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純如 熊 靜
(上海大學文化遺產(chǎn)與信息管理學院,上海 200444)
根據(jù)對各種公開出版物的統(tǒng)計,2020-2021年,國內共發(fā)表文獻學論文958篇,專著47部。與往年相比,文獻學研究保持平穩(wěn)發(fā)展的總體趨勢,討論的話題集中在文獻學理論、文獻學專題、文獻學分支和文獻學家研究等幾個方面。文獻學學科內涵、新時期文獻學的發(fā)展趨勢與方向,是理論研究的熱點問題。??莆墨I學中,少數(shù)民族、宗教文獻研究不斷走高。此外,醫(yī)學文獻、音樂、藝術文獻學、地方文獻、建筑文獻等都形成了一定的研究規(guī)模。專題研究方面,古籍數(shù)字化整理、數(shù)字人文技術在古籍整理中的應用等得到了較多關注。目錄、版本、辨?zhèn)蔚任墨I學分支學科均持續(xù)發(fā)展,其中辨?zhèn)螌W學科理論建設,目錄版本個案研究在本時段內成果較為突出。文獻學家方面,仍集中在劉向、余嘉錫、張舜徽等較為著名的學者身上。下面試按專題述之。
學科發(fā)展離不開相關理論研究的不斷推進,在文獻學領域亦是如此,“文獻”這個基本概念也一直隨著時代發(fā)展生長出新的內容,文獻學的學科建設亦隨之而不斷完善。對2020-2021年相關的文獻學論文和專著進行分析整理后,文獻學理論研究進展主要集中文獻學基礎理論、文獻學教育、文獻學學科建設三個方面。
學科基礎理論是關于文獻學基本概念、學科邊界、研究內容和體系構建的討論,彰顯著文獻學研究的獨立性、反思性。趙益[1]通過比較中西文獻傳統(tǒng),總結我國文獻傳統(tǒng)具有“連續(xù)性、穩(wěn)定性和精英性”三個特征,從而形成了古代中國“古典共同體”持續(xù)穩(wěn)固的歷史獨特性。馮國棟[2]認為古典文獻學是以治書方法技術為核心的,其研究對象應該是文獻本身,并將文本性、物質性、歷史性和社會性融入,以橫向歷史性、縱向社會性為坐標建立“活的”文獻學。徐建委[3]指出早期經(jīng)典存在多重性質,主張通過陌生化原則、去主體化原則、非線性原則和功能考量原則來處理早期文獻。
語言文字是我們閱讀文獻的基本工具,對其歷史發(fā)展的考察,有助于對文本的正確釋讀。周玉秀[4]的《古文獻語言研究》對先秦文獻語言特點、古代音韻及其演變、漢字運用理論和實踐特點等三個方面進行了探索。真大成[5]《中古文獻異文的語言學考察》以中古異文為研究對象,討論了中古文獻異文的含義、成因、類型,以及異文的漢字史、詞匯史。
文獻學教育方面,本時段突出成果表現(xiàn)在文獻學教材建設方面。漆永祥[6]編著的《古典文獻學經(jīng)典導讀》選取了20世紀35位經(jīng)典大家的代表性論著,涵蓋文獻學及文獻學的十個學科分支。李艷[7]編著的《古代文獻閱讀基本常識及應用》介紹訓詁學的概況和基礎理論,輔以大量實例,填補了在古文獻閱讀常識方面教材的缺失。劉鳳強的[8]《中國歷史文獻學教程》尤其關注少數(shù)民族文獻學新進展,展現(xiàn)了學科發(fā)展的新外延。陳子善[9]《中國現(xiàn)代文學文獻學十講》是中國現(xiàn)代文學文獻學理論建構、方法探究等學科規(guī)范化建設與發(fā)展的重要探索。
