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達斯
上古圣王之政教訓典皆掌于史,而史源出巫,左史記王者之言教,右史記王者之行事,事為《春秋》,言為《尚書》??鬃佑^書于周室,得虞、夏、商、周四代之典,乃斷自唐、虞之際,下迄秦穆,刪煩剪浮,舉其宏綱,定為《尚書》百篇,以其為上古之書,謂之《尚書》,或以為上所言下,為史所書,故曰《尚書》。大抵書本于王者號令,所以宣王道之正義,發(fā)言告示于臣民,故其所載皆典謨、訓誥、誓命之文。子夏問《尚書》大義,孔子曰:
吾于《帝典》見堯、舜之圣焉,于《大禹謨》《皋陶謨》《益稷》見禹、稷、皋陶之忠勤功勛焉,于《洛誥》見周公之德焉。故《帝典》可以觀美,《大禹謨》《禹貢》可以觀事,《皋陶謨》《益稷》可以觀政,《洪范》可以觀度,《泰誓》可以觀義,五誥可以觀仁,《甫刑》可以觀誡。通斯七者,則《書》之大義舉矣。
《尚書》之大義在表現(xiàn)歷代圣王之政教德行,尤其堯、舜、禹還兼有神王的身位,《尚書》言堯、舜、禹皆以“帝”相稱,此“帝”絕非后世皇帝之帝,而乃神帝之帝?!秷虻洹沸稳莸蹐颍骸霸蝗艋?,帝堯曰放勛,欽明文思安安,允恭克讓,光被四表,格于上下?!泵黠@帶有至上神崇拜的色彩。在楚辭里,作為湘君的舜似乎具有水神的身位;至于禹,能夠驅(qū)使龍蛇,治理大水,最初應(yīng)該也是水神,后來才被比附為人王。我曾經(jīng)在《象太一之容:從吠陀典探華夏宗教源流》一文中考證過,華夏上古宗教的至上神,也就是“帝”或“太一”,高踞于北極之上、宇宙樹之巔,統(tǒng)領(lǐng)日月星辰上下四方四時,并且“帝”外顯為頭頂一對牛角的水神,因為北極也是混沌(玄冥)大水之所在。堯、舜、禹很可能就是同一個“帝”,只是在不同時代擁有不同的形象、稱號和傳說。從這個角度來說,《尚書》實際相當于吠陀《往世書》之“列王譜系”部分?!锻罆酚涊d月亮和太陽王朝列王事跡與言教,其中亦不乏至上神所化身之神王。《梨俱吠陀》同樣采取了以自然神代表至上神的手法,來表現(xiàn)自然神與至上神的互顯關(guān)系,以此滿足不同崇拜者的需要。
跟《往世書》一樣,《尚書》的傳統(tǒng)向來以天為本,敬天法祖,未敢隕越?!渡袝ふ僬a》曰:“嗚呼!天亦哀于四方民,其眷命用懋。王其疾敬德!相古先民有夏,天迪從子保,面稽天若;今時既墜厥命。今相有殷,天迪格保,面稽天若;今時既墜厥命。今沖子嗣,則無遺壽耇,曰其稽我古人之德,矧曰其有能稽謀自天?”
