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國球星京多安半場時間射門五次,進一球,其他四次射門打蚊子。鏡頭瞄準他的時候,我發(fā)微信跟朋友說,京多安可長得太像郭德綱了。朋友回我一個“?”,我說我們虎撲(隱秘角落的優(yōu)越感),都叫他郭德綱,因為他長得像植發(fā)以后的郭德綱。
30秒后,朋友截圖,百度知道說,京多安之所以被稱為郭德綱,是因為他的英文名字為“Gundogan”,讀音類似。
世界杯意味著歲月,意味著未來,意味著漫長又精確的刻度,意味著我能躲進未來。我會想,下一屆世界杯的時候,我變得更優(yōu)秀更博學(xué)了。
比如2010年世界杯的時候,我邊看球邊看完了《教父》和《1Q84》兩本百萬字的小說。南非的樂器嗚嗚祖拉在我耳邊轟鳴。
十二年過去,我一邊看球一邊翻手機。我在看小紅書上的美女和貓,還有大胖子探店吃肥腸。我去年看了余華的《文城》和劉震云的《一日三秋》,已分不清里面誰是誰,仿佛這就是一本書。
多次情感挫折之后,我想我應(yīng)該變成了情感專家,久病成醫(yī)。世界杯通常影響親密關(guān)系。即便兩個人在家隔離,看球的那顆心在旅行,另一顆心只想破壞旅行。
畢竟拉著女性伴侶看球,等同于她拉著你,跟著三個閨蜜去買化妝品。為了讓她有參與感,我和她賭輸贏。精心挑選兩場——沙特對阿根廷,德國對日本。賽前,我壓沙特和日本,她壓阿根廷和德國。心想,游戲的贏家總是開心又興致勃勃,且容易上癮的吧。
后來,在延綿的陰陽怪氣中,我發(fā)現(xiàn)贏家也不一定是開心的。
(已沒有優(yōu)越感地說)虎撲上是有潮男穿搭社區(qū)的,它具有還不賴的影響力,它能孵化出男性電商App這事就是證明。那個社區(qū)里會有庫里、威斯布魯克、巴洛特利、內(nèi)馬爾,以及已經(jīng)被拍了二十多年的貝克漢姆的街拍穿搭。
相信我,這里面沒有黃橙紅綠青藍紫的偶像,踢球的不跟著他們買衣服。姆巴佩隨時穿著Dior夾克,梅西和C羅拉著LV箱子從飛機上走下來,金球先生本澤馬一身FENDI,最先抵達卡塔爾,貝克漢姆更是天天換,Loro piana、Ralph lauren、Tom ford,戴著帝舵的左手,就像印度苦行僧,舉起,便永不放下。
以上,我講的是榜樣的力量(絕不是客戶的力量)。
博爾赫斯說,足球很流行,是因為愚蠢很流行。他想講的,是貝利、馬拉多納狂喜奔跑的影像,變成強烈多彩的糖衣,包裹著邪惡民粹幽靈,致命又讓人上癮。
對于我這樣大腦被閹割,無法擁有信仰的凡人,足球像插上翅膀的萬里之外,像從不爽約的老狗,像維羅納鄉(xiāng)間的披薩,像巴厘島沙灘上的烈日。它帶著公平又誠實的世界,準時離開,按時來。
1997年,我買了人生中第一本足球雜志叫《羅納爾多寫真集》,這本雜志23塊錢,那個時候《體壇周報》才1塊5。奶奶給了我30塊,我找回去3塊。挨一頓打,我仍然堅持我沒算錯。我奶奶手握戒尺,看起來震驚,又有點愧疚,這孩子是真傻。
那時候看叔叔們踢球,羅納爾多叔叔,舍甫琴科叔叔,齊達內(nèi)叔叔,英扎吉叔叔,皮耶羅叔叔不太行。
高中時候翻墻出去看世青賽,發(fā)現(xiàn)一個叫梅西的人大我三天,他帶球過人的時候每次能過五六個。我心想,看看人家,看看我。
今年看球那就不一樣,看著貝林厄姆和穆夏拉,特別是穆夏拉,那柔和的球感和快人兩倍的落點判斷,當(dāng)球在他腳下,球加上他的腳變成一根逗貓棒,對手們變成愚蠢而可愛的暴躁美短貓。中年少女看到五彩的偶像,總會涌起沖動,捧著他們的臉說,媽媽愛你。我也想捧著穆夏拉的臉,說,叫爸爸。
痛苦不是貧窮和富貴,不是悲喜,不是生死。痛苦是孤單,是在聚會上推杯換盞間,麻木的眼睛。但心里有個人就不一樣了,思念比光還快,快到孤獨都來不及抬頭。
恰好,你心里連人都沒有。一天四場比賽,覆蓋你吃晚飯,到吃夜宵,到吃安眠藥。
我們可以在世界杯上看到ELLEMEN本期的封面人物孫興慜。他是前無古人的亞洲第一球星,英超聯(lián)賽的最佳射手。有人曾發(fā)起討論,說孫興慜和姚明到底誰更偉大?
這種比較圖一樂,但有限。就像小時候地攤上賣的連環(huán)畫,葫蘆娃大戰(zhàn)孫悟空。孫興慜的意義和姚明、劉翔、李娜、蘇炳添同樣。我就像韓國人、日本人喜歡劉翔一樣喜歡他。他代表實現(xiàn)的夢想,代表體育精神,代表足球之子也可以是黃種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