文獻學學科發(fā)展的歷史脈絡和未來方向,也是近年來學者重點關注的話題。彭秋茹、何貝[10]等對“圖書情報與文獻學”學科下的圖書,按照學術影響力、社會影響力等指標進行了評價,在被評價的103種圖書中,杜澤遜先生的《文獻學概要》總排名第二,在各類網(wǎng)絡平臺的各項指標均為第一,體現(xiàn)了文獻學圖書強大的社會影響力。張懷濤,耿偉杰[11]統(tǒng)計分析了“十三五”期間文獻學研究主題,認為主要集中在學者、古籍整理、少數(shù)民族研究幾個方面。王余光、陸瀅竹[12]對2019年發(fā)表的論文和專著進行整理評述,全面分析該年度文獻學研究進展。
《圖書館雜志》2020年第2期的特別策劃專欄中,傅榮賢、華建銘[13]將新中國成立70年以來中國古典文獻學研究分為探索和繁榮兩個階段,從古籍整理出版、文獻學基礎理論、分支學科構建等六個方面梳理了主要成果,認為新中國古典文獻學研究具有持續(xù)性、全面性、交叉性、實踐性等特點。此外,2020年《鄭州大學學報》第2期上,王玨[14]對新中國成立以來古典文獻學的發(fā)展、特征和問題進行了總體論述。安平秋,舒大剛[15]編著的《古籍整理與文獻學學科建設》回顧了35年來的古籍整理工作,涉及高校古籍整理研究與實踐、專題文獻整理與研究、文獻學學科平臺的建設現(xiàn)狀和未來發(fā)展等論題。
十卷本《中國古代文獻文化史》是南京大學程章燦教授國家社科基金重大項目“中國古代文獻文化史”的最終成果,目前已出版5卷,該書在文獻學研究中引入社會文化史視角,將文獻的生產(chǎn)、闡釋、傳播、接受視為一個動態(tài)過程,注重文獻形態(tài)的復雜性與多樣性,從文化的角度闡釋文獻,勾勒中國傳統(tǒng)文獻在社會文化發(fā)展、東亞文化圈形成過程中的重要影響,是近年來文獻學理論研究的重要成果,開拓了文獻學研究的新思路[16]。其中第十卷《中國古代文獻文化史史料輯要》[17]對本領域內重要研究資料進行了收集整理,對有志于文獻學的研究者起到了很好的指引作用。匯編是文獻整理的常見形態(tài),金宏宇[18]對現(xiàn)代文學領域的文獻匯編形態(tài)進行了系統(tǒng)考察,認為在文獻匯編實踐中,由于歷史的種種限制,往往只能做到適當?shù)?、短暫的“全?而研究者卻傾向于追求“全編”,二者間的矛盾是需要研究者特別注意的。
此外,南京大學古典文獻研究所編的《古典文獻研究》第22-23輯,每冊分別收錄20余篇論文。第二十二輯[19][20]主要涉及文獻文化史研究、文學與文學文獻學研究、文史新研、文獻研究與考證、碑刻文獻研究;第二十三輯[21][22]主要包括江南文獻與文化、文學及文學文獻學研究、文史新研、文獻考證、鞏本棟教授榮休紀念專稿等,廣泛討論了中國古典文獻在文化傳承方面的重要價值,也是文獻學理論研究方面的重要成果。
各種專門類型文獻研究,是文獻學的重要分支。本時間段內,醫(yī)學、少數(shù)民族、敦煌文獻,尤其得到了學者關注,在將傳統(tǒng)文獻學方法應用于專門文獻研究的同時,還根據(jù)專門文獻各自的特點,豐富了文獻學研究的方法與領域。
