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純柱
一
2010年初的一天下午,大理大學張錫祿教授,在漾濞縣政協(xié)退休干部范忠俊陪同下,帶著一位操大理下關口音,看上去五十多歲模樣(后來得知是已屆花甲)的男子來找我。
張教授介紹這位儒雅的男子名叫曹曉愉,是曾在民國時期擔任過漾濞縣縣長的曹子英的小兒子,此次他專程來漾濞尋訪已經作古近四十年的老父親當年在漾濞工作和生活的歷史資料和痕跡,特別是想尋訪一下曹子英原配夫人費若華之墓??次夷懿荒芴峁c幫助。
曹子英這個名字我其實并不陌生。早在小時候,我就時不時聽到他主政漾濞期間的一些故事。他主政漾濞時我的父母正在漾濞中學讀書,他們都對曹子英有印象,說他是一位口碑不錯的父母官。我前些年參加縣志、黨史及縣政協(xié)文史資料的編輯和撰稿工作,接觸到不少地方文史資料,同時采訪了李秀峰、馬異才等幾位同曹子英共過事的老人,從而對曹縣長在漾濞為官為人和做事的情況,有更多的了解。這位來自劍川金華的白族縣長自幼聰穎,七歲入私塾,又入縣立初級小學,后考入大理師范,畢業(yè)后投筆從戎,從軍從政數十年,可謂文武雙全,其詩文、書法也不錯,文化底子相當深厚。
抗日戰(zhàn)爭最艱苦的時期,滇西抗戰(zhàn)爆發(fā),云南由“抗戰(zhàn)大后方”一下子變?yōu)椤翱箲?zhàn)最前線”。漾濞這個地處滇緬公路要道的小縣,山多地窮民困,加上時局動蕩不安,社會矛盾尖銳復雜。主政者曹子英,以軍人堅毅果敢的氣魄和儒家仁愛慈憫之心,努力愛民親民護民,更難能可貴的是曹縣長既能顧全抗戰(zhàn)大局,努力籌糧籌款支援前方抗戰(zhàn)和組織人馬奔赴保山騰沖參戰(zhàn),又能認真踐行保護一方平安的重任,盡他的最大努力,將地方的損失減少到最小程度,一心一意造福治下百姓??芍^竭盡全力撐起特殊時期漾濞這個特殊地方的危局。同時他還不畏懼強暴邪惡勢力,敢于擔當風險,堅定不移地為民作主,奮力救百姓于水火之中,為當地百姓撐起一把堅強有力的保護傘,從而贏得了漾濞父老鄉(xiāng)親的衷心擁護和愛戴。
曹子英離任之時,漾濞百姓感念其恩義,沿街擺上香案,披紅掛彩,依依不舍送別這位廉潔奉公,勤政為民,正氣浩然的好縣長。不僅如此,一年后,當地鄉(xiāng)紳還集資在漾濞中學立了一塊“曹子英德政紀念碑”,上書“熱忱教育”幾個大字,以銘記曹縣長在漾濞主政期間重視教育,身體力行尊師重教的遠見卓識和無盡恩德。雖然時過境遷,這塊紀念碑在世事滄桑的巨變中早已難尋蹤跡,但曹縣長立在漾濞民間的形象和口碑,盡管歷經近八十年風雨的吹打,仍然可尋可訪,可追可懷。除了已經過世的田鐘農、胡文才、李秀峰、馬守先、胡先覺、張文錦等地方耆老鄉(xiāng)紳,對曹縣長的政績、官德、人品稱贊不已外,如今尚在人世的王惠蘭、田果興、田溥等親歷過那段難忘歲月的耄耋老人,講起曹縣長在漾濞的往事,依然津津樂道,如數家珍。
二
作為民國時期漾濞歷任縣長中的一股難得清流,曹子英在短短三年任期內,忠實地踐行了中國讀書人歷來遵奉的“心系蒼生,造福一方”的從政情懷,甚至可謂實現(xiàn)了“人去政聲留,美名傳漾川”的儒家“立德立功”之政治抱負。但人生是難以盡善盡美的,就個人家庭生活而言,曹子英在漾濞留下了自己終生的遺憾和傷痛,這就是他到漾濞走馬上任不久,與他共患難多年的結發(fā)妻子費若華,竟香消玉殞于滔滔的漾濞江中,永遠長眠在漾濞這塊土地上。
