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文斌
(西北師范大學 歷史文化學院,甘肅 蘭州 730070)
1957年《東方專制主義——對于極權力量的比較研究》(OrientalDespotism:AComparativeStudyofTotalPower)出版,此書被美國人類學家克拉克洪認為是“所有研究人類社會的嚴肅學者的一本必讀書籍”,P.C.盧茲甚至將這本書與韋伯的《經(jīng)濟與社會》相提并論[1]。同時,日本的中國水利史研究,最早就是圍繞東方專制主義理論展開[2]。此外,拉鐵摩爾亦在20世紀30年代同魏特夫就中國古代經(jīng)濟、社會、民族等多方面內容展開過學術交流,并在其代表作《中國的亞洲內陸邊疆》中吸收、發(fā)展了魏特夫的許多學術觀點與研究思路[3]。然而英國著名漢學家李約瑟在1959年犀利地評論道:“我們現(xiàn)在手頭所有的是一本后人只能與‘冷戰(zhàn)’時期的具體情況相聯(lián)系才能理解的政治讀物,而不是一種成熟的、經(jīng)過深思熟慮的學術著作?!盵4]魏特夫個人復雜的政治立場對其學術表達產(chǎn)生了比較嚴重的負面影響,對他進行學術評價時要始終保持唯物辯證分析態(tài)度。
東方專制主義理論在中國的正式大范圍傳播基本始于1989年《東方專制主義——對于極權力量的比較研究》中譯本出版[5]。在此之前,學界對魏氏東方專制主義理論的了解主要來自冀朝鼎“基本經(jīng)濟區(qū)”理論以及日本水利史學界提倡的“水利共同體”[6-8]。因而中譯本出版后不久便引起學界極大關注與討論,再加之此時特殊的時代背景與魏特夫個人的復雜政治立場,因此僅在1992—1994年間中國社會科學院便舉行了兩次較大規(guī)模的相關專題討論會,并且在1997年李祖德艾出版《評魏特夫的〈東方專制主義〉》,總結這一時期的討論狀況與相關成果[9],此后魏特夫及其著作幾乎從中國學術界討論中“銷聲匿跡”。
直至邁入21世紀,隨著國際、國內形勢的發(fā)展變化及國家與社會關系研究和中國水利社會史研究的興起,魏特夫才再度進入到學術界討論之中,并以新時代學術視角重新進行審視、探究,吸取其中可取之處以滿足中國學術界自身發(fā)展的需要。
中譯本出版前的傳播主要圍繞兩方面展開:其一是基礎性研究,主要探討“東方專制主義”的學術史和基本學術概念;其二是可以看到部分探討或提及“東方專制主義”的聲音,實質為“亞細亞生產(chǎn)方式”大論戰(zhàn)的延續(xù)和再討論。
首先,如廖學盛、孔令平和彭小瑜等就從梳理“東方專制主義”的學術史發(fā)展切入,借以闡釋“東方專制主義”。廖學盛將魏特夫結合大規(guī)模水利灌溉工程與專制主義而提出的具有普遍性的“東方專制主義”稱為特殊的“水利社會”,并認為,“很明顯,這完全是他為了一定的政治目的,憑主觀想象捏造出來的一套模式”[10]。最終將全文論點落腳于“專制主義”并非東方所特有,所謂東方的“專制主義”也沒有什么特別的差異性,但因為缺乏更為直接、具體的歷史性批判論據(jù),大多流于學術史形式的資料堆積和一般性的區(qū)域比較??琢钇絼t文如其題,立足于“東方專制主義”概念的整理與介紹,沒有深入探討此概念的演變規(guī)律及其本質,導致“有述無論”[11]。同廖、孔不同,彭小瑜的出發(fā)點為批判“歐洲中心論”,并借助“史學歸約”視野深化研究層次,具有較高的學術探討價值?!啊畺|方專制主義’是‘歐洲中心論’的派生物,二者所包括的概念、觀點是不準確或謬誤的中外史學相關歸約主要的來源?!盵12]的確,無論談及學術概念上的“東方專制主義”還是魏特夫的“東方專制主義”,他們的思想來源雖然都包含著“歐洲中心論”,但僅得出“派生物”這樣的認識顯然不夠全面。