古代醫(yī)藥典籍的版本年代、流傳情況、歷史價值是醫(yī)學文獻研究的重點關注對象。才讓南加、孟憲麗[23]考證2006年山南市措美縣發(fā)現(xiàn)的《當許醫(yī)文殘卷》形成時間大約在11-12世紀左右,在融合漢藏醫(yī)學方面發(fā)揮了重要作用。段逸山[24]對上海中醫(yī)藥大學圖書館藏《蠢子醫(yī)》《(刪訂)痘疹神應心書全集》的作者進行了考證,得出前者為龍之章,后者為丘可封的結論。王翠翠等[25]和孫立[26]等人先后對《中國中醫(yī)古籍總目》中的民國金匱及婦科相關文獻進行了補訂,并對年份、書名和人名等著錄信息訛誤予以校正。周欣媛[27]通過對《全元詩》整理情況和研究現(xiàn)狀的梳理,根據(jù)元代詩歌的創(chuàng)作特點對其中的涉醫(yī)文獻進行整理,探索了文學、醫(yī)學的交叉學科領域。海霞[28]考證了《魏氏家藏方》數(shù)百年來在海內外輾轉流傳、終歸故土的過程。
藝術、音樂文獻是傳統(tǒng)文獻學較少關注的領域,近兩年來在學科基本理論建設、古代音樂文獻、西方經(jīng)典藝術文獻等相關問題,涌現(xiàn)了不少優(yōu)秀的成果。郭建平等[29]《藝術文獻學舉要》闡釋了藝術文獻學的研究范圍和學科基本框架,并以實例的形式詳述了藝術文獻學研究的基本方法和路徑。周憲[30]認為藝術理論文獻學建設有利于推動藝術理論學科研究范式轉變,構建具有中國特色的藝術學理論話語體系。方寶璋、鄭俊暉[31]編著的《中國音樂文獻學》對音樂文獻學進行了全景式展現(xiàn),分音樂文獻目錄學、版本學、??睂W分別梳理其發(fā)展脈絡。呂常樂[32]系統(tǒng)介紹了中央音樂學院“巴赫特藏”文獻的內容、范圍、特點,揭示了其在西方音樂研究方面的重要價值。藍穎[33]考察了19-20世紀中葉德國的中國音樂文獻研究,認為隨著20世紀50年代后中德音樂文化交流的繁榮,其音樂學科已經(jīng)邁向“本體—交叉—交互—創(chuàng)新”的廣視野和多層面時代。高薪[34]以15-17世紀意大利經(jīng)典美學文獻為對象,從美學史著作、文獻資料匯編、藝術史論、專著研究和中國本土的接受程度等角度切入,認為不但應該拓展美學研究的領域還要增加其深度。由于藝術史發(fā)展的特殊性,積極關注域外文獻是藝術、音樂文獻學研究的特色,也是其對我國文獻學發(fā)展的重要啟示。
敦煌文獻一直是文獻學的熱點領域,近年來,我國學者在敦煌文獻研究的深度和廣度方面都有所突破。姚美玲等[35]介紹了“敦煌邈真贊”和“唐代佛徒墓志”的體例、語言、文字特點等,并運用傳統(tǒng)訓詁方法對相關詞匯進行了挖掘和考釋。許建平[36]利用“國際敦煌項目”(IDP)資源,對法國國家圖書館藏P.2643號《尚書》寫本進行了深入研究,將抄寫時間提前至南北朝時期,并推測隸古定《尚書》可能存在隸古字改今字的情況。張煥忠[37]通過對法藏敦煌寫本P.3911及橋川時雄的翻拍本進行比對,對寫本載體形態(tài)、內容和抄寫年代等進行探討。楊倩[38]對法藏敦煌寫本P.2621的寫本狀況、內容進行介紹,考證了主要抄寫人員、時間以及卷背雜抄涉及的內容等。趙大旺[39]考證了王重民旅法期間致顧頡剛兩封信函的內容、史事和書信時間,展示了顧頡剛、顧廷龍等人致力于全面搜集敦煌本《尚書》卷子的艱辛歷程,是對我國早期敦煌學的有益補充。張泳泉[40]闡釋了敦煌殘卷綴合的重要性,認為通過綴合可以實現(xiàn)確定未定名殘片的篇題、確定缺題殘卷的文本系統(tǒng)、糾正殘卷定名的疏誤、補充殘卷定名的證據(jù)、明確具體殘卷性質的目標。屈直敏[41]通過對敦煌出土文獻的考察,認為張氏、曹氏歸義軍時期皆設有伎術院,其既是職能部門,也是培養(yǎng)伎術類人才的教學機構。可見,除了版本年代、流傳情況等“傳統(tǒng)”議題,以文獻證史,挖掘其歷史價值,以及敦煌學本身的發(fā)展史,都是當前敦煌文獻研究的新熱點。