費若華是湖南人氏,書香門第出身。我母親生前最要好的閨密,現(xiàn)已近百歲高齡的王惠蘭曾經對我回憶說,曹太太生得嬌小玲瓏,窈窈窕窕,細皮嫩肉的臉上撲閃著一雙明亮的大眼睛。在她的心目中,曹縣長的太太可以說是一個天生麗質、明眸皓齒、光彩照人的大美女。在當時偏僻落后的漾濞,燙著頭發(fā),穿著綠絲絨旗袍的曹太太顯得時尚又洋氣。我父親楊美華和母親胡先廉生前也講過,曹太太舉止優(yōu)雅,給當地人的印象是知書達禮,才貌雙全,溫柔賢惠。
1927年曹子英隨滇軍輾轉湖南的時候認識了費若華。當時費若華是一名具有新思想的青年女學生。兩人相戀后,費若華便離鄉(xiāng)背井追隨曹子英走南闖北,生死相依,患難與共。十六、七年來兩人感情非常深厚。不料世事無常,在世人眼睛里,這對郎才女貌的夫妻應是夫唱婦隨、完滿無缺了,誰料費若華竟弦斷漾濞,飲恨漾濞江。
曹夫人之所以投江的原因,按照馬守先、田溥等前輩在相關文章中的敘述,是因家庭瑣事,心胸狹窄的曹夫人一時想不開,沖動之下釀成的悲劇。這當然是一種說法。然而,在民國三十二年(1943)那個寒冷的冬夜,曹夫人攀越爬出高高的縣衙門圍墻,她穿戴整齊地走向漾濞江。臨出門時還拿一條毛毯給奉命守護在她身邊卻撐不住睡著了的丈夫的侄子曹衛(wèi)好好蓋上,并將門輕輕拉上關好。
從曹夫人走得如此從容鎮(zhèn)靜,可以看出是經過深思熟慮的選擇。她踏著朦朧的月光,順著一條箐溝小路到了江邊。她不是從云龍橋上縱身跳下去的,而是一步一步走進冰冷的江水中。如果她有絲毫悔意,在江水淹沒她之前,是有機會回頭上岸的,但她義無反顧地消失在十冬臘月刺骨的江水中,可見求死之心何等絕決。
其實,曹夫人萬念俱灰,不愿繼續(xù)茍活在這個世界上的真實原因,雖然牽涉到一些個人隱私,但在漾濞街上我們父輩那一代人中,則是一個眾所周知公開的秘密。表面看來琴瑟和諧,伉儷情深的曹子英夫婦之間有著一道邁不過去的溝坎,那就是曹夫人一直沒能為丈夫生育下一男半女,跟隨他們生活的女兒曹慧娟是抱養(yǎng)的。
從曹慧娟晚年寫的《回憶我的父親》和曹曉愉寫的《我的父親母親》中看,他們兒女輩似乎并不知曉這一“秘密”,但他們的母親,也就是曹子英的繼室楊定珍女士是肯定知道的??赡苁浅鲇诒Wo子女的復雜心理,特別是不愿傷害養(yǎng)女曹慧娟的感情,才始終不肯吐露半點真實情況,直至將這個秘密帶到另一個世界。
實際上調任漾濞之前,為了彌補沒有子嗣的遺憾,已逾不惑之年的曹子英,出于延續(xù)曹家香火的考慮,已經漸漸萌生出“納妾討小”的念頭,這在男人三妻四妾并不少見的舊時代是不足為奇的,何況還是為了家族子孫興旺的大計著想。偏偏曹夫人是一個性情剛烈,追求感情完美的人,她不甘心與其他女人共同分享自己的愛情,出于“情不讓人”的堅守和絕決,竟然不惜玉碎,毅然投江結束了自己的生命,如此昂貴的代價,不僅令人扼腕長嘆。
三
曹夫人走后,曹子英悲痛欲絕。無奈人倒黃泉難扶起,他只得將愛妻安葬在與漾濞古城隔江相望的飛鳳山山麓,并以“夫子英”的名義,率養(yǎng)女和子侄為英年早逝的愛妻立了一塊碑。后來,又將自己剛剛出生的長子曹曉融的名字添補在碑上。
