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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陽英朝《新編江湖風月集略注》征引蘇軾論*

2022-11-22 02:11
北方工業(yè)大學學報 2022年4期
關(guān)鍵詞:風月新編詩文

董 璐

(延安大學外國語學院,716000,延安)

東陽英朝(1428—1504),室町時代臨濟宗僧人,歷任大德寺五十三世住持,妙心寺十三世住持,為妙心寺四派之一圣澤派開山之祖。生于美濃國加茂郡(岐阜縣);承應(yīng)二年(1653),謚大道真源禪師?!堆訉殏鳠翡洝费云淙恕皟?nèi)外經(jīng)書,過目即記,尤有文雅”。[1]得益于此,東陽英朝的重要著作大多與禪門詩文有關(guān),除《新編江湖風月集略注》外,東陽英朝還編撰有《禪林句集》《少林無孔笛》《宗門正燈錄》等。他的諸多上堂法語和機鋒問答皆表現(xiàn)出“以詩論禪”的特征。

《江湖風月集》傳為南宋臨濟宗蜀僧釋松坡所撰,收錄了南宋景定、咸淳至元代延祐、至治年間(1260—1323)諸方尊宿所作之偈頌。該詩偈選本國內(nèi)散佚不存,現(xiàn)存版本主要保存在日本,以五山版為主。依據(jù)日本駒澤大學圖書館編寫《新纂禪籍目錄》,有關(guān)《江湖風月集》的注本共計31部,分藏于日本各處藏書機構(gòu)或私人手中。這些注本當中,題名《新編江湖風月集略注》 的藏本無論從版本質(zhì)量還是數(shù)量來看,均可謂注本之代表。《新編江湖風月集略注》傳為天秀道人首注,后東陽英朝在天秀注的基礎(chǔ)上加以修訂,學界一般認為該注本為東陽英朝所注。筆者目力所及,日本收藏題名《新編江湖風月集略注》寫本的藏書機構(gòu)和私藏主要有八家,分別為谷村文庫藏文龜三年(1503)寫本、巖崎文庫藏天正十四年(1586)舊鈔本、金城學院圖書館藏江戶初期寫本二卷、陽明文庫藏寫本一冊、今治市河野美藏寫本一冊、西尾市巖瀨文庫藏寫本一冊、壽岳章子寫本二冊、圣澤院藏據(jù)傳東陽英朝親筆本和太雅和尚親筆本各一冊。除了上述《新編江湖風月集略注》寫本以外,依據(jù)谷村文庫文龜三年寫本題解中所言,該本“疑抄自刊本”,也就是說,文龜三年的這個寫本可能是抄本,在這之前(即1503年之前),很可能已經(jīng)有《新編江湖風月集略注》刊本存世。通過國文學資料館所藏的檢索系統(tǒng)可知,《新編江湖風月集略注》的刊刻高潮時期主要集中在江戶寬永(1624—1633)年間,就目前所見,分別有寬永三年(1626)、六年(1629)、七年(1630)、九年(1632)、十年(1633)共計五個版本。本文所引《新編江湖風月集略注》注文,皆為筆者釋錄自巖崎文庫藏天正十四年(1586)舊鈔本并加以句讀,其余書寫符號如“——”“〇”等皆為原鈔本所有,引文照錄。

蘇東坡及其詩文在日本中世禪林的傳播與接受,一方面有賴于其詩文集在日本的流布刊刻,另一方面與其居士身份密切相關(guān)。室町禪林曾流行“東坡、山谷、味噌、醬油”的順口溜,可見蘇軾詩文于日本中世后期的地位與影響。伴隨五山禪僧注釋著作的大量出現(xiàn),蘇軾和黃庭堅詩文、《三體詩》《古文真寶》《錦繡段》等成為禪林必讀書。[2]不僅如此,蘇軾與陶淵明一起在五山禪林被加以僧化,形成了眾多僧化故事。從文學交流史和注釋學層面來看,前者屬于接受,后者屬于享受。王曉平就曾指出:“接受和享受是認同經(jīng)典的兩種狀態(tài),接受先于享受,享受高于接受。接受意味著對經(jīng)典的理解,享受則意味著將經(jīng)典的某些部分視為自身所有而享用?!盵3]日本五山僧侶閱讀蘇軾詩文只是單純的接受,對這些詩文加以注釋,或者利用這些詩文注釋其他作品,才能被稱為享受。不僅如此,從跨文化交流和闡釋學理論角度來看,利用日本學僧注釋,實際上是通過日本這個“他者”之眼,重新審視蘇軾詩文的內(nèi)在價值。