宗教文獻研究大多與少數(shù)民族文獻研究相結合,體現(xiàn)了明顯的地域特點,而相關研究對厘清少數(shù)民族語言文字演變、宗教思想的傳播等問題都有重要意義。王啟濤[42]利用文獻考證了早期粟特人的名字,梳理了粟特人與中華文明融合的過程。李燦[43]將首次公開的安徽博物院藏399年寶賢寫卷與曇無蘭《〈千佛名號〉序》對比,認為其就是曇無蘭編定的《千佛名號》,討論了5世紀前佛名抄略本的制作與古法唱導儀式的關系。逄禮文[44]探討了《修真十書》的版本源流,通過與不同版本進行比對,得出消失的四卷為“梁丘子黃庭內外二景玉經(jīng)注解”的結論,在成書時間方面,認為侯賽因1340年之說更為合理。李燦[45]基于語言、書法、經(jīng)錄等方面的證據(jù),確定日本書道博物館和中國國家圖書館收藏的兩件吐魯番早期寫經(jīng)殘片SH.152-6、BD.14741-I,就是早已失傳的鳩摩羅什本《賢劫經(jīng)》,指出了其對學術研究的重要價值。
藏、蒙、西夏文獻是本領域研究成果相對豐碩的文獻類型,相關研究一方面充分借鑒傳統(tǒng)文獻學理論,采用???、輯佚等方法,考察其版本源流、年代。另一方面,從文獻的角度重點關注少數(shù)民族與漢族地區(qū)的文化交流,展現(xiàn)我國歷史上民族融合的進程及其影響。
藏文文獻方面,西藏自治區(qū)布達拉宮管理處[46]的《布達拉宮藏品保護與研究——古籍文獻研究》收錄了布達拉宮館藏古籍文獻研究最新成果,討論的主題包括:“梵文貝葉經(jīng)寫本保存現(xiàn)狀及預防性保護”“紙質文物修復”“明清絲織品函頭標簽研究”及古籍文獻數(shù)字化保護等。劉英華、楊寶玉[47]對敦煌本藏文算書《九九表》進行了考證,認為四件敦煌本藏文九九表按照是否帶有乘數(shù)和被乘數(shù)一,可分為“大九九”兩種,按照被乘數(shù)、乘數(shù)高低次序,可分為“小九九”兩種。才讓太[48]從敦煌藏文禪宗文獻《無所得一法論》原文、譯文和內容分析入手,推斷在唐后期,漢傳佛教禪宗思想就已經(jīng)傳入吐蕃藏地,并與當?shù)匚幕鲎?促進了具有地方特色佛教文化的產(chǎn)生。頓拉[49]以《拔協(xié)》《后藏志》《拉卜楞寺志》等寺志為基礎,探析漢藏建筑文化的交流、夏魯寺建筑中的漢式結構以及寺院選址的“四象”思想。
蒙古文獻方面,紅梅、黑龍[50]考證了《蒙古風俗鑒》版本流變情況,指出蒙古文本有書寫不規(guī)范之處,丹碧批注本對全文進行了規(guī)范化處理。而1988年趙景陽譯本與2019日薩譯本相比,日薩譯本錯誤更少,歷史知識把握更加準確。王皓、黃嶺[51]總結越南漢喃四字蒙學文獻的四種類型:識字類、歷史類、綜合知識類和社會倫理類,指出其是漢文化對越南深厚影響的有力見證。