根據曹慧娟在漾濞中學讀書時的同學,退休老教師王惠蘭回憶,費若華出殯之日,曹縣長還將自己無盡的悲傷化作一副深情的挽聯(lián),以此哀悼緬懷天人永絕的愛人。可惜時過境遷,如今這位生于1924年已經98 歲的老人,只能回憶起其中的一句“望穿湘江何處覓知音”的下聯(lián)。
雖然多年前,我就聽說過許多關于“太太墳”真真假假的傳聞,但并沒有查找到其所在的真正位置。順帶說一下,我故去十余年的老母親生前曾經一再說起,在解放前的漾濞街,只有縣長的女兒才能稱“小姐”,同樣也只有縣長的夫人才能稱“太太”。所以在漾濞街當地老一輩人當中,只要提到“太太墳”,就一定是指“費若華之墓”。12年前我領曹曉愉一行去小箐邊王惠蘭家,向老人打聽曹縣長太太之墓的具體方位時,老人站在家門前為我們遙指了一個大體位置。
我們一行便穿過云龍橋,到飛鳳山西麓去尋找費若華的墓冢。來到山中,我們一下子傻眼了,只見柏樹林里,四處荒冢累累,墓葬遍地。只得一宗接一宗地仔細查看墓碑。折騰了一兩個小時仍然沒有任何發(fā)現(xiàn)。這時遇到一個在江邊閑逛的年近花甲的老人,就向他打聽。這位家住云龍橋頭,小名叫小和平的老人二話不說,直接就將我們領到了“太太墳”前??梢姟疤珘灐痹谘ó數赜绊懼?。
我們一看,原來“太太墳”就在博南古道上邊,背靠望江亭,前面正對著“漾江獨石”上方的周家巷。站在這里,可以遠眺巍峨雄偉的蒼山,俯看日夜奔流不息的漾江,還可以聽聞到周家巷的雞鳴狗叫。想來曹夫人長眠在此,也不會太孤寂。我們注意到除費若華墓外,平排還有馮皮匠家的數宗祖墳,這些墳墓都是上個世紀五十年代末以后陸續(xù)埋葬于此的。費若華的墳墓孤零零地坐落在最西邊,單獨一個小平臺,與馮家的墳塋只有兩丈之距離。
歷經七十多年風風雨雨的社會大變遷,作為國民政府縣長原配夫人的墓冢竟然保存得完好無損,四周打掃得干干凈凈,并沒有被灌木林蒿草叢掩沒,而且前面離大路一步之遙的擋墻還重新修葺過。曹曉愉非常激動,特別是看到墓碑上鐫刻的國民黨黨旗、黨徽都清晰可辨,連顏色都沒有褪盡。他簡直有點震驚,連連感嘆:“太難得,太難得,真想不到。漾濞人民真好?!?/p>
我看后,也心生感慨。過去我曾經聽王惠蘭老人說過,曹子英離任漾濞時,深知自己很難再回來給費若華上墳掃墓,為了不讓費若華漂零異鄉(xiāng)的墳塋雜樹叢生,荒草迷蔓,變作孤魂野鬼,想讓其墓前香火永續(xù),年年歲歲有口湯飯,他特意將自己的長子曹曉融拜寄給當地鄉(xiāng)紳姜質彬,與姜家結為干親家。不僅如此,一生為官清正廉潔,從不買房置田的曹子英還破天荒地籌款買了一份田地,寄給干親家姜質彬出租,請他們每年以這份田地的租子作為費若華的香火錢,代他掃拜祭祀愛妻之墓。
1949年解放后,當過國民黨省參議員的姜質彬家族在天翻地覆的歷史巨變中,成了自身難保的泥菩薩,香火田自然蕩然無存。但幸運的是,坐落于飛鳳山山麓的“太太墳”,并沒中斷香火,更沒有遭到任何破壞。原來是與其毗鄰的馮皮匠家年年清明上祖墳的時候,都會連帶著打掃祭祀一下近在咫尺的“太太墳”。
四
我們尋訪到“太太墳”的那天下午,曹曉愉激動之余,當即給遠在北京的大姐曹慧娟打電話,告訴她母親費若華(曹慧娟晚年文章中仍認定費若華為自己生母)的墳墓尋訪到了,在漾濞江畔的飛鳳山山麓,自己現(xiàn)在就站在老人家的墳前。
