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鍇驥
當(dāng)代生活大風(fēng)吹,倒是把大家伙兒都給吹“植”了。也許是生活太過無聊,想找點樂子,也許是“每天早上在自然中醒來”的口號號召力太強(qiáng),這兩年,我朋友圈的人紛紛當(dāng)起了“植男”“植女”,一盆盆植物往家里搬。
幸福的家庭總是相似,而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在養(yǎng)綠植這件事上,有的人天生就生在了VIP區(qū),仿佛神農(nóng)轉(zhuǎn)世一般,種什么活什么。桂花不好養(yǎng)吧,又是對土壤酸堿有要求,又是容易焦尖,一堆毛病,可他們的養(yǎng)護(hù)秘訣只有一個:把水澆夠就行。至于什么時候澆?澆多少?按什么頻率澆?“神農(nóng)”們的回答只有一個:看感覺。
我有個朋友,朋友圈一年四季地曬花花草草。今天這個爆盆了,明天那個長得太快得修剪了。再嬌弱、再貴重的植物到了他手里,都跟種在瑤池里似的,就沒有長不好的。后來我才知道,他自家有個花園,植物都是地栽,容錯率自然比盆栽大多了。讓人更羨慕嫉妒恨的是,這位大哥所在城市還是大理這樣的“種植氪金區(qū)”。這都“氪金區(qū)”了,體驗?zāi)懿缓脝幔?/p>
還有些人,仿佛上輩子是一頭食草動物,生下來就和所有帶葉子的東西有累世仇怨,在養(yǎng)植物這件事兒上,開啟了前所未有的困難模式——人看著慈眉善目,養(yǎng)的植物卻無一生還。
如果殺死一棵植物有罪,那他們將在惡人谷C位出道;如果殺生包括植物,那么他們的雙手早已沾滿了鮮血。對他們來說,植物是家里一期一換的快消品。買植物回家養(yǎng),跟買鮮切花回家擱花瓶里插著,是差不多的事情。
我有個朋友,剛?cè)腴T綠植就選擇了難度相對高的開花植物,又在有難度的開花植物里選擇了最難養(yǎng)的草本開花植物——滿天星。她從播種開始親力親為,結(jié)果種了兩年,就沒見過活著開花的滿天星。如今她的養(yǎng)花心得是:養(yǎng)夠3個月就不算虧。
另一個朋友,同樣“人菜癮大”,專攻不那么好伺候的月季。前幾天他發(fā)了一條朋友圈,圖片里是兩摞壘得及腰高的花盆,配文“種月季三年,種死這些盆”。一時間,我竟不知道該同情月季,還是同情這位朋友。
說實話,我本人作為“植物殺手”的造詣,比起上面這兩位也不遑多讓。每次打開養(yǎng)花論壇的經(jīng)驗交流帖時,我都有一種重新翻開高考數(shù)學(xué)卷的感覺。前輩說,澆水就是要見干見濕——見到土面干燥時就澆水,一旦澆水就要澆透??粗θ菀讏?zhí)行的吧,可多干算干?多透算透?這不就像數(shù)學(xué)考試時,公式你記得、題目你明白,可碰在一塊兒了,不會做的還是不會。
就在倆月前,我那含苞待放的郁金香倒在了黎明前的黑夜。我挖開盆土一看,好家伙,原來當(dāng)初在埋種球的時候,我錯把種球給朝下擺了,導(dǎo)致新芽不得不在土里繞了一圈“遠(yuǎn)路”才破土而出。那一瞬間我明白:原來有些錯誤,早在一開始就種下;原來有些天分,在出生時就沒有。
如今,我已經(jīng)放棄了“逆天改命”的想法。會開花的,我是堅決不碰了;原生熱帶的,對不起我的盆不配;空氣鳳梨這種奇珍異寶,更是摸都不敢摸。作為一個“植物殺手”,如今我只想金盆洗手、隱姓埋名,本本分分地隨便種點什么葉子,讓家里不止有我一個活物就成。怕就怕這么卑微的夢想,都要花光我今生的運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