關(guān)于《新編江湖風月集略注》之研究,以日本學者飯冢大展為中心,由佐藤俊晃、比留間健一和堀川貴司等成員組成的《江湖風月集略注研究》禪籍研究班,每年年末在駒澤大學禪研究所年報上發(fā)表一份關(guān)于《江湖風月集略注》的研究成果報告,該研究還在持續(xù)進行之中。禪籍班每期按照順序就《江湖風月集》中13—17首數(shù)量不等的詩偈進行釋錄、???,并就部分內(nèi)容進行原典注釋和引用說明。雖然該研究班使用的底本是京都大學附屬圖書館藏《江湖風月集略注》,但在報告正文之中的表述卻是《新編江湖風月集略注》。就其研究主體而言,還是以《新編江湖風月集略注》為中心。但該研究屬于傳統(tǒng)的日本考據(jù)式研究,整體上側(cè)重對字詞的??焙驮娢牡挠栐b,并無任何針對蘇軾詩文的專門論述。本文考察東陽英朝《新編江湖風月集略注》對蘇軾詩文的征引情況,其目的即為了明晰日本古注本之中關(guān)于蘇軾詩文的享受過程如何生成,據(jù)此不僅可以了解東陽英朝對蘇軾文學的體認,亦能判斷《江湖風月集》所收詩作受到蘇軾文學怎樣的影響。由于《新編江湖風月集略注》征引蘇詩詩文數(shù)量較多,本文所舉僅為其中部分具有代表性的詩作,以此說明該注本征引蘇詩詩文來源的復(fù)雜性、注釋意義和基本意圖,亦就當中存疑部分加以考證。

1 《新編江湖風月集略注》引用蘇軾詩文來源之復(fù)雜性

由于蘇軾詩文及其詩注版本眾多,而東陽英朝注本中并未就注釋文本之來源加以標注,因此,要判斷征引詩文之來源,比對詩歌題目或相關(guān)異文不失為一種有效的考證方法。本文主要參考了中華書局1982年版《蘇軾詩集》,由于該詩集依據(jù)的注釋綜合參考了查注、王注、施注和其他不同注本,反映的版本信息亦比較全面,加之蘇軾詩集版本問題并非本文討論之重點,因此本部分的??焙捅葘?,皆以《新編江湖風月集略注》與《蘇軾詩集》為中心展開,不再涉及其他蘇軾注本、選本或詩集。限于篇幅和字數(shù)的要求,本文所列舉者,均為具有代表性的例證,期能以管窺豹,考證東陽英朝征引蘇詩詩文之來源,一并關(guān)注中日禪林對這些詩文的享受。

1.1 《宿東林》之來源

《新編江湖風月集略注》中《慈峰千佛閣》注文如下:

此篇離事相,指出理相,然而從華嚴宗旨見之,則理事無礙法界也。大小圓融也,賓主交參也,一多自在也,事事無礙也。莫認閣子。東坡《宿東林》詩云:“山色豈非凈清身。”[4]

此處所引《宿東林》詩,《蘇軾詩集》原題《贈東林總長老》。《新編江湖風月集略注》所引題名為《宿東林》,且存在異文,按《蘇軾詩集》,此句應(yīng)作“山色豈非清凈身”,[5]但《新編江湖風月集略注》所引作“凈清身”。關(guān)于“一詩二題”的現(xiàn)象,需從收錄文獻的來源考察。依據(jù)《嘉泰普燈錄》《五燈會元》等禪籍,東坡此詩的確題名為《宿東林》,如:

(臨安圓智講師)乃謁護國此庵元禪師,夜語次。智舉東坡《宿東林》偈云:“也不不易,到此田地?!扁衷唬骸吧形匆娐窂剑窝缘揭??”云:“只如他道:‘溪聲便是廣長舌,山色豈非清凈身?!舨坏酱颂锏?,如何有這個消息?”曰:“是門外漢耳。”云:“和尚不吝,可為說破。”曰:“卻只從這里猛著精彩覷捕看,若覷捕得他破,則亦知本命元辰落著處?!敝峭ㄏΣ幻拢皶早婙Q,去其秘畜,以前偈別曰:“東坡居士大饒舌,聲色關(guān)中欲透身。溪若是聲山是色,無山無水好愁人?!背忠愿娲蒜?。庵曰:“向汝道是門外漢?!敝嵌Y謝。[6]

除此之外,另有鳥巨雪堂禪師《削東坡〈宿東林〉偈》曰:

溪聲廣長舌,山色清凈身。八萬四千偈,明明舉似人。[7]

據(jù)此可知,東坡此詩在禪籍中題名與別集中并不相同,而《新編江湖風月集略注》使用的是《宿東林》這一詩題,由此可以窺見,東陽英朝閱讀和接受此詩,應(yīng)是來自傳日的禪籍,恐非東坡別集。由于《蘇軾詩集》中并未就此進行任何校勘和說明,因此,關(guān)于此詩題目的異文,或有利用《新編江湖風月集略注》注釋為《蘇軾詩集》增補之必要。

另外,關(guān)于這首詩在日本中世禪林的傳播,道元《正眼法藏》“溪聲山色”一章亦是明證。但按其所引,該詩作“山色無非清凈身”,天頭注“無,福本作豈?!盵8]可見存在“豈”“無”異文?!稛o門關(guān)》第三十五則就有“倩女離魂”的記載:

五祖問僧云:“倩女離魂,那個是真底?”無門曰:“若向者里悟得真底,便知出殼入殼,如宿旅舍,其或未然,切莫亂走。驀然地水火風一散,如落湯螃蠏七手八腳。那時莫言,不道。”頌曰:“云月是同,溪山各異。萬福萬福,是一是二?!盵9]

此處“云月是同,溪山各異。萬福萬福,是一是二”的頌古,當中亦言及“溪山”,可見東坡此詩在中日禪林傳播較為普遍,存有類似的化用之作。此亦可視為中日禪林在接受蘇詩詩文之后對其加以改造和化用的一種“享受”。

1.2 《琴枕》之來源

例如《送琴僧》注云:

唐土有四種僧,所謂琴僧、棋僧、詩僧、畫僧也。

十三徽外見全功,卻與尋常調(diào)不同。

去去莫彈鳴鶴怨,老僧門外有松風。

鳴鶴怨者,琴之曲也。師曠彈琴時,有鶴來舞,故有鳴鶴怨之曲。又有《別鶴》名。坡《琴枕》詩:“孤鸞別鶴誰復(fù)聞,鼻息齁齁自成曲?!盵10]

《新編江湖風月集略注》所用蘇軾詩作題名似多有省略。此詩在《蘇軾詩集》中作《歐陽晦夫惠琴枕》,雖然蘇軾亦作有題名《琴枕》的詩作,但此處所引,則非另外的《琴枕》詩句。按照《蘇軾詩集》《歐陽晦夫惠琴枕》之后為另外一首名為《琴枕》的詩作,注言 “此詩施編不載,查注從邵本補編?!盵11]但詩中并無“孤鸞別鶴誰復(fù)聞,鼻息齁齁自成曲”這句。此句作“孤鸞別鵠”,??庇浹浴邦惐咀鳌蔓[別鶴’,七集續(xù)集作‘驚鸞別鶴’”,關(guān)于此詩之題名,“七集續(xù)集重收此詩,題作《琴枕》”。[12]按《禪林句集》所錄《東坡集》,應(yīng)是傳日的宋刊本。蘇軾文集在宋代就有所謂“七集”之稱,據(jù)《郡齋讀書志》,“蘇子瞻《東坡前集》四十卷《后集》二十卷《奏議》十五卷《內(nèi)制》十卷《外制》三卷《和陶集》四卷《應(yīng)詔集》十卷?!盵13]此處所列應(yīng)該是宋代所言“七集”,但宋本已無全本,現(xiàn)今所見蘇軾七集較早的版本有明成化四年(1468)江西吉安府程宗刻本。藉此可知,東陽英朝曾經(jīng)讀到并使用的《東坡集》,該詩應(yīng)題作《琴枕》,而非《歐陽晦夫惠琴枕》,據(jù)此,亦可利用《新編江湖風月集略注》對《蘇軾詩集》該作之題名加以??迸c增補。