曹曉愉萬分激動地告訴大姐,母親的墳墓不僅保存得完好無損,而且周圍打掃得整潔干凈,沒有雜草,看樣子,年年都有人幫忙掃墓祭祀。曹慧娟異常激動,她連連請求弟弟替自己多在母親墳前磕幾個頭,并請求拍幾張照片寄給她作為念想。遵照大姐的囑托,曹曉愉虔誠地在費若華墓前磕了一個又一個頭。如果墓中的曹夫人地下有知,曉得曹家后代子孫并沒有忘記她,心里一定很欣慰吧。
后來,身為北京林業(yè)大學教授的曹慧娟在《回憶我的父親》的結尾中深情寫道:“父親將母親深深埋藏在漾濞的土地上,幾十年的滄桑,文化大革命的動蕩,我們家(包括下關北京兩地)連父親的一張相片都沒有留下,母親的墳墓如何,我們不敢想。今年(2010年1月),弟弟專程幾次進漾濞試圖尋找一些父母的遺跡,不想母親的墓地安然無恙,墓碑上的字跡清晰可見,墓地整潔,像素有親人在旁照料一樣。墓后山林茂密,綠樹成蔭。這使我們全家十分震驚。我聽后忍不住眼淚奪眶而出。我們感謝漾濞人民,感謝漾濞的山山水水,我們愿意讓母親永遠在那里長眠安息?!?/p>
幾年后,生于1930年,已經八十四歲高齡的曹慧娟專程從北京回到漾濞這塊闊別近七十年的故地,親自率領子侄為母親費若華掃墓。
站在飛鳳山山麓母親的墓前,她親眼看到七十多年前立的墓碑保存得完好如初,墓地周圍被打掃得干干凈凈,沒有灌木雜草,從墓碑前留下的痕跡看,不難推知母親安息之地,年年歲歲祭祀不斷,香火不絕。曹慧娟再次感動得熱淚盈眶,一再喃喃自語道:“漾濞人真好!漾濞人真好!”
這次曹慧娟利用重返漾濞為母親掃墓的機會,登門拜訪了仍然健在的王惠蘭、杜開智等昔日的同伴同學、閨蜜好友。青春作別,耄耋重逢,心中所涌動的激動感慨和恍若隔世的滄桑感,自然是難以盡述,她們久久相坐相依在一起,深情回憶起少女時代那些難忘的往事,互相傾訴著埋藏在心底多年的思念之情。
而作為熟悉內情的漾濞父老,更為之深深動容的自然是曹慧娟一生盡管曲折坎坷,歷盡磨難,卻也十分幸運地遇上了好人家,她的青少年時代充滿了溫暖如春的記憶。曹子英、費若華夫婦一直將她視為己出,對她傾盡了天下父母所能夠付出的慈愛。曹慧娟至今保存著一把父親特地為她打制的長命鎖,上面刻有父親親筆手書的她的名字“曹慧娟”和“如月之恒”的祝愿。母親費若華同樣視她為掌上明珠,對她十分呵護,疼愛有加,以至于曹慧娟從來都沒有察覺到自己只是他們的養(yǎng)女,她也一直將兩位恩重如山的養(yǎng)父母當作自己的親生父母,用實際行動來感念孝敬和深切緬懷。
五
歲月如歌,人世滄桑。幾年前的一天傍晚,我漫步到云龍橋時習慣地舉目眺望,忽見修建大漾云高速路的大型挖掘機正在飛鳳山山麓“太太墳”一帶施工作業(yè)。一驚之下,我連忙跑上前去察看,果然看到那一帶的所有墳塋墓碑,包括“太太墳”和馮皮匠家的祖墳所在地都已經被夷為平地。
我自然知道這種國家建設項目用地上的墳墓,都會由政府出資動員搬遷。只是“太太墳”的后人不在本地,不知道當地政府能否聯(lián)系其后人進行妥善遷葬,如果聯(lián)系不到,難免會被當作無主墳統(tǒng)一處理。我深深為“太太墳”的命運擔憂。那個暮色蒼茫的黃昏,我在“太太墳”原址徘徊良久,心里有說不出的惆悵傷懷。
之后多日,每每念及不知所終的“太太墳”,我都有一種若有所失的感覺,仿佛自己丟失了什么珍貴物品似的。直到有一天,我沿著飛鳳山老君殿西側的山梁往上攀登,爬到半山腰上時,突然瞥見一片青松林中突兀地冒出一宗墳墓,而看上去又不似剛下葬的新墓。