其次,在對20世紀50—60年代“亞細亞生產(chǎn)方式”大論戰(zhàn)再討論之中,有一篇直指魏特夫及其觀點的專文——《駁卡爾·魏特夫的〈東方專制主義〉》頗具代表性[13]。該文在前言結尾處總結概括此書存在三大問題,尤其表現(xiàn)出對社會主義民主的誤讀。不過作者吳大琨與前文提及的學者們都很少詳細地闡述魏特夫作為歷史學家的“歷史”,過多地聚焦于其政治立場、政治偏見言論,致使文章說服力有所不足?!渡鐣目茖W:對魏特夫的生平和著作的理解》的翻譯就對這部分空白有所填補,在一定程度上使得魏特夫歷史形象更加全面、立體[14]。
總的來說,這一時期還存在不少問題,例如過多地探討魏特夫個人復雜的政治立場、選題視野較為片面、缺乏跨學科研究等;但這些學術成果無疑為后來研究打下堅實基礎,特別在理清“東方專制主義”基本概念與學術史方面做出卓越貢獻。正如《我國史學界對世界古代史上若干重要問題的探討》的審慎態(tài)度就可為這段傳播時期作結:“對上述問題作出定論,為時尚早。但是,學者們只要本著實事求是的精神,深入鉆研和討論下去,一定會得出正確的結論?!盵15]
1989年,《東方專制主義——對于極權力量的比較研究》中譯本出版。次年,中國社會科學院便成立了由有關人員參加的“評《東方專制主義》課題組”,1992年1月27日,課題組就“東方專制主義”和“專制主義”這一概念的形成、演變、使用等問題召開了專題討論會[16]。
1994年5月16-20日,“評魏特夫《東方專制主義》研討會”在上海召開。來自北大、南開、復旦等院校以及中國社科院等科研單位及相關出版單位共計27位專家學者出席本次研討會。學界對此展開熱烈討論,但對本書的基本定位與批判方向是明確的,這點在《評魏特夫〈東方專制主義〉研討會述要》中體現(xiàn)頗多。
正文第一部分是對《東方專制主義》總的看法,通過對該書的寫作時代背景進行考察、探討,明確了這部書整體上的政治性質;其后充分認識到魏特夫早年的共產(chǎn)主義經(jīng)歷、對馬克思主義的熟悉程度以及他作為歷史學家所具備的深厚“技藝”,“因此,對于這樣一部書,我們不能采取簡單否定的做法,特別是涉及一些學術問題,更應以科學的態(tài)度、冷靜的眼光,審慎、客觀地加以評論”[17]。正文末還就批判方向達成了四點共識:其一是辨析清楚馬克思主義思想與魏特夫東方專制主義理論的聯(lián)系與不同;其二是加強正面研究,聚焦歷史主要問題,并基于馬克思主義立場給出回答;其三是著力開展綜合性、跨學科、多線條研究;其四提出學術討論應當營造百家爭鳴、暢所欲言的討論環(huán)境。
上述認識無疑包含許多科學、客觀的見解,對20世紀90年代相關學術研究與傳播切實地起到完善、推動的作用。比如部分學者深入探索古代希臘、埃及、印度的歷史[18-20],既豐富了世界史學科的國別史研究,還從個案角度拓寬了批判路徑;另外還有許多學者分別從中國史、水利史、歷史地理學視野去看待和分析《東方專制主義》,做出不少成果,促進了各學科的發(fā)展與跨學科交流[21-23]。但是也存在著有些學者被類似前兩條“共識”的想法束縛而拘泥于正面研究的情況,難以做到像馬克垚、林甘泉、王敦書等人那樣將史、論有機結合[24-26],只能通過變化切入視角、填充內容來不斷闡釋有關理論,最終往往無法控制史、論之間的“度”。