西夏文獻方面,王龍[52]圍繞西夏文寫本《瑜伽師地論》卷五十九的版本、形制和相關內容進行探究。孫伯君[53]針對西夏文《大藏經(jīng)》“帙號”展開研究,發(fā)現(xiàn)其使用了勒尼語,并考證在羅太后主持下,于13世紀初完成了《大藏經(jīng)》編訂。孫穎新[54]從西夏語內部的通假、漢語引發(fā)的通假兩種類型出發(fā),認為出現(xiàn)這種狀況的原因大多緣自佛教和非佛教作品的不同翻譯方式。閆安朝[55]確認新發(fā)現(xiàn)的俄藏黑水城文獻Инв.No.82共10個殘頁為西夏文《三才雜字》殘片,認為該殘頁可與乙種本進行對勘、糾正乙種本中的訛誤、對乙種本進行補缺等,對復原西夏文《三才雜字》等相關問題具有重要價值。段玉泉等[56]對法國國家圖書館新公布的27件西夏文文獻進行研究,通過對標題和標號的考證,揭示了這批文獻的價值。
地方文獻是文獻學研究的重要分支,本時段內的研究,重點關注的問題是以地方文獻促進地方文化建設的可能與路徑。劉訓茜[57]以龐大豐富的地方村落文獻為研究對象,同時結合松陽石倉契約的整理經(jīng)驗,從保護客家文書還原生態(tài)、激活閩汀特色鄉(xiāng)土文化等角度,闡釋了傳承地方文獻的重要性以及相應的措施方法。葉飛[58]介紹了官修與私撰方志,地方藝文與掌故逸聞,詩集文集類,河、漕、鹽、關所涉淮安文獻,以及日記與游記類文獻中的淮安地方史料。陳維昭[59]詳細介紹了科舉文獻《婁江課士錄》的相關情況以及作者生平和交游情況,認為其在晚明地方課藝、科舉史研究方面都有深刻的文獻價值,為認識晚明社會提供了一個另類的視角。楊曉春[60]比對了《張氏通波阡表》一文的三種傳世文本,認為正德《松江府志》保存的《張氏通波阡表》文本在史實方面更加可靠。
古籍數(shù)字化以及數(shù)字化基礎上的文獻開發(fā),是近十余年來的學術熱點。研究回顧與發(fā)展趨勢方面,王秋云[61]認為古籍的數(shù)字化是以古籍的利用和保護為出發(fā)點,利用現(xiàn)代信息技術進行轉化的過程,并采用了定性和定量相結合的方法對研究范圍、研究特點進行分析,指出了未來的研究方向。2020年5月30日,“信息時代的古籍整理與研究”學術沙龍以線上會議的形式舉辦,與會青年學者圍繞古籍數(shù)字化相關標準的制訂以及實踐中的相關問題展開研討[62]。曹瑞琴[63]探討了古籍數(shù)字化共建共享的價值、存在的問題和建議。李明杰、張纖柯等[64]對2009-2019年古籍數(shù)字化研究狀況進行了評述,采用文獻計量的方法揭示了作者合作網(wǎng)絡、關鍵詞共現(xiàn)和國家社科基金立項情況,總結了十年間古籍數(shù)字化的特征和存在問題,在此基礎上展望了未來研究趨勢。范桂紅、趙純洋[65]利用Cite Space對中國知網(wǎng)1998-2019年間主題為“古籍數(shù)字化”的314篇文獻進行分析梳理,發(fā)現(xiàn)古籍數(shù)字化研究、古籍數(shù)字化與數(shù)字人文、特殊古籍數(shù)字化、古籍數(shù)據(jù)庫建立與維護、古籍數(shù)字出版與著作權維護是當前研究的五大前沿熱點。