2 互文性注釋和征引的意義

2.1 《跳珠》之注

《新編江湖風月集略注》中有《與莫同年雨中飲湖上》“還來一醉西湖雨,不見跳珠十五年”、《次周燾韻》“道眼轉(zhuǎn)丹青,常于靜處鳴。早知雨是水,不作兩般聲”兩詩之引用?!短椤纷⒃疲?/p>

半,一為小半。筧水觸石濺沫如跳珠。坡詩云“還來一醉西湖雨,不見跳珠十五年。”又坡詩。周燾游天竺,觀激水,作詩云“拳石耆婆色兩青,竹龍驅(qū)水轉(zhuǎn)山鳴。夜深不見跳珠碎,疑是檐間滴雨聲?!逼潞椭啤暗姥坜D(zhuǎn)丹青,常于靜處鳴。早知雨是水,不作兩般聲。”蓋“跳珠”二字,本于此歟。

竹龍昨夜戲山根,一顆明珠吐復(fù)呑。

看即不無爭不得,聽他撲碎又渾侖。[14]

本詩題作《跳珠》,遂引坡詩“不見跳珠十五年”為注。但東陽英朝并未簡單停留在對詩語的注釋上,關(guān)于詩題“跳珠”二字的內(nèi)涵所指,進一步征引《次周燾韻》中的詩句,認為其“本”則在此詩。關(guān)于此處所引蘇東坡兩首詩句,芳澤勝弘《江湖風月集譯注》中引《添足》之語,言蘇東坡《與莫同年雨中飲湖上》“此為雨之跳珠,注(指《新編江湖風月集略注》)引之不確?!盵15]轉(zhuǎn)而又引《添足》,認為引用《次周燾韻》,“此注(指《新編江湖風月集略注》)引之是也”。[16]可見《添足》認為《次周燾韻》才符合“竹龍”產(chǎn)生“跳珠”的實際情形?!缎戮幗L月集略注》認為“跳珠”之“本”在《次周燾韻》,所以,要理解這首《跳珠》,就需要考察清楚蘇軾這首《次周燾韻》所言究竟為何?

按《蘇軾詩集》引馮景注“傳大士《金剛頌》:‘天眼通非,肉眼非通。法眼惟觀俗,慧眼真緣空。佛眼如千日,照異體還同?!献ⅰ稉P子·吾子》:‘如玉如瑩,爰變丹青?!盵17]為第一句之注釋。按《漢語大詞典》,“道眼”是“佛教語。指能洞察一切,辨別真妄的眼力?!逼渲芯鸵锰K軾《與王定國書》中所言“粉白黛緑者,俱是火宅中狐貍射干之流,愿公以道眼照破”。[18]據(jù)此看來,此處的“道眼”,應(yīng)該是指“佛眼”。按《揚子》之注釋,“丹青”比喻文采。[19]馮景注《楞嚴偈》云“聲無既無滅,聲亦有非生。生滅二緣離,是則常真實。乃此詩‘常于寂處鳴’五字注腳。”[20]芳澤勝弘引笑云清三所編蘇軾抄物集成《四河入?!分袑χ軤c詩的注釋:

一云:“周燾——激水——”,以筧從高處引水,落于低處。若以筧為龍首,水從高處落下,嘩嘩如響,激蕩騰空,此謂之激水。竹龍,筧也。其水嘩嘩鳴響?!督酚许烆}名《跳珠》,其中激水亦為筧之水也。此筧之水如珠而碎落,夜不能見。但聞其落聲,故言“疑是檐間滴雨聲”。[21]

特別值得關(guān)注的是,通過《四河入海》中這段注釋,可以發(fā)現(xiàn)笑云清三所編蘇軾抄物集成《四河入海》亦引用《江湖集》(此處的《江湖集》即《江湖風月集》之別稱)中這首《跳珠》,從《新編江湖風月集略注》引《四河入?!罚端暮尤牒!芬督愤@一文本互引的關(guān)系來看,《江湖風月集》中這首《跳珠》,的確受到蘇東坡詩歌的影響,而《四河入?!分械淖⑨寗t可用來重新解讀《跳珠》一詩。這種互文性的征引關(guān)系,一方面反映出《江湖集》在日本中世禪林流傳之廣,另一方面,則一定程度上為我們提供了重新解讀蘇軾和其他禪詩各種新的可能。

