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产日韩欧美一区二区三区三州_亚洲少妇熟女av_久久久久亚洲av国产精品_波多野结衣网站一区二区_亚洲欧美色片在线91_国产亚洲精品精品国产优播av_日本一区二区三区波多野结衣 _久久国产av不卡

?

兩部當代美國內戰(zhàn)小說“漂泊歸鄉(xiāng)”主題對比
——兼及內戰(zhàn)小說最新發(fā)展趨勢

2022-12-21 23:38劉松麒
長春大學學報 2022年9期
關鍵詞:羅比秘境小說

劉松麒

(天津財經大學 人文學院,天津 300221)

翻閱當代美國文學作品,會發(fā)現(xiàn)大批作家以現(xiàn)實主義基調一次次觸及撕裂美利堅的南北戰(zhàn)爭主題,并賦予其當下的時代內涵。由查爾斯·弗雷澤(Charles Frazier)寫成的《冷山》(ColdMountain,1997)以及由俄亥俄衛(wèi)斯理大學教授羅伯·歐姆斯德(Robert Olmstead)創(chuàng)作的《少年羅比的秘境之旅》(1)小說中譯本的標題沒有直譯,而是根據小說內容選定的。故事開始不久,少年羅比在老莫佛的店中帶走了一匹“漆黑如炭”的馬,自此小說便籠罩在奇異的氛圍中。(CoalBlackHorse,2007,下稱《秘境之旅》)便是其中兩部有代表性的長篇小說,一經出版就獲得了普遍關注?!独渖健穱@著兩條故事主線并行展開:一條講述了南方軍士兵英曼,拖著傷痕累累的肉體與飽經磨難的靈魂,歷經千辛萬苦回到深深眷戀的家鄉(xiāng)冷山和他的愛人艾達身邊;另一條圍繞艾達展開,她在父親去世后,逐漸改變了原先優(yōu)雅恬適的生活方式,在露比的幫助下,共同應對著每日辛苦勞作的生活。1997年,《冷山》榮獲美國國家圖書獎, 1998年入圍全美十大暢銷書之列, 得到評論界的高度贊揚。2003年,由小說改編的同名電影上映,并榮獲76屆奧斯卡6項提名以及最佳女配角獎。《秘境之旅》講述了14歲的少年羅比受母親的囑托,前往殘酷血腥的戰(zhàn)場腹地尋找父親的故事。在漫漫而艱險的路途中,羅比先后遭遇了騙子、奴隸、殺人犯、搜尸者,眼睜睜看著少女蕾秋慘遭蹂躪而束手無策,目睹了戰(zhàn)爭之后尸骨累累的慘象,陪伴了身負重傷奄奄一息的父親走過生命最后一刻。埋葬父親之后,他帶著蕾秋踏上了歸鄉(xiāng)之途,在最無情的現(xiàn)實洗禮中,經歷著男孩向男人的蛻變,追尋著身體與心靈的救贖。小說被評為2009年美國國家暢銷書(National Bestseller)。

《冷山》與《秘境之旅》的共同點在于,都以“漂泊歸鄉(xiāng)”為故事主題,著重描述了主人公充滿艱難險阻的探尋與救贖的征程。兩部小說中又有顯著的差異?!独渖健分校瑹o論是歷經磨難、跋山涉水、一心返鄉(xiāng)的英曼,還是他在路途中遇到的形形色色的普通人,大多困囿于清冷孤寂之中,折射了作家對于被卷入戰(zhàn)爭的蕓蕓眾生的現(xiàn)代主義情感關切。而《秘境之旅》中羅比的尋父和歸鄉(xiāng)之途,則以少年獨特的視角,描述了一路上所遇到的種種怪異哀慟,直至最慘烈的暴力。作者以一種超現(xiàn)實的手法,展示了瘋狂戰(zhàn)爭背景下的種種詭異與怪誕,體現(xiàn)了當代美國作家以后現(xiàn)代的視域對南北戰(zhàn)爭的再思考和再批判。