《召誥》為召公奭告誡成王之辭。王國維先生以為“文、武、周公所以治天下之精義大法,胥在于此”(《殷周制度論》)。以上引文,召公回顧了華夏祖先的人文教訓、歷史經(jīng)驗。文中講到夏朝,“天迪從子?!?;講到殷朝,“天迪格?!薄1<幢pB(yǎng),佑護。從子即旅,旅為祭上帝之尸。古者祭天有尸,尸是用來象征神明、與天感通的媒介。意為夏、殷兩朝皆賴神明之力得以保有大命。文中又兩次講到“面稽天若”,謂借神明之力,可以察知天意而得天之順?!渡袝虻洹贰陡尢罩儭方砸浴盎浫艋拧逼鹁?,《尚書緯》訓“稽,同也;古,天也”,稽古即稽天?!墩僬a》再三言“稽古”,表明夏、殷之大命皆在同天合德,天人相應(yīng),否則必“墜厥命”。墜天之命,則必不獲天之臨照扶翼。由此召公告誡成王:“眷命用懋。王其疾敬德”,上天的眷顧來自“德”,也就是使天人關(guān)系得以確立的性德。
參照出土的甲骨卜辭和金文,在《尚書》《詩經(jīng)》的崇拜體系里,上帝已不再是自然神,而是超越于諸如風、雨、雷、霆以及四方神這些自然神之上的至上神。這些自然神完全服從上帝,他們是上帝用以實施其意志、宰治其造化的工具或代理。上帝不僅最終決定著自然現(xiàn)象的興滅,而且左右著城邑的安危、人事的順逆、國家的禍福、君王的吉兇。《尚書·伊訓》記錄了殷人心目中的上帝:“惟上帝不常,作善降之百祥,作不善降之百殃?!鄙系鄣臋?quán)能無處不在,是自然神的力量的源頭,也是裁判善惡賞罰的終極權(quán)威。甲骨卜辭表明,殷人雖然崇拜上帝,卻從來不向上帝祈求,也不對上帝進行祭祀,祈求和祭祀的對象反倒是作為上帝代表的自然神。這顯示殷人的宗教信仰已達到了對上帝意志之絕對性、純粹性和整體性的自覺。到了周代,上帝被轉(zhuǎn)換為“天”或“天道”,絕對者的普遍性、同一性進一步突顯,成了既超越又內(nèi)在的“一”,是以有了“皇天無親,惟德是輔”之說。人們既不能憑借奉獻更多的玉帛犧牲,也不能光靠權(quán)勢地位來獲得上天的眷顧,唯有通過虔誠以及基于虔誠而來的德行才能同天合德,從而尋得上天的輔佐和共在。在天道觀之下,生活不僅只有世俗的內(nèi)容,而且獲得了神圣的意義,也即貫穿著對天道及天命的確信、實踐和期待,生命亦在此天命開顯下貫的過程中找回真實的屬天本性及其性德,而歷史也成了有絕對意志、絕對公義貫穿其中的由上天開啟、受天道擔保的歷史,以至于從國家到社會再到個人的生活都處于對“上帝”或“上天”的崇敬與期待之中。總之,六經(jīng)所表達的天、上帝內(nèi)涵豐富而復雜,他超絕人間,又化生萬有,他是以其意志主宰指引人類的至上人格神,也是諸神之主、設(shè)定宇宙律法的宇宙大法官,同時又以非人格的形式內(nèi)在于人心和事物,在萬象紛紜變化中表現(xiàn)其絕對的存在。這種既超越又內(nèi)在的特征,以及上帝與百神的組合互顯、有同有異的天人關(guān)系,與傾向二元論的猶太教-基督教一神論頗為不同,反倒跟吠檀多“即一即異”神學甚是契合,而吠檀多神學正是《往世書》的精髓。
關(guān)于絕對本體在不同層面、不同維度的顯象,《薄伽梵往世書》第一篇第二章第十一節(jié)總結(jié):
Vadanti tat tattva-vidas,tattvam yaj jnanam advayam,
Brahmeti paramatmeti,bhagavan iti sabdyate
認識絕對真理的、有學識的超驗主義者稱此非二元性本體為梵、超靈、薄伽梵。