我走近一看,驚喜地發(fā)現(xiàn)這不就是原來坐落于飛鳳山鳳嘴下邊的“太太墳”么?怎么竟然生翅膀似的飛上這被當地人稱為飛鳳山之鳳尾的高崗上了?更稀奇的是此墓仿佛是原封不動地從空而降。除了墳地基上有新開挖過的一點新土痕跡外,幾乎與原來的“太太墳”一模一樣。我心里涌上一陣說不出的欣慰……
后來我才從曹曉愉口里得知,在修建大漾云高速公路的過程中,“太太墳”不得不進行異地搬遷。當地政府對搬遷工作非常重視,因為他們知道這座墳墓的主人,就是抗日戰(zhàn)爭最艱難時期主政漾濞的曹子英縣長之愛妻費若華。曹子英縣長愛民如子,清廉自守,在漾濞留下頗多惠政,其聲望遠存至今。政府工作人員便千方百計地尋找線索,費盡周折,終于聯(lián)系到曹子英的三兒子曹曉愉。
曹曉愉見多識廣,學養(yǎng)深厚,相當有格局和境界,他考慮到這座特殊的先人墳墓的搬遷應該完全“修舊如舊”,不能作絲毫改動,才能真正體現(xiàn)出保護的價值和意義。曹曉愉帶著兒子,即曹子英的孫子曹捷,親臨漾濞實施遷墳工作。正因為嚴格遵守了“修舊如舊”的搬遷原則,“太太墳”才沒有一絲搬遷過的痕跡,仿佛是從山麓飛到了高崗,其風貌一如原來,一概沒有改變。
飛鳳山曹縣長夫人費若華這個新的安息之地,較之原來坐落的地方而言,地勢高覽,視野開闊。特別是將日新月異的漾濞縣城盡收眼底。我不禁默思暗想,倘若曹縣長和曹夫人地下有知,他們不僅會對其后人用心選擇的這個安息之所滿意,更會為他們生前“心之所想,情之所系”的漾濞翻天覆地的變化而感到由衷欣慰。
六
2020年6月,受曹曉愉委托,我和妻子登門拜訪馮皮匠家的后人馮德立家,送給已經84 歲高齡的馮文燦遺孀田果興一本曹曉愉編輯出版的《曹子英紀略》和一個內裝6千元酬金的信封。
當我向主人說明來意,并將信封上曹曉愉親筆寫的話逐字逐句念給老人聽:“馮氏家族,70 余年義務祭掃曹子英原配費若華墳冢,歷經風風雨雨,墳冢完好如初,香火不斷。大恩大德,曹家后人沒齒不忘,敬上寸心,聊補香錢紙火及各項開支,望不推辭?!?/p>
田果興老人同她兒子馮德立均表示只收書,酬金就免了。他們給曹家先人掃墓,并不圖什么回報,而是兩家的墳墓葬在一處,一并照料祭祀是情理之中的事,也是當地的善良習俗,真的不需要感謝。我只得撥通曹曉愉的電話,田果興老人和兒子馮德立都與曹曉愉通了話。通話過程中,老人除堅決婉拒酬金外,還談到他們清明時節(jié)上祖墳的時候,年年都會以同等待遇祭掃“太太墳”。
最后,還想多說幾句的是,這些年來在我同曹曉愉不多的幾次交往中,我每每都會為曹曉愉對漾濞的深情厚誼深深感動。曹曉愉曾無比動情地對我談起他本人和曹氏后人,對漾濞——這個其父輩生活和奮斗過的地方,始終懷有一種難以割舍的感情。
我曾不止一次地聽到曹曉愉在不同場合真誠地表示,他和自己的家人以及他大姐曹慧娟在內的曹氏家族,無不非??粗睾驼湎б蚋篙呏疁Y源與漾濞結下的這份情緣。雖然他已多次為漾濞的公益事業(yè)捐款,但今后仍然還會本著一顆感恩之心,努力回報漾濞,為漾濞的發(fā)展進步盡一點綿薄之力。用實際行動感謝淳樸善良的漾濞人民對他們父輩的厚愛。
“太太墳”的故事從我兒時耳聞,到成年后的尋訪,它收藏著一段烽火歲月里的深情,也是漾濞這塊土地上的一個傳奇。所幸雖然經歷了搬遷,它依然保護完好。相信會有更多的人到“太太墳”前祭掃,緬懷一個久遠歲月里的愛情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