一、《冷山》中無處不在的孤獨寂寞

從藝術特征看,《冷山》一定程度上采用了現(xiàn)代主義文學普遍運用的象征隱喻的神話模式,與古希臘經典《荷馬史詩》中的《奧德賽》展開對話,構成了互文。James Polk[1]在書評中認為,《冷山》將奧德賽故事中的大部分內容置于了19世紀的美國。還有學者特別指出,該書不僅是物質層面的奧德賽,更是情感層面的奧德賽,是英曼和艾達共同完成的內心精神之旅,遠遠超越了傳統(tǒng)意義上的英雄之旅[2]。Ava Chitwood則注意到小說中同時存在的奧德賽的世界和赫拉克利特的世界,這是兩個彼此矛盾的、分別代表著史詩性的和哲學意義的世界。主人公直面艱辛生活的種種掙扎,以及故事情節(jié)的張力形成,都是兩個世界交織匯合的結果,他甚至細致歸納了小說與史詩故事主線之間的7處相似情節(jié)[3]236。不過,在弗雷澤的筆下,英曼并沒有像奧德賽那樣被塑造為一個有勇有謀、不屈不撓的戰(zhàn)斗英雄,而只是一個逃離部隊,身體和心靈都傷痕累累的普通士兵,一路下來大部分時間孤身一人、歷盡艱辛、狼狽不堪。不僅人物形象如大部分現(xiàn)代主義作品所刻畫的那樣平凡而卑微,沒有波瀾壯闊的史詩中可歌可泣的事跡,而且小說中還營造了以孤獨為主的現(xiàn)代主義特色的敘事氛圍。換言之,孤獨,成為新世紀作家穿越時空為那場殘酷的戰(zhàn)爭中渺小、無助的生命個體所賦予的最深沉最濃郁的情感。

英曼艱辛漫長的歸途是孤獨的,他走過的荒野小徑,“沒有看到任何人類的蹤跡,更沒有人能回答他在哪里”[4]276。從外在客觀原因來看,他選擇人煙罕至的偏僻路途,是為了躲避民兵的追殺,而外部環(huán)境又映襯出內心的孤寂,望著遠處的山巒,有一瞬間他覺得“如此崎嶇的山區(qū)一定可以容納一個人隱身其中”[4]377。在長途跋涉中,英曼時常沉浸于個人的精神世界,陷入大量的回憶與沉思之中。他還不斷地反思著戰(zhàn)爭——“這里何以成為他的祖國,并值得為之戰(zhàn)斗?答案只能是因為他愚昧無知”[4]85。英曼一路上與靜默相伴,“甚至語言的使用成為日益嚴重的問題”[3]237。不過,對于英曼這樣一個獨行者而言,一路漂泊也使得他渴望著一種心靈的寄托,因而,當他走進吉普賽人的營地時找到了某種歸屬感。當晚獨自在營地外的樹林里入睡時,艾達走進他的夢鄉(xiāng),成為孤獨旅途中的情感支柱。直到他受騙后被民兵逮捕又死里逃生,才意識到自己本就沒有吉普賽的靈魂,只能獨自在一個破碎的世界上流浪,除了磨難一無所有。當英曼最終歷經千辛萬苦返回到艾達身邊,他知道自己最需要擺脫的是孤獨,也為不再而行感到自豪。然而這樣的時光畢竟短暫,不久便在與民兵們的對決中中彈身亡。

除了英曼之外,這種由外在環(huán)境與靈魂深處彼此呼應形成的孤獨,還縈繞在小說中形形色色的人物身上。如小旅館馬廄中的貨郎奧德爾、隱居的牧羊婆婆、失去丈夫的薩拉等,構建起了故事的敘事氛圍,反映了作家以現(xiàn)代視角書寫內戰(zhàn)、反思內戰(zhàn)時所融入的現(xiàn)代情感。與此同時,守候在冷山的艾達與魯比,她倆雖彼此陪伴,但也無法擺脫時時襲來的孤單,這種內心的情感常常與自然界中的萬物形成呼應。譬如,面對暮色中灰蒙蒙的群山,艾達感受到“這個地方似乎籠罩在一種巨大的孤獨之中”,她的父親曾向她解釋“只有非常單純或冷酷的心靈才感受不到孤獨”[4]150。后來,她們在由城里采買返回冷山的路途中,遇到孤獨的蒼鷺,產生強烈內心共鳴,艾達為它作畫,魯比甚至覺得與它之間有說不清的糾葛。魯比的孤獨感或許與幼年孤零零的生活有關,她自小就沒見過母親,而父親斯托布洛德對她又幾乎是不聞不問,不管不教,經常接連離家數日不歸。一次,幼小的魯比獨自回家,路上被一根荊條鉤住,在孤獨與恐懼中被困整整一晚。唯有黑暗中一個平靜而神秘的聲音“安慰著她,保護著她,陪她度過整個夜晚”[4]110,仿佛來自上帝,直抵內心。南北戰(zhàn)爭開始后,父親就參軍了,魯比更是一度陷入了孤立無援的境地。