梵、超靈、薄伽梵三位一體,構(gòu)成超越性存在自身,只是根據(jù)修煉者或認知者采用的修煉手段、認識方法以及相應(yīng)的覺知狀態(tài)呈現(xiàn)出不同的面向和體相。對沉浸于玄思的思辨哲人來說,存在呈現(xiàn)為消除一切分別對待的顯示為同一性、遍在性的非人格梵;對苦修八支瑜伽的玄秘瑜伽士而言,存在化現(xiàn)自身為內(nèi)在于人心、宇宙的獨一超靈;對于徹悟神人關(guān)系的巴克提瑜伽士而言,存在展示出超絕的人格性和純粹的美、愛,此即薄伽梵。根據(jù)吠檀多“即一即異”之原則,所有這些對存在的認知,雖有高下偏圓之別,卻都是有效的。對梵、超靈、薄伽梵的覺悟,都是接近存在的路徑。在不同的路徑上,存在給予探索者以不同的示現(xiàn)和回應(yīng)。這種神人共融互滲,既不單純屬人,也不單純屬神;既不是一元論的,也不是二元論的,而是“即一即異”的不二關(guān)系。雷蒙·潘尼卡認為這體現(xiàn)了一種三位一體的終極性關(guān)系:“既不是人是萬物的尺度,也不是上帝是萬物的尺度,毋寧說,三位一體是萬物的尺度——如畢達哥拉斯主義者所理解的,以及菲西諾在他自己時代回想的?!倍撝圃炝瞬豢捎庠降镍櫆?,使上帝和人疏離。上帝一旦退縮到超越性中,就被人所放棄。人就專注于事物,不惜代價把他自己轉(zhuǎn)變?yōu)橹魅?,成為萬物之主;一元論被同一性的深淵所吞沒,人格性和“天上之城”消隱,對真理的朝覲變成了“從獨一者走向獨一者”的自娛。在這兩種情況下,動力和探索都已經(jīng)終結(jié)。隨著朝覲的終止,生命也終結(jié)了。在第一種情況下,人開始只尋找他自己,只要成為一個“好人”就是成功。于是倫理學被轉(zhuǎn)化成宗教。在第二種情況下,人把自己轉(zhuǎn)化為上帝,以這樣的信念慰藉自己:“(最終的)慰藉者沒有必要”,因為他已經(jīng)把他自己轉(zhuǎn)變?yōu)樯系邸@酌伞づ四峥ㄖ赋觯骸斑@一張力穿透了整個靈性史:要么人要么上帝,要么人文主義的和無神論的顯圣,要么一神論和非人格的神顯圣。”雷蒙·潘尼卡論梵之人格性與非人格性的圓融互補,代表了吠檀多哲學在這方面的思考:
梵不僅是不確定的基礎(chǔ),是內(nèi)在的、無意識的、而且是至上的意識,是超越者。智者可能發(fā)現(xiàn)了梵,奉獻者可能發(fā)現(xiàn)了上帝;但接著就發(fā)現(xiàn)梵和上帝的關(guān)系,這一關(guān)系在某種意義上和阿特曼(引者按:即靈魂、真我)與梵的認同一樣重要。被理解為具有人格的上帝,若得不到梵的概念的糾正,就會有成為神人同形同性之偶像的危險。超人格的梵,倘若喪失梵作為上帝的互補,就可能變成完全抽象的共同本質(zhì)。然而,我相信印度智慧為深化絕對者的概念提供了極大的可能性。帕斯卡爾關(guān)于哲學家的上帝與亞伯拉罕、以撒、雅各的上帝之間著名的二分法正是印度思想一直試圖克服的。很久以前,諸《奧義書》就開始討論統(tǒng)一的問題。中世紀印度諸思想流派又以新的思辨活力探討這一問題。事實上不可能對虔信者有一位上帝,對哲學家又有一位上帝,也即世界基礎(chǔ)。人不可能滿足于一個無定形的梵;他們也要一個活生生的梵,純粹的意識,完美的喜樂和至上的存在——不是作為所有存在物的某種總和,而是雖處于一切之中但不能簡單地被化成“一切存在物”的東西。
從發(fā)生論的角度來看,這種張力同樣滲透在華夏原始道術(shù)不斷裂變演化的過程中。無論是儒、道的分流,還是儒學內(nèi)部的孟、荀兩立,漢宋對峙,都是這種張力在不同向度上的表達和展開。因此,盡管近代學人一再否認中國文化的宗教性,并且以中國文化之非宗教性為驕傲為高明,但實際上卻不可能否定中國文化最深邃的層面恰恰在于其宗教性。