2.2 《聽雪》之注

如下面兩首題名《聽雪》詩注云:

寒夜無風竹有聲,疎疎密密透松欞。

耳聞不似心聞好,歇卻燈前半卷經(jīng)。

坡詩“石泉凍合竹無風,夜色沉沉萬境空。試向靜中閑側(cè)耳,隔窗繚亂撲飛蟲。”谷詩“夜聽疏疏還密密,曉看整整復(fù)斜斜?!比木洹妒桌銍澜?jīng)》之意也。以心而聞,故歇卻夜誦也?!妒桌銍馈返诹啤胺德劼勛孕?,性成無上道?!倍?,聞塵也。六根門頭之聲塵耳,心聞聞性也。太原孚歇講靜坐,五更聞角而悟。

積凍吹花鎖六幽,清凝蟲咬葉聲浮。

一燈到曉不成寐,洗盡平生兩耳愁。

愁者,塵也。吹花者,雪也,六出花也。六幽者,六合也?;蛟朴至骋病?/p>

抄云:“重時寒剎阇梨究其重剎處,則六根共是幽玄也。蟲咬者,言雪灑竹木之聲。恰似蠶咬桑葉,響相似也?!眲⑶辶x《雪詩》云“寒蟲咬葉聲”。坡詩云:“隔窗繚亂撲飛蟲”。[22]

《蘇軾詩集》“隔窗繚亂撲飛蟲”句作“春蟲”,[23]未出校記。據(jù)《新編江湖風月集略注》之“飛”,或存在異文,可補校之。因《聽雪》詩中有“寒夜無風竹有聲”一句,故引用東坡《雪詩》其一,亦是用其首句“石泉凍合竹無風”為“無風”“竹有聲”作注。另按合注(指馮注)曰“《錦繡萬花谷·雪類》載,東坡以‘聲色氣味富貴勢力’為八章,仍效歐公體,不使‘鹽玉鷗鷺皓鮮白素’等字。考先生《南行集》內(nèi),有《江上值雪詩效歐公體》。此八章或系同時所作,故云仍效也。但《萬花谷》所采詩家姓氏,誤甚多,未可全信,且詩意淺俗,不似先生手筆,故查氏不采耳。又《錦繡萬花谷·美人類》載東坡《六憶》詩,余初以詞句雖俗,不似先生所作,然亦可附錄。后閱《墨莊漫錄》,乃知為李元膺《十憶》詩中之六章也,故不采?!盵24]由于《新編江湖風月集略注》僅引用詩句,并無詩題,而被注釋的兩首詩偈均題名《聽雪》,“隔窗繚亂撲飛蟲”一句,的確是出自《雪詩》八首其一。依據(jù)合注,此詩是效仿歐公八字為詩,取第一字“聲”,與《江湖風月集》中《聽雪》詩題結(jié)合來看,便與“聽”字建立起意象關(guān)聯(lián),故此處引《雪詩》其一,既關(guān)注到“雪”,又兼顧到“聽”,從互文性征引的關(guān)系來看,極為貼切。

除此之外,還需引起注意的是,由于《新編江湖風月集略注》注釋第二首《聽雪》中“六幽”時將之理解為“六根”,既然《蘇軾詩集》合注部分提到了東坡的《六憶》,如將“六幽”“六合”“六境”“六根”與東坡《六憶》結(jié)合起來,不能排除東坡創(chuàng)作《六憶》詩是否受到過佛教中“六根”影響的可能。雖然合注最后否定了此為東坡詩句的結(jié)論,且《新編江湖風月集略注》雖未引用《錦繡萬花谷》中所述內(nèi)容,但森立之《經(jīng)籍訪古志》、[25]楊守敬《日本訪書志》[26]中均有提及宋明刊本《錦繡萬花谷》,而日本求古樓、昌平學問所所藏即為兩個不同的宋槧本。可見《錦繡萬花谷》成書后不久便傳到日本,故此東陽英朝讀到該書的可能性頗大。