《冷山》中的每一個人都被孤獨裹挾著。孤獨,是現(xiàn)代“反英雄”的一大特征,他們是這個孤獨世界的囚居者[5]。英曼正是這樣孤獨的旅者。這份孤獨首先源自他所接觸的外在環(huán)境。無論是荒無人煙的群山野徑,還是途中所遇的形形色色形單影只的人,都襯托了這種內在的孤獨。但更重要的是,這份孤獨已根深蒂固地深植于靈魂,使得英曼與戰(zhàn)爭蹂躪下殘酷荒謬、支離破碎的世界漸行漸遠、格格不入。即便他最終與艾達重逢廝守,那幸福時光也是短暫的,不久便中槍身亡??傊?,英曼身上已再無傳統(tǒng)的戰(zhàn)爭英雄英勇無畏的影子,一路歸途,他將自己牢牢鎖在疏離于外界的罩子里,沉浸于個人世界中。

二、《秘境之旅》中處處縈繞的詭異怪誕氛圍

與《冷山》中英曼孤獨的漂泊歸鄉(xiāng)不同,《秘境之旅》中的羅比無論是外出尋父,還是歸家途中,一路上所見所聞充滿了詭異與怪誕,使得小說中的世界仿佛介于現(xiàn)實與魔幻之間。

羅比剛剛踏上行程,就在老莫佛的店中遇到了奇怪的人和事,令人印象深刻的是一個一直倒立行走的男孩,莫佛說,“他是個顛倒的男孩,我敢打賭你從沒見過這樣的人,也從沒聽過”[6]32。在這里,羅比帶走了一匹“漆黑如炭”的馬,自此小說便籠罩在奇異的氛圍中。在黑暗中,羅比聽到樹林里傳來神秘的贊美歌的合唱聲,謎一樣地出現(xiàn)又謎一樣地消失,無處溯源;經過白骨累累陰森恐怖的死亡谷時,感受到的是怪異的寂靜;隨后遇到的驅趕奴隸的馬車隊伍,他經歷的是非常詭異的陰森氣氛,仿佛不存在于大自然的事物在誕生,好像那是從地獄里逃脫的隊伍。在尋父途中遇到的最怪異的人,要屬身材矮小、喬裝女人的趕鵝人,他的身上“爬滿了虱子”,“光裸的手臂和手背也爬滿掙扎蠕動的蟲子”[6]58,說話的時候,“被蟲子覆蓋的眼皮便開始顫動”[6]61,樣貌十分驚悚可怖。作者將如此怪誕且不同尋常的情節(jié)構筑在現(xiàn)實世界中,輔以語言、行動細節(jié)及故事情境的精確性,呈現(xiàn)了典型的魔幻的現(xiàn)實化。后來這個趕鵝人將羅比騙到自己的房子,暴力搶走他的黑炭馬。羅比蘇醒后,在樓上的臥室里看到了更加駭人的一幕,一位被殺的女人“靠墻坐著,脖子上被捅了一刀,刀子還插在傷口上……大腿上都是腫脹的腸子,還流到呈八字形張開的雙腿之間”[6]67。自此遭遇之后,大地在羅比的眼中變得更加陰森怪異。不久,他就親眼目睹了撕心裂肺的強暴。而那個蹂躪蕾秋的人,也不時做著古怪的舉動,令人震驚的是“他從火焰中拿出鐵棍,把燒紅的那端朝光裸的腿上伸過去。毛發(fā)和肉燒焦了的味道飄了出來……痛得齜牙咧嘴……”[6]91。經過艱辛的旅程,羅比終于找到父親,在戰(zhàn)爭留下的廢墟中陪同奄奄一息的父親度過生命的最后時光。對于羅比來說,父親的逝去是人生中一個重大的轉折時刻,他感受到神秘聲音的召喚,經歷了由男孩到男人的蛻變,而這一切都籠罩在非同尋常的儀式感中。