古籍數(shù)字化的技術應用實踐方面,常娥、李慧芳[66]以《老子·道德經(jīng)》為例,對古籍數(shù)據(jù)庫存在的錯漏訛誤問題進行了分析,認為應該確定古籍數(shù)字本的權威定本,并提出了方法和策略。王楠[67]探討了古籍數(shù)字化建設的現(xiàn)狀和問題,后以《考工記》為例,對其數(shù)字化再生產(chǎn)與傳播的策略作了闡述,并提出了開發(fā)和傳播模式的建議。李明杰、楊璐嘉[68]以ArcGIS平臺為開發(fā)引擎,分別創(chuàng)建空間數(shù)據(jù)庫和屬性數(shù)據(jù)庫,前者包括數(shù)據(jù)的采集、組織、錄入等,后者主要對明代古籍刊刻的基本信息進行標注和處理,在此基礎上實現(xiàn)明代古籍刊刻地理信息可視化、條件檢索、空間檢索等功能,是可視化技術應用于文獻學研究的有益嘗試。夏翠娟、賀晨芝[69]以上海圖書館“中文古籍聯(lián)合目錄及循證平臺”“中國家譜知識服務平臺”“人名規(guī)范庫”等項目為例,介紹在數(shù)字人文環(huán)境下歷史文獻資源的共建共享模式,論證了以技術手段作為機制與政策的補充,從而解決數(shù)字人文環(huán)境下GLAM領域資源共建共享問題的可能性。
從時代發(fā)展趨勢來看,古籍數(shù)字化在未來相當長的時間內都將是文獻學研究的重點關注領域。學者們在技術標準、技術應用等方面已經(jīng)取得了相當?shù)某晒?而如何將傳統(tǒng)文獻學的經(jīng)驗、方法,更好地與數(shù)字技術相結合,則是我們在未來研究需要著力解決的問題。
本時段內的文獻學分支學科研究,目錄學仍重點關注經(jīng)典著作;版本、??毖芯恳詡€案為主,且大多能突破文獻本身,將視角拓展到傳播、流通領域;輯佚、辨?zhèn)畏矫?出現(xiàn)了多部教材和通論著作,對學科建設有重要意義。
《書目答問》是中國傳統(tǒng)目錄學入門書籍,王少帥[70]對《書目答問》存在的舛誤之處予以糾正,將各種錯誤歸納為書目著錄、書名有疑、分類不當、作者字號有別等。孫楷第《中國通俗小說書目》(下文簡稱“《孫目》”)以“圖書學分類”著錄通俗小說,朱姍[71]從學術背景、理論淵源的角度分析了孫楷第通俗小說分類理論的學術源流,論證了“小說史分類”與“圖書學分類”的不同特點在于“撰史”和“編目”的差異。解樹明[72]將《續(xù)修四庫全書總目提要》的訛誤總結為:文字訛誤、科第著錄之誤、作者有待考證三大類。王勇[73]指出了《四庫全書總目》28處標點有誤之處,以裨研究之用。
文學文獻方面,徐昕[74]考證了南京圖書館藏《鄱陽劉彥昺詩集》兩種抄本的版本源流,認為清古炤堂抄本質量并不優(yōu)于金星軺藏清抄本。許建業(yè)[75]追溯李攀龍《唐詩選》在晚明和江戶時代的傳播路徑,強調文本流衍過程研究中的宏觀、域外視角。粟品孝[76]考證了《周敦頤文集》的成書及其在宋代的編刻過程,然后集中論述了該書明版的流傳,以期揭示文集特有的版本現(xiàn)象和文獻價值。韓丹[77]考察了吳棫《韻補》征引《文選》音注之來源,通過將其與《文選》現(xiàn)存版本比較,認為吳棫參考的《文選》為李善注單行本,此本與南宋尤刻本最為接近。
歷史文獻方面,郭彩萍、李金榮[78]通過爬梳大量文獻,遴選22種《左傳》重要文本,概述其源流異同。曹鑫[79]對《史通》版本相關研究進行了梳理,認為其研究文獻數(shù)量稀少,研究深度欠佳,應對其中的翻刻本、重刻本、后印本等版刻現(xiàn)象多加關注,加強對《四庫全書》所收錄之《史通》的研究。李京澤[80]對汪藻《裔夷謀夏錄》進行深入梳理,指出南圖、上圖和靜嘉堂的藏本成于清初,后兩者或直接出自清初抄本。呂冠南[81]比較了豬飼彥博著《史記歷書管窺》的稿本與刻本,揭示了《史記歷書管窺》的學術價值。