2.3 反注蘇詩

例如《送橫川住能仁》之注文,云:

橫川,諱行珙,嗣禮滅翁,松源之孫也。初住溫州雁蕩山能仁寺,行或作如珙。

百戰(zhàn)金吾出鳳城,不論減灶與添兵。

夜深蕩月涼如水,誰聽虛弓落雁聲。

以橫川比金吾也。百戰(zhàn)者,謂慣法戰(zhàn)底作家禪將也。坡詩云“先聲已動越溪山”之意乎?坡詩“先聲落虛弦”,此偈以橫川比戰(zhàn)將,謂師到雁蕩堪驗學者,亦猶虛弦落帶傷之雁,其誰先中得去哉。[27]

誠如上文分析《新編江湖風月集略注》引用《寄東林》詩時所見,“溪聲”是蘇軾詩歌表現(xiàn)禪意的重要意象。在《送橫川住能仁》這首詩中,雖然并未使用“溪聲”,但“落雁聲”中有“聲”字,故引蘇軾該詩為注。不僅如此,東陽亦認為“夜深蕩月涼如水,誰聽虛弓落雁聲”所言正是“先聲已動越溪山”之意,因此句中有“先聲”二字,故又引“先聲落虛弦”為注,是以蘇軾詩文而注其詩。又《蘇軾詩集》,“動”字作“振”,且未出校記,[28]或可為之補。我們再回頭看蘇軾這兩首詩時,就可以利用《新編江湖風月集略注》當中的例證作為蘇軾詩文的注釋參照,此亦利用日本所藏古寫本及其注釋促進國內(nèi)蘇軾詩文研究、??焙洼嬔a的重要價值和意義所在。

2.4 以《略注》而注其他日本詩作

《侄安節(jié)遠來夜坐》其二:“夢斷酒醒山雨絕,笑看饑鼠上燈臺。”

謝延壽堂床帳

施心何起病何來,榻擁寒云撥不開。

藥忌是誰除未得,夜深饑鼠觸燈臺。

饑鼠觸燈臺者,《方語》注云:“偷心猶在?!?/p>

或抄云:“病后禁毒,動除不得,猶如饑鼠觸燈臺?!膘`源禪師語絕范曰:“道人保養(yǎng),如人病須服藥,藥之靈驗易見,要須忌口乃可,不然服藥何益。生死是大病,佛祖教是良藥,染法心是雜毒,不能忌之。生死之病無時而損也。”

古人云:“今生多病,前世破戒所感也。病惱時節(jié),道所在也?!?/p>

坡詩四卷“夢斷酒醒山雨絕,笑看饑鼠上燈臺?!盵29]

因詩中有“饑鼠觸燈臺”,故引坡詩“笑看饑鼠上燈臺”。依據(jù)《蘇軾詩集》,此處“燈臺”應(yīng)作“燈檠”,[30]巖崎本作“臺”不確,或因此詩中“燈臺”,注者為與之對應(yīng)而篡改,從用韻角度考察,“檠”字為確。以蘇軾的詩學功底,絕然不會用錯韻。蘇軾詩作中有多處使用“饑鼠”的例子,如“佛燈漸暗饑鼠出,山雨忽來修竹鳴”(《禪智寺一絕》)、“暗枝有驚鵲,壞壁鳴饑鼠”(《夜坐與邁聯(lián)句》)、“我貧如饑鼠”(《孫莘老寄墨》)、“東坡病叟長羈旅,凍臥饑吟似饑鼠”(《寄蘄簟與蒲傳正》),“饑鼠”大多與自己的境遇相關(guān),用以描寫窮困潦倒之時的窘迫。但《新編江湖風月集略注》所引“笑看饑鼠上燈臺”中有“笑看”二字,可見東坡豁達心境。

按《新編江湖風月集略注》,此處“饑鼠”言“偷心猶在”?;乜礀|坡詩句,前句言“夢斷酒醒山雨絕”,表明自己煥然開朗的心境,后句緊接“笑看”,言自己已無“饑鼠”一般的“偷心”,絲毫不畏眼前窮困潦倒生活,分明是豁然達觀的心態(tài)。