小說中營造著一種接近魔幻現(xiàn)實主義的氛圍,“將奇異怪誕的幻覺與觸目驚心的現(xiàn)實有機地聯(lián)系起來, 將神奇怪異與日常所見事物有意地結為一體, 以虛實交錯的藝術方式來達到干預現(xiàn)實、超越現(xiàn)實的最終目的”[7]。而這樣的詭異,在羅比帶著蕾秋返回故土的路途中愈加凸顯。其中,不可思議的是短暫收留他們的老婦人,“她就像一縷半殘的幽魂,在屋子里四處移動……似乎對她自己而言都有點古怪;他們也問過她,卻無法從她口中得知這到底是不是她的房子”[6]210。乃至在即將離開時,“他們不禁開始懷疑她到底有沒有真的出現(xiàn)過”[6]214。雖然不像《百年孤獨》那樣編織了超越現(xiàn)實的魔幻細節(jié),也不像《寵兒》那樣將鬼魂和現(xiàn)實世界交融起來,但小說勾勒的這個似人似鬼的人物,渲染的亦夢亦幻的氣氛,讓讀者隱約感受到魔幻現(xiàn)實主義的痕跡。類似的描寫,模糊了真實與想象的界限,吸收了后現(xiàn)代主義小說中處處充滿不確定性的特點。此后,詭異怪誕也是一路相伴,他們入住的馬廄離奇失火,而失火的原因,羅比怎么也想不明白。臨近家鄉(xiāng)時再次來到老莫佛雜貨鋪,發(fā)現(xiàn)“沒有跡象顯示這里最近有人活動……既寂寥又陰森”[6]226。此外,小說還塑造了自然界中隨處可見的奇特意象,比如怪異飛升的禿鷲,奇怪死去的老鹿等。這種無處不在的詭異,以及時時出現(xiàn)的接近于魔幻的現(xiàn)實化場景,或許傳遞了這樣一個理念:戰(zhàn)火紛飛之下的美利堅就是如此怪異荒誕,無可理喻。

歐姆斯德的作品大都會融入真實的歷史背景和虛構的藝術想象,基調冰冷晦暗,藝術形式上敢于突破。他的另外兩部小說《最寒冷的夜晚》(theColdestNight)和《遙遠的閃亮之星》(FarBrightStar)內容上也都涉及了戰(zhàn)爭和暴力,創(chuàng)作風格上一以貫之地留下了后現(xiàn)代的印記。作家有時會用多個敘述聲音講述故事,敘述的調子帶有絲絲神秘感,故事氛圍陰暗,跳躍于現(xiàn)實與超現(xiàn)實、魔幻現(xiàn)實之間,凸顯了極限環(huán)境下人的渺小無助、無意義甚至絕望的反抗。這些特點在《秘境之旅》中都有體現(xiàn)。

三、新現(xiàn)實主義視域下美國內戰(zhàn)小說發(fā)展的新趨勢

兩部小說都是在美國文學新現(xiàn)實主義轉向的傾向下回頭重寫南北戰(zhàn)爭中的人和事的。美國文壇的新現(xiàn)實主義潮流在20世紀70年代中后期逐漸形成,一批作家秉持嚴肅認真的現(xiàn)實主義的姿態(tài),閱讀了大量歷史文獻、回憶錄、傳記、日記、新聞報道等相關資料,以客觀冷靜的視角反思歷史,審視當下,并以嚴肅嚴謹的筆調回頭重寫現(xiàn)實題材。然而,與傳統(tǒng)現(xiàn)實主義不同的是,他們又大量吸收借鑒現(xiàn)代主義和后現(xiàn)代主義的創(chuàng)作思想和創(chuàng)作手法,體現(xiàn)了寫實與實驗主義寫作在內容和形式上的彼此交融,區(qū)別在于每一部作品中前者與后者所占比重和分量的不同。新現(xiàn)實主義被認為是一種“高度成熟的現(xiàn)實主義”[8],為傳統(tǒng)現(xiàn)實注入了新的活力。