這種既非一元也非二元的融對立歸于一體的“即一即異”哲學模式,在華夏六經(jīng)體系中被稱為“建中立極”,也就是《禮記》所說的“中庸”。唐韓愈著《原道》,以為中庸傳上古圣神繼天立極之道統(tǒng),從堯、舜之傳心法要而來,《尚書》堯曰:“允執(zhí)厥中。”舜曰:“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執(zhí)厥中?!薄渡袝分逗榉丁菲?,乃殷遺臣箕子向周武王陳述的據(jù)說傳自夏禹的“天地大法”,其“九畤”第五之“建立皇極”有曰:
無偏無陂,遵王之義;無有作好,遵王之道;無有作惡,遵王之路。無偏無黨,王道蕩蕩;無黨無偏,王道平平;無反無側(cè),王道正直。會其有極,歸其有極。
此段文字即建中立極之意?!皹O”字本是中而高的意思,字源為房屋的大梁,以其位于房屋的正中處和最高處,為仰望所止,于是也引申為準則義。《洪范》以“極”喻天道而贊之曰“皇”?!对娊?jīng)》屢嘆“昊天罔極”,《周禮》恒言“以為民極”,都是取其中正、崇高和準則的意思。中,象物平分對折之處,故中有平義;又象旂之正,故中有正義;《說文》釋“中”云“下上通也”,故中又有通義。中是立極的方法、路徑,極為建中的準則、歸結(jié)?;蕵O即太極、太一,它是絕對的“一”,它包含一切“多”于自身卻又超越于一切“多”之上,乃包含過去、現(xiàn)在、未來一切可能性事物于自身的絕對者或整體大全;就其主宰性、超絕性、人格性一面,謂之天、帝;就其客觀性、規(guī)律性、一體性一面,謂之常、道?!按笤帐ト酥?!洋洋乎!發(fā)育萬物,峻極于天”,乃《中庸》之形容“建立皇極”。是故中庸源于對整體大全、絕對之“一”的覺悟,不僅合內(nèi)外,亦統(tǒng)上下,其道乃寓超越于內(nèi)在,攝性情以歸天命,在實踐中體現(xiàn)為性情合一、知行合一與天人合一。《易·坤卦》曰“君子黃中通理,正位居體,美在其中,而暢于四支,發(fā)于事業(yè),美之至也”,此之謂也。中,即是對立雙方在整體中的圓融通貫,也是一種“寂然不動,感而遂通”的存在境界,與吠陀哲學-修煉體系的薩埵氣性一脈相通。《薄伽梵歌》第十八章論述了在薩埵氣性影響下的作為者及其知、行方式:活在薩埵之境的作為者不染貪著和我執(zhí),堅決果敢,無論成敗皆健行不息。他的知識是這樣的:他見到多中之一,或一切存在中的獨一不壞之真如。他行為的方式皆不違禮法經(jīng)教,無所執(zhí)著,不為好惡所動,不求功利業(yè)果,專注于對神、人的無私奉獻。由知行合一而臻達性情合一、天人合一,薩埵之境實即中和之境,薩埵之德實即中和之德。
《尚書》記王者之言,《春秋》記王者之事?!洞呵铩酚峙c《易》互為表里,孔門治天下之道,其原理在《易》,其辦法則在《春秋》。周室衰微,孔子欲明王道而不果,遂西觀周室,論史記舊聞,得百十二國寶書,以魯周公之國,禮文備物,史官有法,故托于魯而次《春秋》。據(jù)行事,仍人道,因興以立功,敗以成罰,假日月以定歷數(shù),借朝聘以正禮樂,上記隱,下至哀之獲麟,十二公,據(jù)魯,親周,故宋,運之三代,約其文辭而指博,上明三王之道,下辨人事之紀,別嫌疑,明是非,定猶豫,善善惡惡,賢賢賤不肖,存亡國,繼絕世,補弊起廢,王道之大者也,其事則齊桓、晉文,其文則史。《春秋》之記事,固以《左氏》為詳。然論大義,則必須取諸《公羊》。西漢董仲舒繼承《公羊》傳統(tǒng),闡說《春秋》大義,求王道之端,以觀天人相與之際,而得之于正?!豆騻鳌方狻洞呵铩肥拙洹霸甏和跽隆敝^:“正次王,王次春。春者,天之所為也。正者,王之所為也。其意曰:上承天之所為,而下以正其所為,正王道之端云爾。”董仲舒《天人三策》論曰:
謹案《春秋》謂一元之意,一者萬物之所從始也,元者辭之所謂大也。謂一為元者,視大始而欲正本也?!洞呵铩飞钐狡浔径醋再F者始。故為人君者,正心以正朝廷,正朝廷以正百官,正百官以正萬民,正萬民以正四方。四方正,遠近莫敢不一于正……孔子作《春秋》,先正王而系萬事,見素王之文焉……上揆諸天道,下質(zhì)諸人情,參之于古,考之于今。故《春秋》之所譏,災害之所加也;《春秋》之所惡,怪異之所施也。書邦家之過,兼災異之變,以此見人之所為,其美惡之極,乃與天地流通而往來相應(yīng),此亦言天之一端也。
《春秋》之一元,源自《尚書》之皇極與《禮記》之太一,即絕對之一、整體大全,涵攝了天、帝、常、道諸體相,而為王者所取法所敬畏,貫徹于朝廷、百官、萬民、四方,是故元、天為王政之所本。天的意志則與人的行為相感應(yīng),并通過災異祥瑞而體現(xiàn),對王政施加影響。從以天正王的《春秋》大義出發(fā),又產(chǎn)生了大一統(tǒng)的政治理念和天下大同的文明理想。文明為天道、天命所貫穿,由此得以擺脫個體、血緣、種族、階級和國家的局限,成為一種具有宇宙性的既世俗而神圣的文明,誠如《禮記·禮運·大同》所描繪的:“大道之行也,天下為公,選賢與能,講信修睦。故人不獨親其親,不獨子其子……貨惡其棄于地也,不必藏于己。力惡其不出于身也,不必為己?!?/p>
也正是出于這種具有超越性的文明理想,《春秋》雖然尊王攘夷,但夷夏之辨并不完全依據(jù)血緣和地緣,而是如孔子所說:“夷而進于中國則中國之,茍有善者,與之可也,從之可也,何有于中國與夷?”夷、夏的區(qū)別在于是否接受祭政一體的禮樂文明,夷進于禮樂則為夏,夏亡失禮樂乃墮落為夷。此種文明觀,相當接近吠陀體系的雅利安說。雅利安(Aryan)本身就是一個梵文詞,源自于《吠陀經(jīng)》。在《吠陀經(jīng)》任何一處,這個詞都不是用來指稱某個特定的種族、民族或族群。Aryan的梵文原意,作為形容詞Arya有“高貴,正義,優(yōu)秀,令人尊敬”的意思;相應(yīng)的,作為名詞Aryan就有“主人,貴人,導師,朋友,維系者”的意思。因此,從這個詞的語源學角度來分析,它指向一種生活、為人的標準,或理想范式;它與文化價值觀相聯(lián)系,意指在這種文化價值觀指引下生活?;蚰鼙3诌@種文化價值觀的人,就是理想的人,或文明人,從而能夠有資格成為主人、導師、朋友,受到他人的尊敬。另一種解釋是:Ar有白色、潔凈的意思,Ya意指神,這樣,Arya就指潔凈身心以侍奉神明,名詞Aryan就有事神者的意思。美國著名的吠陀學者大衛(wèi)·弗拉雷(David Flawley)認為:“Aryan是一個與梵文詞Sri意思一樣的尊稱。我們可以將它與英文詞Sir等同。”如是,我們可以說,雅利安人與膚色以及地域沒有絲毫關(guān)系。任何種族、族群,無論來自哪個地域,如果采取了雅利安式(Arya)的生活方式或價值觀念,更確切地說,接受了吠陀典所標舉的文明理念和文化價值觀,就可以稱為是雅利安人(Aryan)?;谶@種具有超越性的族類分判標準,吠陀典乃提出其大同理想,約公元前三世紀成書的印度《五卷書》(panchatantra)第一卷中有一句箴言:Vasudhaiva Kutumbakam,可以譯為“天下神眷”,意思是:眾生皆為最高神Vasudeva(華胥天人)之眷屬。譚中先生認為,此可視為與中國之世界大同觀念或“天下一家”具有同樣價值內(nèi)涵的箴言。
(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