正當許多問題研究方興未艾,1997年《評魏特夫的〈東方專制主義〉》出版,《東方專制主義》中譯本出版后的傳播過程因此被中斷停止[9]。只是在激蕩的時代局勢與復雜多變的時代思想潮流運動終究給這場大討論標下句號的同時,實際“吊詭”地展現(xiàn)出20世紀80至90年代末的批判反而帶來更大范圍的“自覺”批判式傳播。
經(jīng)過20世紀80—90年代末的“自覺”批判式傳播,魏特夫史學思想在21世紀新的學術背景下迎來巨大變化——“治水社會”的回響與轉向,并主要體現(xiàn)于以下三個方面:水利社會史研究的蓬勃發(fā)展,深入剖析魏特夫史學思想的復雜性,“經(jīng)世致用”語境下的魏特夫史學思想。
進入21世紀,中國水利史研究較之過去取得長足發(fā)展,特別在水利社會史方面獲得諸多富有突破性的學術成果。其中不少成果是借助國家與社會關系理論的視角或借助社會學研究路徑探究取得的,甚至產(chǎn)生濫觴情況,還有很多成果更加偏向學科交叉研究方法的運用,并強調基層社會、民間信仰發(fā)揮的作用??傊?,水利社會史就是“治水社會”最具影響力的回響與轉向之一。
這一回響與轉向起步于中法兩國研究機構的合作研究項目,自1998年起的《華北水資源與社會組織》調查研究。該研究是由不同專業(yè)領域的學者對山西、陜西地區(qū)進行實地調查所取得的成果,“在方法論與研究資料方面,這些成果都處于領先地位,是具有劃時代意義的新動向”[27]。中華書局于2003年出版了《陜山地區(qū)水資源與民間社會調查資料集》。
2004年8月,山西大學中國社會史研究中心行龍召集了一次題為“區(qū)域社會史比較研究”的小型學術會議,倡導“水利社會”概念,當即引起廣泛、深入討論。王銘銘在會后便很快發(fā)表了《“水利社會”的類型》[28],談及本次會議上提到的所謂“水利社會”:會上對于這個概念實際存在些許爭議,但最終還是討論出一個具有實質學術意義的觀點——學者們不該忽略水資源的集體利用以及它對某些地區(qū)水利共同體的形成所產(chǎn)生的影響。
關于“治水社會”到“水利社會”的轉向問題,他如此看待并呼吁:“這一轉向使我們意識到,‘洪水時代’的神話和歷史,無非是多種與水構成關系的‘社會形態(tài)’的一種,并非中國歷史的所有一切。在我看來,對于中國‘水利社會’類型多樣性的比較研究,將有助于吾人透視中國社會結構的特質,并由此對這一特質的現(xiàn)實影響加以把握?!盵28]這“一會一文”為學界看待魏特夫的“治水社會”提供了新的角度與解讀,對從“治水社會”到“水利社會”的學術思維變換有重大影響,頗具開創(chuàng)意義。
次年,行龍的《從“治水社會”到“水利社會”》問世[2]。他接過王銘銘拋出的話題,從魏特夫研究的學術史回顧、當今時代現(xiàn)實和中國水利史研究成果的支撐等三方面論述了該轉向的學術可行性。它的重大學術影響正如張愛華所評價:“從治水社會到水利社會,意味著擱置10多年前那場學術與政治膠結在一起的關于治水社會的大批判,突破傳統(tǒng)水利史研究中以水利工程技術史為主的格局和綜述水利事業(yè)發(fā)展的宏大敘事?!盵29]簡而言之,這兩篇具有深刻內在聯(lián)系與學術指向意義的文章基本意味著具有中國特色的水利社會史研究正式展開,并且也讓筆者不禁想起一樁歷史的巧合——在1994年同樣發(fā)表于《讀書》上的《大浪淘沙》[30],文章圍繞如何看待魏特夫及其《東方專制主義》,深情地表達了作者向后輩學人的教誨以及對未來學界的期望:要善于從歷史經(jīng)驗中學習,敢于投身學術創(chuàng)新。