《冷山》與《秘境之旅》遵循著傳統(tǒng)的線性敘事,有完整的故事情節(jié),同時,作家寫作前也作了翔實的歷史研究,使得作品保持了符合那個時代氣質的逼真性?!独渖健分心兄魅斯⒙男蜗笾饕獊碓从诓闋査埂じダ诐傻脑甯?,同時還加入了他的曾祖父的部分特征。作家的父親曾簡要講述了曾叔父負傷逃離戰(zhàn)場、返回家鄉(xiāng)的故事。作家盡可能地讓《冷山》的故事情節(jié)契合發(fā)生在曾叔父身上的旅途經歷,他說“I tried to keep that bare outline as true to the facts of his life as I could make it.”[9]。然而,他從父親那里聽到的講述非常簡短,只是一個粗略的框架,對于其他一些細節(jié),他大量求助戰(zhàn)爭記錄和國家檔案。而這樣的考證研究工作早已開始,持續(xù)數年。同樣,《秘境之旅》的作家歐姆斯德寫了多部與戰(zhàn)爭相關的作品,積累了大量這方面的素材。在現(xiàn)實主義基礎上,《冷山》吸收了一些現(xiàn)代主義敘事手法,并著意渲染了戰(zhàn)爭中的人與外在世界相互呼應的孤獨感。而《秘境之旅》則突出的是無處不在的怪異。同是“漂泊歸鄉(xiāng)”的主題,敘事氛圍由孤獨向怪異的轉變,一定程度上反映了新世紀以來內戰(zhàn)小說從更多地吸收現(xiàn)代主義之長向大膽借鑒后現(xiàn)代藝術的轉變。

當代內戰(zhàn)小說在現(xiàn)實主義敘述基礎上吸收現(xiàn)代主義之長的一個表現(xiàn),就是不再局限于傳統(tǒng)的上帝全知的外視角,而是呈現(xiàn)敘述視角的多元化。獲2006年普利策小說獎的《馬奇》分為兩個部分,分別由同名男主人公和他的妻子瑪米以第一人稱敘述。小說最巧妙的就是設置了夫妻二人兩個不同的“我”的視角。在小說前半部分,讀者被帶入馬奇這個“我”的視角,去看待家庭關系、奴隸制問題、戰(zhàn)爭問題。然而,令人意想不到且有些驚訝的是,在小說后半部分,讀者從瑪米的視角中,看到了她與丈夫對待這些問題截然相反、完全對立的觀點。不同視角的設置或許會令讀者嗟嘆,看似表面和睦恩愛的二人,實則已生隔閡卻未有效溝通,這才是這個家庭的本真面目。藝術形式上,小說中還穿插了馬奇寫給妻子的一封封隱瞞了戰(zhàn)爭慘狀的書信,間接導致了夫妻二人心靈上的疏遠?!赌戏降墓褘D》(theWidowoftheSouth, Robert Hicks,2005)以幾個關鍵人物的視角共同編織了富蘭克林之戰(zhàn)前前后后的故事,并在每一節(jié)交替地以一個人物的視角為主線推動情節(jié)發(fā)展,其中最主要的是卡麗·麥加沃克和扎卡賴亞·卡什維爾兩人的第一人稱敘述主視角,同時還穿插了有限全知視角和南北方士兵的第三人稱人物的有限視角。視角的變換還可呈現(xiàn)同一場景不同緣由和結果,產生令讀者意想不到的驚訝之感。比如,卡什維爾戰(zhàn)場上的表現(xiàn),在北方軍看來與其他南方士兵略有不同,但依舊是一身寧死不屈的傲骨,而后來女主人公麥加沃克以第一人稱視角,展開了一場和卡什維爾之間抽絲剝繭、直抵靈魂的對話,向讀者揭示了他在戰(zhàn)場上沖上山去并非英雄壯舉,而是千方百計為了求生,算計敵人的心理后而作出的選擇。《大進軍》(TheMarch, E.L. Doctorow, 2005)以謝爾曼率軍摧毀亞特蘭大、進軍佐治亞、深入南方腹地、直達大海邊的大進軍為主線,串起不同膚色、不同階層幾十個人物命運的故事。小說結構上多線穿插并進,每一章都是講述其中幾個人物的故事,但故事在這一章并沒有完結,下一章又講述其他人物故事,幾組人物故事交替出現(xiàn),共同推進小說情節(jié),直到進軍結束。這樣每一章也就如同一個短篇小說或者中篇小說的一部分,整部小說就如同將若干中短篇小說拆分后重新拼裝的小說集。在每一章中,都有一位可以洞察一切統(tǒng)領全書的全知敘述者,不過這個敘述者的觀察范圍受到了限制,隨著情節(jié)的鋪展,僅僅揭示一位或幾位人物的心理活動和行動。小說中還會有視角的變換,從主要的選擇性全知視角切換到第一人稱回顧性視角或第一人稱體驗式視角。事實上,與南北戰(zhàn)爭相關的新現(xiàn)實主義小說對現(xiàn)代主義藝術形式的借鑒不僅體現(xiàn)在視角的多變上——曾獲2005年普利策獎的《基列家書》(Gilead, 2004),前半段講述了南北戰(zhàn)爭給約翰·埃姆斯牧師的祖父和父輩帶來的激烈的家庭沖突。整本小說以書信回憶的方式,按照傳統(tǒng)的線性敘事展開,書信與書信之間具有內在的邏輯聯(lián)系——同時還有一些鮮明的現(xiàn)代敘事特征,比如包含大量的哲思冥想,淡化故事情節(jié),一些場景具有象征主義、神秘主義特色,敘述時間在當下的事件和過去的回憶之間不斷切換且具有意識流特征等。

