綻看天
天藍成方格子
落下來,叫天井
坐井觀天的人夜觀氣象
看流星在墨色的紙上練字
橫是一豎也是一
大手筆,一筆定乾坤
井壁上守夜的蜘蛛
在八卦陣里逡巡游蕩
食道敞開,聲帶緊鎖
捕食老去的露水,過往的蚊蟲
白天,井里那個寡言的老漢
不停地搓著稻草繩
野地里站著的那個稻草人
活像老人的本家兄弟
風吹草動,隔著天井呼應
一些云拖拽著另一些云
像一列慢車載著蕓蕓眾生
緩緩而行
一些云,與另一些云磨蹭
生發(fā)了戀情。一些云蒙頭大睡
找不到鼻子眼睛
一些云與一些云表情灰撲撲的
雙方在談棘手的事情
太陽下山了,還沒談攏
一些云被風牽著鼻子走
看上去什么都不像
像人云亦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