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王國梁
小時候,我常做一個夢:我走進(jìn)一間屋子,里面堆滿各種口味的水果罐頭。有水蜜桃的,罐頭瓶上的水蜜桃圖案惹得人口水直流;有橘子的,黃燦燦的橘子瓣像花瓣一樣漂亮;還有山楂果的,圓溜溜的山楂果讓人覺得“望梅止渴”也是一種享受。陷入那樣的夢境中,我仿佛是最幸福的小孩。
我喜歡罐頭,對罐頭瓶也情有獨(dú)鐘。一直到現(xiàn)在,我都有“罐頭瓶情結(jié)”—— 總要把空了的罐頭瓶留下。有段時間,我的書房窗臺上擺滿了各種玻璃材質(zhì)的罐頭瓶。妻子見了直皺眉頭,說屋子被我弄得不像話。我卻覺得在書房里看書時仿佛置身罐頭瓶童話中一樣,滿足感涌上心頭。
我們這代人大多對罐頭有些特殊感情。那時候很少吃上新鮮水果,水果罐頭更是奢侈品。只有我生病時,母親才會給我買一瓶水果罐頭,用小勺喂我吃,那瓶水果罐頭簡直比靈丹妙藥還管用。水蜜桃真甜啊,咬一小口,軟軟的果肉溫柔地滑過舌尖,細(xì)細(xì)地散發(fā)美味。在那時的我眼中,這真是人生在世最幸福的享受。罐頭里的汁水也好喝,抿一口,小小的人兒簡直要美醉了。
水果吃完了,罐頭瓶也是寶。我上初中的時候,在學(xué)校住宿。那時條件不好,大部分同學(xué)都不在食堂打菜,只打一份米飯或者兩個饅頭,就著母親做的“罐頭瓶菜肴”,也能吃得有滋有味。
那時我在宿舍里吃飯,宿舍的窗臺上擺滿了各種各樣的玻璃罐頭瓶,里面裝著各種各樣的“媽媽的味道”。我的母親最擅長做魚咸菜,就是用兩條魚燉半鍋咸菜,魚肉非常少,幾乎充當(dāng)了調(diào)料的角色,起個味兒即可。做好的魚咸菜,裝滿了兩只罐頭瓶,可以讓我吃上一周呢。
到了飯點(diǎn),宿舍里傳出罐頭瓶“叮叮當(dāng)當(dāng)”的聲音?!澳銒寢屪龅聂~咸菜真好吃,來,也嘗嘗我媽做的豆腐干!”“我今天帶的是肉炒菜花,都來嘗嘗,一頓吃完,這玩意不能久放。”罐頭瓶里的菜肴讓清苦的少年歲月多了幾許耐人品咂的味道。
我記得同學(xué)東子每周都帶一種咸得出奇而且有苦味的咸菜。那種咸菜實(shí)在是讓人難以下咽,但我每次都要吃幾口:“味道可以啊,來,吃我的魚咸菜!”在“罐頭瓶歲月”里,我們品嘗到了別樣的滋味。那樣的日子很值得懷戀,媽媽的味道陪伴左右,同學(xué)的情誼溫暖生活。
玻璃罐頭瓶還可以當(dāng)作水杯,我的一只罐頭瓶水杯用了好幾年。冬天的時候,我怕玻璃罐頭瓶炸裂,每次都先倒一點(diǎn)點(diǎn)熱水在里面預(yù)熱一下。后來,母親還為我用毛線織了一個水杯套,這個水杯就更像樣了。
花開的季節(jié),母親喜歡在野外摘一些花花草草帶回家。她在清洗干凈的罐頭瓶里面放上清水,把花養(yǎng)起來。笨笨的罐頭瓶映襯著嬌艷的花兒,顯得花兒更好看了,我很喜歡。看似樸拙粗陋的罐頭瓶,還有美學(xué)價值呢。
貌不驚人的罐頭瓶,貫穿了我的整個成長經(jīng)歷。其實(shí)很多東西,都會被我們的經(jīng)歷賦予一種光環(huán)。在那個質(zhì)樸的年代,連罐頭瓶都有了童話色彩。在我的罐頭瓶童話里,“物盡其用”這個詞展現(xiàn)得淋漓盡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