辨?zhèn)螌W研究方面,司馬朝軍及其團隊是近年來成績最為顯著者,其系列論著的推出,促進了辨?zhèn)螌W學科建設。司馬朝軍[82]主編《文獻辨?zhèn)螌W引論》分為上編“文獻辨?zhèn)螌W導論”及下編“文獻辨?zhèn)嗡饕?從不同的視角和研究方法出發(fā),對近代辨?zhèn)螌W思想進行了系統(tǒng)反思和駁正,為讀者提供了一部囊括1912-2018年代表性辨?zhèn)螌W著作的書目。其所著《文獻辨?zhèn)窝芯俊穂83]則聚焦辨?zhèn)螌W的源流,從兩漢、魏晉南北朝、隋唐一直追溯至明代,此外以專題的形式闡述了對《樂庵語錄》《讀升庵集》《野處類稿》等書的辨?zhèn)慰甲C過程及結論。曾志平、司馬朝軍[84]編《百年文獻辨?zhèn)螌W研究菁華集成》收錄了六十余篇在辨?zhèn)螌W領域具有影響力的論著,展現(xiàn)了20世紀初至今的辨?zhèn)螌W成就和進展,有助于辨?zhèn)螌W學科建設的進一步深化。
其他散見的個案研究尚有,孫思旺[85]以馬國翰輯佚本荀爽《禮傳》一卷為例,認為馬國翰所輯《禮傳》一卷有誤,其可能出自《詩傳》,或出自《春秋條例》。胡鵬、陳雨星[86]以南圖藏四卷本《問梅詩社詩抄》與復旦大學圖書館藏三卷本對勘,輯得黃丕烈詩五十余篇,據(jù)此考證黃丕烈在世最后幾年的收藏、交游活動。張濤[87]對《析津志》進行了輯錄和整理,考證其作者、成書年代及編纂體例,辨析了《析津志》中交通和民俗史料的價值。
文獻學家方面,關注點仍集中在著名學者身上。李景文[88]《劉向文獻編纂研究》總結劉向的編纂思想、學術貢獻和后世影響。安學勇[89]《余嘉錫學術思想研究》回顧余嘉錫的學術生涯,探究余嘉錫的目錄學思想根源。陳寧[90]《孫星衍文獻學研究》介紹了孫星衍的生平和在文獻學領域的成就。
2021年是著名文獻學家張舜徽先生誕辰110周年,萬志祎[91]根據(jù)《張舜徽壯議軒日記》系統(tǒng)介紹了張舜徽先生的讀書方法與治學思想等。張三夕[92]則聚焦張舜徽先生的治學方法,指出張先生認為校讎學不是僵化封閉的古老學問,而是一個面向未來的有活力有彈性的學科體系。
以上我們對2020-2021年間文獻學研究進展進行了梳理,限于篇幅和學力,掛一漏萬之處在所難免。就目前掌握的資料來看,近兩年來的文獻學傳統(tǒng)研究領域,如文獻學基礎理論、專科文獻學、文獻學家等,保持平穩(wěn)發(fā)展,并隨著時代與學術的發(fā)展,不斷生長出新的內容,如文化史學觀念的引入、少數(shù)民族文獻挖掘的不斷深入等。同時,在學科融合的大趨勢下,文獻學者也積極開闊視野,充分吸收交叉學科最新成果,不斷開拓學科邊界,如數(shù)字人文方法與文獻學研究的結合,學科交叉部的新文獻挖掘等??傮w而言,文獻學這一古老而又年輕的學科,在新時代背景下,仍然展現(xiàn)出強大的生命力,而學科的進一步發(fā)展,則有賴于所有參與者不斷探索,加強學科交叉融合,服務文化傳承事業(yè),探尋中國文獻學內在生長動力,讓文獻學之樹常青!