具有中國特色的水利社會史研究得以蓬勃發(fā)展,正是因其具備開放、包容的學術心態(tài),孜孜不倦的方法論追求和敢于打通跨學科交流溝壑的學術創(chuàng)新、合作精神,這里不再贅述水利社會史研究取得的眾多學術成果以及更加深入的有關探討。
除去水利社會史研究這支“主流”外,還有諸多另辟蹊徑取得的“支流”。在這些“支流”中深入名為“魏特夫”的歷史就是頗具學術價值與創(chuàng)新意義的回響與轉向:通過分析魏特夫的早期學術生涯,探究其史學思想的復雜性。
例如《卡爾·奧古斯特·魏特夫的早期思想與“東洋社會論”的形成》[31],該文揭示魏特夫如何從一名堅定的馬克思主義學者轉變?yōu)椤皷|方社會停滯論”支持者,并解釋了他的思想轉變同政治局勢、世界學術思想流變之間的關聯(lián)性,而這些都為他日后寫作《東方專制主義》奠定思想基礎。
此外,魏特夫的法蘭克福學派成員經(jīng)歷亦是研究其史學思想流變的重要切入點。江珮就圍繞魏特夫的學派生涯,分三個階段探討其學派時期的思想變化對“魏式”的東方社會理論形成所具有的關鍵影響,隨即指出:“魏特夫作為格律恩堡的得意門生,其畢生研究始終與老師的史學實證主義的研究方法保持一致。在霍克海默等將視野從史學轉向哲學時,魏特夫并未對其添磚加瓦,反而是繼續(xù)發(fā)揮研究所摒棄的路線,形成了‘魏式’的東方社會理論?!盵32]因而該理論盡管存在不少瑕疵,影響力也不能同日后的“東方專制主義”理論相提并論,但其分析東方古代社會的方法和角度依然有值得參考、借鑒之處。學界對于魏特夫法蘭克福學派時期學術思想的流變應當給予更多關注,并始終保持審慎態(tài)度辯證地看待與評價。
還有學者提及他與中國近代學術界的過往,“盲目接受西方某種研究歷史的‘范式’,而不考量本土文化因素,這種嘗試鮮少具有永久的生命力”[33]。李孝遷以魏特夫與中國近代學界并不成功的互動過程說明外來理論學說經(jīng)歷本土化再接受的重要性。龍其鑫則從馬克思主義哲學中國化的角度提出:中華地學會對魏特夫史學思想的引介,不僅對中國現(xiàn)代地理學產(chǎn)生較大影響,同時還是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的重大事件[34]??梢妵L試畢竟總好過固步自封,即便只是驚鴻亦足以留下不斷擴散開來產(chǎn)生影響的“漣漪”,并創(chuàng)造出些許意義。
綜合本部分內容可見魏特夫史學思想的復雜性與多樣性,他是一位既擁有深厚馬克思主義理論修養(yǎng)卻又誤解甚至歪曲馬克思主義理論的史學家。在深入剖析這種復雜性時往往會出現(xiàn)“牽一發(fā)而動全身”的情況,這就需要將思考邏輯上的點連接成線,編織為面,深刻地了解、認識他所處的時代背景。只有這樣才能使我們更為全面、客觀地看待與理解魏特夫史學思想,最終達到“取其精華,棄其糟粕”,進一步推動有關研究邁向新境地。
經(jīng)世致用是學術研究主要目的,而魏特夫的“治水社會”可以在該語境下提供參考以指導具體實踐,其中一些獨特的思考方法還能為水利開發(fā)及利用帶來新視野。