此句在惟忠通恕漢詩集《猿吟集》中亦有化用,其《次韻希白藏主聽雨之作》詩云:“松堂秋雨夜將半,竹椅蒲團一個僧。百念如灰憎愛斷,秪看鼠上佛前燈。”[31]由于《新編江湖風月集略注》引蘇軾此詩句作注,故惟忠通恕此詩中“秪看鼠上佛前燈”句,加上其詩題中有“聽雨”二字,亦可結(jié)合《新編江湖風月集略注》的注釋,參考蘇軾詩句來理解。從接受關(guān)系上來看,此詩亦有可能為惟忠通恕以蘇軾《侄安節(jié)遠來夜坐》為“來處”的“點鐵成金”之作。

3 征引蘇詩詩文的基本意圖

3.1 說明平仄關(guān)系

如《望海樓晚景》“雨過湖平江海碧,電光時掣紫金蛇?!?/p>

平地如將鐵鼓檛,多看電影走金蛇。

誰知昨夜峨眉頂,驚得象王花入牙。

平地,本錄作嚗地。抄云鐵鼓未必鐵作之,謂其聲強鳴也。亦猶如鐵笛鐵腸也。

金蛇者,言閃電光。坡詩“雨過湖平江海碧,電光時掣紫金蛇。”[32]

《蘇軾詩集》中《望海樓晚景》原詩作“雨過潮平”,[33]此處“湖平”,恐為形近而訛。按該詩前注引《杭州圖經(jīng)》“東樓,一名望海樓?!蓖跷恼a認為“樓在鳳凰山,故見潮也”,又其后言查注“望潮樓望濤樓”等等,[34]可見均與海有關(guān),故巖崎本《新編江湖風月集略注》此處作“湖”不確。從意象使用來看,蘇軾用“電光”而此詩用“電影”,“金蛇”則完全相同?!白摺焙汀白稀痹谄截脐P(guān)系上也均為仄聲,故此句完全有可能是從蘇軾該句化用而來。征引蘇詩之目的,絕非單純提示“金蛇”,更關(guān)注其句法和平仄。

3.2 說明詩語來源

如《維那入浙》詩注:

枯盡淮山幾萬重,一枝桃萼嫩春風。

忽開西子湖邊眼,帶雨千株似血紅。

遂去西子湖者,東坡題杭州西湖詩云:“若把西湖比西子,淡妝濃抹兩相宜?!背脕矸Q西子湖也。[35]

因《維那入浙》詩中有“西子湖邊眼”,故引蘇軾“若把西湖比西子”而注?!短K軾詩集》“兩相宜”作“總相宜”,查注“總”字作“也”。按《新編江湖風月集略注》所言為“兩”,可見此處有三個不同版本,而《蘇軾詩集》未列出“兩”字異文,據(jù)《新編江湖風月集略注》可增補之。

3.3 注釋詩歌主題

如《天童知客》注文:

月團秋碾鄞江璧,蟹眼松翻萬樹濤。

苦口為他門外客,可無半個齒生毛。

抄云:“天子之茶謂之龍團,諸侯之茶謂之月團。鄞江在明州天龍水前,茶道地也。故云天童知客爾?!币圆璞仁?,以月圓比江月也。谷詩“龍璧蟹眼”者,湯也。坡詩“蟹眼已過魚眼生”。樹濤者,煎茶之聲也。天童有萬松關(guān)二十里松。[36]

因《天童知客》言“煎茶”之事,且其中有“蟹眼”一詞,故引坡詩為注?!恫杞?jīng)》有“蟹眼、魚眼、用湯之法”,故宋代詩人頗多詠煎茶詩作,且大都使用“蟹眼”這個詞語,與之配伍出現(xiàn)的則常有“松風”“松聲”,如楊萬里《以六一泉煮雙井茶》“鷹爪新茶蟹眼湯,松風鳴雪兔毫霜”、《題張以道上舍寒緑軒》“風爐蟹眼候松聲”、洪適《大龍山五詠用家君所和胡別駕韻》其五“蟹眼候松風”等等。

