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馬曉華

老實說，貓確實是一種討喜的物種，單是它們那毛茸茸的可愛身影和那人畜無害的睡相就足以讓人喜歡上它們。

幾年前的一個秋天，有一天我打開久不進去的地下室的門，眼前忽然有一個大黑影像一支離弦的箭，嗖地一下躥到了地下室的窗沿上。“媽呀!”我驚得包都掉到了地上，第一反應是一只大老鼠。可是它蹲在窗沿上并沒有走，我這才從微弱的亮光里看清了它的模樣。這是一只黃色的貓，體形中等，它的顏值的確不高。臉很古怪，和我之前看到的貓都不太一樣——陰陽臉，一半白黃色，一半是黑色。加之它正虎視眈眈地望著我，我的腦海中不由得冒出了一只眼睛蒙著黑布的海盜形象。就叫它海盜貓吧!

我怕它沖下來咬我，拿了個笤帚就把它轟走了。心想：莫名其妙來了我的地盤嚇人，咋還不依不饒地不走了，難道想和我打架？正想著，微弱的貓叫聲在耳邊響起，我循聲看去，哇!一個舊輪胎里，居然有四只小奶貓。輪胎上原來扔著一個不用的坐墊，倒成了一個現(xiàn)成的貓窩了!怪不得海盜貓不愿意走，這是害怕我傷害它的孩子們。我又望了望窗戶，原本嚴絲合縫的窗戶硬生生讓大貓擠開了約莫兩寸的縫隙。我不知道這只貓是怎么觀察到我的地下室適合它生崽，不過我還是驚嘆它的聰明。為母則剛，在貓身上同樣適用。我猜想它是臨產(chǎn)前就來到這里了。鋁合金的窗戶之前關(guān)得很緊，里面還擋了一塊木板，現(xiàn)在，木板也掉到了地上，這窗戶即使用手從外面開也是不好開的，它一定費了很大的力氣吧!果然母愛是無敵的。

海盜貓不在了，我這才仔細觀察這幾只小奶貓——巴掌大點兒，四只有四種顏色，一只純黃色的，一只純灰色的，一只黃灰色的，一只身體黃色，頭部是黑白色的。這海盜貓可真厲害，生的崽都這么有個性。我摸摸小貓，它們馬上鉆到輪胎的里面，一雙雙小眼睛警惕地望著我。我估摸著大貓一定會回來看它的貓寶寶的，就趕緊上樓找了點吃的和水，分別放在兩個小碗里，拿到地下室我就離開了。

第二天再下去看時，大貓不在，吃的東西都吃光了，水還有，小貓卻不見了。我自顧轉(zhuǎn)了一圈沒找到，不會是大貓把小貓們帶走了吧？正想著，從輪胎里面探出一個黃色的小腦袋，我湊近去仔細一看，這四只小家伙正躲在輪胎的內(nèi)里凹進去的地方，和我捉迷藏呢!真是幾個小機靈鬼!大概聽到我開門的聲音，它們就默契地躲起來了。趁著大貓不在，我把小貓一個個捉出來在地上把玩了一會兒，臨走的時候又把它們放回了輪胎里面。

此后，我每隔幾天就去地下室送一次吃的，有時候大貓不在，我就放心地湊近看看小貓們。有幾次大貓在，我開了門它也沒跳走，我望著它，它也望著我，于是我做賊似的火速放下吃的就關(guān)門走了。我怕它以為我要捉它的貓寶寶忽然跳過來撓我。

這樣時間很快過去了一個多月，小貓逐漸長大了，我再進去的時候，它們也不鉆到輪胎里面了，在地上跑來跑去。大貓呢，大概看到我也不會傷害它們，只在我進去的時候和我對視，眼神里沒有了第一次相見的戾氣了。

不覺已經(jīng)到了十一月份，天氣漸冷。地下室沒有暖氣，這小貓一家一直在這里也不是辦法，我琢磨著給小貓們都找個能善待它們的主家，免得小貓又像貓媽媽一樣四處流浪。那時，我在學校當老師，跟孩子們一說領(lǐng)養(yǎng)小貓的事兒，很容易就把小貓托管出去了。

小貓不見了，大貓趴在地下室的窗沿上叫聲不斷，召喚著它的孩子們。我聽了也很難受，但是為了小貓們的幸福只好讓它忍受一些痛苦。此后的幾天，大貓經(jīng)常徘徊在地下室旁喵喵地叫，我也照例送一些吃的，看著它臥在地下室的窗臺上，黯然神傷。時間一天天過去，海盜貓終于不在地下室附近叫了，它又恢復了獨來獨往的流浪生活。它也漸漸不去地下室了，也許這是個令它傷心的地方，它寧愿繼續(xù)流浪。

有一天，我下午去上班的時候，看到海盜貓正在小區(qū)里一輛貨車后面的車牌架上臥著曬太陽，它那半黃白半黑的臉和我對視幾秒后，又若無其事地繼續(xù)臥著發(fā)呆，曾經(jīng)讓我覺得不討喜的模樣也變得順眼起來。我看到它黃色微胖的身軀，便放心了，至少它是自由的，也沒餓著，它的孩子們也好好的，雖然我無法告訴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