首先,水利社會史研究的先行者之一王建革曾坦言受到日本相關研究成果啟發(fā),將河北平原(1368—1949年)作為研究個案,通過分析探討水利類型與社會結構的差異對比,為區(qū)域性水利開發(fā)治理提供學術參考[35]。鈔曉鴻則基于清代關中中部的分析對日本學者的水利共同體理論開展反思性研究,“本研究認為,土地買賣對這一分離或許有一定的促成作用,但地權的分散未嘗不會出現(xiàn)這種分離,水利共同體的解體也未必統(tǒng)一于明末清初時期。水利組織包括水利共同體的變化,其背后存在一些根本性的機制問題”[36]。同時,鈔曉鴻審慎地提出該項研究的學術意義并不單純?yōu)榉此妓餐w理論,還會牽涉到“鄉(xiāng)紳統(tǒng)治”以及“鄉(xiāng)紳土地所有制”等重大問題,從而有可能對中國傳統(tǒng)社會結構分析提供新的切入點。但是這些日本學者的研究大多又啟發(fā)自魏特夫的《東方專制主義》及其相關理論,由此可以清楚地感受到魏特夫史學思想的獨特生命力,意味著若想從根本上闡釋及應用這些理論還需要深入了解魏特夫史學思想等有關理論來源。
其次,秦暉曾圍繞“治水”問題發(fā)表過一組文章,強調魏特夫“治水社會”的警示作用[37]。楊濤則以更為具體的華北席村個案為例,力圖闡明跨村河流協(xié)商治理背后的共治式協(xié)商,并爬梳整理出傳統(tǒng)時期不同水利治理模式間的多維度對比,為類似“河長制”的政治實踐提供了歷史借鑒與學術支持[38]。
最終,在“經(jīng)世致用”語境下,可以看到魏特夫史學思想中的復雜性有所消解。恰如意大利人克羅齊曾言“一切歷史都是當代史”[39],后又被柯林武德發(fā)展為“一切歷史都是思想史”[40]?;赝?1世紀以來“治水社會”的回響與轉向,始終同心同向呼應著時代發(fā)展需要。無論是水利社會史研究的勃興,還是深入探索魏特夫史學思想的復雜性和“經(jīng)世致用”語境下的魏特夫史學思想,這三方面內容實際都體現(xiàn)出中國學界在反思過去的基礎上,為構建具有中國主體特色的歷史話語及理論體系所做出的卓越嘗試與不懈努力,既已取得顯著學術成果,但還存在一些亟待解決的問題與瓶頸。比如,水利社會史理論囿于國家與社會理論框架,本土化進程還有很大的突破潛力;再如,研究選題同社會現(xiàn)實結合的程度仍有發(fā)展空間,水利社會史的資料整理與科研隊伍建設還需要持之以恒地扎實推進。
針對上述這些問題,最終還是要回歸到新資料的發(fā)掘和利用,“歷史研究歸根到底是一個搜集、整理和利用史料,發(fā)現(xiàn)和解決問題的過程”[41]。應將該過程同水利社會史研究本土化進程結合起來,同時不斷加強國際學術交流,爭取早日形成富有中國特色的水利社會史學說。
魏特夫史學思想在中國的傳播與回響之路雖然充滿曲折,但辛苦耕耘的學人們用一個個成果讓其彌漫著花草芳香,使它擁有了美好的發(fā)展圖景。由此可見,只要始終保持對魏特夫史學思想的清醒頭腦,吸取經(jīng)驗和教訓, 魏特夫史學思想未來還將在學術界繼續(xù)傳播,不斷產(chǎn)生回響。其余所能做的唯有竭力客觀地立足于觀察與史料,并在此基礎上多做反思性研究,盡力追求超越“我者”與“他者”,擺脫先入為主的“中心視野”,才能盡量向著歷史事實不斷地靠近,以期獲得歷史所能給出的比較公允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