近幾年來,另有一些以南北戰(zhàn)爭為背景的作品,尋求藝術形式上的更大膽突破,帶有清晰的后現(xiàn)代主義印記?!睹鼐持谩芳词瞧渲械拇?,縈繞于少年 “漂泊歸鄉(xiāng)”旅途的不是孤獨寂寞,而是一個光怪陸離、不可思議的世界,讀者感受到的是在那個戰(zhàn)爭陰影籠罩下的時空,萬事萬物都變得荒誕不經,毫無意義。喬治·桑德斯的《林肯在中陰》(LincolnintheBardo,2017)更是極富想象力地糅合了現(xiàn)實中內戰(zhàn)期間的林肯總統(tǒng)和人死后在中陰界(2)中陰是藏傳佛教中的一個觀念,指的是“一個情境結束,但另一情境尚未展開之間的過渡時期”。按照《俱舍論》中的說法,剛剛斷氣死亡的時候,稱為“死有”,進入轉世則稱為“生有”,已死卻尚未還生,則是“中有”(也稱“中陰身”)。圣嚴法師的闡釋為“從此生的敗壞到另一生出現(xiàn)之間的過渡期……具有神通,能見到肉眼所見不到的事物?!鄙5滤乖谛≌f中還雜糅了基督教的一些觀念。見《林肯在中陰》的“推薦序”《無處可尋,故無處不在——關于〈林肯在中陰〉》以及書后附錄《癢,抓就是了——專訪喬治·桑德斯》。的眾鬼魂的故事。桑德斯的大部分作品本身就源于現(xiàn)實,“其人物總是那些美國歷史上的失敗者,那些被放逐的人,或者是那些歷史上的成功者,他們走過了一條通往榮耀、聲名和了不起的財富的徑”[10]。同時,《林肯在中陰》還大量融入了怪異、荒誕、超現(xiàn)實的鬼魂敘述和奇思妙想。小說在藝術形式上也頗具后現(xiàn)代特色,援引了很多回憶錄、期刊文章、口述記錄、日記、訪談等歷史資料。不過,桑德斯在史料考證和研究過程中注意到林肯從內在到外在的復雜性和矛盾性,以及歷史評價的分歧性和多樣性,他沒有以全知視角直接介入對林肯進行定性和評價,而是采取了更加包容和開放的姿態(tài)容納了各種聲音的同時共存,彼此質疑拆解。小說第62章對林肯容貌和氣質的描寫中,作家援引了37份相關文獻并置,這些文獻的內容相互矛盾、相互解構。在氣質、舉止、行動方面,小說第70章援引了19份或真實或虛構的對林肯提出激烈批評的文獻。第86章則引述了多份對林肯正面積極評價的文獻并置。作家在寫作格式上,更是借鑒了后現(xiàn)代實驗主義風格,有時沒有標點,有時以空格取代斷句,有的對話中的單詞全部大寫處理,有時用詞仿用文藝復興體。還有些小說在人物形象塑造上頗具后現(xiàn)代顛覆性。Laird Hunt的Nevermore(2015),顛覆了男子廝殺戰(zhàn)場的故事傳統(tǒng),講述了一個夫柔婦剛、替夫從軍的故事。奧馬爾·阿卡德的《無人幸免,2074—2095》(AmericanWar, 2016)更是大膽暢想,以第一次南北戰(zhàn)爭為藍本,歷史仿擬式地構建了由化石燃料危機導致的未來發(fā)生的第二次南北戰(zhàn)爭。故事的主人公是一個極具顛覆性的,很具男性特質的剛強女性薩拉特,她先后經歷了全家顛沛流離、至親慘死,北方軍對佩興斯難民營的屠殺,以及在糖面包監(jiān)獄里長達7年的非人折磨。于是,在這場想象出的未來戰(zhàn)爭中,決定歷史走向的不再是男性,而是薩拉特這位與眾不同的女性。在2095年7月3日的“再統(tǒng)一慶典”日,她攜帶病毒炸彈,越過南北邊境,潛入北方領土,釋放了一種生物因子,致使全國范圍內暴發(fā)了持續(xù)十年之久的“再統(tǒng)一瘟疫”,死亡人數達1.1億人。傳統(tǒng)戰(zhàn)爭小說中,女性往往因為缺席而徹底失聲,即便在場也只是一個不重要的輔助性的人物,《無人幸免》則解構并重塑了戰(zhàn)爭中的女性形象,賦予了女性改變舊有政治秩序、重構戰(zhàn)后社會格局的超越性力量。