由于此詩題名為《天童知客》,而全詩所言則是茶湯之事。但從《新編江湖風月集略注》注釋來看,并未就此詩題中的“知客”詳加解讀,單言“天子之茶謂之龍團,諸侯之茶謂之月團。鄞江在明州天童山前,鄞江不必茶道地。故云天童知客爾”。這一注釋只言明了“天童”之義。事實上,叢林清規(guī)中對“知客”及其主要職能解釋頗為清楚。如《敕修百丈清規(guī)》卷四就云“知客,職典賓客,凡官員、檀越、尊宿、諸方名德之士相過者,香茶迎侍?!盵37]可見知客的首要任務(wù)就是以“香茶迎侍”賓客。以此來看,征引蘇軾《試院煎茶》也符合此詩題中“知客”的主要工作職能。

5 存疑之引一處

《新編江湖風月集略注》注釋《天童待者》云:

東坡題詩云:“波面看青草,幽花度水香?!庇智G公《題天童山》詩云:“溪水清連樹老蒼,行穿溪樹蹈春陽。溪深樹密無人處,唯有幽花度水香?!盵38]

此段注文巖崎本闕,依據(jù)寬永本《新編江湖風月集略注》補。此東坡“題詩”,筆者未尋見出處,或可補東坡詩集之闕?!缎戮幗L月集略注》后有引王安石的《題天童山》,《臨川文集》《王荊公詩注》皆作“《天童山溪上》”,[39]“度”字作“渡”。詩題作《題天童山》,或出自元代袁桷《延祐四明志》卷七,中云:

天童山,縣東六十里。晉永康中,僧義興廬山,間有童子來給薪水,久乃辭去,曰:“吾太白一辰,上帝遣侍左右?!毖杂?,不見太白,天童之名昉于此。山前有玲瓏石巖,多嵌虛支徑,透其絕頂,景象尤勝?!醢彩额}天童山》“溪水清連樹老蒼,行穿溪樹踏春陽。溪深樹宻無人處,惟有幽花度水香?!盵40]

依據(jù)“度”“渡”異文,可知《新編江湖風月集略注》所引王安石之作或出自《延祐四明志》。可見《新編江湖風月集略注》征引詩文的出典相當龐雜,并無定數(shù)。依據(jù)此注,或可言王荊公詩句與蘇軾詩句之間存在彼此化用之關(guān)系。從成書時間來看,《延祐四明志》于1320年成書,而清拙正澄五山版《江湖風月集》開板于1328年,可見《新編江湖風月集略注》引用《延祐四明志》在時間上符合,也證明該書成書之后或已傳入日本,或為《新編江湖風月集略注》注釋所用。如若對此詩流傳再作探討,還有宋人喻汝礪《草堂詩》其四:“錦官城西春草芳,杜陵客子憂思長。浴晴晩樹淡浮淥,臥水幽花深度香。交情憫憫言燕阻,舊國迤迤云山蒼。白蘋洲渚落日晚,明邊正銜歸雁行?!盵41]依據(jù)《新編江湖風月集略注》注釋,蘇軾、王安石和喻汝礪詩句中均出現(xiàn)“幽花”“度”“水”“香”等,從沿襲和化用關(guān)系來看,喻氏應(yīng)該是在東坡和荊公基礎(chǔ)上對上述字詞重新排列,此即宋代詩人常用的“點鐵成金”之法。

綜合來看,《新編江湖風月集略注》對蘇軾詩文的征引,大都未標識出處,從詩題的異文來看,有部分詩文應(yīng)出自禪籍或者地方志,而非其本人詩集,屬于間接引用,而非直引。東陽英朝對蘇軾詩文的引用則應(yīng)建構(gòu)在同一時代,即宋代詩人“無一字無來處”和“點鐵成金”的詩學風尚基礎(chǔ)之上。《新編江湖風月集略注》似乎更注重通過蘇軾詩文與《江湖風月集》相關(guān)詩句、詩語的對應(yīng),嘗試說明彼此之間在文學影響和詩句化用方面的內(nèi)在關(guān)系。日藏舊鈔本中存在的大量異文,則可成為今人《蘇軾詩集》再校、補訂和輯佚的重要域外文本,此亦其價值和意義之所在。由于本文討論的對象僅為東陽英朝《新編江湖風月集略注》中征引蘇詩詩文,且數(shù)量有限,因而無法通過單純的個案研究,窺見蘇軾及其詩文在整個日本五山文學和禪宗文化傳播中的地位和影響,這可作為日后課題繼續(xù)探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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