四、結語

《冷山》與《秘境之旅》都以現(xiàn)實主義為基調回頭重寫南北戰(zhàn)爭那段美國最黑暗的歷史。與此同時,《冷山》以現(xiàn)代主義特色的敘事模式和當代人的情感關切,勾勒了戰(zhàn)爭洪流之下,面對一個無序混亂的世界,蕓蕓眾生內心深處的孤獨寂寞。而《秘境之旅》則側重展現(xiàn)那個時空背景下萬事萬物的詭異怪誕、不可思議,留下了后現(xiàn)代主義的印跡。兩部小說在“漂泊歸鄉(xiāng)”主題框架下,從表現(xiàn)孤獨演變到呈現(xiàn)怪異,一定程度上反映了新現(xiàn)實主義特色的美國內戰(zhàn)小說在表達形式和創(chuàng)作技巧等方面不斷尋求突破,呈現(xiàn)出從主要吸收現(xiàn)代主義之長向大膽借鑒后現(xiàn)代主義風格過渡的傾向。

與近年來涌現(xiàn)的其他反映內戰(zhàn)的新現(xiàn)實主義作品相似,小說中不再吹捧戰(zhàn)爭中士兵的勇氣與榮耀,同時極力淡化政治色彩。孤獨也好,怪異也罷,都折射了作品創(chuàng)作的時代特征,體現(xiàn)了當代作家從人本主義出發(fā)對生命個體的高度關注,以及對于戰(zhàn)爭、生死、愛情、親情等人生重要主題的更透徹更深沉的反思。

猜你喜歡
羅比秘境小說
水果秘境
那些小說教我的事
換一種方式思考
秘境
為羅比尋找彩虹
山重水復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秘境 心境
走出《云南秘境》:仍非自圓其說(中篇)
“羅比”和他的朋友們
报价| 长治县| 通山县| 新宾| 高要市| 临猗县| 汶川县| 和平区| 竹溪县| 宾川县| 建昌县| 黄梅县| 三台县| 平乡县| 额尔古纳市| 崇信县| 克拉玛依市| 滦南县| 凤城市| 阿尔山市| 昔阳县| 富民县| 岳西县| 军事| 诸城市| 宁波市| 曲麻莱县| 阳谷县| 镇原县| 阜宁县| 西安市| 北票市| 青岛市| 普兰店市| 青河县| 山东省| 新津县| 三台县| 信丰县| 临泉县| 土默特左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